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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诀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被她弄脏的月白色衣袍，鲜红的血渍印在上面像雪地里幽幽绽放的红梅。
按理说，他不是早该换下来，她也好直接拿去浣衣局洗，怎到现在还穿着。
风凌不解，便道：“王爷，把衣服脱下来吧，奴婢去给你洗。”
开口，声音干涩沙哑，连续高烧半宿的她在牢里还没机会喝上一口水，如今早已干渴难耐。
司诀转身进了屋，施展命令。
“进来，替本王宽衣！”
风凌略微迟疑后，撑着柱子站起身，动作格外吃力。
刚刚才在慎刑司挨了一顿板子，背上被打得鲜血淋漓，里面的里衣都被血粘连在了一起，好在她外面穿了一件枣红色的袄子，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可动作幅度稍大便会牵动伤口，钻心刺骨的疼，像是刚结痂的伤口又被生生撕裂了。
司诀站在屋内，背对着她，似是嫌她动作太慢，脸上略有不悦，冷冰冰质问：“还不快点？”
风凌强忍着不适，挪步到他身前，似斟酌了片刻，道：“王爷，奴婢手脏，不便为王爷更衣。”
手上的伤口还未结痂，若一不小心又弄脏了他的新衣服岂不是还得多洗一件。
“既然脏了，不如就砍了如何？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风凌惶惶抬眼，对上他冰冷如寒潭一样的眼眸，心头一惊。
她是真敢相信，他能一刀砍了她的双手。
思量片刻，罢了，最多只是多洗一件衣服，总比被人砍了双手比较好。
她略显蹉跎，最后还是很听话地走了过去，乖顺地替他解衣。
许是手还肿着，动作太过笨拙，解了好几次都不见解开。
这该死的衣带，竟然打了个死结。
司诀低头看着，那双在她腰间忙活的手红肿不堪，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渍，看上去粗鄙又狼狈，哪里还是原先那双白净又纤细的纤纤玉手。
风凌低垂着头，解了半天解不下来，加上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眼下又是高烧又是伤痛缠身的，早已站立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滑了下去。
“风凌！你做什么！”
司诀的身子瞬间绷紧，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
她意识瞬间清醒，这才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他面前，手还紧紧扒着他的裤腰带，眼下两人的姿势实在奇怪，甚至……暧昧。
“你在碰哪里！”司诀闷哼一声，咬牙道：“你这勾引人的本事，还想用在本王身上？”
风凌这才后知后觉，连忙收回了手，脸色涨得通红。
“对不起，方才没站稳。”

“哼！少找这些借口，本王现在不吃你这套！”

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风凌继续埋头解衣带。
终于在她第八次解错时，司诀终于失了耐心。
他微微蹙眉，心里烦躁，将衣带从她手心抽回，冷声道：“笨手笨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
风凌怯怯地垂首，退到一旁，默默站着，乖顺地等着。
桌上有一壶茶，腾腾冒着热气，屏风后司诀正在自己换衣服。
风凌看着那壶茶默默咽了咽口水。
她好渴，嗓子都快要冒烟了，可她转头又看了看司诀，最终还是忍下了，只盼着他快些换好衣服，她好有机会去浣衣局找掌事姑姑讨碗水喝。

第八十二章：太过偏宠
片刻，司诀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走出，将换下的衣服扔在她手里。
风凌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还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茶水。
衣服掉在了地上，风凌这才回过神，忙俯身去捡。
刚准备出门，迎面遇见上官蓉正朝这里走来。
照样是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头发束得高高的，走起路来，衣袂飘飘，青丝飞扬，英姿飒爽。
刚一进屋，上官蓉就注意到了风凌，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道：“欸，小宫女，又是你。”
风凌对她微微福了福礼，正欲离开，却被上官蓉唤住。
“那个小宫女，你等等。”
风凌疑惑地转身，就见她已经找了把椅子坐下，双腿高高叠着，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她举起桌上的一盘糕点，往前凑了凑，说道：“你不是喜欢吃桂花糕吗？喏，这里有一盘，全赏你了。”
司诀正坐在书桌上旁整理案宗，闻言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遂又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
他大概是很纵容上官蓉的，以至于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哪怕自由进入他的房间，他也绝不会多说一句。
宠溺得让旁人艳羡。
风凌摇了摇头，忍下心中酸涩：“谢谢，奴婢心领了。”
说罢，她抱着衣服就要离开，却又被上官蓉叫住。
“没事，我又不会罚你，你尽管拿去吃，不过就是一盘糕点，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司诀掀帘看了风凌一眼，那眼神多少有点嫌她不识好歹。
“奴婢真的没有偷吃德妃娘娘的糕点，那糕点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小白吃的。”
风凌知道，上官蓉以为她真的馋桂花糕，所以才会被德妃娘娘罚，可不管上官蓉信不信，总归她是说了。
“小白是谁？作甚那女人不罚小白要罚你？”上官蓉给自己倒了杯水，悠悠喝了起来，大有要给她主持公道的样子。
风凌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喉咙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奈何她现在身份低微，人家没让她下去，她就得在这候着，还得有一答一。
风凌恭敬回道：“小白是德妃娘娘养的一只白猫。”
“哦~原来是这样。”上官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自顾自捻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了一口。
“我就说吧，这后宫里的女子就是麻烦，比不上咱们军营里那些行军打仗之人，多大点事啊，不过就是少了一块糕点就要打要杀的，想想咱们当初在战场，就是树皮草根也是吃过的！”
“那粮草短缺时，就是一碗稀饭，大家伙都是分着吃，也没见计较这么多！”
“女人呐，就是麻烦！”
上官蓉巴拉巴拉说着，多少像个话痨，风凌默默站在那听着，也不搭话，只默默听着。
“欸？小宫女，你也别光站着，来来来，坐这，吃糕点，喝口茶，我这没什么规矩，你别拘束，咱们都是行军打仗的粗鄙之人，这宫里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我这不兴。”
说着就拉了一把椅子，意识风凌过去坐。
风凌不敢，抬眸悄悄看了一眼司诀，见他目光扫视过来，忙又垂下头去。
上官蓉这才转身看了一眼司诀，这才恍然大悟：“哦，感情你是怕他啊？”
见风凌怯怯的模样，上官蓉失笑：“没事，他就那样，表面冷冰冰，实则内心闷骚得很，是吧衍哥哥。”
司诀深吸了口气，抬头瞥了上官蓉一眼，但眼神中却并无责怪，反而倒像是宠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是啊，他们都是上过战场，出生入死过的人，感情自然深厚。
风凌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感觉酸酸的。
司诀从不曾拿那样宠溺的眼神看过她，他在她面前哪一次不是一副吃人的阎罗相。
看来，他是真的挺喜欢上官蓉的，在上官蓉面前，他总是像个温润公子。
她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像个小丑，若再不走，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第八十三章：离她远一点
“谢谢，但是奴婢真的不想吃，奴婢还要去洗衣服，就先告退了。”说着，风凌抱着衣服就往外走。
“等等。”这一次，上官蓉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不似方才那般轻松。
她快步上前，拉住风凌的手腕：“你背上受伤了？”
坐在书桌旁忙公务的司诀终是瞳仁一缩，抬起了头，诧异的目光往她这边投了来。
原来，背上的血渍渗透了枣红色的袄子，在袄子上投出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空气中隐隐还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上官蓉眼尖，又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血腥味自然比较敏锐。
司诀原也是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的，可他只当是她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手掌散发出来的，并不知晓她背上还有伤口。
他一时冲动，“蹭”地往椅子上站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莫名其妙。
她受伤关他什么事？那是她活该！
滚了滚喉咙，他按下心中的冲动，又缓慢的坐回了椅子上，继续若无其事的处理着手头上的公务。
“操！不是让那死太监不惩罚你吗？怎么？他还是把你带去慎刑司了？”
风凌有些错愕，这女人为何要这么紧张她？她曾经可是司诀的王妃，按理来说，她们现在应该是情敌关系吧？
不，算不得情敌，她压根没资格跟她去争。
“妈的！死太监！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上官蓉气极，拉着风凌的手就往外走。
“走，找那阉人算账，我帮你讨回公道。”
她力气极大，风凌基本都是被她拖着走的，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
身后，司诀“啪”的一声撂下书册，淬着冰的眼神扫视了过来，吓得风凌一个激灵。
看着司诀冰冷的眼神，她哪里还敢劳烦上官蓉为她出头，赶紧拨开她的手。
“不用了，奴婢休息一晚就好了，不劳费心，你还是去陪陪王爷吧。”
想必司诀是责怪她占用了上官蓉与他独处的时间，现在怨恨上她了吧？
她可不想再平添一份罪名，若再罚她去慎刑司受一次刑，她还要不要活了。
“奴婢真的没事，多谢关心，奴婢这就告退。”说罢，她朝司诀微微福了福礼，又冲上官蓉福了福礼，转身就要离开。
哪想，刚一转身，眼前又是一黑，身子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上官蓉忙扶住她，滚烫的身子贴在她身上时，她忍不住惊呼：“你还发着高烧？”
“天呐，你怎么早说，我现在就给你请太医，你撑着点。”
风凌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看着为她一脸紧张的上官蓉，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倒也不讨厌，这样善良又豁达的心性，任是哪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吧？
她忽然有些释然了，若是这样一个女子代替她陪在司诀身边倒也不错，她该好好祝福他们。
上官蓉当真为她请了太医，还自作主张的让她留在了崇阳殿，甚至还让她躺在了司诀的床上。
或许是司诀太过于宠爱她，对于此事也并没多说什么，全程都依着她。
风凌趴在床上，太医剪开了她背上被血黏住的衣服，用毛巾沾了热水细细为她清理着伤口，又给她上了金疮药。
司诀和上官蓉候在外面，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好。
风凌意识朦朦胧胧，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似乎有些不愉快。
司诀说：“以后离她远一点，一个罪奴而已，你犯不着这么上心。”
上官蓉道：“你也说了，只是一个罪奴，衍哥哥作甚这么紧张。”
司诀语气有些烦躁：“说了离她远点就是，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让我看见你跟她在一起。你心思太单纯，不像她，心机深沉，虚伪至极，你不是她的对手！”
上官蓉语气软了些：“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
声音渐渐没了，风凌心口像堵了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第八十四章：换身衣服躺上去
太医为她上了药，开了药方子，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提着药箱就离开了。
风凌自知自己的身份，一个罪奴敢躺在聂政王的床上，简直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就是把她处死也不为过。
她一刻也不敢多留，爬起身就要离开。
这时，司诀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把本王的床也弄脏了！”他拧着眉，浑身泛着寒气，或许是方才与上官蓉对话不太高兴，眼下看她便更加不顺眼。
风凌闻言，转身往床上一看，果然，方才被她躺过的地方此刻沾上了几滴殷红的血渍，看上去是有些脏乱。
这下好了，只是摸了一下他的衣服，就挨了二十鞭子，眼下还把他床弄脏了，其罪当斩吧？
“对不起，奴婢知罪。”风凌跪地，匍匐在地，乖顺无比。
司诀皱起眉。
明明，他就是要将她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明明，他就是要她在他面前如此乖顺。
可为何，看着她如今卑微如狗的模样，他心中反倒觉得不痛快！
良久，不见他回应，可风凌依然能感受到投射在她头顶那道阴冷的目光。
她惴惴不安，试探性地开口：“王爷，不如，奴婢将您的被褥一并拿去洗了吧……”
不等他回应，她就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
“你洗了本王今日睡什么？”
风凌手上的动作一顿。
“奴婢这就去叫掌事姑姑再换一套崭新的过来。”
“可本王现在就要休息！”
得，他就是有意刁难。
风凌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正视着他，大有一副把生死看淡的神态：“那王爷想要怎样？”
大不了就是一死，倘若终究逃不过一死的命运，风凌选择死得坦荡，死得有尊严些。
烛火燃过大半，屋内光线昏沉。
面对司诀ᵂᵂᶻᴸ阴沉沉的注视，说实话，风凌内心还是有些惊慌。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
良久，他终于开口：“你换身干净的衣服，躺上去。”
风凌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诧异地看向他。
“什么？”壮着胆子又问了遍。
“本王让你换身干净的衣服，躺上去，用你自己盖住那片扎眼的血渍！还有本王说得再明白些吗？”他咬牙，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用力，风凌怕是再听不懂，他就极有可能上手拧断她的脖子。
“可这，不合规矩……”她怯怯的说道，声音极小。
她一个罪奴，现在又不是他的王妃，怎么能跟他睡在一起，再说，他不是讨厌她吗？
“要么死，要么躺上去，你自己选，本王耐心有限！”他滚了滚喉咙，声音如珠落玉盘，周身围着一层浑然天成的贵气，只是语气依旧不太好。
似怕她多想，他旋即又补充道：“别以为本王想碰你，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风凌抿了抿唇，心中苦涩，哪里还有她选择的余地。
片刻，宫女为她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风凌走到屏风后，轻解衣衫，一件件地换上。
宫女给她拿的是一套薄薄的绯色对襟纱衣，内里是一条同色裙子，衣料名贵难得，就是材质轻薄，穿上遮不了多少肉，会露出锁骨以下一大片雪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