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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站在她面前，身上带着股好闻的冷香，有点像自深渊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又好似冥界漫山遍野盛放的往生花。
池凉夏呆呆地抬起头，空洞但明澈清透的瞳孔，倒映着一个男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俊雅又充满张扬邪气的脸。
他俯下身，挽起池凉夏一缕鬓发，在她耳边轻笑一声。
“小鱼儿，本尊来接你回家。”
这一声极尽温柔缠绵，又仿佛叹息。
池凉夏要是没瞎，就会发现千临此时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望着这个男人。
……魔尊江璟言！这煞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仙界，天牢。
失去灵骨的池瑾已然成了废人，经此打击，她变得疯疯癫癫。
然而祁莫庭只是垂眸，用冷漠的目光看她。
池瑾咳了口血，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口中却吐出恶毒的嘲讽。
“祁莫庭，我池瑾祝你，余生活得长长久久，活得比任何人都久，却尝尽悔恨悲苦！
对，一切都是我干的，我骗你害死的池凉夏！你此生都要活在对她的愧疚里，哪怕是恨我，每次都要能想起我，永远也忘不掉我！”
池瑾说着扭曲的话语，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她也想干干净净的活着呀，如果没有池凉夏就好了，如果当初……
还没等她深想，便晕死过去。
祁莫庭看也不看她一眼，随手丢了剑，掌心蹭了蹭衣袍，擦去不存在的脏污。
祁辰没有将方才观察到的异样告诉他，而是决定再暗中调查一番。
眼看着祁莫庭快步离开，祁辰身形微顿，转身招来一个狱卒，轻声吩咐：“池瑾要活着，若是她死了，便拿你们是问，懂么？”
狱卒点头如捣蒜，不敢有异议。
祁辰满意的点点头，紧接着出门。
临到门口，他忽然脚步顿住，回过头来。
“还有啊，”祁辰嗓音幽寂的开口，“既然整日生口舌之非，那她这舌头便不要了罢。”
指的自然是池瑾谎话连篇。
“……属下明白！”
狱卒不寒而栗，只能埋首领命。
他暗自腹诽，这两兄弟果然是一个妈生的！
平日里他们虽看着高不可攀，但也从不苛待下人。
以至于仙界众人都快忘了，这二位合力起来是相当于战神级别的存在，能杀穿半个仙魔战场，自然不会是好惹的主儿。
……
祁辰追了出去，拦在失魂落魄的祁莫庭面前。
“大哥……”
祁莫庭身躯微僵，眸光凄清。
高大挺拔的龙神，此时居然显出几分萧索来。
他喃喃道：“是我错了，都怪我……”
祁莫庭原以为，自己会对池瑾的背叛感到心痛难过。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痛全然来自于池凉夏。
池凉夏、池凉夏、池凉夏……
他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名字了。
“阿辰，你说我是不是从未认清过自己的心意？我分明记得池凉夏的，金鳞宫那么多侍女，我只记得池凉夏……”
他连本君都不自称了，语气迷茫得仿佛个孩子。
若不是在意，为何记得如此清晰？
见大哥如此，祁辰内心再有怨气，此时也生出几分不忍，别开了眼。
“……都过去了，大哥，别想了。”他低声说。
祁莫庭摇摇头：“我现在一停下思绪，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祁辰莫名想起一句诗，谁言鱼水欢，水竭鱼枯鳞。
他们总以为池凉夏是那条鱼，祁莫庭是她的水，没了会死去。
现在祁莫庭才意识到，他自己才是那条鱼，失了一直依赖的水源，只剩下窒息的痛感。
一瞬间，气氛陷入了静默。
许久后，祁辰先开口：“大哥，我从天牢的狱卒那里，把池凉夏的鳞片找回来了。”
祁莫庭这才有了反应，猛地抬头。
接过祁辰递来的一枚枚血迹干涸的鳞片，他的手指尚在发颤。
鱼鳞呈现黑色，墨玉般的深邃，表面缓缓流淌着细碎的光。
这是硬生生从小鲤鱼身上拔下来的，残存的血迹仿佛在控诉他们的罪行。
祁莫庭苦笑了一下，将鳞片一枚枚收进掌心，死死攥紧，不顾鳞片锋利的边缘把掌心割出血。
阵阵冰凉沁入皮肉，寒意浸透骨髓。
掌心的痛楚，抵不过内心的疼万分之一。
这是活生生将他的心都撕裂了啊！
祁莫庭闭了闭眼，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
“大哥，你要去哪？！”祁辰追来。
他头也不回：“本君要自请入雷池，受十八雷刑！”

======第19章======
自请十八雷刑！
祁辰一愣，连脚步都减缓了。
是池凉夏当初没有受完的雷刑，现在大哥他要报复自己，让自己生生受全部的雷刑！
这一去，就是少半条命啊……
雷池。
祁莫庭飞身上了天雷台，用神力传音道：“本君问心有愧，身负罪孽，自请十八天雷！”
神力深沉悠远，将传音扩散至整个仙界。
所有神仙纷纷面露惊骇。
天雷台是仙界最高也最严重的刑罚，比起普通的天雷更是威力大了十倍不止，向来是用作处置罪仙。
从未有过自请天雷的先例。
不一会儿，台下便聚满了仙人。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神君，快快下来吧！不可如此啊！”
“天雷台有损神魂，神君可选择别的刑罚！”
然而，祁莫庭的背影始终直挺挺站着，一意孤行。
祁辰匆匆赶来，深深叹口气，趁着天雷落下前冲了上去。
“大哥，我与你一起受刑！”
漫天紫电中，他面容决绝又凄凉。
祁莫庭是他哥哥，哥哥犯了错，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可免罚！
祁辰紧闭上眼，可没等来雷电，只感到面前一阵呼啸而至的疾风。
他慌忙睁开眼，便见自己身体腾空而起，被卷到了平地上。
是祁莫庭的神力把他送出了刑场！
祁辰瞳孔骤缩：“大哥……”
只有一个人直面天雷台，从古至今没有神仙能扛过去的！
一道道比龙还粗壮的深紫雷鞭，排山倒海的直直劈下——
高台中心站立的男人却纹丝不动，以身躯硬抗！
很快他脊背上皮肉翻卷，连金色龙鳞都显现出来。
下一瞬，磐石般坚硬的鳞片便被劈得焦黑，内里血肉模糊！
台上的祁莫庭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耳边只余雷声阵阵，以及一道悠长厚重的低吟。
“龙神，你可知错？”
祁莫庭半跪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哑声道：“……知错！”
他无法原谅自己。
悔到，恨不得回到过去，把当初那个自己诛杀。
恍若万蚁撕咬骨髓，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疼。
最痛苦的莫过于曾经拥有过，却亲手丢失，再也找不回。
较之不曾得到，更显得悲凉哀怮，因为体会过温暖的滋味，所以更加刻骨铭心！
那苍老天音叹息一声，收回了雷刑。
天空骤然放晴，雷电无影无踪。
“龙神，造化弄人……你且去寻求更多真相吧……”
更多真相？
……这是什么意思？！
祁莫庭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两眼一黑，力竭昏倒。
……
与此同时，魔界，云霞殿。
江璟言牵着池凉夏的手，将她带进大殿里。
他随意一指屋内金碧辉煌、琳琅满目的装饰，笑着说：“这里是本尊为你准备了许久许久的房间，日后你住在这可好？”
池凉夏眨了眨眼，开口：“……我看不见，什么房间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江璟言狠狠拍了拍脑袋，暗骂了自己一声。
“本尊给忘了……”他叹口气，揉了揉池凉夏的头发，“分明上次见你，你眼睛还是好好的。”
在看到她双目涣散无光的那一刻，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过没关系……
“本尊会穷尽整个魔界的资源，把你治好。”
男人认真诚挚的承诺声落入耳中。
池凉夏面容有些烧红，忍不住问：“我与你之间，有什么渊源吗？如今我一介废人，如何值得你费心费力？”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说这人是当世的魔尊。
池凉夏仍觉得有些不真实，自己怎么会跟魔尊扯上关系呢？
江璟言视线定在她身上：“这个嘛，本尊慢慢跟你说……”
……
半梦半醒间，祁莫庭听闻有人在他耳边轻唤。
“神君……大事不好……”
他睁开眼，只见自己周身空茫一片，如置于浓雾流转的荒原。
这是躯体的伤还未好，暂时无法醒来。
“神君的姻缘线……断了！”
竟是司命传音而来。
祁莫庭深深拧眉，回应道：这点小事，无需在意。
断了便断了，有何好说的？
和池瑾那种人，要什么姻缘。
没成想，司命语气依旧窘急不安：“可现在怎会……红鸾落陷？！此乃大凶之兆！”

======第20章======
祁莫庭一愣。
池瑾还没死，怎么可能红鸾落陷……
心神大乱，脑中隐隐闪过一丝什么，快得无法捕捉。
祁莫庭只觉得头痛无比，痛得好似要裂开。
他痛到魂魄都在发颤，神力动荡不已，差点就压制不住体内翻涌的火毒。
毒火疯狂侵蚀、撕咬着他，越烧越旺，无边无际……
祁莫庭死死咬着舌尖，直到满口铁锈腥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压下火毒，缓缓睁开眼。
脊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见他醒来，守在塌边的祁辰连忙上前：“大哥，你还好吗？”
祁莫庭摇摇头，自己撑着坐起身。
他按了按胸腔处不稳的心跳，正准备开口。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侍卫的通传——
“禀告神君，洞庭湖鲤王池海昌求见，请您释放池瑾！”
……
云霞殿。
“你说我幼时曾被人逼迫去魔渊采药，结果一脚踏空，坠了下去，遇到了你？还跟你成了朋友？”
池凉夏咬着唇，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虽失忆，但也知道魔渊诡谲凶险，我一只鲤鱼精怎么活得下来？”
“因为你正好掉在本尊怀里，没有魔物敢靠近啊。”江璟言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凝视她，“逼你采药的还是你亲妹妹呢，她巴不得你去死。当初你还小，抱着本尊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的……”
“本尊说要把你煮了吃，你不信，偏要跟着本尊。”
池凉夏越听越觉得头大，连忙止住了他的话。
江璟言抓着她的手，笑意吟吟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
另一边的仙界。
听到池海昌这个名字，两人俱是一愣。
池海昌，正是池凉夏和池瑾两姐妹的父亲，洞庭湖湖主，锦鲤一族的王。
虽然锦鲤族掌管一方水域，受天地气运庇佑，但未经准许私自上天宫，请龙神放人，这未免太没有规矩！
祁莫庭脸色微沉：“让他去大殿候着本君！”
说完，他立即起身。
祁辰脸色也不大好看，跟着来到大殿。
正厅里。
池海昌见到两人连忙行礼：“龙神大人，白蛟仙君，二位贵安。”
能生出池瑾那样的美人，他的容貌自然上乘。经一方水土养育，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温和儒雅，面相富贵的男人。
可祁莫庭心知，他的想法并没有表面那么温和。
“洞庭湖湖主，别来无恙。”
祁莫庭单刀直入的开口：“你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上仙界，只是为了求本君放了池瑾，没有别的来意吗？”
池海昌一愣，似乎不太明白为何这样问。
思虑半晌，他诚恳答道：“是的，不知小女犯了什么错，竟被关押至天牢……她啊从小顽劣不堪，如有冒犯神君，还请您多多海涵，莫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虽然嘴上损着池瑾，但池海昌的双眼充满了温情和宠溺。
看得出来，他十分溺爱这个女儿。
池海昌深深跪拜：“如若神君能网开一面，在下愿奉上洞庭湖未来千年的管辖权，半数灵物产出，尽数献给神君赔罪。”
洞庭湖水肥草美，风调雨顺，是神仙们竞相争抢的一块福地。
如今池海昌说奉上未来千年管辖权，着实是下了血本。
只为了让祁莫庭放了池瑾。
祁莫庭不可置否的冷笑一声。
祁辰抱着双臂，眸光明明灭灭。
池海昌摸不透两人心思，只觉得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熬过一阵漫长的静默，他终于听到祁莫庭开口：“那池凉夏呢？你可还记得这个女儿？”
池海昌脸色微变，很快掩去，赔笑着说：“哪有……在下只有一个女儿，池瑾。什么池凉夏跟洞庭湖没有关系！”
可他的表情瞒不过兄弟二人。
祁莫庭的面色一下子冷却，眉眼间凝了一团冰霜。
“池凉夏在你洞庭湖，过得便是这样的日子吗？分明一母同胞，却偏心到恨不得从未生过她，是不是？！”
祁莫庭威压全开，惊得池海昌狠狠一震。
他本以为，神君宠爱自己女儿，此番再闯出什么祸事也能有个台阶下。
没想到祁莫庭不仅避而不谈，反倒聊起池凉夏……
池海昌连汗都顾不上擦，拼命的思考对策。
没等他回话，祁辰忽然抬手，甩出一张轻飘飘的认罪书。
“鲤王，你好生看看吧。”
认罪书上，是池瑾亲笔签名，承认犯下的种种罪行。
甚至包括给龙神下药这种违逆的大罪！
如果祁莫庭有心追究，完全有理由灭了整个锦鲤族！
池海昌瞠目而视，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瑾儿她怎可能做出这种事……她与神君情投意合，已有婚约在身，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对神君下催情药啊！”
祁莫庭慢条斯理的轻抚袖口，嗓音冷冽。
“是啊，本君也很好奇，老鲤王都能懂得的道理，池瑾竟然不明白。有时候本君都怀疑……”
他尾音高高扬起，忽然急转而下，凑近池海昌耳边一字一句道：“池瑾会不会，并非你的女儿呢？”

======第21章======
“不可能！”
池海昌下意识反驳，一时连尊卑都忘了。
他涨红着脸：“神君莫要跟在下开这种玩笑了，瑾儿是夫人看着诞下的孩儿，绝无可能被掉包……”
他越说，声音越低。
话虽如此，但不可否认的是，池瑾的确从小顽劣，一点也不随他和夫人的随和温柔。
池海昌只当孩子好动，而且池瑾向来会撒娇，很是黏人，经常逗得他跟夫人乐呵呵的。
相反，池凉夏那孩子木木的，和谁都不亲近，像是养不熟的，允许她当个奴婢都算不错了。
洞庭湖从不短她吃喝，她竟然还一声不吭的跑了！
池海昌越想越愤然。
然而想到最后，他却忽然有些迷茫。
为什么两个孩子明明是双胎，却天差地别呢？
……
魔界。
池凉夏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有魔仆来殿中侍奉。
“夏姑娘，尊上特意吩咐我们来为您添置衣裳，服侍您起居。”
魔族女仆们娇笑道，柔若无骨的手伸来，为池凉夏穿衣。
绫罗绸缎披上身，这种陌生的触感令池凉夏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我……我没穿过这种衣服。”
她别扭的小声开口：“这是什么？我也可以穿吗？”
侍女手一顿。
“自然是可以的，”其中一个笑道，“您现在是主子，整个魔宫除了尊上，您就是最尊贵的。想要什么，只要跟尊上开口便有了。”
池凉夏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这时，另一个侍女发出一声惊叫：“啊……姑娘你的容貌，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了。”
“是真的，变得更好看了！”

……

祁莫庭恢复了冷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刚刚他究竟是否真心所言。
他又道：“鲤王，你另一个女儿死在了仙界，你不闻不问，却满心满眼只有池瑾，真是让人寒心不已。”
一想到池凉夏小时候过的是被忽略，被欺负的日子，祁莫庭就心疼得狠狠拧作一团，揪扯着沉沉下坠。
连父母亲都不善待她，这个世界何曾给予过她半分关怀？
在这样的环境下，池凉夏能保持本心良善隐忍，可见她是一个怎样美好的女子。
但所有人，亲手将池凉夏逼上了绝路！
祁莫庭闭了闭眼，咽下满口苦涩悔痛。
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多给她几分爱护该多好……
池海昌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身形微微踉跄：“池凉夏死了？”
他顿时顾不上先前的谎言，颤巍巍的重复了遍：“池凉夏……死了？她怎么死的？”
祁莫庭攥紧拳头，似乎是不愿再面对那日的回忆。
站在他旁边的祁辰冷嘲一声。
“自然是被你的好女儿池瑾逼死的，若不是她嫁祸亲姐姐伤她灵骨，池凉夏又怎会被逼到绝望自尽，灵骨尽碎而亡……”
池海昌脸色煞白，丢了魂似的喃喃自语。
“不会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闻池凉夏的死讯，自己竟会如此失态。
毕竟那也是自己的骨肉，冥冥之中有血脉的牵引吧……
“事到如今，作出这副悔恨的模样给谁看？生前人人当她是奴婢，如今死了，她自然不愿再跟你们扯上关系。”
祁辰摸了摸心口处，他早已把池凉夏的命灯融入血肉里。如今衣裳下面，心脏跳动处，印刻着一个名字，便是池凉夏。
他摇头苦笑，像是说给哥哥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片刻后，祁辰出声打破了殿内死寂：“关于池凉夏，我还有个消息要说。”
闻言，祁莫庭和池海昌立马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就在早晨，有侍卫偷偷来金鳞殿通报，说是禁地那面三世镜复苏了。”
两人皆是一怔。
三世镜自古以来便是一个传说，据说从万万年前仙界开辟以来，从未有人见它开启过。
它名字的含义并非为三世轮回，而是代表着过去，当下，未来。
三世镜能回溯过去，呈现当下，窥见未来。因此它实在太过强大，不到仙界存亡的关键时刻不会随意开启。
祁辰平静的抛出一段堪比劫雷的话：“三世镜上，浮现出池凉夏的名字，以及她的命格运数……我亲自去探查了一番，发现三世镜给出的池凉夏命格，和她本人截然相反，反倒是和池瑾的可以对上。”
他眸底闪烁着阴冷寒光：“三世镜告诉我，池凉夏才是真正的锦鲤命格。她的一切，都被池瑾全部偷窃走！”

======第22章======
这段话仿佛一柄重锤，猛地砸在祁莫庭和鲤王的心头！
砸得耳边一阵嗡鸣，心跳都骤停！
池海昌面容瞬间血色褪尽，一颗心急速下坠，沉沉望不到底。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祁辰扯了扯唇角，看向同样白了脸的大哥：“随我亲自去问问三世镜，不就有答案了吗？”
祁莫庭半天才回过神，嗓音颤抖得不像话：“走，去禁地。”
池海昌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禁地。
雾气浓郁，四周满是断壁残垣，隐隐能幻听到神兽悲鸣的嘶叫，但要凝神一听，什么也没有。
一路开满了纯白的魂花，延伸至摆放三世镜的高台。
祁莫庭领头，一步步走向高台顶端。
他感觉到，三世镜在呼唤自己，愈来愈强烈……
在三世镜前站定，祁莫庭这才发现它是一面硕大的水镜。
水镜清晰的倒映着三人的面容，神色各异，但眉目间俱是一片灰暗。
三世镜似乎定定凝视他们许久，这才发出一道古朴空灵的声音。
“来了啊……只有与锦鲤关系紧密之人，才会得到使用吾的权力，尔等准备好，聆听锦鲤池凉夏的故事了吗？”
这道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幼，玄妙无比。
祁莫庭坚定道：“本君想知道，全部真相。请镜灵前辈告知。”
司命说他红鸾陷落，是否意味着池凉夏才是他的红鸾星？
镜灵默然片刻，叹道：“此事也是因吾而起……”
镜面漾起圈圈波纹，逐渐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只见千年前，镜灵算得仙界恐有大动荡，而唯一解救的方法，全系在一条尚在母亲腹中的小鲤鱼身上。
她乃十世善人，今生投胎为福泽深厚的锦鲤，生来便是要化龙，拯救世间的。
奈何鲤王夫人不知从何处沾染了一丝魔气，附着胎儿上，生出了一个不该出生的魔胎。
带着一只黑鱼的双生胎不详，会引发前所未有的灾祸。
镜灵便偷偷托梦，给锦鲤开灵智，想让她在胎中就将黑鱼精杀死。
奈何那魔胎生来狡诈，借由镜灵的能力，得了机缘，在三世镜里窥见了未来。
魔胎妒恨锦鲤好命，便祭炼魂魄，以永无轮回为代价换了锦鲤命。
自此，气运根骨尽数换走。
天生锦鲤的池凉夏成了黑鱼，而魔胎换走了锦鲤命格，今后顺风顺水。
看完这段影像，三人眼中都满含怒意，恨不得将池瑾拖出来千刀万剐。
池海昌最是崩溃，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我的女儿，我对不起你啊……”
宠了几千年的宝贝女儿只是个魔胎，而被自己冷落奴役的那个才是亲生女儿。任谁得知了真相都会悔得痛彻心扉！
池海昌哭得差点厥过去，可没人有心情慰问他。
祁莫庭双目充血，猩红得仿佛暴戾的凶兽，会扑上去，将水镜中的池瑾生生撕碎！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口涌上的激烈情绪，以及蠢蠢欲动的火毒。
再睁开时，他眼眸恢复了以往的黑沉冷峻，好像深不见底的寒渊。
祁辰垂下头，令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镜面恢复空白，镜灵的声音又传来：“诸位不必急火攻心，那魔胎生来发育不全，承受不住锦鲤命。她不知道，当真锦鲤死后，一切都将反噬给她自己……魂飞魄散，不得善终……”
想起心口反噬给他的火毒，祁莫庭喉间发涩，却又莫名生出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好像火毒寄生在他体内，是她留给自己的东西一般。
而镜灵接下来的话，让他蓦地抓住了一丝希望——
镜灵：“吾自知有愧，出手保住了锦鲤的一丝残魂。她还活着，只不过她那残魂，吾也不知飘去了哪里……
尔等可愿意，入我镜中万相乾坤，寻找池凉夏的下落？”

======第23章======
“愿意！”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镜灵并不意外他们的回答，只是告诫道：“跳下万相乾坤知晓过去，可通过池凉夏的视角观看她的今生，但镜内世界凶险万分，有可能进去便无法出来，尔等需慎重考虑。”
“吾只负责回溯她的过去，在梦境里尔等无法改变自身的行为，只能作为旁观者。想要离开三世镜的唯一办法，是获得记忆梦境主人的一个真心微笑。”
镜灵慈悲的叹息：“别看此条件简单，但吾自己也不知道，梦境主人何时会真心笑。也有可能，她从未对你真心微笑过。
许多神仙自以为能取悦梦境主人，却最终永远留在镜中，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消亡。”
听完这些，祁莫庭毫不犹豫：“只要能寻到她，就算是地狱，本君也要去闯一闯！”
他身后的祁辰和池海昌随之点头，一脸坚定的应和。
他们必须将池凉夏找回。
“既然尔等心意已决，那么，便请将手放在镜面上，闭上眼……”
祁莫庭照做了。
很快，他只感到一阵失重感，身躯轻飘飘的落下。
“诸位，请睁眼。”
祁莫庭睁开眼，却是一愣。
自己此时正坐在金鳞殿内，一手执书卷。
殿门忽地被人从外推开，他抬头一看，竟是池凉夏。
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枚仙草，小心翼翼的捧着献给他。
“神君，这是我去瑶池里采摘的龙珠草，有利于修炼和疗伤……”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龙珠草。
是那日池凉夏来送龙珠草！
祁莫庭瞳孔一缩，他想要伸手接过，想要再靠近她些许……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挥开。
祁莫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自己的身体里，见证自己是怎么伤害池凉夏的。
她眼底的失落那样刺目，刺得他眼眶猩红。
池凉夏走后，他又可以从“祁莫庭”身体里脱琅嬛付费整理离，一路跟着她，默默旁观她的回忆。
被排挤、被欺负、被误解的回忆……
祁莫庭痛苦的闭上了眼，喉咙好似堵了棉花，酸涩胀痛。
这就是池凉夏过的日子，她是被所有人一步步逼着，走上绝路的。
每次场景，都好像化为一把把尖刀，深深割着他的心！
一刀又一刀，永无止境……
祁莫庭近乎自虐的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哪怕痛到窒息，也要继续看。
终于，时间线到了池凉夏自尽的时候。
再一次目睹她刺穿自己胸口，直直向后坠去，仿佛断翅的血蝶——
祁莫庭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九天星河。
他拼命的伸手去抓，怎么也抓不住她的身影。
“阿夏！”
祁莫庭眼前蒙上一层黑暗，很快转亮，画面变幻。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竹屋外，身旁是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这是人间的千临河！
屋内传来讲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祁莫庭凑近一听，这才知道池凉夏被河仙救下了。
他攥紧了拳，脸上泛起喜色。
终于……找到你了。
阿夏，等我！祁莫庭在内心默念。
正要离开之际，他忽然顿住。
只见竹屋外，正奔来大片黑压压的魔族！
为首的那个黑衣男人，是魔尊？
他怎么会来这？
祁莫庭眼神一凛，心头升起十二分的警惕。
他跟在江璟言身后，走进屋里。
江璟言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先是恐吓了小河仙一番，言明自己是来接人的，只要顺利带她离开，自己就不会伤他。
千临自是连连应声，逃也似的缩了起来。
紧接着，江璟言缓步走到呆愣的池凉夏面前，轻抚她的脸。
在听到那句“接你回家”后，祁莫庭胸中怒火翻涌，直冲至喉间。
几乎是眨眼间，他便猛地冲到了江璟言身侧，释放神力震开那人的手臂，将池凉夏护在身后。
“放开她！区区魔物，也敢碰本君的人？！”一字一句，从齿缝间蹦出。
祁莫庭低下头，看到池凉夏怔了怔，迟疑的朝他伸出手……
“你是谁？你给我的感觉，好熟悉。”

======第24章======
祁莫庭眸光宛如初冬冰雪消融，泛起暖意。
他刚要开口，却瞳孔猛缩。
只见池凉夏的手伸向了江璟言，搭在他掌心——
她睁着干净天真的眼，小声问：“回家？你是我夫君吗？”
祁莫庭身躯骤僵，满腔滚烫寸寸变为冰冷。
哗啦——
耳畔骤然响起镜面碎裂声。
面前的场景定格住，不断蔓延出裂痕，最后轰然粉碎。
祁莫庭指尖穿透了面前的人，怎么也无法抓住她。
他忽地想起，自己还身处三世镜的回忆里。
狭小的竹屋内，从来都没有祁莫庭的一席之地。
只见池凉夏靠近江璟言的臂弯，借他站了起来。
江璟言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不，我不是你夫君，只是你的朋友，但我很快就会是你夫君了。”
闻言，池凉夏耳尖一点点染上绯色，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啊！你这人……怎么没个正形。”
话虽如此，但池凉夏心缓缓落到了实处，竟透着几分安心。
这人没有趁她失忆诓骗她，想必是个正人君子吧！
池凉夏跟千临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江璟言离开了。
魔族大军气势汹汹的来了一趟人间，又簇拥着自家尊上浩浩荡荡的撤走，仿佛黑云飘过。
祁莫庭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远去，只觉得心尖在滴血。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钻心的痛楚，哑声开口。
“镜灵……请送我离开梦境！我已经找到她了！”
片刻后，四周时间、空间都凝止下来。
天空传来一道悠远嗓音：“龙神，你还未获得池凉夏的真心微笑，无法达到离开三世镜的要求。”
祁莫庭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愣了半晌，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些日子来，她竟没有一刻是真心高兴吗？”
然而，他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想必你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愿去面对。”镜灵无奈的长叹一声，“诸多磨难，如何能生出欢喜之心呢？”
就连那夜，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也不曾真心高兴吗？
祁莫庭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池凉夏对他生出快乐的笑呢？
明明他是个混蛋不是吗……
恍惚间，镜灵又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龙神，你可以随意调度吾的能力，穿梭过去，寻找你认为可以获得她真心欢喜的时刻。”
祁莫庭指尖死死掐着掌心，目光逐渐恢复沉稳。
他沉思了会，开口：“回到五百年前，池凉夏救我那日。”
随后水面波动，他被刺目白光吞噬。
再一睁眼，已是回到五百年前。
祁莫庭整个人倒在湖边，奄奄一息。
池凉夏跪在一旁，低低的哭着喊他：“神君……你醒醒……”
我没事，别哭了。
祁莫庭想伸手为她擦去眼泪。
可是，哪怕他此时很清醒，却怎么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容，连动也动不了。
“魔族要搜过来了……我得把神君藏进湖里。”她咬了咬唇，扛着祁莫庭跳下了洞庭湖。
池凉夏费力地护着祁莫庭，全身灵力用来护他不被湖水冻伤排斥。
而她自己，跌跌撞撞的惹出一身青紫伤痕。
听到池凉夏压抑的呜咽声，祁莫庭只觉得心揪得疼。
他被她安置在一处洞窟。
“没事了，我去引开追兵，神君就安全了……”
她害怕得发颤，却温柔的笑了笑，给自己壮胆。
最后下定决心，池凉夏毅然决然的转身，前去吸引追兵的注意。
祁莫庭连忙飘出来，跟上她。
他目睹她狼狈的躲避着，哪怕浑身伤痕累累，也咬着牙坚持往前……
祁莫庭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底光华流转，蕴藏着浓烈的深情。
贪婪爱意层层织就一张大网，将她缚在目光所及之处。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动了心。
祁莫庭的心脏狂跳不止，快要跃出耳膜，冲出喉间。
世人皆畏他敬他为龙神，又有何人会对跌落尘埃的他拼死相护？
只有池凉夏。
祁莫庭默默跟在池凉夏身后，回到金鳞宫。
看她因自己平安无事而暗自雀跃，看她偷偷摸摸藏在角落里偷瞄自己。
看她日复一日的守着必经之路，只为远远看自己一眼……
祁莫庭忍不住从后面虚虚搂住她，在心中叹一声，傻姑娘。
他把五百年来的每一天，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看完这短短五百年，好似过了一生，又好似转瞬即逝。
祁莫庭让时间停止在自己去找池瑾之前，定格住池凉夏偷着乐的那一刻。
他说：“镜灵，这五百年里，本君拥有了她无数次的微笑。”
镜灵再一次出现了，然而这回，它仍然遗憾的开口。
“龙神，你还没能获得池凉夏的真心微笑，无法离开梦境。”

======第25章======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祁莫庭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可能？！”
他眉宇深深蹙起，心绪起伏不定，高声问：“这五百年来，她那么多次高兴的表情，都被本君看在眼里……怎么会不是真心的呢！”
她明明那么爱他，见到他的每次眼中都盛着光，为何不被三世镜认为是真心？！
镜灵语气依旧平静：“很遗憾，吾不懂得世间生灵的情感。不被三世镜认可的真心，哪怕她笑得再开心，也是无用。”
祁莫庭眼中一片阴郁晦暗，一颗心倏忽冻结。
他要快些出去，去魔界将她抢回来……那该死的江璟言，他要亲手杀了！
越是焦急，他思绪越是迅速流转。
忽然，祁莫庭问道：“那我弟弟，还有鲤王呢？他们仍然被困着吗？”
镜灵静默半晌，答：“他们二人都离开了。吾可将他们经历的回忆展现给你。”
祁莫庭心口一紧。
随后，他眼前仿佛铺开一层水墨画卷，徐徐展开——
先是祁辰的经历。
只见他此时，是一条倒在林间的小白蛟。
一千多年前，祁辰独自跑去历劫，却差点死在雷劫下。他被劈得化为原形，缩小成一条掌心大的小白蛟，奄奄一息。
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快要撑不到哥哥来救他了。
祁辰静静的倒在草丛中，瞳孔不甘的竖起。
死前，如果有什么野兽不怀好意的靠近，他定要拉一个垫背的。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草丛被人扒开，露出一张少女的面容来。
“咦？这怎么有条小白蛇？”
祁辰双瞳定住，整条蛟有片刻僵硬。
池凉夏小心翼翼的捧起她所认为的小蛇，拿出身上仅存的药草为它疗伤。
“小白蛇，你也只剩自己吗？你身上好重的伤……不如跟我回去好不好？做我的宠物，我会好好对你的！”
“我也是一个人，以后咱们正好有个伴！”
哪来的蠢货，居然把堂堂白蛟仙君当成宠物养……
祁辰很记仇，要是旁人敢迫使他当一条宠物蛇，他恨不得跟那人同归于尽。
但是，当那双温温软软的手给他疗伤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他就没有挣扎了。
祁辰象征性的挣扎几下，便舒舒服服的蜷缩在一起，闭上双瞳。
算了，看在她手很软的份上，原谅这个蠢货了。
池凉夏将小白蛇抱在怀里，一步步往洞庭湖走去。
路上，她絮絮叨叨的，和小白蛇诉说自己的经历。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一起说话了，池凉夏自顾自把刚捡来的小蛇当成她唯一的朋友。
听着听着，祁辰忍不住扬起头。
这蠢货太惨了。
天天被欺负被忽视，居然还能忍？
与此同时，祁辰又忍不住和她产生了共鸣。
他由于先天不足，从小便只是一条白蛟。而他的大哥，是生来就比他更尊贵的金龙。
尽管哥哥跟他关系不错，但周围的人难免会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暗中挤兑祁辰。
捧高踩低、趋炎附势……那些无能之辈惯会如此。
祁辰在沉默中养成了腹黑的性子，发誓有朝一日会变得更强。
但追寻力量的途中，他空寂的心从此有了光亮，不再是独身一人……
祁辰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池凉夏的态度一点点产生改变。
哪怕伤养好了，他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待在她身边。
祁辰甘愿扮演一条懵懂的小白蛇，缠在她手心，朝她讨好的吐信子。
某次，他在她受欺负的时候蹭蹭她的脸颊，无声安慰。
池凉夏忍不住破涕为笑，轻轻摸了摸小白蛇的头：“谢谢你小白，你竟然安慰我，我好高兴！”
回忆在这时戛然而止。
很明显，意味着祁辰这时已经获得了真心微笑。
紧接着，场景一转，显出池海昌的经历。
时间线，居然在更早之前，池凉夏出生那一日。
这次很快，只有短短半刻钟。
池海昌火急火燎的在门外等待，直到房门打开，接生婆道贺：“恭喜王上，喜得两位小公主！”
刚做了父亲，他立马笑逐颜开的跑进去，因此没能看见接生婆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
池海昌来到两个小女婴面前，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和慈爱。
而刚出生的池凉夏也看着他，澄澈干净的双眼里满是孺慕之情，咧开嘴傻傻的笑。
画面骤然定格。
祁莫庭许久没有回过神。
不用想也知道，池海昌在看清池凉夏漆黑的长相后，一定会徒然翻脸。
但在那之前，他表达出来的爱意都是真挚的，不掺杂任何别的情感，发自内心。
发自内心的……
霎时，祁莫庭捕捉到了脑海中闪现的一丝灵光！
他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笃定的开口道：“镜灵，请送本君回到一千年前，救下池凉夏那日！”

======第26章======
在此之前，祁莫庭一直在思考，什么才算真心？
毫无疑问，池凉夏在他面前的心都是真挚的。
但他现在好像明白了，真心，是要用另一颗真心来换的。
在许久许久以前，不会把她看作婢女，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是池凉夏，而让她感到开心的时候。
时间逆流，回到千年前。
祁莫庭睁开眼，看清自己站在一条小溪前。
附近有渔民捕了鱼，架起锅正要美餐一顿。
彼时他偶然路过，莫名觉得有些不忍，又或许因随意一瞥而觉得渔网里的小鱼十分投缘，便上前道：“我能否跟你们买下网里的鱼？”
此言一出，原本不断挣扎闹腾的鱼安静下来。
祁莫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渔网。
只见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黑鱼，此时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渔民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随意张开了一只手掌：“这个数，我就给你。”
渔民所报的数比市面上的鱼价高了一倍不止。
祁莫庭也不在意，付了钱，揣走渔网。
直到走得远远的，他才随便找了条河流，抖开网子将小黑鱼放生了。
小黑鱼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欢快的游了两圈，却也不走，而是歪着鱼头凝视救命恩人。
祁莫庭淡淡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随手救的一条小鲤鱼，何必在意？反正萍水相逢，也不会再见。
这时他想不到，自己日后和这条小鱼的命运，会死死纠缠在一起。
咔擦——
水面漾出碎痕，眼前景象全部消散。
“龙神，你已筹得真心，可以离开三世镜了。”
话音刚落，祁莫庭睁开眼，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眷恋神情，恍若大梦初醒。
只经历了短短瞬时，但好似度过了一生。
身后传来阵阵凄然哽咽，池海昌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祁莫庭闭了闭眼，向镜灵道了声谢，随后转过身。
他开口：“阿夏还活着，但被魔尊掳走，本君要前往魔界一趟，把她找回来。”
祁辰眸光骤然一凝：“大哥，我和你一起去魔界。”
若魔尊不肯放人，难免会有一场恶战。
祁莫庭垂下眼，淡淡看向池海昌：“本君决定将池瑾贬为奴婢……鲤王没有意见吧？”
闻言，池海昌连忙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没有，任凭神君处置。”他又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只是看着憔悴了许多。
在三世镜内目睹了池瑾是怎样陷害欺辱池凉夏后，他已经对那个女儿失去最后的信任和慈爱。
从禁地出来后，祁莫庭浑身气质变得更加阴冷深沉。
他特意去了一趟天牢，看了池瑾最后一眼。
将池凉夏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听后笑了两声，竟直接疯了。
不过疯了，也是要继续受罚的。
祁莫庭近乎无情的宣布。
他假装没看到旁人暗含惊恐的目光，离开天牢。
直奔魔界而去！
此时，万千心绪只汇成一个念头——
想见她。
疯了似的想再见她。
……
另一边的魔界。
“哎，你知道吗？之前仙界那边有大动静！”
殿门外，两名魔族侍女正在闲聊。
池凉夏百无聊赖，坐在房里听她们说话。
“什么动静，连咱们这地儿都有消息传来？”
“据说那位大名鼎鼎的龙神祁莫庭，自请上天雷台受罚呢！整整十八道天雷，把他劈得去了半条命！啧啧……”
池凉夏一怔。
她不知怎的心口一紧。
祁莫庭是谁？
为什么听到那个名字，心会泛起异样的抽疼……

======第27章======
池凉夏愣神的片刻，耳边又传来侍女的声音。
红衣侍女道：“我也是近来才听闻的，魔使大人跟尊上提议，可以趁龙神受伤的时机杀上仙界……”
另一个穿绿衣的无比惊讶：“仙魔两界又要大战了吗？”
“尊上没同意，说他现在刚找回姑娘，不想折腾。”红衣侍女艳羡不已，“尊上还说，除非仙界那边有人不长眼来找茬，否则他是不会随便开战的。”
池凉夏刚有些提起的心倏忽落回，隐隐觉得有些安宁。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反正自己现在有了归宿。
从前的事，便都交给从前吧。
池凉夏起身走到门口。
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她早已轻车熟路。
为了不让她磕碰到，整间房内所有的尖锐器物都被拿走，铺上柔软的仙兽毛毯。
“呀！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小心些！”门外一阵兵荒马乱，红衣侍女赶忙来扶她。
池凉夏说：“我想去荷花池边坐坐，屋里太闷了。”
身为一个没有记忆的瞎子，她实在没什么事可干。
修炼仙力？这具身体这么残破，她每日都得靠着天材地宝吊命。
能喘口气都费劲，更别提修炼。
江璟言最近有些忙，池凉夏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只能自己打发时间。
绿衣说：“婢子们扶着您去。”
荷花池。
空中萦绕着淡淡荷香，清新扑鼻。
池凉夏坐在凉亭里，不由得回想起江璟言曾说过的话——
“小鱼儿喜欢带荷花的池塘，本尊便把魔界的山头全挖穿，填满池塘，种遍荷花。”
还记得当初听到时，心口是泛着暖的。
身为鲤鱼，她自然是喜欢荷花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记在心里。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静谧。
“快去请尊上来！仙界之人闯进魔界了！”
一个魔兵跌跌撞撞的跑进院子大喊道，紧接着便被一剑刺穿。
满院的荷香被冲散，只剩下刺鼻的血腥气！
两名侍女顿时如临大敌。
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她们就被一道迅猛剑光掀飞出去！
那剑光呈气吞山河之势，所到之处片草不留，唯独在池凉夏面前堪堪停住。
池凉夏只感觉四周瞬间变得死寂，安静得可怕。
她轻颤着，死死咬唇不发出声音。
池凉夏无比痛恨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一道深沉稳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最终在池凉夏身前停下。
是陌生男人的气息，呼吸粗重凌乱。一手还拿着武器，应该是剑，剑尖还在滴血……
池凉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这股气息，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遇见过一般。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气息覆了上来，将她死死笼罩！
池凉夏呆楞住。
这人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箍进血肉，刻入骨子里去。
气息渗透，呼吸交融。
池凉夏脑中蓦地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好像曾经，她也是被一个人这么用力抱着，在寂静的夜……
“终于找到你了，阿夏。”
祁莫庭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缱绻着。
池凉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秀眉紧蹙。
熟悉之余，她只感到一阵莫名的抗拒和抵触。
池凉夏感受到另一道气息正在靠近小院，胆子也大了起来，猛地推开他。
“走开！我不认识你！”

======第28章======
猝不及防下，祁莫庭被推得踉跄后退两步。
他心尖震颤，抬眸难以置信的看向池凉夏，嗓音发抖：“……阿夏？”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还是，因为她在跟自己赌气，所以不认他？
看着池凉夏空茫的双眸中满是抗拒，他心口狠狠一揪。
祁莫庭还想上前，却猛地顿住，抬起持剑的手往后格挡！
他反应极快，却仍然被紧随而至的滔天魔气给震开。
剑身嗡鸣不止，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祁莫庭脸色阴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江，璟，言！”
江璟言把池凉夏抱在怀里，担忧的看了几遍，直到没发现受伤才放下心来。
他冷哼一声，安抚池凉夏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祁莫庭，谁给你的脸，来本尊的地盘上闹事？！”
池凉夏缩在江璟言怀中，耳朵竖了起来。
祁莫庭，是那个名字。
她听见那个名叫祁莫庭的男人说：“她是我的。”
“呵？你的？”江璟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小鱼儿是本尊捡回来的，凭什么是你的？”
祁莫庭脸色难看，张了张口，却迟疑了片刻。
他最终只是道：“她追随本君千年，仙界才是她的家！”
池凉夏微楞。
自己追随了这人千年……？
见她神色有所松动，祁莫庭眼中浮现喜色：“阿夏，你想起了吗？”
池凉夏不说话。
江璟言垂下眼睑，定定地凝视她，问道：“小鱼儿，你说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池凉夏没有挪动一步，而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家。”
祁莫庭认识她，可她却下意识想离这个人远远的。
好像一旦靠近，就会受伤一般。
霎时，祁莫庭面色煞白！
他好似被击垮了般摇摇欲坠，快要站不住。
江璟言得意的扬了扬唇角，轻哼道：“看吧，她才不跟你走。”
在池凉夏看不见的地方，他无声地动了动唇：“她是本尊的。”
读懂唇语，祁莫庭抓着剑的手指骤然收紧，攥得骨节作响。
“阿夏……”他近乎祈求的喊着她的名字，满目哀伤。
然而这次，池凉夏不会给他任何的回应。
“千年前，我救了你；五百年前，你为我抗下火毒，本应是两情相悦……”祁莫庭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变得冷冽。
“你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魔尊的火毒！火毒害你仙力全失，双目失明，你不能再待在魔界了！你是锦鲤，是天生就该在仙界的！”
池凉夏一怔。
祁莫庭的话仿佛一道利爪，将她尘封的记忆隐隐撕开一条裂缝。
脑海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泛起痛楚。
仙力全失……双目失明……
炽心焰……？
她脸上血色一点点散去。
江璟言眸光骤然冷沉：“既然龙神非要扯到这些，那本尊就不得不说了……”
“炽心焰是前任魔尊与你大战时留下的，与本尊毫无干系。而你，却让她为你生生扛了五百年火毒，还拔了她的鳞片，抽去她的灵骨……
本尊说得对吗？祁莫庭。”
鳞片，灵骨……
这些东西，好像在那听到过……
池凉夏的头愈发的痛了。
她疼得软倒下去，抱着头喘息。
“头好痛……”

======第29章======
池凉夏的异状，吓坏了两个男人。
“阿夏，你怎么了？！”
祁莫庭冲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江璟言抢先一步。
池凉夏被他抱在怀里，已经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江璟言指尖不易察觉的轻颤，抱起她大步往房里走去。
“等等！”
祁莫庭拦在他面前，“把她给我。”
江璟言脚步一顿，眼眸瞬间变得猩红，瞳孔竖起！
“滚。”他喉间溢出一道低沉宛如野兽咆哮的嘶吼。
门，砰的一声关上。
祁莫庭拧着眉，那红瞳，是天生邪煞特有的……
他担心对方失去理智伤到池凉夏，便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离开院子，想找个会医术的来。
整个魔宫，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就算有活物也早就躲起来了，该去哪儿找呢？
祁莫庭焦急的四处搜寻。
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医师……嗯？
他站在荷花池边，定定地看了池水片刻，忽然伸手一抓！
“啊——”
祁莫庭单手从池水里提出来一个人影。
竟是之前在人间的小河仙，千临。
千临瑟瑟发抖，大喊道：“神君别杀我！我是被魔尊抓来给小鱼仙净化浊气的！我没有害过人啊！”
祁莫庭问：“会医术吗？”
“啊？会……”
千临刚说出口，就被他抓着，一路带去了房里。
房门被祁莫庭一脚踹开，只见池凉夏躺在床上，仍旧昏迷着。
而江璟言的瞳色已经恢复成墨黑，正手忙脚乱的给她喂灵药。
他眼眶渐红，满脸写着心碎跟担忧，连祁莫庭什么时候靠近的都没注意。
“让开，给他看看是怎么回事！”
江璟言愣了愣，默默挪出空位来。
千临硬着头皮上前，也不敢触碰池凉夏的身子，用仙力探查了一番。
“她没有大碍，只是受了刺激昏迷过去，吃些滋补之物，好生将养即可……”
千临咽了咽唾沫，顶着两位尊上的灼灼视线，他紧张得快哭了：“另外，小鱼仙她神魂正在复原，恐怕不用过多久就可以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
祁莫庭呼吸一窒，竟有些头晕目眩。
他想让她恢复记忆，想起那些她曾深爱他的证明。
可他又害怕她想起一切，会恨他怨他……
向来沉稳如山的龙神，在此刻竟然害怕得不敢面对她。
这时，江璟言给池凉夏掖好被子，看了一眼千临：“你在此处守着，如若需要什么灵药灵草，尽管跟本尊请示。”
千临点头如捣蒜。
随后他转过身，对祁莫庭冷冷道：“出来说，别吵到她。”
祁莫庭紧了紧手，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池凉夏，默不作声的出了房间。
门外。
祁莫庭刚走出，就生生挨了江璟言的一拳！
他瞳孔一缩，很快反应过来，避了过去。
裹挟着魔气的拳风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划开一道狭长血痕。
江璟言冷笑一声：“躲得还挺快。”
祁莫庭眼底闪烁着阴冷的寒芒，二话不说就跟他打了起来！
每一步皆是致命的杀招！
江璟言毫不示弱，和祁莫庭打得你来我往，天昏地暗，谁也不肯让步。
这两人分别是仙魔两界的最强者，哪怕收敛了力量，只使用拳脚功夫，打起来的架势也是不容小觑，快把整个荷花院都拆了。
最后，打断他们的是千临。
“两位尊上快别打了，大事不好！”
他小心翼翼探出头，传音道：“池凉夏的躯体愈发衰竭，已是奄奄一息了！”

======第30章======
此话一出，激烈的打斗霎时凝滞！
“你说什么？！”
几乎是眨眼间，江璟言就闪身到了千临跟前，瞳孔猩红。
千临第一次看到红瞳状态的魔尊，差点被他狰狞的面容吓晕过去。
“……她，她的神魂正在自我修复，会越来越强大。而她目前虚弱残破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神魂，所以危在旦夕……”
祁莫庭一怔，嗓音干涩：“上古神器三世镜曾告诉我，池凉夏才是真正的锦鲤。她不是什么小黑鱼，现在的命格是被她妹妹偷换来的。”
“她本来差点被火毒烧得魂飞魄散，是三世镜保存了她的一丝残魂……”
越说，他声音越低不可闻，难以启齿。
这么一来就可以解释了。
由于魂魄不全，她记忆全失形同废人。
命格和气运虽已经无法归位，但她的残魂会一点点被天道补全。
神魂修补好后，就会是她恢复记忆那天。
江璟言气得冷笑：“你们仙界，真是人才辈出啊。”
他眉眼间迸发出骇人的戾气，双眸红得滴血。
“本尊带小鱼儿回来那日，她的身体远比现在虚弱得多……就像是个漏斗，怎么灌药填补都无济于事！难怪，她的容貌越来越美，却原来是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
他只知道池凉夏和祁莫庭之间的纠葛，却没想到她早就被人换命了。
可没有原本的锦鲤命格……她怎么才能好起来？
千临颤声开口：“那个……尊上，我可以为她修补残缺的灵骨，还有被火毒侵蚀的伤，但需要用到世间灵气最充沛的稀世宝物……”
闻言，两人眼神顿时亮起。
祁莫庭沉声道：“什么宝物，本君就算穷尽碧落黄泉，也给她找来。”
千临飞速瞄了他一眼，说：“天山雪莲，西海龙珠，瑶池钟乳……这些都是天生地养的至宝，可以为小鱼仙重塑灵骨。还有，就是……”
欲言又止。
江璟言拧眉：“快说，有什么好磨磨唧唧的？”
千临一哽，闭着眼咬牙道：“池凉夏的本命灵珠融入了龙神心口，和心脏融为一体，若龙神每日取一碗心头血炼药，可助她重塑本命灵珠！”
听了这话，祁莫庭毫不犹豫：“那便取。”
江璟言盯着他的胸口半晌，虎牙凶狠的磨了磨。
她的东西……在这个人心口，真是不爽啊。
想挖开祁莫庭的胸膛，亲手将他的心脏剖出！
祁莫庭，他怎么配得上她的本命灵珠？他也配她拼死相救？！
江璟言露出疯狂而偏执的神情。
祁莫庭似有所感，偏了偏头，忽然开口：“取血的事，本君自己来。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本君要日日能来看望池凉夏！”
江璟言瞳孔血色一点点转淡，消失不见。
算了，死去的心脏不能每天取血，祁莫庭暂时还动不得。他遗憾的收敛了情绪，只得暂时作罢。
“现在就取，然后去拿你仙界的东西来救人。”
祁莫庭没有异议，默默取出一枚小瓶，随后用剑深深刺入自己胸口！
心口撕裂的剧痛，他好似没感觉到一般，面色平静的抬起指尖，不断引出鲜血。
他面容因失血过多而苍白，蕴含着浓郁神力的精血装了满满一瓶，他却总觉得有些不够。
“不够的话，本君再取。”
千临战战兢兢的接过小瓶：“够了够了。等神君回来，就能见到她醒了！”
祁莫庭点点头，转身往外奔去。
他马不停蹄来到天山。
天山顶，凶兽正寸步不离的守着雪莲。
祁莫庭手腕一转，提剑就杀了上去！
很快，凶兽被他斩于剑下。满地鲜血横流，有它的，也有祁莫庭的。
他刚受了伤，此时经历一番恶战，已是精疲力竭。
然而那朵雪莲，却被祁莫庭牢牢护在怀里，动作小心。
拿到雪莲，他急匆匆往魔界的方向赶去。
祁莫庭抿了抿唇，一想到池凉夏要醒了，他就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
然而，刚跨进云霞殿，他看到房里的景象，脸上笑容霎时僵住。
只见池凉夏被江璟言搂在怀里，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肌肤相贴。

======第31章======
池凉夏被喂了一碗掺杂龙神心头血的药，很快便醒来了。
她在梦境里依稀想起了一些过往的画面。
她在仙界的天宫里，作侍女打扮，每日守在一条小路上，只为远远看那人一眼。千年来似乎都是如此。
祁莫庭……
他是高高在上的龙神，而自己是他身边微不足道的小侍女。
饶是如此，她也依旧琅嬛付费整理痴恋他，心甘情愿的追随他。
骤然，梦醒。
池凉夏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清醒后，第一个听到的便是江璟言的声音，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在江璟言关切的试探问她时，池凉夏想了想，把梦里的记忆说了出来。
“……那的确是很美好的记忆，我能感受到，自己曾经一定很喜欢他。”
江璟言笑容微僵，掌心死死掐在床榻边，生生将千年古木制成的床板给捏碎。
他面上却仍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轻声问：“那，小鱼儿想跟他回去吗？”
池凉夏虽然看不见，但隐约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
她失笑，拍了拍他的手，话锋一转：“但是……我不想回去。”
恰在这时，祁莫庭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听到她亲口说出这句话，脸色煞白。
“我想遵从自己的内心，我的心告诉我，靠近那个人会很痛很痛。”
池凉夏摇摇头，表情很平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只想为我自己而活。”
江璟言终于喜笑颜开，轻轻搂着池凉夏。举动充满了霸道病态的占有欲，却又十足的小心翼翼，收敛自己身上的侵略气息，生怕伤了她。
也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他好像现在才发现门外多了一道神君的气息，转头炫耀似的勾唇。
“回来了？”
这一幕仿佛是一把刀子，一下下生生割着祁莫庭的心。
他僵硬的把雪莲递出去，一低头，撞进池凉夏的眼。
那双眼依旧澄澈干净，空茫茫的好似什么都映不进去，也再不会只容得下他一人。
祁莫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满含掩饰不住的哀怮和执着。
“阿夏，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回去吗？”
池凉夏眉眼淡淡，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因为我们是两情相悦……你在仙界生活了千年，也陪了我千年。”
祁莫庭嗓音很低很低，近乎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