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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目看着身边的人，夸张的发色和妆容，脸上满是因打架而弄出的淤青。
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孩。
陆华清蹙眉收回视线，发动车子朝律师事务所开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车停在事务所门口，陆华清才扔下一句“你自己回家”便准备进去。
“小叔！”纪涵雁叫住他，眸中带着几丝兴奋：“我已经辞职了，可以等你下班。”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张被小心保存的桔梗花邮票递过去：“小叔，生日快乐。”
邮票虽小，却珍贵到花了她大半个月工资。
可本该在昨天送出去的礼物，因为被拘留一天而迟了。
陆华清看着邮票，眼底掠过丝诧异。
当初他无意间提起缺桔梗花邮票的事，没想到纪涵雁居然记住了。
这时，路过的同事忍不住打趣：“季大律师，你的小太妹又来了。”
听了这话，陆华清立刻黑了脸。
他眸中多了分不耐：“谢谢，但不必。”
话毕，他扭头就走了。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纪涵雁的手僵在半空，心底闪过几许落寞。
良久，她才深吸了口气，将邮票放回口袋，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
初秋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下起了小雨。
纪涵雁没有回家，找了棵树躲雨后拿出根烟现在嘴里。
半晌，她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医院检查单，出神地看着诊断结果后几个字。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纪涵雁皱起眉，用火机将检查单点燃，和没抽的烟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直至傍晚，雨才停下。
陆华清走到停车场，却见一身湿漉漉的纪涵雁蹲在车子边。

她一直都没走。

陆华清面露愠色，径直上了车。
纪涵雁一怔，立刻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下车。”陆华清冷声道。
纪涵雁快速关上门，一脸无赖：“我等了小叔四个小时，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
“没人让你等。”
陆华清一句话堵的纪涵雁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傻傻一笑：“小叔不愧是律师，能言善道。”
听了这话，陆华清板起脸，原本还想赶她下去。
可看她微微发颤的双肩，不悦地打开了暖气。
纪涵雁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底淌过几许暖意。
她一直都知道小叔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车辆缓缓驶离，朝苏家驶去。
纪涵雁看着陆华清的侧脸，坦白自己病情的话在嘴里徘徊。
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时，陆华清清冷的嗓音率先响起：“以后你的事都和我无关，也不要再来找我。”
闻言，纪涵雁心一沉：“为什么？”
一种抽离般的孤寂感驱使着她不断追问。
而陆华清看着后视镜中她那张与年季不符的打扮，没了耐心。
他猛地踩下刹车，带着寒意的话语如雷在纪涵雁耳畔乍响。
“我要结婚了。”

第二章 没有这个可能

夜色慢慢吞噬余晖。
纪涵雁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心似乎也空了许多。
好半天，她才推开家门。
可刚进屋，一只大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紧接着整个人被用力扔到墙角。
“嘭”的一声，后脑勺的撞击让纪涵雁头晕目眩。
“浪到现在才回来，干脆死外边多好！”
继母陈慧的谩骂像一盆盆冷水浇着她。
纪涵雁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默默忍受着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打骂。
夜渐深。
漆黑的房间里，纪涵雁抱腿坐在角落。
看着手中陆华清的照片，眼尾发红。
在她心底陆华清是一束光！
曾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如今这束光好像要没了……
出神间，她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陆华清的时候。
那时，他才十五岁，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衬衫很是斯文。
陆华清是陈慧朋友的儿子，继妹苏雪却叫他小叔，纪涵雁也跟着叫小叔。
当时他看着纪涵雁在角落罚站，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递给了她一颗糖果。
然后说：“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这句话，纪涵雁一直记在心底。
可现在不管她往嘴里喂多少颗糖，心底还是疼。
纪涵雁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伏在满是淤青的双臂间，眼泪忍不住滑落。
次日。
七点刚过，陆华清便准备去上班。
没想到才推开门，便看见纪涵雁坐在门口。
他霎时黑了脸，直接无视了她准备上车。
纪涵雁赶忙拦住他，哑声问：“小叔，你真的要结婚了？”
陆华清声音清冷：“昨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话落，纪涵雁突然扑进他怀中，死死的抱住他：“我不会再惹事，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或者……或者迟点儿结婚？”
近乎祈求的话却让陆华清眉目一拧。
他一把将人扯开：“我这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纪涵雁踉跄后退，胸口的疼痛迫使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眼前的晕眩感差点让她栽倒在地。
这时，一辆跑车飞驰而过。
车上住在附近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见她，掉头过来，哄笑着。
“红发妹子又来季大律师这儿当保姆了？”
“算了吧！你配的上人家？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他都嫌臭！”
纪涵雁心一紧，像是一下被人戳中了心中伤口。
她攥紧了拳，捡起路旁的石头朝着那辆跑车狠狠砸过去。
一时间，车喇叭震响连天。
刚刚嘲讽她的几人瞬时变了脸，大骂着下车和纪涵雁扭打在了一起！
面对眼前的混乱，陆华清也忍到了极限：“够了！”
听到他的声音，纪涵雁听一下子止住了手，眸中也掠过分无措。
而那几个纨绔子弟看到陆华清动了怒，又碍于他和父辈的交情，火速跳上车驰骋而去，只留下一身伤痕的纪涵雁。
望着陆华清铁青的脸，纪涵雁满眼局促：“小叔，对不起，我……”
“以后别再来了。”陆华清打断她，每个字都带着决绝。
刹那间，纪涵雁只觉得心肺的痛苦翻了倍一样在四肢蔓延。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泛红的双眼噙着几许期盼：“小叔，我会努力变得配的上你的。”哪怕我只剩半年时间……
“不必。”陆华清上了车，眸色如冰，“因为没有这个可能。”

第三章 最后一次

天色阴沉，纪涵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只记得漫无目的的这一路，耳畔都是陆华清那句“因为没有这个可能”。
她望着远处的高楼好一会儿，才转步踉跄着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走至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站在屋里擦桌子。
纪涵雁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苏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眸光一亮。
但看到她脸的伤，心疼不已：“小瓷，你这是怎么了？”
纪涵雁傻傻一笑：“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闻言，苏奶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后轻抚着她的下巴：“瘦了。”
仅仅两字，便勾起了纪涵雁潜藏在心的所有悲伤。
也只有在这儿，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有家人疼爱的孩子。
纪涵雁忍泪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喃喃问：“奶奶，我是不是很差劲？”
听了这话，苏奶奶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小瓷是最好最乖的孩子。”
她哄孩子似的拍着纪涵雁的后背：“你喜欢小季，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只要这个喜欢能让人变得开心就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温柔的话轻抚着纪涵雁刺痛的心，她抑着眼眶的酸涩点点头。
在苏奶奶这儿待了一上午后她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纪涵雁看见公交车站旁一个穿长裙的女孩，目光微凝。
她想起自己曾在杂志上看到过陆华清的择偶标准。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纪涵雁低头看向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傍晚。
下班的陆华清刚走出事务所，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小叔！”
一身白裙的纪涵雁局促地站着，双手忸怩地不知道该放哪儿。
她挤出个生硬的笑容：“我这样好看吗？”
陆华清见她一头红发变成了黑长发，白色的连衣裙，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他眼底惊艳一闪而过，却也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简单的回应让纪涵雁的喜悦从心底浮上脸颊，她像小时候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说了我会努力的。”
见她举手投足间依然吊儿郎当，陆华清抽出手：“禀性难移。”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纪涵雁眼中的笑一下僵住。
她看着自己现在的装扮，不明白还有哪里不对！
眼看着陆华清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陆华清，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
因为她这一嗓子，四周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可她浑不在意，目光如炬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陆华清却冷着脸回转来将人拽上车：“疯了吗？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
纪涵雁跌坐在座椅上，鼻腔忽然一股湿粘涌出。
鲜红的血汩汩流下，刺得她双目胀痛。
见状，陆华清一脸错愕：“怎么回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纪涵雁忍痛抹去人中上的血，动作麻利的让人看不出她生了病。
她抬起略白的脸，双眼澄澈：“我只有半年时间了，小叔，和我谈一次恋爱好不好？”
陆华清眼底划过失望：“你把日子混成这样就算了，连撒谎也越来也没分寸。”
闻言，纪涵雁心口一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一路无言，车子在苏家门口停下。
“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
纪涵雁攥紧了拳，没有动。
陆华清绷着脸将人拉下车，正要离开时，手却被抓住。
他目露愠色：“纪涵雁！”
纪涵雁眼底满是依恋：“小叔，我没有撒谎……你以后还会给我买糖吃吗？”
陆华清掰开她的手：“你已经长大了。”
掌心的空荡刺进纪涵雁心底：“所以你也不会叫我小瓷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粗壮的中年男人拿着粗木棍，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天天往外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嘭！”
巨大关门声响起，陆华清转身望去。
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闷响隐隐从门缝中传出……

第四章 她不配

纪涵雁痛苦的蜷缩成一团，身体因为痛苦而不断颤抖。
苏父毫不在意地将棍棒一下下地挥向她：“让你乱跑！让你不挣钱！”
谩骂和疼痛折磨着纪涵雁的身心，而她浑浊的目光却只是紧盯着那扇门。
可直到意识模糊，那扇门依旧没有开。
突然，咔哒”一声，门开了。
纪涵雁喘着粗气，眸光一亮。
是陆华清吗？
陈慧的衣服上沾着血迹，一脸慌张：“老，老太婆出事了……”
纪涵雁正失望闭眼之际却又因陈慧嘴中“老太婆”三字紧绷起来。
苏父收了棍子，不耐问：“怎么回事？”
刚说完，纪涵雁撑起身子，咳了一口血冲了出去。
“死丫头！站住！”
昏黄的路灯拉扯着纪涵雁踉跄的影子。
她捂着剧痛的肩膀朝苏奶奶家奔跑，心肺的病痛像是一颗拦路石，绊的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奶奶……”纪涵雁呜咽着，胸口的恐慌多了分委屈。
可想到陈慧身上的血，她强迫自己站起来。
等到了奶奶的住处时，纪涵雁愣住了。
几个小时前还安慰她的奶奶躺在血泊里，半睁的双眼浑浊一片。
“奶奶——！”
邻居听到纪涵雁的呼救，帮忙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而过，纪涵雁紧紧握着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直到要进急救室，她才不得不放了手。
纪涵雁靠着墙滑落蹲在地上，无助地抱紧了双臂。
奶奶是她心中唯一残存的亲情，没了奶奶，她就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两个小时后，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老人家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还是要去ICU观察七十二小时。”
看着昏迷中的奶奶被推进ICU，纪涵雁心中止不住的心疼。
陈慧打她，她认了。
可奶奶已经八十岁了，她怎么下得了手！
想到这些，纪涵雁攥紧了拳，眼眸也染上了一层恨意。
次日傍晚。
陆华清从事务所出来，他下意识地看向纪涵雁经常站着的树下。
没看见那抹身影时，他浅浅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