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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寻拿着脑核磁和脑CT报告走进病房，吴茜从椅子上站起来，病床上的林毅睁开眼又合上。
“再这么下去，伤到前额叶，你什么都不用干了。”沈寻将报告扔在林毅身边，语气中带着怒意。
他上次只给林毅做了心理检查，却没想到他的大脑损伤这么严重。
林毅看都没看报告一眼，抬眼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沈寻紧抿着唇，眉心都深深皱在一起：“你自己掂量吧。”
说完，就出了病房。
吴茜转身看着林毅，怔了半晌：“从没听柠柠说过。”

半个小时前，她在走廊里看见他面色很差的离开，有些担心就追上去看，结果就见到他晕倒在车里，她连忙叫来保安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林毅看起来那么正常，沉静礼貌，温柔绅士，吴茜无法把“抑郁”、“焦虑”这样的字眼按在他身上。
吴茜感到不可置信，正如她赶到时看到他在车里那种蜷缩战栗的模样。
“她不知道。”林毅咽了下喉咙，“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而且已经从重度转到中度了。”
“沈医生也没告诉柠柠？”吴茜皱起眉，“你们一起瞒着她？”
林毅有一瞬间的心悸，调整呼吸喘了口气：“没有，是瞒着她的。”
夏思思知道了会怎样？林毅不敢设想。
她知道后不管是哪一种感情，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忽然间，林毅明白，夏思思真的很明智，她放弃的不仅是一段痛苦的感情，同时还放弃了一个不正常的伴侣。
他们或许真的不合适，他的存在只会让她受伤。
真的爱她的话，他就该离她远远的，而不是步步紧逼，妄想重新开始。
林毅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觉得自己还算健康，至少终于看开，把逻辑理顺。
不算晚。
看着他苍白的脸，吴茜如鲠在喉。
她认识夏思思的时间不算短，虽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但她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输液瓶空了，林毅伸手按下呼叫按钮：“抱歉今天耽误你的时间了，希望你回去……不要和她提起。”
吴茜深吸了口气：“你不应该瞒着柠柠。”
“她不能知道。”林毅垂下眼睫，“放心吧，以后她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吴茜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回到公司，夏思思还在和女演员商量剧本的事。
她做了妥协，答应加一些男主表达心底的隐晦行为。
看见吴茜，夏思思抬头问：“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助理说你出去了。”
“去了趟医院。”吴茜抿抿唇，纠结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夏思思轻蹙眉：“你病了？怎么不和我说？”
吴茜很平静地和她对视：“不是我，是公司里的人。”
“那人没事吧？”夏思思随口问，重新低下头去。
“没事……”吴茜咬咬牙，想到林毅那副颓废的模样，犹豫半天到底还是狠下心，把名字说了出来。
“是林毅，他进医院了。”

第七十一章

吴茜很清晰地看见夏思思的身体狠狠一颤，瞳孔也放大了点。
她缓缓抬起眼，眼睛里却有些茫然，像是找不到落处，不知所措。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来：“他怎么了？”
吴茜突然有点不忍，不敢说出真相。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毛病。”她别开眼，“不过他说有事要忙，打完吊水就出院了。他估计已经回酒店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但如果你觉得没必要……不去也行，以免给他希望。”
夏思思没有回答。
她清楚吴茜不会是夸大其词的人，毕竟吴茜和林毅也不熟。
她在脑海里反复回忆不久前和林毅对话时有什么异常，但唯一能作为线索的也只有最后几秒——他有些站不住，眼神也躲避的样子。
夏思思改完剧本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她累得睁不开眼，洗完澡倒头就睡，按理说应该可以睡得很香，可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梦见以前的那些梦，但这次很不一样，梦里她看见了她从没看见过的一幕。
夏思思看见身为公主的自己跑远之后，林毅却让婢女离开，而自己则拔出刀，以一己之力杀死了所有追兵，最后吐血倒地不起。
他到死都没有阖上眼，断气的时候还攥紧了一块玉佩，嘴里呢喃不清地喊着一个明溪。
“柠柠……”
低哑痛苦的嗓音，让夏思思猛地睁眼。
她从床上坐起身子，怔怔地发呆。
她想起林毅说的话：“死的不止你一个，在梦里我也死了。”
又想起吴茜的话：“新来的监制说女主独自死去，男主和婢女幸福一生的剧情不合理，要改成男主骗了女主，为她战死的结局。”
夏思思一直不相信，她梦了那么多年，结局都是一样的，从来就没有另一个结局。
可现在，她真的梦见了。
夏思思有些心烦意乱地捂住头，不由得又想起林毅。
昨天之所以把话说的那么重，归根结底是她的想法不够坚定。
心刚刚软化一点，就被迫又僵硬起来，但凡她真的可以对林毅坐到视而不见心如止水，也不至于用再出国一次来威胁。
听起来很坚决，但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心虚、动摇、矛盾。
已经中午了，她还要去剧组。
夏思思起身洗漱好，换好衣服，走向门口。
她打开门，看见对面房间的门。
耳边却又一次响起吴茜昨天说的话：“林毅进医院了。”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毛病。”
“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但要是觉得没必要，不去也行。”
“以免给他希望。”
深吸了口气，夏思思试图压下心里那些复杂情绪，准备离开。
可眼前突然浮现梦中林毅那悲怆的一幕：“柠柠……”
她的心重重一沉，所有理智都被抛至脑后，大步走到对面门前，伸手敲门。
没人开门。
夏思思咬紧牙关，用了些力气又敲了好几下。
可好久，里面还是无人回应。
林毅不见了。
这时，吴茜打来电话：“柠柠，你什么时候来剧组？”
夏思思看见眼前紧闭的门，脑子很乱，乱成了一片。
沉默了会儿，她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步伐很急。
“我今天不来了，我有事。”

第七十二章

车缓缓停在路边，夏思思付过钱后走下。
她抬眼看着别墅，里面一片漆黑，没开灯，不知道林毅在不在家。
走到大门前，夏思思盯着密码锁，抬手，食指指腹按上去。
还是她和林毅的结婚纪念日，门打开了、
门外的灯光照亮玄关，也隐隐约约照亮其他地方，但还是看不太清。
夏思思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感觉别墅里的什么东西正从各个角落一点点向她聚集，仿佛一根藤蔓，缠住她的身体。
她已经三年没有走进这个房子里。
上次来，她也仅仅是在门口和林毅摊牌之后，就离开了。
夏思思没有刻意去记住离开时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时隔三年再归来，她还是能看出，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画面无缝重合，就好像，她是三年前正准备离开这里那天一样。
窗帘、沙发、地毯、茶几上的花瓶、柜子里的药盒……夏思思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开始变得难以置信。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几乎让她错以为这栋房子几年间都没住过人，所以才没有改变。
但它干净整洁，玻璃茶壶里还装着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不仅是客厅，还有厨房、书房、洗手间。
冰箱上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夏思思的笔迹，写着：“热一杯牛奶给他，对身体好。”是几年前她写的。
竟然还贴在上面。
夏思思在冰箱前站到腿麻，才转身上楼梯，走向主卧。
她不知道林毅在不在里面，伸手敲了门。
与此同时，她的心脏怦怦跳，好像在屏息等着一个答案。
没人回应，夏思思推开门，里面果然还是漆黑一片。
但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她看见床上躺着个人。
走进去，刚迈出一步，踢到了一个空易拉罐。
夏思思皱着眉打开灯，屋子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地的啤酒罐，都是空的。
而林毅歪到在床上，侧脸、耳朵连同脖颈都是红的。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是夏思思的“遗物”。
夏思思牙关发颤，差点磕到舌头，细密的痛意从心底漫上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有些哑：“林毅。”
“……”
林毅没反应，夏思思又喊了声：“林毅。”
终于，那个人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慢慢转过去看。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醉意和茫然，他看了夏思思几秒，忽然笑起来，然后伸出手牵住夏思思的手腕，将她拉近：“你来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上，温热的呼吸悉数喷在上面，“还好，梦里的你还理我。”
夏思思呼吸一滞，声音颤了下：“你喝多了，好好躺着睡觉。”
可林毅却没动，语气忽然有些难过，眼眶更红了一层：“你不要我了，柠柠，你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你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就只有那张支票……你真的不要我了。”

第七十三章

酸胀的涩意在夏思思的喉咙和鼻腔中骤然蔓延。
她仰起头，用力眨了眨，忍下涌上来的泪意。
林毅松开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好像很委屈：“柠柠，我冷。”
夏思思有些哽咽：“为什么冷？”
“因为……”他低下头，按着她的手背，“你不在，这里好冷，屋子太大了。”
夏思思深吸了口气，才发现手上有点湿，抬眼一看——
林毅哭了。
心好像紧紧揪在一起，喘不过气，夏思思不得不又深吸了好几下，来缓解胸腔里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柠柠，我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你。”林毅吞咽了下，“你不肯给我机会，不想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夏思思看着他：“那你要我怎么办？”
问他，也问自己。
她花了几年的时间抚平旧伤和余悸，根本没再想过和林毅的未来，也已经决定好要过没有林毅的人生。
她的耳边充斥着旁人的劝阻，劝她别重蹈覆辙，劝她别再犯傻。
林毅摇摇头，意识不清：“不怎么办，你照顾好自己，我不会打扰你了，你不要出国。”
夏思思红着眼别开头，颤巍巍喘了口气，把手抽出来：“我去拿毛巾给你。”
走进洗手间，却愣在原地。
她看见自己的毛巾牙刷都原原本本放在最初的位置，没有变过。
就像她真的没离开过一样。
夏思思打开水龙头用热水浸湿毛巾，水流倾泻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正准备回去，一转头却见林毅站在卫生间门口，表情还是迷蒙的。
他走上前，用手捧住她的脸，微微蹙眉：“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又让你伤心了？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想在梦里还看见你掉眼泪，我会很难过的。”
“没事。”夏思思知道他还把自己当成梦，吸了下鼻子摇头，然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去睡觉。”
林毅声音低下去：“还没吃药……”
夏思思一怔：“你生了什么病，要吃什么药？”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林毅看起来像是在思考，随后说：“安眠药。”
“喝了酒不能吃药。”夏思思带他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我关灯了。”
可林毅却拉住她的手：“不要关，我怕黑。”
夏思思转头看他，带着疑惑。
怎么会？他从前睡觉的时候连一点光都不能有。
林毅出神地盯着等，像陷入了回忆：“太黑了，就像你那天来找我，说让我再也不要找你，后来……你就走了。每次一关灯，就会想起那天在机场，你决绝离开的样子。”
夏思思浑身一僵，手指骤然抓紧床单，但随即又脱了力，松开了手指。
她留下床边的小灯，林毅朝她伸出手：“可不可以牵你的手？这样我会睡得快一点。”
他喝醉后坦率得一板一眼，夏思思把手递给他，他轻轻牵住，然后闭上眼。
“柠柠，多希望你真的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