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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日记  时间: 2023-05-03 16:05:38  作者: panshi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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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闱过后,  况学牵挂妻女,等不及放榜,先行回了江都,  张圆整年未归,  也相伴一道同行。

况学回到家中,  听苗儿说起施家之事,  只言片语,  也是有些惊愕:“施大哥在金陵,我却从未见过他面,  如何出了这样的事。”

外头只传出了只言片语,苗儿问过芳儿,也窥得一二内情,忧心忡忡,  吞吞吐吐:“怪不得二妹妹这两年间,  有些奇怪”

沈星野只在金陵见过方玉,方玉从云绮的来信中得知一些内情,  揣摩这兄妹两人□□伤离,也未多问,下了考场后,  帮着沈星野找了一阵。

在金陵盘桓两个月余,  不可谓不殚精竭虑,金陵毫无音讯,  便往四周乡镇去寻,  仍旧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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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笼困兽,方玉渐觉得沈星野有些不妙。

放榜那日,  方玉中了南直隶省乙榜第二十七名,  沈星野也差人往寓所送了贺礼,  两人商量一番,沈星野把寻人的仆役都留在金陵,日日盯守各处紧要,自己和方玉一道回了江都。

方、况、张三家高中黄甲的热闹自不必提,众人先见方玉归家,各自喜不胜喜,方母和方小妹喜气洋洋,在家底气也足了几分,桂姨娘脸上也分外热络,云绮见新夫婿,倒有些羞怯起来。

沈星野在瓜洲停留了一日,去见了平贵,而后回到江都施家,云绮见他模样未变,倒熬瘦了许多,浑身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再后知后觉,家里这么一闹,也被实情惊得目瞪口呆,往日对祝南栀的那些嫉妒和愤懑,也顷刻烟消云散,倒生出些不明不白的情绪,隐约听见家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旋即赶回家坐镇,气势汹汹去堵众人的嘴,又把芳儿赶回了家。

她也是施家人,若任那些流言四散,愈传愈烈,她面上也过不去。

王妙娘还在家中住,她和云绮水火不容,一方要顾及喜哥儿,一方又要顾着将临产的肚子,也是焦急祝南栀那边的消息,阖家上下看着沈星野面色沉沉踏进屋子,眼神寒戾,一时都噤若寒蝉。

他不过在椅上坐了半刻,就把云绮气得出了施家,扫视了一眼家中等人,吩咐旺儿将家里一桩桩琐事都拿出来收拾,掀开眼皮看着眼前跪的仆婢,大着肚子的妇人,带着账本的管事,吐了半口浊气,喝了半盏热茶,把家里剩余人等都唤到庭上,不听辩驳,三言两语,把该卖都卖了,该惩的都惩了,不过半日功夫,就把这家里兜了干净。

王妙娘见他不留情面,紧紧抓着喜哥儿,沈星野瞥了母子两人一眼,仍是把她留在了家里。

她总有用处的一日。

沈星野不往榴园去,把宝月调到前面书房来服侍,宝月见他那副冷心冷面的模样,给他端茶更衣都是手抖,见他不耐睥睨自己,面庞绷得紧,唇紧抿着,几要吓哭出来,她一直怕他的,越来越怕。

“怕我吃了你?”他这阵熬得太厉害,嗓子一直都是哑的。

“不不怕”宝月哆嗦,“我”

“跟着你主子这么多年。还是没出息。”他唇角挑起微笑,“你看她什么时候怕过。”

这笑容极冰,又好像淬着似的,冷漠又妖冶。

宝月咽了咽口水,替他把外裳脱下,缩如小鹌鹑:“是是”

他瞧着这笨手笨脚的婢女,满心不耐烦,又觉蠢得可恨,头痛起来,胸膛戾气翻滚:“滚下去。”

宝月忙不迭逃了出去,哭丧着脸,心头万分埋怨二小姐不带着她一道走。

书房不是榴园,但处处都有她的痕迹,他在椅上坐到半夜,一动不动盯着烛火,恍然和夜色凝固在一起,身影像一只兽,默默咀嚼着满心的恨意。

伤敌一千,她也要自伤八百。

雷公藤,芳儿,王妙娘。

日日夜夜陪他演一场真情戏。

好妹妹。

痛吗?

他从没这样痛过。

隔日来施家敲门的,是怒气腾腾的张圆,听了况苑几句话,急冲冲上门来。

他今年中了南直隶乙榜第五名亚元,算是给张家扬眉吐气一把。

施家一直紧闭大门,门房实在经不住门外不住的敲打,听沈星野的吩咐,把人放了进来。

沈星野看着这风度翩翩,春风得意的新晋举子,怒气勃发冲他而来,上下打量他一眼,咬牙冷笑:“如今成了举人老爷,气势也足了,倒敢登门叫嚣。”

张圆满脸红怒,双手紧握,一手拧拳朝沈星野砸来:“甜妹妹哪里去了你还我甜妹妹来”

沈星野冷冷皱眉,伸手扛住他一拳:”我家事,和你何干?”

“她是我未婚妻子。”

沈星野听见这句,也勃然大怒,“你真以为你能娶她?你家里嫌弃她出身,你也只能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相求,你携她私奔,也要仗着家里的财力关系,张家把你栓住,你也只能哭天喊地,张圆,你不过是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罢了。”

沈星野满脸嫌恶:“你在她眼里,也只是过河的桥。”

“我再如何不济,也比你强,你对她到底做了什么,才逼得她离家出走?”

“做什么?”他语气轻快又邪恶,“家里只我们两人,内帷之间,还能做什么,男欢/女/爱而已。”

他幽黑的眼盯在张圆面上,舌尖缓缓扫过牙床,笑得诡艳:“日日夜夜,无休无止。”

张圆听他坦诚,脸上的红晕几乎要涨破面皮,脸色逐渐转青白,眼死死瞪着沈星野,颤声道:“你你强她你衣冠禽兽”

“我能强她一次,难道能强她千百次”沈星野咬牙,“她,心甘情愿。”

张圆一拳砸在他嘴角的笑上,怒道:“她若心甘情愿,怎么会一走了之”

沈星野揩揩嘴角的血。

“不过一时跟我置气,总会回来的。”沈星野剑眉压着微红眼尾,语气嘲讽,“此事跟你何干,她是我的人,我能娶她,你能么,张家老三?”、

万事开头难。

祝南栀如今在小庵村,名字叫九娘子,家里头,小玉称她九娘,小云叫她九儿姐姐。

小庵村背靠湖光山色,村里人家只有三四十户人家。算是吴江极幽静之处,只有挑担的货郎来,卖些针头线脑,要特意买些什么,还要往前头的大庵村去。

在村里住了两个多月,她先前在家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鲜少露面,村里只见小玉和小云走来走去,有人问起主人来历,小玉和小云也不太说得清,后来她在屋内进出,先去和四邻妇人寒暄,四邻见她年轻貌美,又是妇人装扮,说话温柔,还颇有些内蕴的模样,还晓得吴江不少风土人情,揣测她是从吴江出去,做过富人家姬妾,可能因故被赶走,无处栖身才回吴江。

祝南栀不辩驳,一一默认下来,她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两个小丫头独住在家里,刚开始人生地不熟时,最要人帮衬提点,也要提防着些坏人,旁人跟她说话,揣测到紧要处,她还少不得吞声撒泪,说一两句硬气话:“我这人没什么骨气,回到吴江也只不想过从前日子,哪日若过不下去、想不开,窗下就是湖,往下一跳便是一了百了,两无牵挂。”

四邻瞧着此人,也不是那等不正经的轻浮妇人,每日里带着两个小丫头,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上山摘些野果子,下水摸些鱼虾,虽然极吃力,却未有一言不满,料想她以前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一来二去,对她也渐有照顾。

家里是真穷了,好在是秋日,真是满山挂果的时候,山里有野栗子山葡萄,水边还能钓几条鱼,糊弄着吃了几日,渐有些吃不住了。祝南栀还有两三件从施家带来的首饰藏在床下,夜里没有油灯,摸黑在月光下看了看,又被她塞回床下。

八月廿二是燃灯菩萨的诞辰,寺里都有香会,梅泽湖后头的山里有间清净山寺,每逢香会,也有马车进出,阖家来上香供佛,再在山里游玩一番。

正是桂香四溢,层林染红的暖秋,进山游玩的人也不少,从前几日开始,祝南栀就带着小玉在湖边摸螺蛳。

小玉和小云两人也是湖边长大的,都通水性,祝南栀也能凫水,只是日子久了生疏,三人在水边泡了三四日,摸出了一大盆的螺蛳。

螺蛳满沟满壑都是,这玩意虽有肉不花钱,但做法复杂,做的不干净,肚子生病生虫,做的干净好吃,极费油盐柴火,佐料也是大价钱,倒不如吃鱼,所以村民们一般不爱捞这个,送到酒楼去,卖得钱还不够坐驴车。

三人捞了许多,村里凑热闹的孩子们还送了一大桶。

香会这日一大早,祝南栀用青帕包了头,带着小玉和小玉出门,拎着几个小木桶的田螺,去了山寺。

山门前有茶摊,有占卜算卦,也有和她们一样,来卖放生活物的。

乌龟、雀鸟、鱼虾,来卖田螺的倒是少见

祝南栀累得满头大汗,撑着小玉的肩膀喘粗气,找了个宽敞处,将木桶搁下。

日头高升,渐有游人来往,祝南栀拉着小玉,见有那拖家带口、慈眉善目有衣着体面的妇人,也会笑问一句:“太太,吉日善行,渡些生灵归野么?”

她不叫夫人,也不叫娘子,只喊人叫太太,一般人家,哪里能叫太太。

放几条鱼也才花百文钱,一小桶青螺,也不见多少,要一百文钱。

“因为性灵多啊,”她笑道,“命无贵贱,不论大小,现在正是田螺产仔的时候,这一小桶。就有上千条性命呢,是大善呢。”

她笑起来极甜,喜欢看着人说话,眼神又亮,听她说话,就算知道她在取巧,听着也喜欢。

那一大盆田螺,分了好几个小桶卖,不过半日,就兜售一空,足足赚了一贯钱。

三人心里都超开心。

祝南栀带着两个丫头,去茶摊喝了茶,吃了糕点,歇够了,小玉问:“娘子,回家么?”

“去水边,把那些放生的螺蛳再捞回来。”

湖边有画舫,富丽堂皇,祝南栀上前去问:“船家,要螺蛳么?菩萨照应过的螺蛳,养了好几日,很干净的。旺油爆炒,姜酒焖熬,当做观风赏月的下酒菜,最好不过了。”

船里有人知道:“你这是偷捞别人放生的吧。”

她也大言不惭起来:“肚子里也有菩萨啊,供遍了世间千千万万佛,肚子里的菩萨也得供一供。”

那游客哈哈大笑。

这一日赚了不少。

主仆三人往家去,祝南栀累到脚软,吃了一把煮栗子,上床倒头就睡。

第80章第80章
一夜好眠。

祝南栀睁眼时,  天已破晓,曙光蒙蒙,邻里的公鸡相继叫起来,  借着光线看自己的手,  手掌上已起了几颗水泡,脚和腰都是酸痛的。

外头隐约有声响,  村里妇孺在天亮时就要结伴出门摘桑叶,在日头下晒干水露,  早早送到蚕房去,  在十一月桑叶枯黄之前,  村里的日子总是忙碌的。

小云还在外间的床上睡着,  小玉不知去了哪里,  祝南栀饥肠辘辘去了灶房,  锅里有热腾腾的薄粥。

这个时候,  她分外想吃烧鸭熏鱼猪头肉,羊羔酥酪玫瑰饼,木樨金桔酒和雀舌茶。

一个人的习惯和秉性,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改变。

午夜梦回,有没有懊悔的时候,  有很多路可以选,  为什么要走这条最决绝的路。

再去问她,  她也未必能说出所以然来。

祝南栀一碗薄粥下肚,  才看见小玉回来,  昨日在山门卖的螺蛳,实在是惊到小玉了,  这姑娘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又是饿着肚子带着妹妹出来逃荒的,  眼里最重要的就是吃食和银子。

她又去水边摸了半桶田螺回来,在小玉眼里,这些石头一样的小东西,都是叮当响的铜钱啊。

“九娘,趁着天还暖和,田螺还没藏泥里,我们多捞一些,初一十五庙里都有香会,可以再去换钱。”

昨日赚的一两银子,在这儿能够三人吃上十天半月,也算安心。

趁着乡里市集,祝南栀去大庵村买了些零碎绸布,针线剪刀、花绷子绣架、炭笔花样之类,她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带着小云在家专心做起女红,做些小巧的平安锦囊、如意袋、吉祥荷包之类。

桂姨娘不欲招惹沈星野,这段日子都避出去和云绮作伴,王妙娘被送出去待产,内院如今只住了喜哥儿一人,园子里空荡又萧条。

二姐姐走了,榴园的门都被封了起来,这家里,如今真是孤寒又冷清。

沈星野住在前院,但喜哥儿一直见不着他的面,见了面也觉得害怕,如今的大哥哥,分外的冷漠吓人。

但姐姐走的时候,跟他说过,让他多亲近大哥哥。

九月初,王妙娘在施家乡下的庄子里产下一名女婴,取名叫庆儿。

沈星野默许她在施家呆着,但也是故意冷落,不管她的死活,这胎生产也是庄子里的人善心,送热水薄粥,她自己将孩子的脐带剪了,包在襁褓里,独自照料。

家里无人可陪伴,喜哥儿只能思念母亲,去寻大哥哥,想将姨娘接回来。

“你姨娘不要你,跟外人私奔,日子过不下去才回来。”沈星野问他,“她品行不正,丢了你的脸,这种母亲,理当唾弃才是。”

喜哥儿看着沈星野的脸色,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姨娘过得不开心,如果家里人都对她好些,她肯定不会离开,也不会丢下我所以我要对姨娘好。”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二姐姐呀。”

沈星野冷笑:“那就是我对她不够好。”

张圆中了乙榜亚元,恭贺的亲朋络绎不绝,日日几乎踏遍张家门槛。

赵安人去岁年底带着窈儿去了山西大同府和丈夫团聚,至今未归江都,听闻张圆中了举,赵家从大同府来了几次信,又送了厚重贺礼上门。

信里通篇称颂张家芝兰玉树,另外也说,窈儿在北方住不惯,正打算再回南边来,到时两家可得一聚。

言外之意,就是两个孩子的婚事也要重提。赵大人在大同府如鱼得水,正值春秋鼎盛,这官运还要往上走走,窈儿今年岁数已不小,也有十岁,再拖不得了。

张家如今有了底气,当然是愿意定下这门亲事,但张圆并不愿意,张家人连番来劝,他也只是神情郁郁,也不出门结交些同窗好友。

沈星野对他说的那一番话,于他而言实在是摧折。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夜里硬邦邦的身体,貌美如花的少女,名正言顺的关系,总有些不可言说的梦。

原来甜妹妹早已是他的人,两人早几年就暗地做了夫妻。沈星野斥他“插手他人家事”。

他和祝南栀,真的是再无可能。

如今能让张圆说几句心里话的,只有杜若。

杜若劝他娶窈儿。

一个前途不可限量,一个家世可当助力,两人又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有感,结亲是水到渠成之事。

她说的是一桩事:“我年初见过施家二小姐一面,那时施家老夫人去世,他家兄妹几人在寺里做水陆道场,傍晚人散了,我见他兄妹两人站在暗处,一个抹泪一个劝慰,二小姐悄悄捉住她大哥的手,一直未松开过,后来有次踏春,又见两人在外头,携手而行,说说笑笑,眼望着眼”你两人以前在一处时,虽是瞧着甚好,但那情谊比起来,显然是不同的。“

”二小姐若是心里有你,走了这么久,听说她去了金陵,总该会去见你一面吧。退一万步说,她就算心头对你有情,你两人如今还能毫无芥蒂在一起么?张家容得下她么?你能背离张家,背离父母,和她过一辈子吗?”

张圆坐着不动。

“我和你二哥,当年也是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如今也是水火不容,闹得如此不堪。”杜若拍拍张圆的手,“若有情谊,就留在心里头,自己珍重吧。”

“嫂嫂和二哥,真的不能再一起了么?”

杜若如今一心只想和张优和离,不愿意再在张家消磨下去。

水面画舫飘荡,秋景甚好,画舫停在湖心,内室只得两人,床帐吱嘎晃动了半日才停下来,况苑将妙人从床上捞起来,用帕子抹了,起身来穿衣。

况苑见她低头扭腰,去系身畔的裙带,那腰肢软如柳条,身段着实诱人,停下手中穿衣动作,只套着条长裤,扯住人,弯腰和她咂舌亲唇,指腹粗砺的手一路蔓延向下。

杜若去拍他贲张的胸膛:“莽夫,别咬。”

“下次什么时候出来?”

“家里事情多,人多眼杂,出来不便,这时候就少见些面。”

这私情持续了两年,好好坏坏,起起落落,总不见断,两人见面的次数不算多,每月一两次,纾解完就散,除了杜若贴身服侍的人知道,外头倒藏得不错。

况苑松开人,抱手看她将衣裳一件件穿好:“你和张优那事,如今怎么样了。”

“那跟你有什么干系?“杜若乜斜他一眼,走去梳头,她从来不跟况苑细说自己和张优的事情,况苑也只能从旁人言语中揣测。

况苑沉默不言。

杜若问他:“薛嫂子的肚子有消息了么?”

况苑也不愿意跟她说薛雪珠之事。

两人都有避讳,说起了施家,杜若问他:“施家二小姐,真找不回来了么?”

“一直找着,沈星野发现她应当在瓜洲买了两个婢女,兴许不在金陵,但应当也在南直隶,她应当不会走远。”况苑叹气,“看他那样子,要吃人似的,心里气得吐血,若是找回来,还指不定怎么样。”

“活该。”杜若觉得太快人心,“合该让他受受挫,让祝南栀在外逍遥快活。”

“一个女子在外,有什么逍遥快活。”

杜若也低叹一声,抿唇,对镜仔细涂抹口脂。

况苑见她那副艳容,又将人扯过来,搂在怀里,撩起了裙。

祝南栀的绣活不错,并不比大户人家的绣娘差,九月十五香会那日,带着小玉和小云又去了山寺,小玉和小云卖螺蛳,她兜售自己的如意香囊。

香囊里塞了花瓣和草木,微带香气,她喜欢上前去搭讪拖家带口的人家,要紧的是人家必要长衫绸袍、锦衣钗环,这种人出手大都阔绰,对这些小东西也不甚计较,她开价也高,一个香囊要一两银子。

马上要入冬了,三个人的棉衣、棉鞋、棉被要花不少钱。

有人见香囊精巧,卖香囊的娘子容貌也动人,欣然掏出钱袋,但美色在夫人们面前并不好用,还可能招惹几个白眼,东西再好,夫人们语气也是不屑。

后来祝南栀学乖了些,找学子秀才,文人墨客,大冷天也摇着墨扇的那群人,衣裳未必华丽,但说话文绉绉,于高谈阔论中打断诗兴,怯生生说一句:“各位老爷,要不要买个香囊,馈赠好友,护身健体,助兴文思都得宜。”

附赠一个甜蜜羞怯的笑容。

有人多觑了她两眼,慷慨解囊。

不管买主目的是何,她只要银子。

香囊兜售完了。垂涎美色的人依旧在,有浮浪子弟趁她落单,凑上前来搭讪:“小娘子芳龄几许,是否有婚配,如何一人独自在这里卖香囊?”

“我八字属阳,命硬,克夫。”祝南栀冒冷汗,“新寡,丈夫刚过头七,还躺在我睡的床上,在这里卖香囊葬夫”

“所以香囊才卖那么贵”祝南栀加了句,往后退了步,“您给的那一两银子,是买棺材的钱”

那男子讪讪收回了手。

祝南栀只护着钱袋,剩余东西都不要了,趁着路上行人还算多,拉着小玉和小云,一路飞奔回家,丝毫不敢停歇。

“九娘娘子跑不动了”小玉拖着妹妹,“妹妹妹妹喘不上起来了”

山里都是小径,有些地方清静得吓人,祝南栀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领着两人慢慢走:“路上不安全,我们要快点回家。”

她们沿着梅泽湖往家走,远远见到自家的房舍才放下心来。前路水边一阵窸窣声,突然窜出来个年轻人,那人不过十岁,丰神俊朗,咧着一口白牙,叼着一根细草在嘴中。

祝南栀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完完整整转了个圈,又见他身材高大,懒洋洋没有骨头似的,像个惫怠的浮浪子弟。

那年轻人似乎点了点头,朝她走来:“你”

祝南栀尖叫一声,搂着小云,牵着小玉:“快跑。”

三人风一样朝家逃去。

那年轻人在后头,疑惑挠挠头,大步迈来,追问:“你们跑什么”

这人一直追到祝南栀家里来,隔着篱笆问:“那个你是不是前阵子,晚上在湖边站着的那个女鬼”

“你把我小侄儿吓出魂了,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祝南栀回头,皱眉呵斥:“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你把我小侄儿吓出病了。”

原来这懒洋洋的年轻人住在梅泽湖另一侧的庄子里,有天夜里带着家里孩子出来泛湖,一大一小两人在湖边钓螃蟹,正好月色清亮,见着不远处村里的桑林里冒出个白衣白裙,黑发披肩的女鬼,那女鬼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湖水。

他那小侄儿也有十一二岁,最是顽皮的时候,见到这女鬼一激灵,可能也受了些寒气,当天回去就病倒了,养了一个月,才养好些。

侄儿母亲把他骂了一个月,这侄儿夜里还有些怕,一直念叨着女鬼。

这年轻人没法子,出了庄子,来湖边瞧一瞧看一看,正好就看见祝南栀。

“我叫曲池。”懒洋洋的年轻人将话说完,笑眯眯朝她揖手,“适才多有得罪,请娘子见谅。”

祝南栀听他说话,脸早羞得通红一片,朝他还礼:“我叫宋九娘。”

曲池年方十八岁,比祝南栀岁数还小一点,笑喊一声:“九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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