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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赵氏眼神平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你不该回来，一切有娘在，回去吧。”
沈初婻怎肯离去，顾赵氏一狠心，将沈初婻推开，命两个小厮将沈初婻带走。
刑部大牢。
顾云临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监牢中。
顾赵氏花光了顾家最后的钱财，才入得这地狱似的囚牢。
她轻轻地将顾云临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娘知道你委屈，你替妹妹难过，替你爹难过，娘心里也难过……”
顾云临微咧嘴角，用尽全力唤了声“娘”。
他也不知在这炼狱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顾赵氏看着如此痛苦的儿子，颤抖的手渐渐覆上顾云临的脸：“娘知道……”
顾云临没有挣扎，他眷恋地看着顾赵氏，心中只是放不下沈初婻。
奈何命定如此，顾云临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再无声息。
天空微微亮了。
顾赵氏颤颤巍巍地走出刑部大牢，眼角流尽最后一滴泪，呢喃着：“老爷，儿子就拜托给你了……”

第七章 病入膏肓

顾云临死了，自尽而亡。
伍星帆知道这个消息时，心中不由一紧。
但当他赶到刑部大牢时，顾云临的尸体却已经被送走。
伍星帆揣着满心的沉重，回到了王府。
下意识的，他走到了寄秋院。
离院门不过几尺之距，院内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伍星帆立刻冲了进去。
却见沈初婻一身素白长裙，胸前被血浸透了。
他大吃一惊，抓着她的手便要叫人去唤太医。
沈初婻见到是他，却是吃吃一笑，一把甩开了他：“王爷吓到了？可这不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伍星帆胸口发闷，质问道：“你疯了吗？”
沈初婻大笑着：“这是装的呀……王爷见我如此下场，怎么不开心吗？”
伍星帆何曾见过如此癫狂的沈初婻，让他莫名有些狼狈：“你再放肆本王就治你的罪！”
“治我的罪？”沈初婻将目光所及的东西都推到在地，“你杀了我爹，又杀了我哥哥，下一个，就应当是我了吧。”
沈初婻透过眼泪看着伍星帆：“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有错吗？我只想当个平常女子，求一段平凡姻缘。若不是晋宁公主在太后面前撮合，我根本从未奢望嫁给你！也不会踏入这该死的牢笼！”
伍星帆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沉闷：“沈初婻，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
沈初婻闭上眼，胸口气血翻涌：“我也要多谢王爷，若是赐我子嗣，恐怕我便是做鬼都逃不开你们皇家。”
眼前摇摇欲坠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伍星帆脸色黑沉，心中慌乱无比。
下一刻，他一把将沈初婻抱起压到在床：“看来王妃是在怪本王没有满足你！逃？你就算做了鬼，也休想离开！”
沈初婻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人，她没想到伍星帆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几番无力的挣扎，她整个人如同浮萍般让海浪扑打着，只知道从未这般痛过……
伍星帆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证明这个女人还是属于自己的。
海浪平息，伍星帆清醒过来。
看着如同败絮般的沈初婻，他愣了片刻，转身狼狈似的离去。
而沈初婻就这样睁着双眼直直看着幔帐，直到天明。
小梅不知何时过来的，双目含泪帮她擦拭着身子。
沈初婻并未多言，等小梅离去后，屈辱的泪水才潸然而下。
良久后，她堪堪起身穿上未出嫁时做的衣裳，回到了顾府。
她望着府门上的白灯笼，那是上一次顾然去时便挂上的，如今都不用再挂第二次。
沈初婻双腿颤抖地走到顾云临的灵柩前。

顾赵氏红着眼跪在一旁，将手中的纸钱轻轻放在沈初婻的手中。

“来了，就送你哥哥最后一程吧……”
沈初婻磕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灵柩抬起，沈初婻终是再走了一遍出城路。
这条路，爹爹才走过，而今，哥哥也随着去了。
只是送殡队伍少了大半，凄凄惨惨，好不悲凉。
等到了坟地，沈初婻才发现所谓的墓穴，居然只是一个土堆和一块木牌。
顾家，终是彻底倒了。
沈初婻发现顾然和顾云临坟旁不知为何还有一个空堆，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娘，我死了要葬在这里。”
“啪！”
顾赵氏给了沈初婻一巴掌，恨声道：“养育之恩到这里就够了。你磕了这个头，自此顾家再无儿女。”
可沈初婻却伏在地上没能再起，血从她的口鼻中不断地流出，染红了一片白雪。
她望着顾然和顾云临的潦草仓促的碑，血泪相融，何其哀痛。
“多意！”顾赵氏惊惧交加，叫人将沈初婻送到医馆。
大夫只是搭了一会儿脉便摇摇头：“药无可医，最多一月……”
顾赵氏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第八章 浸血休书

沈初婻撑起身子，冷眼看向大夫：“胡说八道。”
继而她忍痛站起，对着顾赵氏就是一叩首：“女儿不孝，感谢娘亲的养育之恩，就此别过。”
话毕，沈初婻便转身离去。
顾赵氏看着她那消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背影，眼泪薮然落下。
沈初婻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双眼放空，没有一点生气。
“王妃。”
沈初婻停住脚步，回身望去。
连韵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见沈初婻这般狼狈，连韵眼中闪过惊讶和不忍：“王妃，外头冷，先上车躲一躲寒风吧。”
沈初婻看了看连韵：“能送我进宫吗？我想见太后。”
连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好。”
太后宫中。
见到这样的沈初婻，所有人都惊的不行。
太后已知发生了什么，心中升起稍许不忍。
可她还未开口，便见沈初婻“扑通”一声跪下：“恳请太后，让王爷休了臣妾吧。”
太后心中那点不忍立刻变成了怒火：“放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沈初婻瞥见桌上针线篮，上前将剪刀攥在自己手中。
众人立时紧张不已。
却见沈初婻手挽青丝，一剪落下，青丝便纷扬落下。
她又跪下，叩了一首：“臣妾有辱皇家颜面，不配王妃之位。”
所有人都被沈初婻的决绝的行为骇住。
晋宁听闻消息赶来就见到这幅场景，当即大怒：“沈初婻，你的礼数呢？”
“我就是太知礼数才会让顾家落得这般田地。”沈初婻紧紧攥着拳，眼神绝望。
“这都要怪你自己贪婪！若你当初早日了结自己，本公主又何必去算计顾家！”
晋宁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向沈初婻，
“晋宁！”太后被晋宁口中吐露的事情吓了一跳，忙命人锁了门，“顾然贪污受贿一事难道是你的手笔？”
晋宁虽心虚，但依旧理直气壮：“母后，我这都是为了轻寒啊！”
“你……荒唐！”
太后看着一旁还未回过神的沈初婻，忙命人将她送回王府，并禁止她再出府。
她被变相囚禁了。
只有小梅偷偷告诉沈初婻，顾府已被变卖，顾赵氏带着唯一不肯走的老管家搬去了老街。
是夜，沈初婻点燃一盏烛光。
微微烛光根本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黑暗。
她细细回想这一生的荒唐。
阴差阳错的嫁给伍星帆，三年的等待和孤寂得来了如今的家破人亡。
沈初婻拿着烛台，走向门帘……
她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只有保护娘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烧红了整个王府的天空。
也烧红了伍星帆的眼。
“嘭——”
伍星帆踹开燃烧着的门，浓烟中，浓烟中，他急切地搜寻着沈初婻的身影。
沈初婻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伍星帆，似乎看到了七年前他们初逢的画面。
他朝摔倒的自己伸出手：“你没事吧？”
沙哑却又温柔的声音撞进沈初婻的心中。
奈何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那场相遇，终是孽缘。
伍星帆将发愣的沈初婻抱在怀内，冲出已被烈火包围的房间：“你既要死，也别死在这儿！”
沈初婻眼神空洞：“你答应过我的，若我死了，你会护我家人。我只有一个娘亲了，我想让她活着。”
“……你，疯了。”伍星帆被在身后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你到底要怎样？”
“我只要休书一封。”
沈初婻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但她不想到死都冠以伍星帆的姓。
伍星帆心头一窒，他放开沈初婻，只说了一个字：“好。”
沈初婻终于能够离开这座王府，离开这座囚牢。
当夜，她便拿到了休书。
伍星帆站在门边，发现她的全部行囊，居然只有一个小小包袱。
他看着沈初婻踉跄而去的背影，竟有些呼吸困难。
他不愿再看，直接转身而去。
沈初婻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白雪下的那抹身影。
自此，死生不相见。
雪飘然而下，沈初婻攥着休书一路踉跄前行。
伴着咳嗽，那鲜红的血花，延了一路。
终于到了。
沈初婻望着那矮矮的门，无力的敲响。
门开了，沈初婻见到顾赵氏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娘亲的怀里，递出那封早已染血的休书：“娘……我又是顾家的女儿了……”

第九章 撒手人寰

雪又下了两日。
沈初婻悠悠醒来，外面一片漆黑。
她疲惫抬眼，就看见大夫将自己头顶的银针慢慢取出，而后转头对顾赵氏说：“熬不过今晚了，有什么话就趁早说吧。”
顾赵氏当场嚎啕大哭。
沈初婻自然也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她含着泪张着嘴喊了句：“娘……”
见她醒来，顾赵氏将她揽在怀里：“你荒唐啊！你若在王府过的好，你爹和你哥哥死的也值了！可怎么就是这样的结果呢？”
老管家将大夫送走，看着这对母女，也红了眼眶：“小姐，你千万别恨少爷。顾家落难，他最担心的就是你。你那次离开，少爷是暗中含泪送你回去的。大家都是为了保全你啊。”
沈初婻在顾赵氏的怀里流下泪来，她费力的张口：“娘，是女儿……不孝，害了……你们。”
顾赵氏听了却越发哭得厉害。
沈初婻已经开始气若游丝：“下了地府，女儿一定……一定求阎王，来生再……再做您们的.....女儿，弥补今生……的亏欠咳咳……”
她话未说完，铱驊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顾赵氏慌乱地用手去擦拭她嘴角下巴的血：“多意，你忍一忍……”
沈初婻紧紧地拽着顾赵氏的手，已经说不出话的她只剩下满眼的不舍与留恋。
她不想死，她已经不是王妃了，她可以陪着母亲了。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的让母亲在送走爹爹和哥哥之后又送走自己呢？
她想活下去啊……
老管家拦住要给沈初婻灌药的顾赵氏，老泪纵横。
“夫人，放小姐走吧！”
顾赵氏不愿，依旧给沈初婻灌药，奈何那药根本入不了口，全数吐出了出来，打湿了两人的衣襟。
“你喝啊，你快喝啊——！”顾赵氏不愿放弃，依旧灌着。
老管家看不下去，上前将药碗端开，哭着喊道：“夫人！小姐太疼了，让她走吧！！”
顾赵氏再也忍不住的抱着沈初婻嚎啕大哭：“走吧，都走吧，你爹和你哥哥会护着你的，莫要害怕，到了下面再也不会受苦了……”
大约半炷香后，沈初婻攥紧顾赵氏衣袖的的手，终是脱力地垂了下去。
只是，自此她的眼睛再也没闭上。
王府。
天外一声惊雷，伍星帆惊坐起来。
胸口是窒息一般的疼痛。
他喘息了几下，才披上衣服下了床。
风雪漫天，伍星帆不知为何走到了寄秋院。
院内除了那棵梅花树，其他都已烧的残破不堪。
伍星帆望着那满地的梅花瓣出神，那花似乎渐渐的与沈初婻的脸重合。
他不知为何想起那天十里红妆，沈初婻挑开盖头，笑靥如花。
但不知何时，她便再也没有对自己笑过了……
突然间，胸口又是一阵疼痛袭来，伍星帆几乎站立不住。
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一般……
在梅树下，伍星帆想了一夜，似有了什么决定。
天色刚亮。
他便唤来随从：“备马，去顾府。”
这三年他不满太后随意的旨意，不悦沈初婻的“暗中算计”，可沈初婻爱他这件事并不作假。
他突然想再给沈初婻一次机会，若她肯认错，休书作废也未尝不可。
出得门的路上，随从有些为难。
“王爷，顾府……已经败了，府邸也卖了，顾家如今只剩下顾夫人和管家了。”
伍星帆停下脚步：“何时发生的？”
“三日前。”
三日前？！不正是沈初婻火烧寄秋院那日。
沈初婻那时的绝望眼神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伍星帆呼吸一窒，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可不过才离了王府一里不到，伍星帆便看见一老人拖着一口薄棺，一满头白发的老妪捧着排位踉跄着与他迎面而来。
在擦肩而过那一刻，伍星帆身形一僵。
他勒紧缰绳，策马奔回，对着那两老人的背影吼道：“站住！”
顾赵氏缓缓地转过身。
伍星帆瞳孔一怔，颤抖的话瞬间被卡在喉中，目光直直定在顾赵氏手中牌位上：爱女沈初婻之位！

第十章 我不信

伍星帆双拳紧握，眼中浸着微怒和慌乱：“沈初婻呢？”
板车“吱”地一声滑动了一步。
顾赵氏抹去残泪，转过身去：“走吧。”
细细的雪飘然而至，两位老人步履蹒跚的背影渐渐远去。
伍星帆黑眸定在那口薄棺之上，气息紊乱的有些狼狈：“好，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要干什么。”
伍星帆一深一浅地跟着薄棺之后，不肯靠近一丝，也不肯远离一毫。
城外。
板车徐徐停下，旁边是一个空坟。
伍星帆的跟随到此让顾赵氏恨意骤起。
“王爷，顾家已经给了你两条命，请您不要再来打搅他们最后的清净之地了。”
随从见伍星帆死死盯着薄棺，便提议道：“王爷，不如开棺一验。”
老管家闻言，气得脸通红：“您贵为摄政王，当真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吗？”
顾赵氏从怀中拿出一张带血的休书，声音已然沙哑
“王爷忘了吗？多意已经不是王妃了。”
伍星帆一把将休书夺过，动作之快让顾赵氏来不及反应。
他将休书撕成碎片，赤红的双目带着决绝：“休书不曾盖王印！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话毕，他跃上马驰骋而去，扬起一地休书碎片。
王府外。
缰绳勒紧后，伍星帆只觉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了下来。
随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伍星帆甩开他们，猩红的眼眶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他捂着心口，密汗划过紧蹙的眉心，许久才抬起沉重的腿进了府。
大厅中，小梅笔直地跪着。
伍星帆额上青筋突起，看着小梅嗤笑道：“你也跟顾家串通好了来诓骗本王吗？”
小梅却将手中一叠被血浸透的锦帕举起来，声音哽咽：“奴婢自知人微言薄，可王爷，王妃三年来从不曾对不起你。如今她也去了，求王爷不要再对王妃有成见了！”
厚厚的一叠血色锦帕如同烈火灼伤了伍星帆的双目。
他微颤的手一把掀开小梅，锦帕散落一地。
伍星帆瞪着小梅，所有怒火都喷涌而出：“来人！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奴才撵出去！”
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架着小梅往府门走。
小梅见伍星帆这般无情，只为沈初婻感到不值。
“王爷，您可知王妃死不瞑目啊！”
伍星帆身形一晃，强压着心痛：“打二十大板，扔出去！”
小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走到沈初婻的墓前。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放声大哭：“王妃！你一生终究都错付了啊！”
杂乱的寄秋院中只有梅树还残留着一抹余情。
伍星帆看着梅树，隐隐能看见树干上斑驳血迹。
沈初婻，你跟本王玩捉迷藏是吧？
什么是平常女子，什么平凡姻缘，你休想就这么离开！
伍星帆扯断一根树枝，毅然转身而去。
太后宫外。
伍星帆冷冷地看着宫外挡住他的两个宫女：“太后呢？”
宫女跪了下来，被伍星帆的气势吓得不轻：“太，太后在与晋宁公主说话，说不见任何人，王爷还是别为难奴婢们了。”
伍星帆怎会在乎两宫女的阻拦，直接就跨了进去。
行至寝殿门外，太后怒骂声便从殿内传了出来：“你糊涂啊！”

第十一章 王妃人呢？

伍星帆止住脚步，用眼神呵退身后的宫女。
寝殿内，太后捶胸顿足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晋宁：“你陷害顾然，害得顾家家破人亡，你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了啊！？”
晋宁妆容被眼泪冲花，却依旧不肯认错：“太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轻寒啊！轻寒不爱沈初婻，沈初婻又不肯下堂，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轻寒被沈初婻折磨一辈子呢？”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晋宁的脸上。
太后含泪骂道：“荒唐！轻寒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若是他不愿的事，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屈服。哀家若不是知道他这性子，怎么会已以权势逼迫顾家同意嫁女，多意也从未求哀家做主她的婚事，可你都做了什么！？”
轰隆一声。
伍星帆脑只觉脑中一声惊天响雷，整个人都已经无法思考。
这三年他都干了什么？
误会沈初婻，让她无辜遭受了三年的孤寂和委屈……
伍星帆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王府，也不知怎么走到的寄秋院。
梅树下的花依譁瓣稀稀落落地被淹没在雪中，好似树干上的血迹一般扎眼。
伍星帆颤颤巍巍地挪步环视着这方已无人的小院。
呼啸而过的寒风好像在嘲笑他这些年的愚蠢。
伍星帆依靠着梅树，终是无力地滑坐下去，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视线模糊中，伍星帆看见孱弱的沈初婻站在梅树下，期盼的眼神伴着嘴角的血线，微笑着看着他……
伍星帆病重两日未醒。
宫中皇上听闻此事也是特地赶了过来。
看着伍星帆苍白的脸色，皇上担心不已，但是他作为皇帝的尊严不能容许他承认自己的过错，只有满心的后悔。
又过了两日。
一丫鬟刚将滤好的药放下，正巧看见伍星帆睁开了眼。
丫鬟立刻奔出房门，边跑边唤太医：“王爷醒了！太医！”
伍星帆看着屋内的下人和太医，眼中尽是疑惑和探寻：“王妃回来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愣住了：王妃死了已经有五六日了啊！
伍星帆见没人回应，立刻怒斥：“本王问你们话呢！王妃呢？”
下人们被伍星帆的怒火吓得六神无主，立刻跪了下来，却无一人出声。
“一群废物！”伍星帆撑着身子下了床，连外衣都没披就摇晃着出了房。
望着寄秋院的破败景象，伍星帆稍稍愣住。
若不是那棵梅树，他真以为这里从未有个叫沈初婻的人。
伍星帆怒视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下人：“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丫鬟小厮们一脸震惊地望着伍星帆，心想王爷莫不是失心疯吗？
伍星帆拂去肩头的一些细雪，语气淡而摄人：“叫人把这儿重修，若和从前有一丝不同，本王就杀了他们！”
当日半晌，伍星帆魔怔般地在王府中走着，连一间小小的柴房都不肯放过一眼。
直到伍星帆吩咐备马说去顾府，随从才壮起胆子问道：“王爷去顾府……为何？”
伍星帆将披风披在身上，尽管光线阴暗，他眼底的柔光却足以将前路照亮。
“去接王妃。”

第十二章 无迹可寻

此时的顾府已改匾换姓成了“李府”。
府门口的小厮看见伍星帆骑着马，领着十几个穿着甲胄的侍卫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门外，个个儿都屏声静气不敢出声。
他们想不会是自家老爷犯了什么事儿吧？
伍星帆干脆地下了马，旁若无人地大步跨了进去。
听见声响的李老爷正想看看发生的了何事，几个侍卫一把将他架了起来。
连带着府内所有的小厮，全部都给撵了出去，末了还扔给李老爷一大包银子。
伍星帆看着这座无甚变化的宅子，心中有个声音在期盼府再大点，可以让他慢慢找……
随从看见已有两日没有进食的伍星帆从匆匆步伐到三步一喘的虚弱模样，终于是忍不住了：“王爷，您还是节哀吧。”
“住嘴！”伍星帆扶着石柱，喘着粗气：“再让本王听见一句，本王就砍了你们！”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好像只是在担心说的人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随从听了这话，也不再敢多劝一句。
伍星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凉意直逼心肺。
还可以去哪儿才能找到她？
城外。
顾赵氏对身后的侍卫熟视无睹，她咳嗽着，手上擦拭牌位的动作也没停下。
“多谢王爷好意了，这里挺好的。”
侍卫目光放在一旁的老管家和小梅身上。
老管家看着已经受了风寒的顾赵氏，本也是拒绝的心思不忍动摇了。
“夫人，顾府是老爷和少爷还有小姐的家，不如就回去吧，也好让他们不再受风霜之苦啊……”
小梅自被赶出王府之后就陪在顾赵氏身边。
如今看顾赵氏年迈体弱，也不想让她受苦。
她劝道：“夫人，王……小姐她也不想看见您受苦的。”
顾赵氏终禁不住二人的劝慰，只得流着泪将顾然三人的牌位揣在怀内，跟着侍卫进了城，回到恍如隔世的顾府。
伍星帆下眼睑乌青，唇色苍白，端坐在顾府前厅，直直地望着府门。
看到顾赵氏三人进了门，他立刻起身，一改刚才的急躁：“王妃呢？”
顾赵氏将怀内的牌位拿了出来，眼藏恨意：“这里只有顾家小女沈初婻。”
伍星帆连看也没看牌位，他哼笑一声，不再多言。
“王妃若是回来了马上告诉本王。”
他叮嘱好府外的侍卫便踏着雪落寞而去。
走在无人的街道中，伍星帆觉得今年的冬天太漫长了。
漫长的让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他宁愿这是一场梦吧……
梦醒来以后，寄秋院还是从前那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