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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下没了声音，琴房雪白的灯光将裴馥霏的脸称得毫无血色。
她仰头，生生将眼泪逼回去，深吸了一口气：“谁做的孽谁来背。我没输过，也绝不服输！”
顾皓霖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能看到裴馥霏眼里的执拗和倔强。
说到底，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都相互了解，她的性子是劝不动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顾皓霖最后只说了一句：“随你。”
“哐——”门被人关上，不一会儿就传来汽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裴馥霏一下无力地瘫坐在地，却忽然笑了，可笑着，却又不自觉湿了眼眶。
二十几年，她就算是捂了一座冰山，也该化了一角。
而他顾皓霖的心，大概真的是铁打的，没有一丝情感。
太阳初升，“红刊”律师事务所。
裴馥霏一身黑色西服，苍白的脸上是不服输和倔强。
她彻夜查了一下“宁沉”公司的财务报表。
从三年前开始，公司的税务就是蒋璐在管，没有内部资料，裴馥霏就去找所有公开的。
细细核对之下，还真从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可越查，裴馥霏越是心凉。
从一年前开始，蒋璐就开始有大笔资金流转痕迹，账目报表一路猛升。
这么大的动静，连她都看出来了，顾皓霖不可能不知道。
由不得他？
咀嚼着他昨晚的这句话，裴馥霏的心里一股粘稠的腥甜上下翻涌。
哪里有什么由不得他，从一开始，他就是要把她往绝路上推的！
她合上资料，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又涌上眼眶。
“咚咚咚——”
助理在门口敲了敲门：“贺律师，老板找您。”
“好，我马上去。”裴馥霏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
办公室。
看着眼前的信封，裴馥霏心里陡然衍生出一种不好的依誮预感。
“一宁，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辞退你，我这律所就开不下去了。”老板一脸为难。
裴馥霏后脊背有些发凉，好像感受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她。
老板看她脸色不好，叹了一口气：“一宁，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现在不仅是我们，只怕整个江城的人都不敢用你了！”
整个江城……
会是顾皓霖吗？

裴馥霏没有怪老板，世事如此罢了。

离开律所，裴馥霏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往水里沉，沉得她喘不过气。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家走，刚到家门口，却正看见几个法院的人来贴封条。
她心下一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法院的人看了她一眼：“裴馥霏女士吧？我们之前已经寄过通知单了，您名下的公司已经破产，现在资不抵债，所以您名下的银行卡以及所有不动产都会被冻结。”
她从没收到过通知单！
裴馥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能拿到寄给她的信，完全阻隔她信息的，除了顾皓霖，还能是谁？
她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却又沉默着转身离开。
转了不知多久，裴馥霏回到了白云巷。
这条她跟顾皓霖一起长大的老巷子。
长长的陈年老巷落满了银杏叶，好像跟她搬离这里的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裴馥霏爬上四楼，却发现，连这座母亲临了时给她留下的房子也被贴上了封条。
她这才彻彻底底意识到，现在，她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她坐在家门的楼梯口，痴痴看着楼道口透进来的夕阳一点点暗了下去。
天，黑了，而她，无处栖身了。
拜顾皓霖所赐，她拥有的一切就这样轻易被他碾得一丝不剩。
旁边邻居家的门忽然打开，记忆里是住着邻居阿伯，可是出来的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脸孔。
那人看见她，有些不爽：“你在我这楼梯口坐了这么久要干什么？去去去，别挡着路！”
裴馥霏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只能又起身离开。
走到巷子头，她深深回望了一眼这条熟悉的老巷。
她这才发现，常在街边守着的一条小黄狗不见了，楼下的邮筒也换了新的。
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实际却处处都变了。
物是人非，原来如此。
她无处可去，想起了杜禹泽，她也只有这么一个交情还算不错的朋友。
她给杜禹泽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却是他的助理接的。
助理的声音听起来焦急无比：“贺律师，我们杜总上次跟宋家的案子出事了，现在杜总人都被抓进了拘留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第七章 她没有家了

裴馥霏顿在了原地，杜禹泽和宋家的案子她非常清楚，分明已经是十拿九稳，在她的手里绝对不会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怎么会……她猛地想起来，当时是顾皓霖那么极力地让她不要管这个案子。
原来，又是算计好了的，就是要把她逼入绝境，没有人能帮她。
顾皓霖，他把最卑劣的手段，最深的算计都用在了她的身上，非要将她往死路上逼。
夜风侵袭，裴馥霏忽然感觉心里透凉，冻得她的心打了霜一般在颤抖。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大街上，穿街过巷。
她紧紧裹着身上的风衣，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找出了不到二十块的现金。
而身上的首饰，除了脖子上她妈给她留下的项链，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十块钱，她连这城市最便宜的招待所都住不起。
她走得累了，也饿极了，看见街边的小贩还在这深夜卖着红薯，她上前买了两个烤红薯。
裴馥霏走向前面公园的长椅，发现上面坐着一个流浪的老人。
老人蓬头垢面，衣衫单薄，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红薯，递了一个上前：“老伯，吃一个吧。”
“谢谢，谢谢你……”老人感激地接过红薯就开始吃。
裴馥霏在老人旁边的长椅坐下，一口一口着吃着红薯，看着眼前城市灯火万家，繁华不歇。
人人都有家，却也总有无家可归的人。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一个家，却发现从一开始就不过在自欺欺人。
回过神来，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刻，裴馥霏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她这二十年，究竟算什么！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天空顷刻阴云密布。
一旁的老伯看了看天，好心叫她：“姑娘，人这一生谁能没遇到几件坎坷事，会过去的。快下雨了，别哭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裴馥霏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看着远处亮起的一盏盏灯一个劲地掉眼泪。
她没有家了。
她早就没有家了……
“轰——”一声，雷声轰隆而至，伴随着一场倾盆大雨。
老人看下了雨，只好匆匆跑掉。
裴馥霏独自坐在雨中，任凭大雨淋湿。
她希望这样彻骨的寒冷能让她清醒过来，她爱得太久，爱得这般无怨无悔，她甚至不奢求顾皓霖会爱上她。
可是，顾皓霖把她当工具，当棋子！
眼泪和着大雨，似乎要流尽了一般，裴馥霏浑身冰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停在跟前，一把雨伞挡在她头顶。
裴馥霏抬起头，正对上顾皓霖那双熟悉又淡漠的双眸。
四目相对，世界仿佛只剩下哗哗雨声。
顾皓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跟我回去。”
回去？
她连家都没有了，又能回到哪里去？
裴馥霏没有动，沙哑着喉咙问他：“你满意了？”
顾皓霖狠狠皱了眉，并不愿跟她多说，抓着她的手强行带她离开。
宋家书房。
宋振庭看着文件，一旁的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那头便开口道：“宋老先生，那个贺律师今天找到了点东西，恐怕会牵扯到蒋小姐身上啊。”
宋振庭翻文件的手便顿住了，脸色一沉：“你去处理干净，绝对不能让这件事牵扯到璐璐！”
“是。”
宋振庭脸色稍缓：“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心心没有找到之前，未来能继承宋家的，也就只有她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一阵，这才开口：“其实……我们之前已经查到了夫人之前在白云巷的出现过，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一定要快！”
蒋璐端着水果停在书房门口，听到那些话，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八章 这辈子就到这了

裴馥霏坐在桌子前，头发还在往下掉着水珠，浑身的衣服也已湿透。
顾皓霖开了暖气，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在她面前：“永柔的衣服，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裴馥霏没有动，脸上却泛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一寸一寸的看着这个陌生的房子，恍然了悟了顾皓霖对自己隐瞒的东西究竟有多少。
一间公司，一套房子，一个女人……还有什么，不，是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呢？
顾皓霖不耐的皱着眉，质问道：“你是想生病吗？”
裴馥霏望着他，好像隐隐还能窥见他当年少年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顾皓霖性格跟现在其实没差，但也有寻常少年的温柔与青涩。
只是现在，时间将这个男人打磨得圆滑后，倒是越发冰冷。
她收回眼神，声音嘶哑：“顾皓霖，我想吃你做的长寿面。”
顾皓霖身形一顿，他看着形容狼狈的裴馥霏，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心里一下压抑下来，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厨房里，锅里烧着水。
顾皓霖看着一点点沸腾起来的热水，不由愣神。
他其实记得，他和裴馥霏最苦的那年，她生日那天，他也是亲手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那天，裴馥霏一边吃一边哭，对他说，不管再苦再难她都会陪他一直走下去。
那眼神，多么坚定。
顾皓霖眼里涌动着异常复杂的情绪，裴馥霏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终究是有一点不同的。
“咕咕咕……”水沸了，水花在锅里翻滚着。
顾皓霖抓了一把面条放进锅里，看着面条变软，他的眼神也逐渐平静下来。
这世上是没有回头路的，决定了的事情，就要坚定不移的去做。
屋外的雨停了，屋里的暖气升了起来，顾皓霖端着面条走出来。
裴馥霏没有换顾永柔的衣服，只是用洗衣机烘干了自己的衣服。
裴馥霏看着眼前的面条，里面加了荷包蛋，有肉，有青菜，看起来很丰富。
她忽然感觉眼眶酸酸的，低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终究，也不是记忆里那个味道了。
她放下筷子，抬头的刹那，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圈。
裴馥霏缓缓站起身，看他的眼里极尽悲哀，脸上却是带着笑的：“还是当年那碗什么都不放的清水面好吃。”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往门外走。
在打开门的刹那，屋外的灯光倾泻而下。
顾皓霖忽然忍不住开口，叫她：“裴馥霏。”
裴馥霏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背对着他，一字一句，声音坚决：“顾先生，这辈子我们就到这，散了吧。”
然后，顾皓霖就那样看着她往外走，走进无望的黑夜里，徒留那灯格外刺眼，甚至灼痛他的眼眸。
她没有回头，她亲口说，这辈子，散了吧。
……
裴馥霏回到律师事务所，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
她找出查到的证据，靠着这个，她或许能够翻盘。
她赢了那么多次，这一次，裴馥霏忽然没底。
因为那是顾皓霖。
她带着东西离开律师事务所，街上几乎没了人。
走到一处路灯不亮的地顾，忽然眼前就有人将她拦了下来。
“你们有什么事？”裴馥霏心中一紧，眼前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
为首的人不说话，直接狠狠推了她一把！
裴馥霏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地，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剩下几人捡起掉落的文件类东西就跑。
裴馥霏脸色一变：“你们干什么，还给我！”
为首那人却揪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威胁道：“裴馥霏是吧？我告诉你，别想着跟宋家作对，不然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那人冷哼了一声，又将她扔在地上！转身飞快的跑了。
裴馥霏看着满地狼藉，心里升起一阵绝望。
她唯一能翻盘的证据……没了。
难道她真的只能无端地背负这样的罪名入狱，永世不得翻身吗！
“哒哒哒……”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贺律师，真巧啊！”蒋璐走上前来，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裴馥霏。

第九章 不回头

裴馥霏看到她，明白了。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蒋璐：“是你让人做的。”
蒋璐双手抱在胸前，不置可否地一笑：“我说裴馥霏，你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罢了，伯沉和我都不会放过你，你老实配合，也不过做个十几年的牢罢了……哈哈哈。”
说着说着，她或许也觉察到自己的幸灾乐祸，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张遗漏的纸在裴馥霏脚边，被风吹得老远。
她死死攥着手心，感觉头顶像张了一张大网，将她团团缚住。
裴馥霏心里的绝望一点点蔓延，忽然觉得心力交瘁。
可在蒋璐面前，她还是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强行冷静下来：“我不会认罪的，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没有其他漏洞了吗？”
蒋璐轻蔑一笑，一脸怜悯地看着她：“可惜啊，你没有机会了。我不妨告诉你，等你入狱，我跟伯沉就会马上结婚，你所有的一切都会统统被我抢走！”
裴馥霏胸口一阵血气翻涌，脑子里嗡嗡作响，忽然无力反驳。
顾皓霖，你何至于要这样对付我！何至于此！
看裴馥霏大受打击的样子，蒋璐得意一笑，踩着高跟鞋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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