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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既墨扶着纪母坐下，冷眼扫过心理医生：“你想聊什么？”
    心理医生温和的笑了笑，看着别墅里的布置问道：“这里的家具都是夫人准备的吗？看起来很温馨。”
    “嗯。”程既墨冷漠回应。
    “纪先生可以详细说说吗？”
    心理医生放轻了语气，就像和一个熟悉的朋友在聊天。
    可程既墨是消防队长，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心理素质和更高的心理防线。
    “不方便。”他刻意拒绝，不配合任何问题。
    心理医生凝视着他，思索了一番后转头看向纪母：“劳烦您跟我出来一下。”
    纪母担忧的瞧了眼程既墨，跟着心理医生出门。
    两人走到门口，心理医生开诚布公：“纪先生的状态不太乐观，我建议先让他静养，因为消极抵抗治疗，会误导心理医生的判断。”
    纪母的心如同吊在钢丝上，进退不得。
    她上前握住心理医生的手，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他这样，我们怎么放心让他静养？他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心理医生理解她担忧儿子的心情，可心理疾病并不是普通的疾病。
    病人不配合，他也没办法。
    所有人知道症结是出在程既墨身上。
    纪母也清楚自己的儿子，过刚易折。
    她唉声叹气的回到别墅，却发现纪家父子俩人竟然在喝茶。
    程既墨若无其事的和纪父聊着家常，恍若一个正常人。
    “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有心情喝茶？”纪母就上前拉起纪父，“你给我出来！”
    她将人拉到别墅外：“儿子都这样了，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急也没有用啊。”纪父端着茶杯，无奈摇头。
    “我们就这一个孩子！”纪母抓着他的手，又急又无助：“我不管！你现在必须给我想个办法！”
    纪父也急，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带着心理医生上门。
    两人顿时没了话，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半响后，纪父才叹道：“要不再给他安排一段婚姻，说不定能转移注意力。”
    “可这样能行吗？他现在一心都在乔衫身上。”纪母担忧的掐紧了纪父的胳膊，“万一……”
    纪父直接打断纪母的话：“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看蓝染那孩子就很好”
    
    第20章 
    
    建林的天总是很清澈，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蓝染自从那次之后就再没见过程既墨，她回队里销了假，专心工作。
    接到纪父纪母约吃饭的电话时，队里恰巧收到了涂母的丧事邀请函。
    主任发了话，让大家尽量都参加去悼念乔佳念。
    “伯母，我还有事，就不去吃饭了。”蓝染捏紧邀请函，不知道程既墨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队里最近这么忙吗？连个吃饭的功夫都没有？”纪母不解。
    蓝染踌躇了片刻，决定说出实情：“不是队里的事情，是乔佳念的葬礼。”
    电话里沉默下来，双方都没再开口。
    “伯母收到邀请函了吗？”蓝染问。
    纪母眉头紧皱：“没有。”
    当时两人结婚的时候，涂母不同意，纪家也没有好脸色，只是后来看乔佳念把程既墨照顾的不错，所以态度才缓和了不少。
    但两家的向来是不走动的，她们也从不要求乔佳念向自己尽孝。
    蓝染了然，她在心理咨询室里来回踱步：“奕海知道吗？”
    “唉……”
    听见叹息声，蓝染皱眉：“他还没走出来？”
    “我们找了心理医生上门，可是医生说奕海自己不愿意，谁也没办法给他疏导。”
    愁绪堆积在纪母的心头，她的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不少。
    “是这样。”
    蓝染淡淡回答，作为心理医生，她很明白病人不配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自己愿意沉溺在虚无的幻想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哪怕幻想是假的，是致命的毒药，他依旧想饮鸩止渴。
    “所以我还是想请你吃饭，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纪母知道蓝染上次见程既墨两人闹变扭的事儿。
    可为了自己孩子，她不得不委屈蓝染。
    蓝染哽住。
    她有什么办法，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从来都只会觉得别人的拯救是负担。
    “带他去参加涂医生的葬礼吧。”
    许久之后，蓝染才再次开口：“人不能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戳破了说不准会柳暗花明。”
    “可这……”
    纪母犹豫，她不想拿程既墨冒险。
    “算了，这么做太冒险。”蓝染知道纪家的顾虑。
    说完，她挂断电话，走出心理咨询室，去找沈漾。
    就算纪母不愿意让程既墨知道，她也有别的办法。
    沈漾正带着一队和二队在操场上训练。
    今天联系的内容是速降和外墙翻爬。
    自从程既墨休假后，他就暂时接管了一队的训练。
    沈漾也变了很多，脸上再也看不见嬉笑。
    消防中队定制的训练日程很紧，体能、技能、知识和心理训练等等。
    但凡落下一种，在现场都有可能会造成伤亡。
    蓝染看了会，才抓住空隙和沈漾打招呼：“沈队。”
    训练停了下来，沈漾诧异的转过头来看她。
    蓝染拿出邀请函：“这是涂医生葬礼的邀请函，你能帮我去送给纪队吗？”
    沈漾微怔，片刻后才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好。”
    另一边。
    送走了父母的程既墨一直呆在别墅里，和自己幻想里的乔佳念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他从没觉得自己能和世界上的另一个人如此契合过，不需要对话对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当沈漾敲响纪家别墅大门时，程既墨正和乔佳念窝在沙发里面看电影。
    门铃响起，他极其不耐烦的看了眼监控。
    就看见沈漾穿着常服，拿着邀请函站在门外。
    第21章 
    
    纪氏别墅内。
    程既墨眉头立即紧拧在一起。
    他搂了搂乔佳念，低声说：“老婆，你先回卧室。”
    说完，他还目送人回到卧室后，才起身去开门。
    沈漾等了不少时间，他规矩的等在门口，粗糙的手指一直摩挲卡片上的葬礼二字。
    门打开的瞬间，两人对视在一起。
    沈漾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藏。
    程既墨对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好奇，语气平常：“有事？”
    “嗯……我能进去坐坐吗？”沈漾见程既墨精神还不错，便想看看他在家生活的怎么样。
    不料男人一点面子不给：“不能，有事说事。”
    沈漾踌躇了会，将手里的邀请函递到他面前：“我……你去送送她吧，不然我怕你会后悔。”
    程既墨垂眸，就扫到了乔佳念葬礼几个大字。
    他面色一僵，心里升起一股恐慌，恍若觉得自己好似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可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他压了下去，程既墨转瞬眼底露出讥讽。
    他猛的抬手将沈漾的手打掉，那张邀请函掉落在地。
    轻飘飘的纸上顿时沾满了灰尘。
    沈漾眉头紧皱，他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什么意思！？”
    “这话该我问你，我老婆活的好好的，你他妈的送什么邀请函！”
    程既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沈漾，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
    沈漾深吸气，弯腰捡起邀请函：“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现实，可她已经……”
    不想那个死字还没说出口，程既墨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往下按去，同时提起膝盖撞向沈漾腹部。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沈漾立即抬手阻拦程既墨的攻击：“你疯了？”
    可男人却不管不顾，持续对着沈漾拳脚相向。
    几下之后，沈漾也来了脾气，他们疯狂扭打在一起。
    十五分钟后，两人脸上都不同程度的染了伤。
    程既墨喘着粗气，轻斥了声：“滚。”
    接着他转身回了别墅，死死将门摔上。
    沈漾看着程既墨的背影消失后，才龇牙咧嘴的捡起地上被揉皱的邀请函。
    他艰难的走到纪家的别墅门口，伸出颤抖的指尖，想要去按门铃。
    但他的手足足停了十秒，却又收回来，将那张发皱的邀请函塞进门口的信箱里。
    沈漾走了。
    程既墨坐在沙发上，通过监控看着他走的。
    只是盯着屏幕看久了，难免有些头痛。
    程既墨没再去管那张发皱的纸，而是转身上了楼。
    打开卧室的门时，乔佳念正坐床上等他。
    “怎么受伤了？”
    乔佳念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走到他面前，担忧的拂过他眉角的伤口，“是沈漾吗？”
    “嗯。”程既墨看见她，刚刚心里的惶恐才放下。
    乔佳念没问为什么，打开了家里常备的药箱。
    一边像以往那样给他上药，一边轻声叮嘱：“要爱护自己的身体。”
    程既墨看了她许久，兀的轻笑了声：“我有时候也不明白我自己，蓝染没回来前，坦诚的说，我好像是怀念她，但她回来之后，那种念念不忘的感觉突然散了。”
    乔佳念定睛看着他，等着后文。
    “或许人总是善变，你们站在一起时，我才明白爱和爱原来也有区别，你始终热烈又坚定，而她却沉溺在试探里，我早就该明白我爱你。”
    程既墨从没对着别人剖悉过自己的心里的想法。
    毕竟不适宜伟光正的东西，应该始终藏于人性深处，不为外人所知，才能不受诟病。
    乔佳念微笑着走到窗边，落日的余晖散在她的掌心里。
    程既墨听见她笑着说：“我知道，我原谅你了，我不介意。”
    可下一秒，乔佳念就跌出了窗外，程既墨立即飞身去拉，两人一同从楼上摔落。
    
    第22章 
    
    程既墨快速下坠，看着乔佳念在自己的眼前消散。
    他紧张的大喊：“乔佳念！”
    可到处都是空荡的虚无，连回声都没有。
    程既墨猛的惊醒，才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iPad的再看门口的监控。
    大概是沈漾走那会儿，看着晕过去了。
    虚幻的梦境让他心悸，程既墨摸着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何时笼罩了这片天地。
    他起身走向二楼，乔佳念像梦里一样，乖乖的坐在床边等他。
    “怎么受伤了？”
    程既墨看着她脸上闪过的诧异，心里一紧。
    他想起沈漾给的那张邀请函，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大火。
    但是是什么大火程既墨不记得了，他捂住发痛的头，跌跌撞撞的下楼。
    打开门时，那封发皱的邀请函还放在信箱里。
    他疯了似的想把那张该死的纸给拽出来，可信箱年久失修，不知什么地方卡主了纸张。
    突然“刺啦”一声，邀请函裂开。
    程既墨紧紧捏着手里的半张纸，屏住呼吸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去取另半张。
    拿出来后，他将颤抖的手将两张纸拼凑在一起，一字一句的阅读。
    看到那句‘小女乔佳念因救人去世’后，程既墨兀的头疼起来。
    他回过头，看见乔佳念就站在门内，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
    程既墨目光扫过她，将纸放进口袋里：“你受伤了？”
    乔佳念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怜悯：“受伤的人是你。”
    “一点小伤。”程既墨轻笑一声，上前牵起乔佳念的手，“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想你煮给我吃。”乔佳念反握住男人粗糙的掌心，“你刚刚在外面在看什么？”
    “没什么，一封胡说八道的东西而已。”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门，过往的记忆再次被程既墨塞进不知名的角落里。
    ……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
    乔佳念葬礼的那天，涂母早早的准备好了一切。
    消防队到门口，将涂母和她手里的骨灰盒接上车，朝着陵园驶去。
    与此同时，纪家父母也一大早就来到了程既墨家门口。
    他们思前想后，都决定蓝染的说法可以试试。
    就算不行，去参加儿媳的葬礼也是天经地义。
    两人以祭拜一个远房亲戚为名，将程既墨带到陵园内。
    守株待兔似的等着涂母带着骨灰盒来下葬。
    程既墨脸上的伤还没好，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到眉角的伤疤上，兀的有些痛。
    他眺望着山头，想起上次在这里遇见乔佳念。
    她那时候叫他陪她来祭拜父亲，可他却说没空。
    结果第二天却被她撞见陪蓝染来祭拜一个远方堂兄。
    他当时的心眼可真够大的，竟然连两人葬在一个墓园都没注意。
    思绪就这样飘着，消防队的救援车近了。
    刚驶过来，程既墨就看见了上头乔佳念的遗照。
    他额尖上的青筋暴起，手也紧握成拳，他红着眼质问纪父纪母：“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纪父将纪母拉到身后，“我从小时教你这样跟爸妈说话的？”
    程既墨不语，往日沉稳的一双眼，此刻好似能冒出火来。
    纪父气不过，抬起手掌狠狠朝着程既墨的脸上扇去——
    
    第23章 
    
    陵园内安静又肃穆，微风拂过时，树梢上的叶子沙沙作响。
    扇在程既墨脸上的巴掌是极响的，但顷刻间就被沙沙的树叶声和消防车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程既墨偏过头，眼底满是悲戚。
    那些刻意被忽略掉的记忆涌上脑海。
    他痛苦的捂住头，难以自抑的后退两步，靠在道路一旁的树上。
    心底里那些被压抑已久的痛苦又翻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
    涂母抱着骨灰盒下车，目不斜视的从程既墨身边走过。
    程既墨伸出手，一个等字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有挤出来。
    沈漾路过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都会过去的。”
    “过去个屁！”程既墨挥开他的手，猛的冲到最前方的涂母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骨灰盒。
    众人俱是一惊，脸色各异的看着他。
    “不准下葬。”程既墨低声轻语，双手紧紧将盒子贴在胸前。
    涂母颤颤巍巍的捂住心脏：“那是我女儿！”
    程既墨置若罔闻的看着骨灰盒，不发一语。
    “那是我女儿……”涂母走上前，红着眼伸手从男人的怀里去抢。
    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怎么可能抢的过孔武有力的壮年男人。
    程既墨甚至都不用使劲，涂母也不可能从他的手里拿走乔佳念的骨灰盒。
    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