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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说。”
夜七没办法只好如实禀报：“那年江南突发洪涝，恰逢云大人任江南知州，夫妻两人为了救一对百姓夫妇，不幸被洪水冲走，尸骨无存……”
萧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暗暗攥紧了几分：“为何没丽嘉有告知本侯？”
“那时您正班师归朝，全城举国欢庆，奴才刚提，您就……”后面的话夜七没敢说。
闻言，萧然想起来了。
当时他意气风发，只觉女人家的小事算不上什么，便让夜七不用理会叶蕊诗。
小事……
他这才终于明白为何那年，皇帝亲封叶蕊诗一品诰命，而她却是惶恐接下，终日郁郁寡欢。
“她走了多久？”萧然声音微哑。
“已有十二日了。”
十二日，若是乘马车，早该到江南了吧？
他又问：“可有消息传回？”
夜七摇了摇头。
萧然心一沉。
他本想让夜七赶去江南接回叶蕊诗，可想到云父云母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她不可能是因为此事闹脾气。
或许是习惯了他人的追捧，习惯了她的顺从，萧然想等叶蕊诗自己回来。
成婚七年，他不信她真能走的这般坚决。
况且，她现在什么依仗都没有了，肯定是会回来的。
校场。
萧然心不在焉的看着校场内训练的士兵。
到了戌时，日已归山，他才离开校场。
不曾想刚走到宫门，就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马车旁。
萧然一扫眼底的郁气，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女子的手臂：“叶蕊诗，你可知错？”
女子转过身，眸光流转：“卿珩……”
眼前之人不是叶蕊诗，而是萧然的青梅且远嫁到越国的郡主谢婉姚。
萧然松开了手：“你怎会在这？”
谢婉姚杏目染上泪意：“越国国君驾崩，我又听闻叶蕊诗终于肯与你和离，故此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只为见你一面。”
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想牵萧然的手：“卿珩……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萧然微拧着眉，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叶蕊诗还是本侯之妻！”
“我知道她是。”
“我不在乎。”
萧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本侯还有事，你自便。”
话落，他便上了马车，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谢婉姚。
回到侯府。
萧然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没见。
提笔写字时，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却已经看不到叶蕊诗研墨的身影。
看着手旁的砚台，谢婉姚的话回荡在萧然的脑海里。
“我知道你是被逼才娶她，外界传她不过是占着侯府夫人的位置……”
萧然心一点点的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敲响。
夜七匆匆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禀报。
“侯爷，江南来信，是夫人的！”

第五章 代笔书信

萧然立刻放下笔，眸光发亮：“打开！”
夜七将信件打开后放到了书案上。
只一眼，萧然便认出这不是叶蕊诗亲笔。
果然，信件上写着。
“卫侯，我是已故镇北大将祁臻之妻云知画，特代家妹起笔一封书信。”
“卫侯事务繁忙，可是忘了和离后，该给家妹的赡养银两……”
他冷眼看着信，信中只字未提叶蕊诗所做之事，为的竟是银两。
叶蕊诗何时变得如此市侩，为了银两连信都要家人起笔。
萧然看向夜七：“告诉她，想要银两就自己回来拿。”
十几日不归，一句交代没有。
如此不守妇道的女人，亏自己还觉得亏欠了她。
真是可笑至极！
三日后。
已故镇北大将祁臻府上。
云知画收到卫府的口信，气的眼眶发红。
她强掩心间的难受，转身走进卧室。
只见里面叶蕊诗穿着单薄地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手中的绢帕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长姐，你怎么在这儿？天快黑了，我该去给侯爷做晚膳了……”
叶蕊诗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床榻上站起，目色焦急。
看到这一幕，云知画险些落泪，她上前把人扶回了床上。
面对又忘了所有的妹妹，她忍痛解释：“轻轻，你向萧然提了和离，你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闻言，叶蕊诗动作一滞，疼痛袭上大脑。
这十几日发生的事一点点回想起来，也慢慢涅灭了她眸中的光。
这时，云知画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走进来：“夫人，吴大夫说要用药浴，但必须先缴清欠下的诊疗费。”
“胡说什么！”云知画连忙起身低呵。
丫鬟见叶蕊诗醒了，自觉说错话，慌忙住了口。
看到这一幕，叶蕊诗都明白了。
她把床头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仅有的四件首饰：“长姐，我有钱。”
看着那她出嫁时戴的发钗，云知画心疼之余又倍感心酸。
妹妹嫁到卫侯府七年，和离后包袱里竟只有这些。
云知画转过头，不愿让叶蕊诗看见自己泛红的双眼。
她吩咐丫鬟：“你先带吴大夫去客厅，我等会就来。”
若非为了叶蕊诗的病，她也不会丢了云家风骨，写信找萧然拿钱。
“是钱不够吗？”叶蕊诗问。
云知画背着身，许久后才艰难地点点头。
闻言，叶蕊诗攥着发钗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出言安慰：“无妨，那便不治了。”
姊兄战死沙场后，姐姐一个人管理这偌大的府邸，还要照顾二老，所有的重担都压在长姐一人身上。
她不能成为姐姐的拖累，更何况她本就活不久了。
望着叶蕊诗苍白的病容，云知画抑着苦涩，将人轻轻揽入怀内。
温暖的怀抱让叶蕊诗想起了云母，她噙泪弯起嘴角：“长姐，我想爹娘了。”
听到这话，云知画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瞎说什么，爹娘可不想你……”
翌日。
天还未亮，叶蕊诗将首饰和一封辞别信放在桌上，只带了些许盘缠。
她背着来时的包袱走到云知画房门外。
寒风凛凛，叶蕊诗缓缓跪下，对着紧闭的门磕了个头。
“爹娘故去，长姐如母，原谅妹妹不孝，若有来世，轻轻还与你做姐妹……”
雪悄然落下，寸寸染白她乌黑的发。
迎着飞雪，叶蕊诗离开祁府，踏着不舍和孤寂一步步离去……

第六章 赌气赴宴

一路颠簸十几日。
叶蕊诗终于如愿回到了江南
她没有直接回云宅，而是来到了云家族墓。
一直以来，萧然都告诉她要孝敬爹娘，可那只是他的爹娘。
而她自己的爹娘却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往日有专人打扫的族墓，此刻破败不堪一片荒凉。
迎着满天飞雪，叶蕊诗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往前迈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时隔三年，她终于回来了……
望着眼前的两座衣冠冢，叶蕊诗缓缓跪下，泪水也跟着滑落。
“爹，娘，轻轻回来了看望你们了……”
卫侯府。
萧然从梦中惊醒。
梦里，他梦见叶蕊诗死在大雪纷飞的江南。
萧然捏了捏眉心，将心底的不安抹去。
喝了十碗陈年烈酒都没死成的女人，怎么会死呢？
然而残余的睡意也被那个梦一扫而空。
他看了眼外头未亮的天，随后起身披着衣服坐到榻上。
以往这个时候，叶蕊诗会将热茶端来，细心地替他整理衣裳。
一室寂静，萧然望向窗外的目光渐远。
已过一月有余，除去云知画那封信，他再没有收到叶蕊诗任何消息。
他拧着眉，就这么坐到了天明。
束发时，萧然打开檀木盒，却看见发冠旁两缕被红线缠在一起的青丝。
他眸色一紧，不由得动怒要将其扔掉。
可耳畔忽然响起叶蕊诗刚嫁进侯府时所说之话。
“夫君，民间有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只愿能陪你从青丝到白发……”
夫君……
萧然眸光渐渐暗下。
不知何时起，叶蕊诗也如旁人那般称他为“侯爷”了。
半晌，他合上檀木盒，索性不戴发冠。
洗漱之时，萧然抬头便看见一块绣着他生肖的帕子落入眼帘。
“夫君，今年是您本明年，我只愿你平平安安。”
叶蕊诗的声音又出现了……
萧然眸光一沉，转身离开。
偌大的侯府，好像他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就像影子，跟随在他左右。
校场。
几个副将见今日的萧然脸色更加憔悴，不由问：“侯爷，可是因军务烦恼？”
萧然不答，冷眸扫过后，副将们也不敢多问了。
行至校场营帐。
萧然刚坐下不久，上官楠就来了。
看到向来意气风发的侯爷满眼血丝，也忍不住问了句：“叶蕊诗还未回来？”
二人自小相识，他也发现唯有叶蕊诗能影响萧然的情绪。
萧然嗯了一声，眉目拧的更紧。
他也没想起一向温顺贤淑的叶蕊诗会有这么倔强的时候。
见萧然脸色难堪，上官楠话锋一转：“皇上今日为婉姚郡主设宫宴，郡主还特意让我来叫你一起去。”
“不去。”萧然没有半丝犹豫。
冰冷的回答让上官楠一愣：“为何？你们自幼一起长大，若不是郡主被送去越国和亲，你们这算是对神仙眷侣。”
说着，他又小声地嘟囔了句：“何况你和叶蕊诗之间并无情谊，何不借机和郡主再续前缘？”
萧然眉目一横：“你何时这般多嘴了？”
听他语气带着几分愠怒，上官楠怀疑道：“莫不是你对叶蕊诗动了真情？”
萧然神色微凝，良久后才冷飕飕回答：“就算世间再无其它女子，本侯也断不会喜欢她。”
见他说的决绝，上官楠也不好再开口。
不一会儿，夜七进帐将边关公函交给萧然，又附耳言：“主子，夫人还未有消息。”
萧然墨眸一沉，起身看着正准备离开的上官楠。
“进宫赴宴。”

第七章 香消玉殒

江南三月，残雪渐化。
云宅内。
叶蕊诗头上扎满了银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
回家不过才几日，她病越发厉害，幸好云知画不放心赶过来，才在云宅内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她。
大夫取下银针，语气沉重：“药石无医，不必再费工夫了。”
闻言，云知画心霎时一紧，慌忙拉住要走的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无论多少银两我都给！”
大夫无奈叹言：“老夫行医数十载，岂是贪恋钱财之人，不如多陪陪她吧，也好让她走的心安……”
话落，大夫就背起药箱离开了。
云知画红了眼眶，双手扶着桌角才不至于瘫倒。
她派人去找萧然已经走了三日，但上京离江南至少要八天。
可叶蕊诗现在的情况，根本等不到萧然。
病榻上，叶蕊诗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唤了声：“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