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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力低喃的声音顺着画面传进苏寒羽耳中，像是钝刀不断嗟磨着她的心。
她再绷不住，痛哭出来：“舟舟——！”
又是为了自己！
他明明能早早的离开秦家，为了自己他忍气留下。
他明明很快就能迎接新生，可又是为了自己，他付出了命……
自己真的是个祸害！
苏寒羽想着，胃里突然一阵翻涌，一股腥甜不断上涌。
但她死死地咽了下去。
苏寒羽抚着秦亦舟苍白的脸，替他整理着衣服，目光空洞：“你安心的走吧，不要担心姐姐了……”
这时，手却突然碰到一个异物，她取出，才发觉那是一个玉观音像。
是自己为了哄年幼的他而买的不值钱的东西，他竟然一直戴在身边这么多年。
苏寒羽心如刀绞，才压下去的血再次翻涌着。
她顺了好几口气之后，才跟着医生去处理秦亦舟的后事。
可刚走出太平间，苏寒羽的脚步就停下了。
来来远远的医院过道上，穿着西装的周书寻站在那里。
听说秦亦舟出事以后，他不知为何就来到了秦家所说的医院。
而如今他看着消瘦无比的女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良久他喉头滚了滚，吐出两个字：“苏寒羽……”
听闻这声轻唤的苏寒羽，几乎刹那间就红了眼，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他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一幕。
“我先去处理弟弟的后事……”
话落，苏寒羽继续跟着医生走着。
女人沙哑无力的声音让周书寻心一颤，他忽然伸出手，却只能抓住一片衣角。
苏寒羽停下来，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的却是：“姐夫很快就要和堂姐完婚了，我弟弟的事我自己能处理，谢谢你能来看他。”
说完，她将衣服扯回来，继续向前走，这条过道仿佛没有终点……
而周书寻怔站在原地，苏寒羽的话一字一句砸在心里。
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拒绝自己。
回过神时，早已看不见苏寒羽瘦弱娇小的身影。
周书寻再回头看着‘太平间’三个字，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接下来两天，苏寒羽一直在料理秦亦舟的后事。
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他买了一块墓。
那本来是她积攒着给他上大学用的，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墓地。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际忽然闪过了几道雷光。
“舟舟，一路走好。”
苏寒羽看着墓上那抹秦亦舟熟悉的笑颜，努力的稳住情绪：“过不了多久，姐姐……就能去陪你和爸妈了。”

第十章 谎言

回到秦家。
苏寒羽翻看着从学校整理回的弟弟的遗物。
直到看到他的日记，苏寒羽再也压不住早就崩溃的情绪。
日记里面的他一直在自责，说他让姐姐在秦家过得不好，还说等他考了大学他就来接自己离开秦家。
苏寒羽握着日记本的手都微微发颤，胃里一阵翻涌，喉间的腥甜再也忍不住。
“噗——！”
一大口的鲜血喷出来，溅在日记本上。
苏寒羽想抬手去擦，可那血还是一点点的浸透了纸张，晕花了字迹。
她小心翼翼的翻动着纸页，继续看下去。
“我给姐姐买了件裙子，藏在了衣柜最底下，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看到，她会喜欢的吧？”
他的话里带着丝丝的不确定，也带着浓重的期待。
苏寒羽忙撑着无力的身体往衣柜走去。
可是腿脚发软，她整个人直接摔到了衣柜前，“扑通”一声巨响。
膝盖骨上一阵剧痛，可苏寒羽却浑然不觉，只是着魔了般打开衣柜，一股脑的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直到看到那最里面的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时，才停住了手。
她怔怔的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发颤的手慢慢将其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件崭新的洁白衣裙！
苏寒羽看着，成颗的泪噼里啪啦的砸落，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舟舟……”
这时，隔壁却传来阵阵叱骂：“大晚上哭什么丧，让不让人睡觉了，你要作死是不是？！”
苏寒羽紧抱着那衣裙，听着隔壁的骂声，满心凄苦悲凉。
她是真的要死了，而她的舟舟也再回不来了……
……
之后的几天，苏寒羽将自己关在了房内。
又一天。

太阳从狭小的窗透进来，刺眼的厉害。

苏寒羽浑噩睁开眼，她知道自己要不行了。
她已经很久都吃不下饭，只能靠每天喝葡萄糖水续命。
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连起床都难的身体今天竟突然有了力气。
她转头看着桌上的日历，已经6月11号了。
明天就是周书寻的婚礼了。
口中传来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可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的累。
苏寒羽起身下床进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沾染着干涸血色的脸颊脖颈，眼里满是死寂。
她沉默的清洗，换上了秦亦舟给她买的那一件纯白的衣裙。
苏寒羽看着桌上一家四口甜蜜的照片，眸光苦涩。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是有回光返照的，也许上天也想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明天……你们一定要记得来接我。”
说完这些，她就着之前买的葡萄糖水将止痛药全部吃了进去。
而后，苏寒羽走出门去了唐家。
唐家别墅外。
苏寒羽看着那些佣人在布置着别墅，眼底酸涩。
她深吸了几口气，做出一副有精气神儿的样子后，才迈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书房。
周书寻正在处理文件。
这时，敲门声响起，佣人通报说：“少爷，苏寒羽小姐来了。”
闻言，周书寻签字的手一顿，笔瞬间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
从那天在医院以后，他一直都在等着她来，却不想足足等了五天，苏寒羽才过来。
下楼以后，周书寻一眼就看见了在客厅里不知道和佣人交代着什么的女人。
洁白的衣裙映衬着她雪白的肤色，单薄的身形充斥着羸弱之感。
他眉心一皱，苏寒羽什么时候瘦到这种地步了？
莫名心一堵，周书寻走上前：“我说过，这些事交给佣人就好。”
闻声，苏寒羽话声一窒，转头看向他：“好。”
周书寻不知为何心中慌乱，他深吸一口气，缓声说：“你弟弟的事，节哀。”
苏寒羽愣了下，手不自觉得攥紧：“我知道。”
对话戛然而止，周书寻竟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而苏寒羽看着他不明的神情，开口说：“你放心，等婚礼结束，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周书寻莫名心紧：“婚礼之后你也可以过来。”
可苏寒羽却沉默不语，半点高兴都看不见。
她继续转头和佣人对着婚礼的流程。
周书寻静静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竟也不觉得无聊。
直到再没有任何能说的话，苏寒羽终于转过头看向周书寻。
她笑着说：“你和堂姐郎才女貌，我祝福你们白首不离！”
闻言，周书寻眼底深沉，却还是开口：“谢谢。”
苏寒羽声音有些缥缈：“我……走了。”
听到这话，莫名的，周书寻的心里一紧：“明早，我会派车去接你，别晚了。”
苏寒羽深深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此生挚爱，最后还是张了张唇：“嗯，我不会晚。”
说完这句话，她快步离去，生怕晚一秒，就被他瞧穿了谎言。
她骗了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到明天了……

第十一章 五年

周书寻望着苏寒羽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下一秒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的追上前，却见苏寒羽突然朝前栽倒。
周书寻忙伸手将人扶住。
他的手一如五年前一样温暖。
苏寒羽抬头看着他，却慢慢抽回了手。
“你到底怎么了？”周书寻问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闻言，苏寒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只是被绊了一下。”
脚下树影摇曳。
她低头看了阵儿，轻声呢喃：“先祝你新婚快乐。”
曾经，周书寻是自己唯一的温暖，她追逐了五年，却不想最后还是给他造成了困扰。
现在他很快就要得到幸福了，自己也终于能放心的离开了。
烈日正盛。
苏寒羽忍着昏眩的目光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远离自己牵挂了五年的人。
背后，周书寻怔怔的看着她背影，耳边是她那声低喃……
北城墓地。
苏寒羽倚靠着秦亦舟的墓碑，就像他还活着时那样。
可那怀抱不再温暖，只有彻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