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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以承从角落站起，阴影里的半边侧脸俊美绝伦，他瞥向楚秀兰，嗓音清冷：“你若还是我的姐姐，还是楚家的一份子，就不该再求情。”
季以承看向苏甯，四目相对之间，男人眼中的复杂和情愫叫苏甯看不清晰。
“楚家不敬圣女在前，庇护敌国细作在后，已是死罪难免。”
季以承宽袖下的手紧了又紧，眸色暗沉：“圣女来幽州三年，是臣之此生所幸，而不自知，但楚家若没有血流，臣怕圣女难平幽州众口，特恳请赐臣死罪。”
若是没有听错，季以承在为她着想？怕她难平众口，而自请死罪。
苏甯觉得可笑，可在季以承幽暗的黑眸之中没有发现半点对她的情愫。
皎月如初的？”
“可本宫早已说过，你已是死罪！”
冷冷拂袖，苏甯看到季以承的身子一动，他的双眸凝着她，忽而变了个人似的，问：“若是重来一次，圣女还会再选择那个只是一个低贱商贾的人吗？”
苏甯微怔，为何还要选他呢？三年的时间还不够领悟吗？
“不会。”
苏甯看着季以承，眼里都是淡漠：“季以承，那三年，是本宫看错了眼，白白蹉跎了光阴，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本宫为何还要去撞这南墙。”
撞南墙，会疼的啊。
至此，男人眼里的光彻底消失，替代的是一片黑沉和死寂。
可苏甯却没有闲情再去看他，正当打算处理许可儿的时候，季以承却再次开口：“请圣女赐死臣。”
男人低沉幽暗的声音在牢狱之中格外响亮。
大牢之中其他颓败躺在地上的犯人们瞬间睁开了一片死寂的眼睛，这世上还有自寻死路的人？
听到季以承的话，楚秀兰像个木偶人一样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苏甯不知道季以承是什么想法，但他一心求死，她便全了他。
也全了这三年她的所有情意。
不知过了多久，苏甯看着季以承视死如归的黑眸，最终敛了眸，挥手：“来人，赐毒酒。”

======第16章======
大牢昏暗，铁杆处透过几束光，稻草杂乱地铺在潮湿的地面。
季以承猩红着眼，拱手谢恩：“谢圣女赐死。”
不久，女吏端着毒酒而来。
而季以承那双本就没有过对她有过爱意的眼里，此时更是一片荒芜。

苏甯看着季以承，仰头阖眸：“季以承，自此往后，你我恩怨两清了。”

“下辈子，若是有机会，别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昔日，桃花坞里的相遇，终归是孽缘。
若是她下幽州寻访民情时没有遇见季以承，一切倒是不该至此。
这三年，谁都不是赢家，就像苏甯没有赢到季以承的爱，而季以承也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可苏甯却想错了，季以承接过毒酒，男人幽暗的眸底全是未曾言说的情愫。
一直到今天，才被恍然发现。
季以承苍凉一笑，再说也没有意义，反而徒增她的烦恼。
他端起酒杯，看着苏甯第一次温尔一笑：“臣的姐姐先前多有得罪圣女，她一介商女，性格泼辣了些，但心肠倒不至太坏，只是这些年被世间的虚假繁荣迷了眼，才酿成今日之错，求圣女可以饶她一命，让她回我楚家的乡下宅院里头，幽禁过此一生。”
“臣，死而无憾。”
听到季以承这一番话，楚秀兰两行热泪落了下来。
她与弟弟自小丧失父母，两人相依为命，直到弟弟做出了一番事业，两人日子才好过许多。
楚秀兰头发散乱着，也不再有往日的嚣张跋扈，狼狈的样子也顾不上难堪。
她平日里只顾自己，自私自利，没想到在这种时刻，弟弟竟愿意舍命救她。
这些年她当真是被迷了眼，都做了些什么错事！楚秀兰终于是凄声阻止：“不能死！”
看着季以承，楚秀兰语气哽咽，可她不会别的词汇，只能用最朴实的想法哀求苏甯：“你别杀我弟弟，你不是最爱他了吗？别杀他……”
可开弓的箭，哪有回头的道理？
苏甯微怔，看着楚秀兰，一字一句纠正：“那是从前，如今不爱了。”
说罢，苏甯别过头不再看他们。
更不想看季以承眼里的冷漠，和他的死亡。
苏甯只交代了一句：“待季以承死后，将楚秀兰终身禁锢在大牢，许可儿杖毙。”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牢。
……
几日后，牢里的半死不活的犯人和尸体都被扔到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
入夜，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味，凉风一阵一阵地吹过。
尸体堆里有个不明物体颤动了一下，突然有个人爬了起来。
这人浑身血污，季以承剑眉微蹙，毒酒下肚后，他为何还活着？
将疑惑压在心间，季以承撑着身体走了出去。
夜风呼啸，幽州城大街上，几个路过楚府的酒鬼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这楚家可算是完蛋了，曾经咱幽州的商行老大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你居然不琅嬛付费整理知道！这楚家主几天前还要和圣女大婚来着，满城喜色，那是一个隆重，谁知道那是一个假圣女！直到真正的圣女来了，那楚家主的姐姐还在肆意诋毁，诋毁圣女的罪就是盛京的贵胄也担当不起啊，更何况一个楚家！”
“唉，楚家主咋想的，居然认个假圣女？不过我听说真正的圣女这次打退了大祈的大军，可是威风！算下来这些日子圣女该是要回盛京去了。”
季以承站在巷口的拐角处，黑眸幽暗，她要回去了么……
正想着，又听到酒鬼开口：“还有更值得一提的事，苍山十年一次的尊者试炼马上就开始了，天下人皆可参与，那可是机缘，你去不去？”
“你想害我就直说，那试炼九死一生，要不是亡命之徒，谁敢去？”
“也是，我知道的朋友，去了都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尊者试炼。”季以承心中听到了这个信息，眉宇微动。
如今，他已是落魄的无家可归之人，倒不如去寻寻其他机缘。
若是有朝一日，还能站在她的身边……
想着，季以承凝眸，点了油火，一把火烧了楚府。
至此，涅槃之路起。
与此同时，苏甯在回京城的马车上，路过楚府时，就听到有人喊：“走水了！”
她掀开车帘，便看到楚府燃起熊熊大火。
火中，隐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太子叶宸昱问。
苏甯摇头一笑，季以承已然死了，为何她会觉得那个火里的人是他……
“没什么，楚家起火了，估摸着是楚家的劲敌所放。”
不过，一切与她无关了，交由幽州刺史处理便好。
再见，幽州。
再见，季以承。

======第17章======
两年后，苍山。
尊者宫殿之上，一拢紫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而下是不敢吭一声的手下。
男子低垂着眼敛，修长玉手如行云流水般拨弄琴弦，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一张翩若惊鸿、俊美绝伦的脸便出现在眼前，只是男人微眯着的丹凤眼中有着忽而即逝的东西，让人不可忽略，而又抓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殿下有部下白恒呈上密函：“尊者，这是这个月里耶律勒对南疆圣女第十次的追捕。”
这时，被称为尊者的男子才掀开眼敛，寒光乍现：“护好她。”
“另外，随我去一趟苏州，追捕苍山内贼。”
三年的历练，季以承坐上了长珩尊者的位置，坐拥天下情报、地位尊崇。
他赢了尊者试炼所有人，这几年把手里能拿到的资源都充分利用，如今实力大大不同以往。
许是两年.活在地狱里的经历，季以承浑身气场更加冷得瘆人，令人不寒而栗。
部下白恒点头，应声退下。
……
在殿外，一个粉衣女子等了许久，她便是这苍山前山主的女儿梦语蝶，也是季以承在苍山认下的师妹。
梦语蝶喜欢季以承，这是全苍山都知道的事。
一等到白恒出来，梦语蝶便迫不及待迎上去：“云墨哥哥为何不肯见我？”
梦语蝶追逐季以承两年，早就看出了季以承心中有人。
以前还没什么，梦语蝶看出近几日季以承像是经常想什么想到失神。
趁着白恒出来，梦语蝶立马打听，可白恒口风向来很紧，她一直盘问也没个结果。
梦语蝶耐心逐渐消失，不耐烦道：“你就告诉我云墨哥哥心里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白恒见她如此坚持，叹了口气，只说：“那人，身份高贵。”
梦语蝶面露不悦，不满道：“比我这山主之女还高？”
白恒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再回。
梦语蝶看着白恒的反应，心想对方肯定没有自己身份地位高，随即脸上渐渐不屑起来。
“既然身份地位没我高，那云墨哥哥为何要喜欢她？”
说着，梦语蝶轻嗤，可也没能等来白恒的反应。
……
几日后，苏州城大雨。
远在城郊外的一所宅院，四周可以细听竹林打叶声，在这里闲情逸致得以安放。
苏甯依旧喜好穿着一身素白，绝美的容颜比衬着院里沾上雨水的朔朔桃花。
她轻轻翻开手中的书页，眉目温婉。
不久前，父皇催她成婚，太子叶宸昱更是以她适婚为由，给她安排了几个年轻有为的高官会见。
她明白家人的好心，可她早已无心情爱之事，只能借故逃到这苏州郊外来，想自己清静清静，便只带了几名女吏。
这时，女吏收到信鸽，取出字条，看了看说道：“圣女，是太子来信。”
苏甯点点头示意女吏念信，女吏念道：“你竟如此执着，本宫便不再插手你的婚事，只是苏州一带近日多发暴雨，恐有洪灾，妹妹一定小心。”
苏甯听完笑了笑，眉眼弯弯，容色倾城。
她知道太子哥哥向来是宠着她的。
可随即她又换上了一脸愁容，洪灾……意味着百姓又要受难了。
她作为圣女，自然不会放任百姓不管，届时她必然要致力救灾。
到了夜里，苏甯正打算躺下，忽然发现屋顶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苏甯心里已然有数。
女吏竹染也察觉到了异样，警惕地叫了她一声：“圣女，似是有人，小心。”
又过了一阵，没再有别的动静。
苏甯说道：“或许只是风声，竹染你先回屋歇息吧。”
女吏只是疑虑，没再多想，回屋了。
……
另一边。
季以承神情恍惚，指尖微颤，为那张令他魂萦梦绕的脸心颤。
方才那人，是她吗？
心中一时思绪万千，这些年对她的思念，还有过往种种，都是他的羁绊。
白恒见他恍惚，提醒道：“尊者，内贼已经跑了，咱们还要……”
季以承拧眉侧目，颚线分明的五官在雨下有如刀刻：“去查查圣女是不是来这了。”
闻言，白恒也是一愣，但随即应声退下。
季以承看着苏甯的方向，黑眸幽暗。
这些年，他一直忍者没有去找她。
可若真是你……
入夜，季以承到了苏甯的宅院。
他轻点脚尖，便稳稳落在房檐之上，与此同时，苏甯立刻察觉出房顶有人，捡起一颗石子飞了出去，季以承飞身躲过。
这个身手，再熟悉不过，是她……
季以承攥紧云袖，眸底晦暗，酝酿着巨大的情绪。
正准备走，却听到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微颤——
“季以承，本宫没有想过还能再见你。”

======第18章======
夜雨朦胧，竹叶簌簌。
时隔多年，再次相见，二人都已不似从前，但是二人相望时，季以承脑海里却不停放映着过往曾经。
苏甯冷淡开口道：“你来刺杀我的？为全我赐毒酒之功？”
季以承眼神停留在苏甯身上，眸底幽暗：“我杀谁都不会杀你。”
“我还活着，连我自己都未曾想到。”
他看着苏甯，眼里的情愫是她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的。
苏甯冷了脸，季以承当初的毒酒是她亲赐，该是不会有异。
可为何他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压下心底疑虑，苏甯看向季以承，蹙眉冷声：“我说过，毒酒过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你如今活着，就不该来找我。”
话落，季以承一瞬怔愣，随后他低垂着眸子，隐隐一笑，笑得晦暗不明。
这几年，他其实也不敢想象再与圣女有什么。
本想对她敬而远之，远远的守护她就好。
可是今天真的遇见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克制力也不过如此，对她的那股占有欲在心底开始生根、发芽，直到侵犯了整个身体……
季以承眸底晦暗，嗓音幽沉：“若我说做不到，你该如何？”
苏甯攥紧手，对上季以承的黑眸：“三年了，你觉得我还留恋什么？”
气氛一瞬沉寂，只听得雨声。
季以承袖口下的手抬了又收，嗓音沙哑：“可我留恋。”
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他试图与苏甯对视，可她的眼里只有冷漠……
季以承上前一步，贪婪地闻着她身上专属的清香，嗓音很低：“兮儿，我不想打扰你生活的，但是你就出现在我眼前，别逼我……”
几年的历练，让季以承变得更加幽深莫测，性格捉摸不定。
苏甯看着眼前这人，心中涌起一些疑惑。
但对于他说的那些话，苏甯只觉得好笑，压根没当回事。
苏甯转身回屋，并朝他撂下一句“你走吧，夜深了，本宫要歇息了。”
季以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落寞，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
回程路上，方才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切的白恒突然说道：“圣女比画像上好看。”
季以承轻瞥了一眼，带着寒意，眼中警告意味极其浓郁。
白恒摊了摊手，没再多说。
这些年，尊者画了不少南疆圣女的画像，其中含义不用明说都知道。
只是为何一直不去寻，而遇到了又不悦？
……
夜深，听着雨声，苏甯并未睡下，她忍不住去想这些年在季以承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现如今他的气场很强大，跟过去的他恍若两人，对她的态度也是完全不同了。
而且方才，若是没有记错，他的身边如今还跟着侍卫，当年楚家大火，应是一切没落。
可季以承又是如何活下来的？他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辗转反侧，几度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苏甯唤了女吏过来。
女吏恭敬问：“圣女可要去探季以承的身份？”
苏甯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密信：“把信送去苍山，让苍山尊者务必帮我寻到季以承的信息，届时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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