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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念臣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过去的，竟就一直躺在地上。
他睁开眼睛，拿起手机，都没有看是谁，便接起。
黎父低沉的声音从那边响起：“敬怀，是我”
墨念臣的意识被唤回来些，他缓缓坐起身，下意识应了声：“爸。”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黎父咳了声，声音带着疲惫：“我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当初离离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结婚吗？”
闻言，墨念臣顿住。
如果不是黎父提起，他还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喻念答应和他结婚的理由。
那时候，被催婚的明明就有他自己。
墨念臣眸色黯淡：“我……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黎父问。
墨念臣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黎父又说：“总不会真的是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吧？”

黎父说出了墨念臣想说的话。

但其实他也知道，这个理由根本不具有说服力。
听不到墨念臣的回答，黎父无声地叹了口气。
“离离在你婚礼前一天回了家一趟，跟我们夫妻俩吃了顿晚饭，说了些话。也是我们粗心，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事到如今，有件事离离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
墨念臣呼吸微滞，心脏突然快速跳动起来，仿佛预料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便听黎父沉声说：“离离说，她一直喜欢你，但是因为你只是把她当朋友，所以她便把这份心意藏在了心底。”
“敬怀啊，其实有些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和你父母，其实始终都觉得你和离离的感情不一般。”
“你是真的只把离离当朋友吗，还是说，你先入为主地觉得从小一起长大，就应该是朋友？”
直到电话挂断很久之后，墨念臣的耳边仍回荡着黎父说的几句话。
那些话，没有一个字不让他感觉到惊愕。
喻念……喜欢他？！
脑海中所有模糊的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间清晰起来。
为什么喻念会答应他突然的求婚，为什么喻念会把他的一切都首先考虑，为什么喻念宁愿错过治疗，也要帮他策划婚礼。
全都是因为她喜欢他，她爱他……
那么他呢？
黎父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年段母也说过一直觉得他喜欢喻念。
人人都说他对她的感情不一般，为什么他却不自知？
是，黎父说得没错。
从小开始，墨念臣就觉得喻念是一个跟着自己身后的跟屁虫。
他会照顾她，会关心她，他从没觉得这一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上了小学，孩子们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形成正确的三观，便指着墨念臣说，他养了个小媳妇。
他们笑话墨念臣没关系，可他不允许他们笑话喻念。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跟别人介绍喻念，总是要先说一句。
“这是我邻居家的小妹妹。”
这样说了之后，的确没人再喊喻念是他的小媳妇。
而就在日以继夜的相处中，这句话竟也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你喜欢喻念吗？”
“喻念？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喜欢她。”
他打着朋友的名义，却对喻念做出了超乎朋友的行为。
墨念臣双手插进头发，整个身子蜷成虾米一般。
他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流到更冷的地板上。
他的心底，只剩下一片荒凉悲寂。
墨念臣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对喻念，不是友情……
他分明就是深爱着喻念的！
可为什么偏偏他才知晓？
为什么要在喻念离开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切都晚了，全部都晚了。
他可以知道喻念的心意。
可喻念，再也不会知道他的爱了。


第十七章 万丈高空

接到墨念臣的电话，顾雪琳完全不意外。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
顾雪琳到的时候，看着位置上那个颓废了不知多少的男人，差点没有认出来那是墨念臣。
她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却也只能坐下来，扯着嘴角问：“你找我，是谈结婚的事吧。”
墨念臣点了点头，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竟嘶哑得不行。
“抱歉，我不能娶你了。”
顾雪琳的心一紧。
哪怕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可心脏到底还是不可避免地狠狠刺痛。
她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喉咙又干又涩：“我能知道原因吗？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闻言，墨念臣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从前我没有察觉，但最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我和你，以前是不是见过？”
顾雪琳浑身一颤，眼神躲避，双手绞在一起也掩饰不住她的紧张。
“没、没有吧。”
墨念臣却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的一举一动，都很像高中时候的喻念。顾雪琳，你的高中是在哪儿上的？”
顾雪琳的心被瞬间吊起在万丈高空，寻不到依附物。
她敛下眼睫，沉默半晌，突然呼出一口气。
再抬眸时，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与之前都截然不同的笑。
“你终于还是察觉到了。”
墨念臣猛地起身，双手重重落在桌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模仿喻念？你有什么目的？”
顾雪琳被他狠厉的眼神刺伤，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带上点哭腔：“我能有什么目的，墨念臣，我都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样做的！”
顾雪琳直视着他，眼眶通红：“你以为我很喜欢模仿喻念？每天都要扮成另一个人有多痛苦你知道吗？可就是因为喜欢你，我都忍了下来。”
墨念臣眸色一沉：“喜欢我和扮成喻念有什么关系？”
顾雪琳死死咬住唇，用力像是要咬出血来：“怎么，你今天来跟我说取消婚礼，难道不是因为你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喻念吗？”
话音落下，墨念臣浑身一怔。
他目光阴沉地紧盯着顾雪琳：“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雪琳抹去滑落的眼泪：“高中。”
墨念臣缓缓攥紧手。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喻念，只有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不知道！
墨念臣呼出沉重的一口气，全身疲累至极。
他一只手盖在眼前，声音暗哑而无力：“我要说的事说完了，你走吧。”
顾雪琳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碾过。
她不甘心地上前去握墨念臣的手，哭着说：“敬怀，既然喻念已经没了，你就把我当成她的替身不行吗？我愿意做喻念的替身！”
墨念臣狠狠甩开她的手，眼底满是血丝：“我不愿意！”
顾雪琳没站稳，摔回座位。
但这次，她再也没有一点尊严重新抬起头。
她亲手把她的骄傲送到了墨念臣的脚下，然后看着他将它踩碎在泥土里。
墨念臣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顾雪琳。
“你知道我喜欢喻念什么吗？”
顾雪琳沉默不语。
墨念臣却是喉间一涩：“我最喜欢，她做自己时，开心的样子。”
说完，他没再看顾雪琳一眼，抬步走出了咖啡厅。
推开门，一抹阳光直直照射在他的脸上。
墨念臣下意识抬起手遮住光，好半天才慢慢睁开眼。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曾经对着他扬起灿烂一笑的喻念。
她是那么美好，那么天真，那么善良。
终究是当局者迷了自己，旁观者清而不语。


第十八章 稻草

墨念臣离开咖啡厅后，去了喻念的公寓。
他推开门，迎面一股风卷着灰尘浮上浮下。
十几天的空荡，让公寓里落下了一层灰，却再也等不来属于它们的主人。
墨念臣走进屋子，便看见挂在客厅墙上的婚纱照。
和在别墅里挂的位置，完全相同。
喻念……是想让自己觉得还没有离开他们的家吗？
他走上前，伸手拂去婚纱照上的灰，照片中两个人的脸清晰地露了出来。
只见喻念挽着墨念臣的手臂，笑靥如花地看着他的侧脸。
而他的脸上，只有极淡的一抹笑。
墨念臣呼吸一滞，悔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喻念每次看到婚纱照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把公寓看了一圈，墨念臣才发现这里的东西竟那么少。
衣柜里没有几件衣服，都是他这些年见过的；简单的洗漱用品，空空如也的冰箱，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厨房灶台……
墨念臣的心攥成一团。
喻念对自己的生活已然不关心，她是不是早就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
他提出离婚，恐怕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墨念臣半跪在地上，胳膊落在沙发上，突然压到了什么。
紧接着电视屏幕倏地亮起。
“离离，今天是你和墨念臣的婚礼，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喻念闺蜜许颜的声音从电视中传来。
而画面上，正是一袭蕾丝婚纱的喻念。
她看着镜头笑了笑：“说什么啊？”
许颜满含深意地笑了下：“当然是表白啊，婚都结了，还不赶紧表白修成正果？你喜欢墨念臣这么多年了。”
闻言，喻念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她为难地看着镜头：“颜颜……”
许颜顿了顿，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敢？”
喻念摇头：“不是不敢，敬怀……他不喜欢我，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连朋友都做不了……”
许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啊！”
沉默半晌，许颜又说：“那你对着镜头说吧，放心，这一段我不剪辑到结婚录像去，专门发给你。”
喻念还是犹豫，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那好吧，万一到最后都没表白一次，听起来也挺遗憾的。”
说完，喻念咳了咳，而后抬起那双清澈的双眼直直看向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