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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记川一个人待在这空旷的地方，只觉得是一种折磨。
而屋内，无处不在的那些曾经引以为爱情的细节在这一刻，却成了一柄柄刺向她心的利刃。
曾经有多甜，现在就有多疼！
情绪翻涌下，像是发泄般，秦记川还是没忍住将周边的一切尽数挥倒在地——
“哗啦！”
只听一片碎裂声响，茶杯，茶壶，烟灰缸，再到墙上那副巨大的婚纱照……
一样一样，尽数倒砸在地上，变成一堆狼藉。
而此时屋外，原本离开该去参加顾音音生日会的魏晓漫就站在门外。
听着屋内传来的打砸声，他默默点燃了根烟。
发泄一下也好。
这些日子，他确实做了些不应该的事，能借此让秦记川把火气出了，也省得他们再吵下去。
这时，手机声响起，是顾音音打来的。
“魏晓漫，生日会要开始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顾音音语调娇媚，魏晓漫却面无表情：“我不去了，你们玩吧。”
“为什么？”顾音音不解，随即想到了什么，“是秦记川不让你来吗？我早说了，你们还是早点离婚，省的她总管着你，她自己没朋友，难道还要拽着你一起吗……”
顾音音话犹未尽，魏晓漫却有些烦了：“这是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来多嘴。顾音音，我们是队友，是搭档，但也仅此而已。”
话落，魏晓漫没再管那头顾音音的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门内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魏晓漫下意识的想要开门走进去。
可就在手握住门把手那刻，又突然松开。
“除了顾音音的生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
秦记川的话再次闪过脑海，魏晓漫迟疑了下，还是转身朝外走。
既然自己说了要给她补生日，怎么也该有个蛋糕。
想着，魏晓漫便上了车，疾驰而去。
但即使这样，因为蛋糕要现做，等他再回来，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
别墅里没有开灯。
黑漆漆的一片，魏晓漫看着，莫名有些不安。
但看了看手中的蛋糕，他深吸了口气，打开了门。
“稚意，我回来……”
然而，这一句话在灯光亮起的瞬间，戛然而止——
只见满地狼藉中，秦记川就那么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浑身苍白，只有那垂落的手腕上，刻着一道鲜红的痕迹。
血，从中缓缓滴落，而后湮没在地上慢慢蔓延的血泊之中……
第十一章
手术室上的红灯像恶魔的眼睛，俯视着坐在长廊里的魏晓漫。
心脏传来钝痛，痛到指尖都麻木。
白炽灯冰冷的光淋在走廊里，这里死寂得如同棺材，时间在这里看不出流速。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唰”的一声开了。
魏晓漫陡然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将医生吓了一跳。
医生道：“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需要留院观察……”
后续的话魏晓漫已经听不见了，一种名叫劫后余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全身。
医生皱着眉，说：“先生，您已经等了十个小时，您需要休息。”
“不用。”出口的声音嘶哑，魏晓漫摆了摆手，“我等她。”
见劝阻无果，医生只能作罢。
等秦记川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灿烂的阳光肆无忌惮的侵占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提醒着她，你还活着。
环视了四周，意料之中的除了她，空无一人。
秦记川垂眸，听见门拉开的声音，望去却是护士。
那一丝陡升的希冀也破碎成了泡沫，——你究竟在妄想什么？
看着欣喜的护士，秦记川哑声道：“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
魏晓漫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刚下记者会。
——他的退役记者会，他今年已经26岁了，在电竞圈子里已是夕阳年纪。
这场记者会无法推脱，魏晓漫挤着时间从医院赶来，尽管他加快了进程仍费了些时间。
正要回医院的时候，手机响了。
“裴先生您好。”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梁小姐已经醒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魏晓漫便激动的挂了电话。
待赶到医院，却见在病房里，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朝他点了点头：“我是王律师。”
律师这个头衔让魏晓漫心头一紧，但此时比起疑虑，他更想见秦记川。
魏晓漫刚上前两步，王律师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他道，“梁小姐并不想见你。”
闻言，魏晓漫眉头攥起愠怒：“你说什么？”
只见王律师举起手里的纸，冷静的说：“方才来不及通知您，请您来医院，是想让您在这份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魏晓漫望着他手里的那张离婚协议书。
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签名，正等待着另一个识相落笔。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签。”
“裴先生。”王律师语气微憾，“如果一段感情，已经走到割腕的地步，我想如果再坚持纠缠下去，只会玉石俱焚。”
魏晓漫呼吸一滞，他越过王律师的肩，看向床上的秦记川。
全程，秦记川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仅仅只是望着窗外，有两只鸟立在电线上，欢快扑腾。
魏晓漫随着看去，原本坚定的心不由的溃不成军。
他想起那次车祸，秦记川死死的将他藏在身下。是自己，让她失去了再次上台的能力。
魏晓漫闭了闭眼睛，手掌不自觉的隔着布料摸上了口袋。
那里有一枚小小的圆环，此时却圈住了望不见尽头的苦涩和遗憾。
良久，他才开口：“好，我签。”

第十二章

两年后。
《星辰》全国联赛开幕式在山城如期举行，三十支出线的职业战队如数到场。
战队备采区，身为教练的魏晓漫带着MilkyWay战队下了采访台。
走在人群中的小道，身后主持人在介绍着下一组战队。
主持人的声音嘹亮：“有请摘星战队的教练，秦记川！”
整个MilkyWay战队的队员，都被骤然顿住脚步的魏晓漫吓了一跳。
同时猝然一顿的，还有现在战队的ACE，顾音音。
见二人神色各异的回头，队员们也纷纷驻足望去。
只见那摘星战队全队连教练带预备统共八个人，往长桌上一坐，颜值身高，层次不齐。
而那教练，竟然还是个坐轮椅的残疾。
下一秒，他们又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念道：“梁、栀、意。”
魏晓漫死死的盯着台上的人，只觉得周身的声音全部消失。
这两年里，他每一刻都在后悔，无数次想要去找秦记川。
可当他真的鼓起勇气想再见她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日夜蹲守的房子里，早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这个人就像一缕空气，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时，顾音音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忱哥，我们该走了。”
他们一整队的人立在狭窄的过道里，严重影响到了过往交通，工作人员都过来询问。
魏晓漫的眼神不舍的从台上撕了下来，勉强的离开了备采区。
出了体育馆，魏晓漫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跟顾音音说了一声：“你们先回酒店。”便又转身走了回去。
顾音音阻拦的话断在了喉咙里，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望着魏晓漫的背影，眼里滋生起了丝丝的怨恨。
而魏晓漫没走几步，便看见摘星战队的人迎面走来。
秦记川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走廊还算宽敞，两拨人可以互不干扰的绕过，但是魏晓漫长腿一跨，拦在了轮椅跟前。
一个少年登时瞪大了眼睛：“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毛病啊？”
“原左，禁止喧哗。”秦记川淡淡的喝止了少年。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了魏晓漫深邃的眼睛。
“裴教练，幸会。”
这副淡然的姿态让魏晓漫瞳孔微微闪了一下，有什么情绪飞速的一闪而过。
他声音微沉：“你要当教练，为什么不回MilkyWay？”
秦记川道：“裴教练可能忘了，我是被MilkyWay遗弃的人。”
这个回答和措辞十分真实，真实得让魏晓漫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和煦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原左叫了一声：“瞿总！”
接着，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自如的接过了轮椅把手的位置。
然后笑着朝魏晓漫打了一声招呼：“裴教练。”
这人魏晓漫认识，是秦记川的忠实粉丝，以前经常给她送礼物。
打完招呼，瞿时业径自推着秦记川绕过了魏晓漫，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跟上离开。
只剩下魏晓漫滞留在走廊里，像个倔强伶仃的笑话。
他承认，在看到瞿时业的时候，心里涌出了一股嫉妒和愤怒。
这愤怒来源于，他这几年时时想着秦记川，结果，她却和别人亲昵有加。
魏晓漫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记得秦记川说过，她不会和粉丝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
平复好情绪，魏晓漫大步跟了上去。
第十三章
体育馆外，各大战队的专车停在路边。
魏晓漫刚走出大门，就见秦记川被瞿时业轻柔的抱进了副驾驶。
——是瞿时业的私人车。
而围在一边的队员，对此似乎已经习惯，没有任何的异议。
瞿时业帮秦记川系好安全带，才直起身，一回头就不经意的和他对视。
但是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视线仅是在魏晓漫身上滑过，便上了车。
车子里，秦记川隔着挡风玻璃，不其然的看见了魏晓漫。
恰好，魏晓漫也在看他。
“小栀？”瞿时业温声喊道。
秦记川没有回应，她看着魏晓漫，忽然，他被身后现出一个人影，亲密的挽上了手臂。
是顾音音。
无澜的眸子在这时垂了下去，秦记川开口道：“走吧。”
话落，黑色的车身便平稳的驶出了马路。
她没有看到，在下一秒顾音音的手就被拿开。
魏晓漫往旁跨了一步，与她隔开距离：“我说过了，不要做这种无谓的动作。”
“两年了！”顾音音咬着唇，眼神不甘，“她已经移情别恋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死心呢！？”
魏晓漫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与你无关。”
说完，便默不作声的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那边，车子开出了一段路程，瞿时业才试着问：“还好吗？”
“嗯。”秦记川目光落在窗外，“这次在职业赛里的依旧是老牌战队，新战队三支，和我们原先预料得差不多。”
瞿时业沉默，他想，秦记川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
无言中，秦记川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会带着他们拿到冠军的。”
“夺冠之后你会继续留下来吗？”瞿时业吸了一口气，“如果夺冠是能让你活下来的，仅剩的执念，那我宁愿不要这个冠军。”
秦记川顿了顿，接着避重就轻的说：“夺冠是孩子们的期望。”
瞿时业并不想就这么忽略这个问题，他正色道：“你活下去，也是我们的期望。”
然后车厢里便陷入了惯常的沉默。
秦记川脸上是以往的风平浪静，看不出神色。
活下去。
秦记川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
要不是两年前遇见瞿时业，她或许现在已经是一摊白骨了。
直至回到俱乐部，瞿时业将秦记川抱下车，放进轮椅里。
后者礼貌的拒绝了瞿时业送她进去的提议，兀自回房去了。
剩瞿时业站在门口，望着她那单薄的背影，眉心积满了忧虑。
俱乐部处处都设置了平滑的过道，就为了能够让秦记川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回到宿舍，房间里陈设简洁干净。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像是这个房间的主人随时就能抽身离开，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和珍藏的了。
这时，门卫过来了：“梁教练，门外有人找。”
秦记川脸上闪过一瞬的茫然，然后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您帮我拒绝吧，就说我不在。”
她在山城两年了，从来没有过客人。
如今来见她的，怕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谁知，门外脸色有些为难。
他站在门口，支吾着说：“可是，她已经……”
“梁姐，老队友都不见，太生疏了吧。
随着话落，顾音音越过了门卫，站在了秦记川身前。
第十四章
和两年前相比，顾音音少了灵动，多了成熟。
高束的马尾显得人干练了不少，浑身上下写满了自信两个字。
不愧是现在商务最多的明星选手，也是职业选手中，粉丝最多的女选手。
门卫无奈的说：“对不起，是她硬要跟着进来。”
秦记川摆了摆手：“没事，辛苦您了。”
见门卫离开，秦记川才把眼神放在顾音音身上：“有事吗？”
顾音音在房间里悠悠的转了一圈，接而道：“来叙叙旧而已。”
秦记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顾音音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离了MilkyWay，竟然待在这个草根战队当教练。”
她故作大方的说：“其实以你跟MilkyWay的旧情，我可以跟老板说让你回来给青训员做陪练的。”
“多谢好意。”秦记川淡道，“不用了。”
她在心里想，自己好歹曾是连冠选手，如今去给十三、四岁的孩子做陪练？顾音音为了恶心她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不过的秦记川也不在乎，客气的说：“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让顾音音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紧接着秦记川推开门，推着轮椅出门相送。
即使顾音音万般不愿就这么走人，但也只能抬腿跟上。
这栋俱乐部装修尚新，看得出来还没过多久时间。
“你们能过预选赛也算奇迹。”顾音音打量了半晌才开口，“不过，职业赛可不是靠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秦记川声音不急不缓。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门口。
顾音音突然停了下来：“你两年前连预备队员都打不过，能教出什么实力选手？”
秦记川已经出了门，闻言停了下来，转了个身面对着大门。
她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顾音音，音量都没提高，道：“赛场见就能知分晓了。”
“你回来是为了忱哥吧。”顾音音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见秦记川沉默，她忍不住在嘴角溢出了一丝讥讽：“你以为随便组了个破战队，就能重新站到他身边吗？秦记川，两年前你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太阳有些晒，秦记川推着车缓缓移到了阴凉处，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顾音音。
明明是坐着仰视的姿势，却看不出一丝低微，反倒忍不住让人低下头。
她开口：“其一，摘星不是随便组的战队。其二，MilkyWay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和我无关。最后，我觉得按照资历和年龄，你都没有资格来评价我。”
腔调不紧不慢，语气都没有起伏。
可就是这份淡然，让顾音音难堪得脸如火烧。
这时，一道声音从另一边响起：“顾音音？”
闻声，秦记川视线扫了过去。
只见魏晓漫和瞿时业并肩站着，眉心微锁。
“你怎么在这里？”魏晓漫沉着脸发问。
顾音音神色有些慌张，道：“我是来看梁姐的。”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了过来。
魏晓漫看着她的眼神充斥着怀疑，但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秦记川身上。
“你没事吧？”语气之关切，让瞿时业一愣。
“我很好。”秦记川没有看他，垂着眸，“再见。”
说着，她便径自滑着转轮驶进了俱乐部，不再逗留在外。
瞿时业立即跟了上去，魏晓漫脚尖微微一动，却是顿住没往前追。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转向了不安的顾音音。
“如果你还像两年前那样挑事生非，我会立即将你剔除战队。”
第十五章
闻言，顾音音呼吸短促的窒息了一下。
她红了眼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来见见……”
“顾音音。”魏晓漫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话自己信吗？”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顾音音，声线竭力克制的沉和哑。
“你知道的，我脾气不算好，所以不要自作聪明。”
说完，魏晓漫扔下她转身回了酒店。
这边秦记川去了训练室，后天是赛季第一场，所有战队都要参加的表演赛。
届时会有不少记者和观众到场，她希望摘星能够在表演赛的时候，给所有人惊艳。
在临近训练室时，瞿时业终于追了上来。
“你没事吧？”他拦在了她面前，表情担忧。
秦记川倒是有些无奈：“我能有什么事？”
瞿时业捏着眉心，谨慎的问：“顾音音找你聊什么了？”
“随便聊聊。”秦记川轻描淡写的回答。
知道秦记川不愿说就不会说，瞿时业没有追问。
“哦，我刚刚在路边遇到了魏晓漫。”瞿时业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他问我你的电话，但我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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