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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能说吗？”子衿小声问。
谨烟摇头，“姑娘已经知道了。”
杨晚秋抬头，见谨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冲她笑了笑，“他走就走，天不会塌的。”
“可您马上生了，又面临这样的处境，他怎能丢下您！”谨烟说着红了眼。
她家姑娘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感觉就像是被拴在羊圈里，外面群狼环伺，命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天无绝人之路，总有法子的。”杨晚秋长叹了一口气道。
大不了……
若她一个，她不怕，大不了一个死，可还有孩子，她没法坦然面对生死。
一主二仆正满心愁绪的时候，乞丐跑了进来，跑得气喘吁吁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整间屋子。
“季凌峰不在？”
杨晚秋皱眉，“你找错地方了吧？”
乞丐抹了一把汗，“哎哟，可急死人了，京郊大营等着他点将，结果他人不见了。这等军情紧急的情况下，要是传到皇上那儿，定会龙颜大怒，万一安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
杨晚秋沉了口气，“他不会逃的。”
“我们信，可别人不信啊，尤其这时候朝野上下人心慌慌的。我还想着他一定在你这儿，既然不在，那他能去哪儿。”
杨晚秋冷嗤：“你来我这里找，不如回陆府看看他是不是在元卿月那儿，亦或是进宫看看他有没有在小金妃宫里，马上生离死别了，不得跟心尖尖上的人道个别，万一是最后一面呢。”
“呸呸呸！你就咒他吧！”
季凌峰没在这儿，乞丐只好去别处找。
用过午饭，杨晚秋正靠着罗汉床养神儿，听到外间有动静，转头见季凌峰披着玄狐大氅走了进来。
“你……”
她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带你去个地方。”
谨烟和子衿揽到外面，杨晚秋看了季凌峰一眼，而后冲她二人摆了摆手。
院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杨晚秋被季凌峰抱进车里，他再坐到外面赶车。
车子动了起来，里面铺着厚厚的棉被，杨晚秋靠坐在里面，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能看到他身上皮的大氅，上面似乎有很多……土！
马车上了大街往城门方向走，杨晚秋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以往她每次出门，后面总有人跟踪监视着，这次好像没有。
出了城门，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下了。
季凌峰不发一言的将杨晚秋从马车上抱下来，而后拉着她往山上走。
杨晚秋看着这山，不正是陆家祖坟所在。
他要祭拜父母亲人，拉着她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给你挖个坑
早上起来，天就不太好，铅云浓重，此时天更暗了，远远看到陆家的坟头，一个个影影憧憧的，森森然然。
杨晚秋被季凌峰用大氅裹着，几乎是贴在他怀里走着，微微仰头，鼻尖蹭到他下巴，有些扎人，再仔细一看，那儿冒出了一点点青色的胡茬。
上一世，出征前一晚，他发狠的发狂的对她。天亮后，他又温柔的亲了亲她。
“等我回来。”他说。
她没有回答他，但她一直等着。
三年，无数个夜里，她从梦中惊醒，然后捂着胸口庆幸只是个梦，他没有受伤，没有牺牲，没有如梦中那一幕，回来的只是一口棺材。
思绪飘远又回来，杨晚秋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停下了，而面前是一个坑，新挖的，长坑，就在这些坟头中间……
“我挖了一天。”季凌峰像是炫耀一般道。
杨晚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所以这一天，你一直在这里挖坑？”
在所有人都疯狂找他，以为他要临阵脱逃的时候，他在挖坑！
季凌峰推了推杨晚秋，“我给你挖的。”
“……”
“你试试合不合适。”
鬼他娘的合不合适，这是什么狗屁话！
杨晚秋咬牙看向季凌峰，“你要把我埋了啊？”

季凌峰看着她，收起惯常那痞里痞气，眯眼道：“我还真想亲手把你埋了，埋进我陆家祖坟里。”

杨晚秋怔了一怔，随即骂了一句：“疯子！”
她转身要走，但被季凌峰一把横抱起，天旋地转后，她和季凌峰已经并肩躺在坑里了。
“有点挤。”他评价道。
“季凌峰！”杨晚秋气得浑身发抖。
“不过不要紧，躺你一个正好。”
跟一个疯子，讲道理没用，骂他也没用，杨晚秋转身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许是山林太静，这一声格外的脆亮，竟把旁边树上的鸟给惊走了。
季凌峰埋头在她颈窝出，低低笑了起来。
因为彼此紧贴着，杨晚秋能感觉到他这笑引起的胸腔共鸣，似乎真的很开心。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如果你能活着等我回来，你一定要打我一巴掌。”
杨晚秋身子僵了一下，“如果能再见面的话。”
也许不是死别，也许是天各一方。
谁说得准呢！
季凌峰脸贴到杨晚秋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爹走了，以前我觉得你给谁给当儿子都无所谓，但现在不行，你只能是我儿子。”
杨晚秋拍开他的手，“谁说的，陪着我生下孩子，若我没熬过去，亲手把我埋葬了，然后护着孩子长大？”
她也不是在意这些，只是他说了，她当时记住了，眼下不得翻翻旧账打打他的脸。
季凌峰嘿笑一声，接着躺回去，将杨晚秋搂怀里。
“冷不冷？”
“冷。”
季凌峰搂更紧了，还用大氅给她盖住。
杨晚秋嘴角抽了一下，她是这意思吗？
乌云翻滚，竟下起雪来，一片一片的落到二人脸上身上。
“再下大一些，就能把我们埋了。”季凌峰笑道。
杨晚秋闭上眼睛，上一世，她曾最遗憾的事是死不能与他同穴。
现在，倒是弥补那一点遗憾了。
只是当她真正老去，死亡将近的时候，她反而喜欢清清静静一个人。那时候就想，如果有来世的话，她不会嫁给谢子轩，不会爱上季凌峰。
“我跟乞丐说了，你生孩子的时候，真没熬过去的话，我就让他把你埋到这里，埋进我陆家的祖坟，做我陆家人。”
“……”
“等我死了，跟你合葬。”
起了风，季凌峰这话传到杨晚秋耳里不甚清晰，但她还是听懂了。
她想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但还是不说了，毕竟真的很冷，冷到她不想张口说话。
雪在他们身上盖了一层，天也真正黑下来了。
“季凌峰，你是爱我的吧？”杨晚秋突然开口道。
“……”
“虽然没有爱金悠那么多，但你多少是爱我的，对吧？”
季凌峰默了许久，道：“是。”
“可我不稀罕这样残缺的爱，也不想要这样的你。”
“……”
“所以放过我吧。”
季凌峰搂紧杨晚秋，长长叹了口气，“那我们约定好，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你死了，我也把你忘了。如果我们能再见面，至少我还是孩子的父亲。”
“好。”
翌日，季凌峰领兵西征。
城门萧瑟，因为太冷，送行的百姓并不多。
杨晚秋穿着湘妃色的大氅，在稀落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季凌峰一眼看到她，让几位副将先行，他骑马来到她身边。
他跳下马，笑道：“不是让你不要来送行？”
杨晚秋将几包药塞给季凌峰，又附上一张药单，“我听闻西北那边时有寒疫，这配方是我请曲大夫配的，若真遇上，你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这药，你要留给自己，一旦发觉有症状，赶紧熬着喝了。”
别落得一身伤病回来了，如雄鹰折断了翅膀，壮志未酬。
他替她舍过命，她便以此为回报了。
季凌峰看着这几包药，再看杨晚秋昳丽可人的样子，不由想说一句：等我回来。
但，还是不说了。
突然有些舍不得她等他。
季凌峰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上马，再深深看了杨晚秋一眼。
“别怕。”
离开的最后，他跟她说了这两个字。
别怕。
而后他转身离开，那背影如此的决绝。
谨烟恨道：“他倒是走得潇洒，可姑娘您，您就要成别人嘴里的肉了！”
杨晚秋笑着往回走，她想他已经做了安排吧。
乞丐倚着城墙，见杨晚秋过来，拿着破碗上前讨钱。
杨晚秋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见有好几个，或是挑柴的，或是卖胰子的，或是过路的，有意无意往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