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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昭染沉了脸，不由分说的将靳寒琛拉了出来，就要往救护车上塞，“我送你去。”
靳寒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她也清楚自己需要做个检查。
“等一下！”
她挣开岑昭染，跑回门口对着夏、何二人喊道，“这套设备使用的评估方法，你们想好了吗？我从医院回来，要听到你们的答案！”
坚持留下来继续作业的夏雪和何恒轩点了点头，朝她挥了挥手。
岑昭染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步子踉跄了一下，他正要上去扶她一把，靳寒琛就自己登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窗外，道路两旁的景色飞快向后掠去。
靳寒琛躺在担架床上，微微阖上眼睛，脑海里回荡起来的是陈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陈铎能给金万林永生借款 6000 万，这背后牵线搭桥的是谁，其实不难猜出来。陈铎和信通的关系、与程安明、章作铭的交情到底有多深，靳寒琛无法揣测出来。
但是她知道，现在这三个人目标一致，利益一致，这将是她后期做资产评估要面对的最强劲敌。
想到这些，靳寒琛睁开眼睛，直直望着车顶上漆白的灯光，而岑昭染则静静坐在靳寒琛身边，视线落在她侧脸的伤疤上。
岑昭染从来没想过靳寒琛会硬碰硬，也没有想过她对这套设备的执拗劲儿。
靳寒琛侧过头，目光撞上了岑昭染的视线，四目相对，数十秒后，岑昭染别过脸，朝前面看。
靳寒琛声音沙哑，开口道，“边总，陈铎拿走了设备的核心部件。要是拿不回来，这套设备一分不值。”她说话间顿了顿，似乎在酝酿后面的话，也似乎在等岑昭染的回应。
可是岑昭染什么都没有说。
片刻后，靳寒琛又闭上了眼，胸腔里忽然袭来的痛感，让她有些不适，她忍着那股针扎一样的刺痛，声音从嗓子里率先跑出来。
“岑昭染，你找我做你的枪，就该去为我开一条道，一条畅通无阻的道。”
“你开道，我卖命，到最后，我们谁也不亏。”
声落，岑昭染垂下头看她，靳寒琛紧紧迎上他的目光，再说道，“我没猜错的话，陈铎、程安明和章作铭是一条绳上的人，岑昭染，你得去斩断这根绳子。”
岑昭染眼波如深渊，漆黑的眼眸隐隐闪着光芒，他一眼不眨盯着靳寒琛看，没说话。
直到很久以后，他抬手将她身上的毛毯往上拽了拽，车内空调的冷风肆意，靳寒琛缩着身体在颤抖。
岑昭染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自己有分寸，若换做平时，靳寒琛跟他这样讲话，他会摔门走人。
但是今天不一样，或者是，在此时此刻，真的不一样。
岑昭染见靳寒琛闭眼小憩，低声打电话吩咐助理袁林将留在基地的车开去维修。随后，用护士递过来的医用棉签蘸了酒精，随意擦了擦自己眉骨处已经凝结的血痂。
他将那支带血的棉签拿在手里，随口问靳寒琛，“金万这套设备，你觉得用什么评估方法合适？”
靳寒琛抬起胳膊搭在额头上，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看着岑昭染，“边总觉得什么评估法更合适？”
岑昭染凝神看着靳寒琛，没有说话。
靳寒琛望着救护车顶，怔怔的想着什么。

第32章 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第二天，不到六点。
夏日的阳光就已经冲破云层，透过生产大楼贯穿几层楼的窗户射了进来，明晃晃的照在地上。
夏雪不等闹钟响，就已经从帐篷中爬了起来，她拧了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看见何恒轩已经在楼上检查安全索套。
“嘿！”夏雪仰头叫他，“半夜才从派出所录完笔录回来，”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你就睡了三个小时，你撑得住吗？”
何恒轩头也没回，“你不也一样吗？！”
他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大声说着，“昨天被耽误了时间，今天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时间废话得抓紧了！”
他用力拽着安全绳，试了下索套是否牢固，他将绳索套上，正准备爬过机器去，就听门口有道异常熟悉的声音传来。
“谁说的今天只有两个人？”
夏、何二人寻声望去，门口站着的人正是胡家磊。
他穿了身宽松的运动衫，一只手挎在腰上，另一只手拎了一个大包，目光灼灼。
他将手中大包往门里随意一扔，就迈步走了进来，他抬头看这机器，目光落在三楼的何恒轩身上，“我从哪开始？”
夏雪一把丢开手里的矿泉水瓶，朝着胡家磊跑去，她有些兴奋的尖叫，“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撇下我们！”
何恒轩瞥了眼楼下，低声说了句“我草”，他翻身爬上机器，转过身时候，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另一边，还在医院的靳寒琛接到夏雪电话，知道胡家磊也早早出现在生产大楼，一声不吭的加入后，她才感觉到仿佛有一种让她踏实的心安，从电话那端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
她知道，这是他们四个人无数次并肩，携手攻克下一个又一个难缠的评估单，才生出的无可替代的默契。
她想起昨晚，胡家磊听说了消息后赶来医院看她。
他沉静的眼神中，那些看似不理解而略带责备的言语中，其实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终于，胡家磊看着她脸上的伤和身上的病号服，忍不住问她，“你觉得你这样值得吗？”
靳寒琛扯起嘴角笑了笑，她看向病房窗外。
远远看去，窗外每一栋住宅楼，每一个亮着一盏暖黄灯光的小小格子，背后都住着一户普通人家。
所谓城市的万家灯火，这就是了。
白天的喧嚣褪去，替换成了一种身心放松后，带着疲倦的温馨，栖息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中。
靳寒琛转头盯着胡家磊，“值不值得？”
她清冽的眼神直视着他，透过他的眼眸直射进他心里。
“你觉得我有私心也好，或者觉得我野心太大也好，于公于私，金万的案子，我都非做不可。”
她从床上撑起了些，忍着痛也坐得直直的，“于公，金万是重庆的龙头企业，不应该也不能垮掉。”
“于私，我是想赢，赢别人根本赢不了的案子，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说到这里，靳寒琛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城市灯火，“帮别人看不到的那些普通人。”
“金万的一粒尘埃落到一个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靳寒琛的语气和她信念一般坚定，从未这般铿锵有力，“你说我值不值？”
胡家磊看着在病床上坐得直直的靳寒琛，他抱着双臂的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那一栋又一栋亮着灯光的住宅楼，它们和病房的灯光搅和在一起，在他面前不停闪烁，搅得他一时有些头晕。

胡家磊没有再说话，靳寒琛也没有再开口。

片刻的沉默后，胡家磊转身离开病房。
他越走越快，甚至没有等电梯，而是直接推开了楼梯间门，一口气奔到了楼下。
靳寒琛挂断夏雪的电话后，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抛下队友独自呆在医院里，她不顾医生阻拦，一早就签了字要求自行出院。
太阳初升时，她已赶到生产大楼。
经过检查和一夜休息，她步子还有些不畅，但看到轰隆作响开始运转的机器，以及在各层楼有序作业的三人，她舒心的笑了。
尽管缺失的元件和芯片，经过警方现场勘验取证，还在紧锣密鼓的追缴中，但是四人还是合力完成了现场评估作业，获取了设备性能损耗的各项参数，至于设备生产状况的最终确认需要等到元件和芯片归位，在这之前，需要在评估报告中做技术性陈述。
四人带着详细齐全的第一手资料，于黎明破晓之前，离开了生产基地。
四人坐着何恒轩那辆红色越野车离开，靳寒琛伸手按开天窗，抬头望向夜空。
一天下来，她早已忽略身体上的疼痛，目光平静如水，任星光倾泻在她脸上。
“夜空，好美啊。”靳寒琛喃喃道。
夏雪和胡家磊也都抬头望去，一颗又一颗晶亮的星星，嵌在天幕上，夜幕中银色星光不停闪烁，将夜空映照成了隐隐透着光亮的深蓝色丝绒。
看着缀在丝绒上如钻石般闪耀的星星，胡家磊感叹，“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繁星了？”
靳寒琛和夏雪静静仰望夜空，众人都没再说话。
无需多问，何恒轩默契的直接将车开到基德旁边的酒店。
靳寒琛开了两个房间，四人直奔上楼睡觉。
可在电梯间分别时，靳寒琛突然发问，“想好了吗？用哪种方法评估？”
三个徒弟的默契在这时显现出来，一齐回答，“收益推算法。”
靳寒琛捏着手中房卡，有心想要考考他们，抬了抬眉，“原因呢？”
“企业做资产评估当然是更关注资产的获利能力！”
何恒轩一直主张使用这种评估法，他当仁不让的率先回答。
“用未来收益来体现资产的价值，企业更容易认同和接受这种评估方法。”
胡家磊思考问题已经习惯了从乙方思维出发，所以他和乙方的沟通总是很顺畅。
夏雪点了点头，“看到明确的收益额，企业才会爽快的掏钱！”
她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那可是几个亿呢，可不容易掏！”
靳寒琛满意的笑了，“是不容易，但遇上咱们，它掏定了！”
她甩手攀上夏雪肩头，“走，睡觉！”

第33章 正式入职基德
次日，早上九点。
靳寒琛没来得及换洗衣物，穿着昨天那一身破烂又脏兮兮的衣服。
夏雪则是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白色短袖衬衫扎进黑色西裤里，利落的短发更添了飒爽的感觉；
而何恒轩、胡家磊也换上了挺括的衬衣。
两天来睡了不到七小时的四个人，神采亦然的准时出现在基德公司门口。
岑昭染一早就到了公司，在贺华来请示之前，他已经知道了靳寒琛师徒四人等在公司大门，他让贺华将靳寒琛直接请进自己办公室，安排另外三人在接待室稍做等待。
“边总，我们会拼尽全力帮基德接下并做完金万后面的所有单子。”
队友还在等着她，靳寒琛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一进岑昭染办公室就先发制人。
岑昭染不为所动，他冷冷的看着靳寒琛，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着装上的不妥。
“边总，你应该也想过借势金万扫荡重庆的资产评估市场吧？”
靳寒琛看着风波未动的岑昭染，她拿捏不住这个男人的心思，所以想着旁敲侧击来试探他。
岑昭染起身将泡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这才又坐了下来，他靠在办公椅宽大的椅背上，示意靳寒琛先坐下再说。
他神情依旧冷漠，“我只要了你一个人，但是你带了三个人来！”
岑昭染皱了下眉，直接了当拒绝了靳寒琛给他的许诺，“靳寒琛，我是商人，有关风险与未来回报之类，我更在行。他们三个还不值得。”
靳寒琛并没泄气，她转而用更为现实的价值去说服岑昭染，“边总，你的目的是做金万的案子，你再给他们三个人三天时间，一份最完美的评估报告就会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岑昭染抬起头，凛冽的目光，从靳寒琛脸上划过，他皱眉想了片刻后，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只问你一句，金万那套设备，你用什么评估方法？”
靳寒琛看着坐在她对面隐晦不明的岑昭染，回复道，“收益推算法。”
重置成本法固然好，可是企业看不到未来潜力，根本不会愿意买单，尤其是这种特定企业才能接盘的设备，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收益前景，做出来的报告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如果白云股份能拿到收益推算法做出来的评估报告，那就意味着，企业接手设备后，上下游所要面对的企业、目标客户、受众群体，都将一目了然。
比起这套设备现在值多少钱，这套设备能产生什么样的产品，产品流向如何，那才是真正触碰到甲方的关键砝码。
但是这些背后的原因，靳寒琛一字不提。
深耕资产评估领域的人，都知道，一份有利的评估报告，从来都是双向共赢。
靳寒琛不提，只是想要试试看岑昭染，作为基德的掌舵人，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靳寒琛话音落下，岑昭染眼睛里凛冽的光，渐渐按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窥探。
他不说话，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被靳寒琛敏锐捕捉到。
“更何况金万债务期已经进入倒计时，只剩九天了，边总，我们没有时间再去耗了，”靳寒琛仍然站着，把话摊开了来说，“入职基德后，我再来搭建这边的团队，我没有信心能做到这样快速推进，恐怕也很难在三天内出具一份最完美的评估报告。”
那天在生产基地发生的一幕幕，岑昭染还记忆犹新。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衣服都还带着彩的靳寒琛，一时沉默。
靳寒琛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字满是诚恳，“他们值得。”
她在给她的三个徒弟背书。
岑昭染站起身来，他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天际线与浩荡江水收于一处。
好一会儿，他似乎有了定论，转过身来看着靳寒琛，“你就不怕等金万的案子结束，我把他们三人都开了？”
靳寒琛笑了，她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边总，你是老板，用谁开谁，都是你说了算。”
岑昭染站在窗户边看向她，靳寒琛迎向他的目光，也回看着他，目光坚定而又坦然。
片刻后，岑昭染慢慢走回自己办公桌旁，拿起电话给贺华发话，“安排靳寒琛和三个新同事入职，越快越好！”
等岑昭染挂断电话，靳寒琛立即起身，她右手向前伸了出来，轻握上岑昭染后伸出的手。
“谢谢了，边总。”
当天中午，夏雪等三人很快就分配好了工位，在岑昭染的特别指示下，所有入职手续全部开了绿色通道，入职培训等也都放在了一周后。
一切就绪，顺利开工。
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靳寒琛从座位上拎起背包往身上一挎，不小心碰着一处伤处，她呲了下牙倒吸一口气。
她拍了拍夏雪肩膀，笑逐颜开对着三人，“今天辛苦了，我先出去组个局，今天晚上给你们好消息！”
“哟，遇姐，你这信心满满的样子，得，我们等你好消息！”
何恒轩抬起头来，打趣了一句。
从基德出来，靳寒琛直奔林永生小区会所。
她赶到时，刚好晚上七点半，这里离他哥哥苏哲的办公室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