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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司看着往来孤魂，徒行八百里一个一个去认，只是茫茫黄泉，无一人像宋如念。
黄泉每日有新魂来，有孤魂走，他每日寻，每日找，黄泉十年未有一得。
他孤身矗立幽冥道，看着人来人往，却忽然想起。
那日长安灯会，宋如念拉住他走进人海，还笑着对他道：“你信不信，我只需一眼一瞬，便能在千万人中寻到你。”
他是信的。
可如今，他就在人海中，为何她不来寻他？

或是她还在恼他恨他，所以故意在躲着他？

“这位公子，你并非亡灵，何故在我黄泉晃荡十年，至今不肯离去？”一白发老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薄司转身，见那老妪一身素衣，却气度非凡，他行礼只道：“寻妻十载，未有所得。”
那老妪听罢大笑：“妻？你可知人间一日，黄泉三年，你在人间磋磨数年，黄泉已过万载，她便是没有投胎，也早不记得你了！”
他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地：“怎么会……”
“六界亡灵皆要从我这黄泉道上过，人间一日便要死那么多人，我这黄泉的时间若不比六界快些，我这孟婆汤熬这一条忘川也不够他们喝的！”老妪佝偻着背，从他身边走过。
薄司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道：“敢问仙者可是这黄泉之主孟婆？”
老妪也不否认，只看了他一眼，才沉声道：“上一回，你从我这奈何桥上过，说心有挂碍之人，此生可是与她在一处了？”
薄司眼中黯然，一时答不上话。
老妪也不多问，只道：“孟婆汤为世人除恶，渡前世万苦，你饮过它，不记得也是常事，走吧，我带你去寻她。只是，她能不能记起你便不好说了。”
第十五章 从不曾
孟婆进孟婆庄，老妪之身便变成绝美妙人之姿。
她轻挥手，一卷竹签便飞到了薄司跟前，竹签尾部有一红标，写着一“妖”字。
“你写下她的名字，我便能寻到她。”
薄司微愣，施法写下“宋如念”二字。
孟婆收回竹签，看了一眼那名字，却是摇头：“名字极美，只可惜，锦绣大梦终是一场空啊！”
薄司眼神一紧：“仙者此言何意？”
“时也，命也。”孟婆变出一卷命书，看了一眼，才道：“她在九幽道，奈何桥畔。”
薄司便什么也顾不得，告谢便匆匆赶往奈何桥畔。
孟婆看着他远去身影，眼神讳莫如深：“孽缘，如之奈何呀！”
九幽道，奈何桥畔。
薄司赶到之时，奈何桥旁只有寥寥数人。
“你看她，又在那等了，孟婆都还未布汤便开始守着了，也不知是生怕错过了谁。”一幽魂指着桥边一人影道。
一旁的幽魂也是连连点头：“听人说啊，都等了万年了，以前我倒也见过执着的，最后等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最后还不是饮了孟婆汤投胎去了，她怎的还不走？”
薄司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桥畔背坐着一穿着青衫的女子，背影纤弱，只一头银发甚是惹眼。
他的心狠狠一颤，脚步每上前一步，都觉沉重万分。
“宋如念。”他轻唤一声。
可那背影只是顿了一顿，并未回头。
薄司走到跟前，彻底看清眼前女子容貌时，心中惊喜万分。
他轻轻拉住宋如念的手，可宋如念却触电一般缩回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你是何人？”
薄司浑身一震，心却一下沉入谷底。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问道：“宋如念，你不记得我了？”
宋如念微微蹙眉，摇了摇头：“宋如念又是何人？”
果真，正如孟婆所言，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无论人，还是妖，记忆总是有限度的。
人可以记住几十年前的人和事，可若是经逾百年，也会逐渐忘记，妖亦是如此。
凡间一日，黄泉三年，如此算来，宋如念在黄泉已经徘徊上万年了。
许多事，她已然忘却，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记得了。
薄司紧攥住双手，生怕自己太激动会吓到她。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才道：“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宋如念愣了愣，摇头。
“既然你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为何要苦守在此？”薄司又问。
宋如念冲他浅浅一笑：“我在等南星。”
薄司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一会儿，他才敛住心神，抓住宋如念的肩头：“宋如念，你好好看看我，我就是南星啊！”
闻言，宋如念看向他，眼神细细从他脸上扫过，眼神却无丝毫波动。
良久，她收回眼神，有些懊恼道：“时间太久了，我已不记得南星的模样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的模样，你仔细想想，我就是南星，你一直在等的南星！”薄司不由红了眼，有些激动。
宋如念有些莫名，看着薄司却是摇头：“你不是南星，南星像月亮一般温柔，他看我的眼神像天边星辰，璀璨夺目。”
薄司有一瞬间的无力，他找她都要找疯了，哪顾得柔情似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挤出一个笑来：“我不是南星，但我是薄司，你记得吗？”
“谢，决，明。”宋如念缓缓念着这个名字，身体僵了一瞬，许久她才点点头，可眼中却划过一抹痛苦。
薄司一喜：“记得就好。”
可宋如念推开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但你不是薄司。”
“我如何不是薄司？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眼中希冀。
宋如念却是又点头：“我记得他，虽然我已忘了他的容貌，可我知道你不是他，他从不会待我如此温言悦色。”
他从不曾待她温言悦色。
第十六章 天命
有一瞬，薄司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混账过。
背信忘誓是他，愚蠢顽固是他，自私冷漠也是他。
他自问心怀苍生，得行大道，可原来，他却只懂如何伤害自己挚爱之人。
薄司忽然抓住宋如念的手：“你不记得也无事，我带你走！我们回家，我都可以细细说与你听。”
宋如念甩开他的手，愠怒：“我还要等南星！他是凡人，千年一转世，我很快就能等到他了。”
不知怎么，薄司心口只觉心酸。
这黄泉百里，万鬼横行，她又孤苦万年在此等他归来。
等到她把自己都忘记了，却还记得他的名字。
等到她把他的模样都忘了，却还执着地念着路南星的好。
等到她把时间都忘了，却还不知春秋地一直枯等。
他红了眼眶，轻轻将宋如念搂进怀中：“宋如念，跟我走吧，我知道南星在哪里。”
宋如念身子一愣，没有推开他，却问得小心翼翼：“你真的能找到南星吗？”
“嗯。”薄司拉着她起身，牵着她往回走。
他们穿过人群，一如当年长安灯会，她拉着他越过人海轻吻他。
孟婆庄外，一盏孤灯亮起，四下无人，只孟婆孤身坐在庄外。
薄司牵着宋如念上前：“仙者。”
孟婆回神，看了他一眼，又细细看了宋如念：“原来你便是他要寻的妻子，你在黄泉等了万年，也算是陪我最久的亡魂了。”
宋如念冲她微微笑道：“孟婆，我还未等到南星，是此人说要带我去寻他。”
孟婆看向薄司，眼中意味深长，顿时明了。
她亦心知谢长明此来所为何事，便冲宋如念道：“如此也好，你且在这等着，我与这位公子有事要说。”
宋如念点头，万年痴等中，她变得寡言，也变得有些木然。
庄内。
孟婆进门便直言道：“她如今不过一缕残魂，少了几魄，再无法修复，若你将她带回人间，她的寿命也极其有限。”
这样的结果，薄司心中是有数的，残魂返阳，乃逆天而行，最多只能陪他几月。
薄司眼神一暗，却是问：“若我陪她，一直留在黄泉，又如何？”
孟婆却是摇头：“你服下灭道丹，便应该知道，你已然没有转世来生，仅有的寿命虽有万年，可比起我黄泉永存之道，也不过沧海一粟。”
她顿了顿，又道：“若你们留在黄泉，也不过人间几年罢了，万年后你死了，便只有她一人留下，想必她又要等个万年，或者，等到最后，变成我黄泉一朵彼岸花。”
黄泉万年，只能伴着幽冥道上游魂黄沙。
虽是时光漫长，可正如孟婆所言，万年之后，他死了，那便又只剩得她孤身一人了。
如此，她便又等上万年甚至更久，他于心何忍。
薄司眼神一凛：“我想带她回人间，还请孟婆成全。”
孟婆轻叹一声，却是唏嘘：“残魂重返阳间乃逆天而行，我本不该相助，但她执念太深，入黄泉万年不愿轮回，何况她如今只剩残魂，轮回也只能再世投胎化狐。”
能活着便已是足够，其余的，薄司亦不敢奢望。
“多谢孟婆相助。”
踏出孟婆庄前，薄司分明听到孟婆嘱托：“你们时间有限，人妖殊途，天命并不同归，结局早已命中注定。”
何为命，何为因果？
为何世人皆道人妖殊途，若真能殊途同归亦未可知。
薄司暗暗攥拳，他舍仙途，废转世，偏要同天命一争！
就如当年宋如念所言，偏要与他殊途同归。
那如今，他亦以命相陪！
第十八章 一柄长剑
还未走到洞府，就远远听见打斗声传来。
“你这狐妖，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今日便为民除害！”谢长吟怒道。
而后赤珠大叫一声，忙道：“你这道士好生不讲道理，我说了剖心之事与我无关！”
薄司神色一紧，忙上前，就见赤珠与谢长吟正大打出手，赤珠修为尚浅，明显打不过。
他施法将二人隔开：“住手！”
谢长吟这才收了剑，可脸色仍旧不好：“师兄，太华城近日传有狐妖剖心，定是这妖孽所为！”
赤珠矢口否认：“你要我说多少遍，与我无关！”
“你这妖孽说的话如何可信！”谢长吟并不甘心。
在远处站了许久的宋如念这才缓缓走上前：“她既说不是她做的那便就不是她做的。”
“阿主！”赤珠看见她，惊喜地叫了出来。
而一旁的谢长吟看了看宋如念，又将目光落到了薄司身上，脸色就更沉了一分。
只是宋如念愣愣看着眼前的赤珠，求救似的望向薄司。
薄司轻轻拉开赤珠：“她七魄不全，许多事都忘了，你莫惊她。”
赤珠一愣，这才缓缓放开了宋如念的手。
薄司将宋如念带回洞府，现下天色渐晚，他知宋如念一路奔波，早已累了，便让她先歇息。
他替宋如念掖好被子，刚要起身，却又被她拉住。
宋如念看着他，眼神灼灼：“明日我们可以去找南星了吗？”
薄司点点头，温柔地将她的被子重新掖好，温声道：“等你休息好，我们就去找他。”
宋如念这才安心，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薄司才从洞中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刚走出洞府，之间一柄长剑横在眼前。
他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谢长吟，眼中透出些许无奈：“长吟，我这劫是渡不了了，你回去吧。”
可谢长吟巍然不动，眼中隐隐有怒：“渡不过劫，反倒要助纣为虐了吗？师兄，那是妖！”
妖如何，人如何？不都是苍生万物其中一粟？
薄司透过他，仿若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谢长吟的肩，语气沉重：“我们从一开始便错了，我们不是要除妖卫道，道者，当怀苍生，除恶扬善方是我辈大责。”
谢长吟微愣了一下，良久才道：“妖不就是恶吗？”
“明日我们去城中查探剖心之事，真相未明之前，我不许你抱着偏见对任何人出手。”薄司抬眼望天，晴月万里，星斗未明。
一夜未眠，薄司望了一宿的月亮，心中却从未如此安宁过。
前世，他是南星之时，常和宋如念一起坐在夜色中仰望星空。
时常看着看着，宋如念便会困得在他怀里睡着。
后来宋如念离去的几年中，他也经常一人看着夜空，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只有今日，他觉得安心，最爱的人就在身后睡着，而他还剩万年时光去守着她。
破晓天明，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薄司的肩头。
他微微转头，看见宋如念在对他笑。
“仙师，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南星？”
薄司回以一笑，却问：“为何叫我仙师，不是说了，我叫薄司吗？”
宋如念执着地摇摇头：“薄司很凶的，可仙师你一点也不凶，我还是不习惯将你们二人混为一谈。”
他忍不住回想，从前他对她好像真的从未给过什么好脸色。
他暗暗叹息，更多却是无奈：“也好。”
第十九章 太华城
太华城中，近日狐妖剖心之事频发，城中人心惶惶。
“这都死了好几个人了，被剖心的可都是男人呐！”路边茶棚有人窃窃私语。
身边的百姓也连连点头：“肯定是被狐妖魅了心神，这才惨遭杀害的！”
“这些妖孽呀，真该死，几年前咱们上涂山围剿妖孽，就该一网打尽，不留活口的！”
听着百姓议论纷纷，薄司却是先沉了脸。
当年涂山围剿，死的妖怪，不过都是些法术低微，却从未做过恶事的小妖，何其无辜。
他侧目看了看一旁的宋如念，神色毫无波动，显然也是记不清了。
“我们不是来找南星的吗？怎么还要带着你师弟？”宋如念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
而她身后的谢长吟拿着一把剑，死死盯着她，倒像是生怕她去做什么坏事ᵂᵂᶻᴸ一般。
薄司只得宽慰道：“最近城中有妖物作乱，我们正好顺路，就帮忙查探一番，不然这城里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本以为宋如念会有些不愿意，可她想也不想就点头。
“那一定要帮，南星从前也爱如此行侠仗义，我又岂能坐视不管？”宋如念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只谢长吟一路上一言不发，带着两人到了一农家。
大门敞开着，三人还未进门就闻到里面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进门便看见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谢长吟这才道：“这里住着一个屠户，昨天晚上被狐妖剖了心，尸首已经被衙门抬走了。”
宋如念却不由皱眉道：“如何被剖心便是我们狐妖所为？”
谢长吟看了一眼宋如念，语气不善：“这屋子里有妖气，床褥之上还有狐狸毛，不是狐妖是什么？”
若是一桩事，还或许是巧合，可是城中近日已经是发生了好几起了。
宋如念走进屋子，细细看了看，确如谢长吟所言，房间内妖气虽不重，可确实是狐妖的气息，床褥之上还有狐狸毛。
只是那毛色发暗，有些不同寻常。
薄司显然也发现了一些不对，捻起一撮狐狸毛，皱眉道：“不对，这是死狐狸毛，活狐的皮毛要更光泽细软些。”
可若是死狐狸的话，又如何能做恶？
“兴许那狐狸是病了，以人心来治病呢？”谢长吟显然有些不赞同。
一旁的宋如念这才开口：“这不是妖做的，是人所为。”
此言一出，薄司和谢长吟都震惊不已。
人剖人心之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骇人听闻。
没等谢长吟开口反驳，宋如念又接着道：“此间妖气并不纯正，非我狐族，这皮毛也确实是死狐才有，况且，人心多用来永葆青春，变幻美貌，我狐族根本不用。”
凡是修炼成人的狐狸，女子多美艳媚人，并不须人心驻颜。
此言一出，薄司眉头紧锁：“那你如何知道是人所为？可能找到此人？”
“闻出来的啊，此间虽有妖气，可妖气中混着人间女子的味道，循着味道便能找到。”宋如念理所当然道。
虽说她如今修为浅薄，可作为一只九尾狐，狐狸的嗅觉仍要比人灵敏数倍。
谢长吟眸色一紧：“还请宋如念姑娘带路，不能再让此人再作祟害人！”
宋如念点头，循着味道一路出门向北，最后停在一所大宅门前。
而这府门之上赫然写着“林府”二字。
要说太华城中林府，自然只有一个，便是林婉林家。
薄司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正此时，门被人缓缓打开，一妙龄女子从府中走出来，面容娇俏，不是林婉又是谁？
第二十章 再起风波
一阵风迎面而来，一股极其不易察觉的妖气从林婉身上传来。
宋如念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脸上却是疑惑：“这人类为何修了妖道？”
她不记得林婉，可在看到林婉的第一眼，她心中就升起一丝厌恶。
谢长吟看着林婉有些不相信，反问宋如念：“你确定妖气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她前几日还到我昆仑山下打听我师兄下落，昆仑山仙气都奈何不了她，你会不会弄错了？”
还不等宋如念回答，一旁的薄司便开了口：“没有错，就是她。她本是凡人，如今修了妖道也还是人，昆仑山仙气自然对她没有反应。”
况且，当年火烧涂山之日，他是亲眼看见林婉失去宋如念内丹之后已经变成一白发老妪。
可是如今，她不仅恢复容貌，反更显年轻，而城中又正巧又剖心之事发生。
刚出府门的林婉仿佛也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一转头，便看见薄司。
林婉脸上一喜，忙跑上前，可却在看到宋如念的瞬间脸色僵了下来。
她停在薄司面前几步之遥：“长舟哥哥，我找了你许久，你怎么会跟这狐妖在一起？”
宋如念听得有些莫名，拉了拉薄司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仙师，她认识我？”
薄司握住宋如念的手，亦低声回道：“此事你不用管，等我收了这妖孽为你讨个公道。”
为她讨个公道？
宋如念有些不解，所说眼前这个女子行恶，可并未伤及到她，为何要说为她讨个公道？
薄司和谢长吟对视一眼，手心捻出一个诀，刚要向林婉袭去，却被人拉住。
两人看了一眼身后宋如念，眉头一皱。
谢长吟最是沉不住气，低喝一声：“你拉住我做什么？你不是都说剖心之事是她所为吗？”
宋如念看着眼前二人，认真道：“你们所学法术都是用来除妖的，并非用来杀人，所以你们这些招数，对她是没有太大作用的，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两人听完都是一愣，他们在昆仑学艺二十几载，自认道法高深，降妖除魔不在话下。
可是如今居然出来一个人类反修妖道的，一时确实还不知该如何下手。
薄司脸色一沉，看向林婉，冷道：“听长吟说你前几日去昆仑山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婉看见一旁宋如念，心中疑惑，可更多的是恨。
她本来以为宋如念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这个狐妖居然又活过来了。
可她面上不动声色，权当是没有看见宋如念，又对薄司道：“长舟哥哥，前几年听闻你在涂山，那里妖怪众多我也不敢上去，前阵子听说你终于离开涂山，我便以为你去了昆仑。”
薄司面色冷淡：“嗯，近日太华城阳春盛典快到了，又闻这城中近日有妖孽作祟，我便下山来看看。”
果真，一听到妖孽二字，林婉的脸色变了变。
“对呀，近日城中有妖孽作祟，听说可是狐妖呢！长舟哥哥，你别忘了，你身边这位可就是狐妖，你怎能跟她一起？”林婉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妒恨。
宋如念刚要开口，却被薄司拉住了手，暗示她不要多言。
薄司看了林婉一眼，面色恢复如常：“此处叙话不便，我亦许久没有回太华，明日我打算在府中为我师弟接风，你若方便，也可一并来凑凑热闹。”
林婉眼中一亮，脸色一喜：“那是自然，明日我一定去！”
不等林婉再开口，薄司便带着宋如念和谢长吟离开了。
林婉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阴暗。
一旁的丫鬟不由开口：“小姐，那狐妖当年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而且，那狐妖的眼神好生奇怪，就好像已经不认得小姐你了一样。”
林婉不由得皱眉，刚才她就一直觉得宋如念有些奇怪。
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她设计夺了宋如念妖丹，又让人杀了涂山那么多生灵，按理说，宋如念就算是不当场杀了她，也该恨得她牙痒。
可是方才，宋如念一点表情都没有。
“难不成，失忆了？”林婉想到当年宋如念可是自摧妖丹，魄散魂飞，若是失忆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
失忆了正好，这一次，她非要亲手诛灭那个狐妖！
第二十一章 万年长生
刚进府门，谢长吟就有些忍不住了。
“师兄，我刚才探那林婉气息，没想到竟真有妖气，你说她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去修妖道？”
薄司没有理会，只是拉着宋如念问：“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宋如念六魄不全，法力孱弱，极易疲累，而且在人间所留的时日并不会长久。
她坐在堂上，望着这府中一圈，却是忽然道：“这里好生眼熟，就好像我从前来过一样。”
薄司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想来这城主府，从前也没给她留过什么好印象。
“我在说话呢，你们两个谁能不能应我一句？”谢长吟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
宋如念看向他，神色极为认真：“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心最是贪婪，求长生，求财富，求美貌，哪个不是理由？人修妖道者决计不止她一人。”
只是这话说完，她心里有些闷闷的。
为何她会说人心贪婪，明明她都不记得她是不是有接触过很多人。
她甩了甩头，忽然觉得一股困意来袭：“都说春困夏乏，这还尚早，我便真觉得有些困了。”
宋如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算个妖怪了，自从回到人间，她常觉得体力不支。
其实不用旁人说，她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黄泉归来，不可久留。
她的时间不多，等她死后，就只能去转世，再不能在黄泉等南星了。
她只想最后见一见南星，她等得太久了，黄泉等不到，她只能赌上性命去寻他。
薄司让人带她去休息，可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师兄，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下了一趟黄泉，将宋如念姑娘找回来，如何她却又不记得你了？”到底是自家师兄心爱的女子，谢长吟也不敢一口一个妖孽的叫她。
提起此事，薄司心中便更是歉疚。
他看向谢长吟，却是问道：“长吟，你说独自一人等另一人千万年是什么感受？”
他不过是等了宋如念几年，便已觉得日子很是难熬了，她又是如何过的？
谢长吟听罢却是一脸莫名：“千年已然够苦了，若是等上万年，这洪荒大地都过了几个沧海桑田了，还不得等成一个傻子？”
是啊，万年时光又岂是说得那般容易？
真正等着，活着，只会觉得生命渐渐变成一种无望的折磨。
人生有尽，方显珍贵。
“是我苦了她，若当年无我，她早已得道成仙，又何必受今日之苦？”薄司语气颇是沉重。
可谢长吟并不懂其间心酸，只问：“那，师兄，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薄司沉默良久，才终于道：“当年她欲助我得道，如今，换我来渡她成仙。”
“成仙？她如今残魄难支，若是成仙，需得转世重修残魄，再行修炼，没有万年如何成仙？”谢长吟实在不理解，为何区区一情劫，会如此难渡。
薄司笑笑：“正好，我有万年长生，可渡也！”
夜幕沉沉。
宋如念沐浴过后，推开院门，便看见漫天繁星。
薄司正背着手，信步而来，目光所至，他似踏星而来。
宋如念一时怔在原地，仿佛尘封万年的遥远记忆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记忆中，有一日盛夏夜，路南星亦是如此，捉了百只萤火虫做成萤火灯笼，一身白袍走在夜色里，一步步像是蜿蜒星空而来。
她脸上一喜，冲远处的薄司挥手笑道：“南星！”
薄司有一瞬愕然，而后冲她回以一笑，走到她跟前。
他挽手成诀，从身后拿出一只小灯笼，灯笼里虽不是萤火虫，却有荧光明明。
他笑问：“宋如念，你寻到你的南星了是吗？”
第二十二章 世上已无路南星
头顶星空璀璨，耳畔清风阵阵，轻轻扬起宋如念根根银发，在夜色中融成一幅绝美画卷。
宋如念接过薄司手中的荧光灯笼，脸上浅笑。
可不一会儿，她看向薄司眼中仍是失落道：“真可惜，你不是南星。”
薄司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只觉得背后清风凉的清透人心。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却有些干涩：“宋如念啊，你已然不记得南星是什么模样了，为何却能确定我不是他？”
宋如念走进夜色中，抬头看看天空，最后指着天空最亮的那颗星星道：“我的南星就像那颗北斗星，只要我看向他的眼睛，我就一定能认出来！仙师，你眼中没有南星眼中星辉。”
薄司不由苦笑，有一瞬间突然想落泪。
他亦能体会，当年宋如念心中痛苦，明明最爱的人就在跟前，她却认不出来他。
可这一世，他是薄司，不是路南星。
哪怕容貌一样，看她的眼神也不会再如当年一般坦荡热烈。
因为他是薄司，他对宋如念有爱，却也有愧。
如何再能如路南星一般，爱得那般干净纯粹？
薄司忽然眼眶有些发红，他看向宋如念，却觉得，他们中间像是隔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宋如念，你可知，世上已无路南星？”他口中喃喃。
宋如念离他有些远，并未听清：“什么？”
薄司敛去眼中复杂神情，却挤出一个笑来，摇头：“没什么，我说，我是薄司。”
宋如念有一瞬间愣神，却道：“我一直觉得薄司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为何会将这个名字记得如此深刻。而且，印象中，这个人很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
因为他曾经杀了你，又伤过你。
薄司这般想着，却不敢开口告诉她。
他希望她有一日能记起他来，却又时时害怕着她会记起来。
到时候，以她往日的性子，他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薄司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她头上已经银白的发丝。
明明是柔柔的，可他摸起来，像雪花一样，让他心头发凉。
宋如念怔怔看着他，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躲开。
“仙师，看星星吗？”她忽然开口。
薄司浅笑着应下：“好啊。”
他拉过她的手，飞身坐到屋顶上。
俯瞰太华城万家灯火通明，仰头漫天繁星灼灼荧光。
到了第二日，天色大好，阳光万丈，万里无云。
宋如念一大早睡醒就看见薄司在她院子里画着一个阵法一样的东西。
薄司听到她推门的声音，转头看向她：“今日，你且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别出来，知道吗？”
宋如念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们今日要对昨天那个叫林婉的姑娘动手吗？”
薄司不置可否，手上布阵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她今日可能会寻机对你下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其余的，你不用管。”
说实在的，她便是想管都管不来，毕竟她如今妖力微弱，不添乱就已经是帮忙了。
宋如念对自己如今的情形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她只得点点头，可还是凑上前，有些担忧：“可是人修妖道可跟普通的妖不一样，你们虽说道法高强，但是你那些符篆阵法对她是没有用的。”
薄司布好阵法，这才收了手，回头冲她一笑：“只要你没有事就行，这个阵法人魔妖仙都不能进，你只要不出来就没事，知道吗？”
宋如念还是点点头：“其实，我好像记得有一本古法上记载过，对于修妖道之人，有一种法术是专门克制他们的。”
可是宋如念的眉头却是蹙得更紧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直道：“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看的术法了，时间太久了，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实际上，她若是记得，昨日就说出来了，可是她昨晚想了一宿也没想出来。
“但是我记得，在我从前修炼的地方，是有一本术法书记载着的。可是我也想不起来我从前是在哪里修炼了。”宋如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薄司倒是觉得这样的宋如念有些可爱。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脚步匆匆。
一小厮小跑着上前：“城主，林家小姐来了，现在在前厅同长吟道长叙话。”
第二十三章 妖云蔽日
今日的太阳着实灿烂得有些过了头，阳气仿佛也格外重。
宋如念坐在院子里，有些百无聊赖。
因为答应了薄司不要离开这院子里，她也只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就是不知道现在前厅到底是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薄司和谢长吟到底能不能斗过那剖心的恶人。
可这阵法之中，无人能进的来，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嘭——”忽然，前厅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宋如念一惊，从椅子上坐起来，凝神再去听动静。
可是周遭又安静得可怕，一点响动都没有，更别说听见个人声了。
“仙师？长吟道长？”宋如念忍不住叫了两声。
可是半晌也没有人回应她，她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这个林婉可是专门靠剖吃男人心肝来维持美貌的，该不会薄司他们被林婉害了，然后被害了吧？
这般想着，宋如念心中便更是着急。
出去看看？可是她又答应了薄司不能踏出这院子一步的。
她只得再沉住气，又等了许久。
可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妖云蔽日。
虽说宋如念妖术所剩无几，可常识还是记得的。
妖云蔽日乃是大凶之兆，说明城中妖人作乱，祸乱众生。
她豁然起身，再也呆不住了。
她踏出院中，远远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宋如念心下一惊，拔腿就往前厅跑，之间前厅血迹斑斑，屋顶都穿了一个大洞，却不见一个人。
“啊——”一声凄厉惨叫响彻云霄。
宋如念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头顶一片结界，结界之中，三人打作一团。
两个白衣身影，却正是薄司和谢长吟，而另外还有一红衣女子，便是昨日她才见过的林婉。
三人纠打在一起，可谢长吟和薄司并不占上风。
忽然，局势一变，谢长吟一时不备，被林婉偷袭一掌，打伤在地。
林婉趁势要取谢长吟性命，宋如念大惊，便看见薄司上前用身体挡在谢长吟跟前。
这一章直袭薄司天灵盖，这一掌下去，薄司必死无疑！
见到这一幕，宋如念都未及多想，身子已经飞身出去不管不顾地想要替薄司挡下这一掌。
只是下一瞬，她还未冲上前，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红光，一股强大的妖力将她狠狠弹开。
“宋如念，别上当，是幻术！”耳边，传来薄司的声音。
宋如念狠狠摔在地上，下一瞬便看见林婉出现在眼前。
而方才谢长吟受伤那一幕已然不复存在。
宋如念心道不好，原来方才一切都是林婉为了将她骗出来的幻术。
“宋如念，你终于出来了，这一次，一定让你死在我手上！”林婉嘴角勾出一抹妖魅笑意。
她反手为爪，飞身直接向宋如念心口抓去。
宋如念方才被打落，此刻已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朝自己袭来。
她认命地闭上眼，可过了一会儿，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这才缓缓睁眼，便看见薄司的身影挡在她跟前，林婉的妖爪已经刺进薄司胸膛。
虽然不深，可鲜血已经将他白袍染红。
林婉眼眸血红：“薄司，你乃修道之人，她是狐妖，你不杀她，竟还以命相护！”
薄司反手一剑向林婉劈过去：“你害人无数，竟也敢在此大言不惭！”
林婉躲开那一剑，却是指着宋如念厉声道：“我变成如今模样还不都是拜这狐妖所赐？若非她抢婚，你我早是夫妻！若非她抢我妖丹，我如何会变老！又如何需要食人心来维持美貌！”
宋如念听着一愣，这些又关她何事？
许是又忘记了吧，她竟一点也不记得有这等事。
只是她心口有些发闷。
薄司将宋如念扶起身，怒视林婉：“那妖丹本就不是你的东西！”
林婉忽而大笑，像是疯了一般：“对，那妖丹不是我的，可那妖丹是如何来的，难道你薄司忘了吗？可不是我逼着她自取妖丹的！”
提起此事，薄司眼中闪过一抹痛楚，提剑上前，又同林婉打了起来。
方才薄司为了救她已经受了伤，打起来明显处于下风。
宋如念虽是心急，可她法力低微又帮不上忙。
“宋如念！”忽然，身后谢长吟叫了她一声。
宋如念转头，这才看见，谢长吟伤重倒地，脸色煞白。
她忙跑上前将谢长吟扶起来：“长吟道长，你无事吧？”
“宋如念，快用你的血去对付她，她乃半妖，师兄说半妖最怕纯妖之血，方才我们的妖血用完了，你万年狐妖血，定能克住她！”谢长吟一把拉住她。
宋如念有些半信半疑：“我的血能治她，为何你们都不早说？”
谢长吟急道：“师兄如何肯让你伤了一根指头！”
宋如念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可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拿了谢长吟的剑就划破了自己的手心。
鲜血缓缓流出，谢长吟借她鲜血，凝出一个掌印，而后向林婉袭去。
果然，林婉沾上九尾狐的万年狐妖血顿时便落了下风。
见状不妙，林婉只一挥手，慌忙闪身逃走。
第二十四章 寒意
府中一场恶战，四处狼狈不堪。
下人们清理庭院，薄司正仔细为宋如念包扎手上伤口。
而谢长吟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站在一旁，看薄司冷着脸又不敢说话。
谢长吟没办法，只能拼命向宋如念使眼色。
宋如念冲他点点头，又笑着看向薄司道：“仙师，我这个伤口不碍事的。”
薄司一边替她上药，一边开口：“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
宋如念连连摇头：“不是，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划的。”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谢长吟就忙解释：“哎呀，师兄，不过就这么一点点伤口吗？宋如念姑娘是妖，这点伤很快就能好的！”
宋如念也是赞同地点点头。
可是听完这话，薄司的脸色就变得更是难看了。
他忽然转头，看着谢长吟训眼中隐忍着怒意：“一点点伤口就不疼了吗？流了多少血你看不到吗？我说了不许打她的主意，若再有下次，我绝不客气！”
看着在暴怒边缘的薄司，平时急躁的谢长吟便有些怂了。
他低着头，只敢小声抱怨一句：“至于心疼成这样吗？我受这么重伤都没见你心疼来着。”
言罢，他就感觉背后升起一阵寒意。
他抬头一看，果然，薄司那眼神就像是要冻死他一样。
谢长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乖乖把嘴闭上了。
宋如念见状，轻轻拉了拉薄司的衣袖：“仙师，方才那个林婉说的那些话……是在说我吗？”
闻言，薄司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才答她：“莫要胡思乱想。”
实则，薄司心中明白，他是问心有愧，不敢告诉她。
有时候他想着，过去的事情，就此过去也好。
记不起路南星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他知道，她还是爱他的，便已然心满意足。
自林婉逃窜后，薄司便已然下令让城中通缉林婉，她乃是剖心案元凶。
可是那之后，林婉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寻遍整个太华城都没有踪迹。
薄司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更令人忧心的是，城中还是有人接连被害。
思忖再三，薄司还是决意去一趟涂山，找一找上次宋如念说的那本术法书，林婉此人必须要及早根除，不然便会有更多百姓被害。
“涂山离这里很近，我御剑过去，很快就会回来，长吟你务必照顾好宋如念，莫让林婉有机可乘！”薄司临走还不忘嘱托。
谢长吟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就快去吧！”
看薄司远去的身影，宋如念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以她的嗅觉，应该闻出林婉的妖气应该很容易，可是城中的人不断遇害，她却找不出踪迹，不免有些奇怪。
“宋如念姑娘，我师兄才走，你就开始想他了？”谢长吟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宋如念回过神来，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只沉重道：“再这样下去，那林婉的妖力与日俱增，想要除掉她便更难了。”
提起此事，谢长吟的神色也是一下严肃起来：“你说的那本术法书，真的有记载如何对付妖人吗？”
宋如念肯定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只是我记不起来了，那法子有些难学，可能还要花些功夫。”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好像有很多人在门外喧闹。
两人正奇怪，就看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
“长吟道长，外面聚集了很多百姓，说让城主交出宋如念姑娘，他们要处死狐妖，不能让剖心之事再发生了！”
两人一愣，齐齐对视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
分明害人之人是林婉，如今薄司前脚刚走，后脚就有这么多百姓前来要求处死宋如念。
这不正是冲着她来的吗？
谢长吟眸色一紧：“让护城军来，拦住那些百姓，不能让他们闯进来！”
可那小厮苦着脸道：“护城军只有城主能够调动，我等没有兵符啊！”
谢长吟这下便犯了难，听见外面百姓已经在砸门了，估摸着府中侍卫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宋如念法力微弱根本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他倒是有法力。
可是他乃修道之人，也不该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动手啊！
“嘭——”一声巨响，大门应声倒地。
一群百姓拿着刀棍就闯了进来。
进门看见一头银发的宋如念，大叫道：“妖女在此，快杀了她！她便是几年前那涂山上的万年狐妖！是她回来复仇了！”
第二十五章 火海重现
全城大半百姓纷涌进城主府，府中侍卫也不敢伤人，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城主府被人团团围住，宋如念已然不好脱身。
众人见她一头银发，妖艳非常，心中更是胆战。
“那剖心之事乃林家小姐林婉所为，与我何干？”宋如念看着众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便看到一黑袍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那人摘下帽子，宋如念才看清，那不是林婉又是谁！
林婉阴沉一笑，指着宋如念怒道：“这狐妖蛊惑城主，嫁祸于我，大家不要相信！她几年前本就要死了，如今靠挖人心肝苟活于世，只要除掉她太华城便可太平无忧！”
她话音刚落，百姓们便将她围了起来。
看到林婉的第一眼，宋如念忽然就明白了，这都是林婉计划好的。
林家在太华城这么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她潜藏城中，暗地里煽动百姓，等薄司离开，她便趁机发难。
而且林婉深知百姓们都惧怕妖怪，肯定对宋如念存有偏见，如此一来，林婉只要说两句，百姓定然多信她一些。
“你这妖人，信口雌黄，看我今日不杀了你，以正视听！”谢长吟大吼一声，拔剑便向林婉刺去。
可林婉并不还手，只假装害怕，躲开那一剑。
“连道长都被这狐妖迷住了，大家不能放过他们！”林婉大喊一声。
百姓们见此情景也忙冲上前，一拨人抓住了宋如念，另一拨人向谢长吟围去。
谢长吟不好伤到无辜百姓，根本无力还手。
百姓在城中已经架好了桃木火台，将宋如念绑了上去。
木架之上还贴上很多符篆，宋如念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烧死她！烧死她！”百姓们异口同声，高举火把。
宋如念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脑海中有些恍然。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看到过相似的画面。
她抬头看着天空，凄风枯云，天日惨淡，白日无星。
宋如念眼中凄然：“南星，我是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自知时日无多，唯一心愿便是能再见他一眼，她虽不记得他的模样了，但她还记得他的眼神，只要见到那样的眼神，她便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轰—”火把丢进浸了松油的桃木之上，木架一瞬燃起，火舌窜天而起。
灼热的气浪铺面而来，隔着一层火帘，宋如念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
似乎很久之前，火海中亦有一个人影出现，以命救她。
她想起来了，是南星，可火海中，她看不清南星的样貌。
明明记忆就在脑海中，可偏就是想不出来了。
浓烟窜起，宋如念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看见人群中林婉笑得格外得意。
宋如念心中不甘，只觉这张脸格外可恨，却又熟悉。
奈何她早不是当年的宋如念了，如此要是这样死了，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南星了？
可若是转世也好，这样，她便不用等得如此辛苦了，南星应该也在找她吧？
她这样想着，眼前视线渐渐变得越发模糊。
可恍惚中，宋如念看见一个白袍身影御风而来，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南星……是你吗……”
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相貌，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遥远的梦
就像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中的路南星还在身边。
宋如念能看到那人的脸，渐渐与薄司的脸重合在一起，只是眼神略有不同。
路南星对着她笑，一如既往，他的眼睛依旧像星星一样，看着她的时候又像月光般温柔。
可那张熟悉的面孔又变成现在的薄司，一样的脸庞，薄司的眼睛却冷若寒霜。
两人就这样站在宋如念跟前，她一时呆愣在原地。
而后路南星冲她挥手，渐渐走远，宋如念想要追上前，却又被人拉住了手。
她转头，对上了薄司的眼睛，可那双眼又变得极度哀伤。
画面一闪，宋如念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下一瞬，她便看见薄司提剑向她刺来。
剑身没过心口，她即便在梦中都感受到了彻骨之痛。
宋如念大惊，一下从梦中惊醒。
只是她再醒过来，却发现她并没有死，而是回到了涂山。
“宋如念，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薄司关切的声音。
宋如念一怔，看见薄司守在她身边，她愕然想起方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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