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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奕柯眼睛通红，目光里透着隐隐的恳求。
程诗柒心口闷堵，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妥协了：“去你房间。”
是该好好谈谈，一天不谈清楚，就永远没完。
江奕柯怔楞一瞬，没想到她会同意，眼睛随即漫上喜色：“好。”
程诗柒擦过他的肩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江奕柯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不敢坐的太近，只好在对面坐下。
“你想说什么，今天都说完吧。”程诗柒没去碰那杯水。
江奕柯双手交握垂在腿间，头低着，肩也往下沉。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程诗柒不明所以，反应了好几秒，想起晚上沈寻来，一瞬明白他是误会了。
但解释？似乎也没必要。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她嗓音微微凉淡。
她的没有否认，像是悬在他头顶的剑终于刺下来。
江奕柯轻抽了口气，抬手，将脸埋在掌心里。
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有勇气去看程诗柒，此时此刻更是退缩。
程诗柒站起身：“如果你说的谈谈就是打听这件事，那我无可奉告，我回去了。”
“柠柠！”江奕柯立刻放下手站起身，“别走！”
他像个落魄已久流浪在街头的人：“再陪我一会儿，行吗？”
程诗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是怎么了？”
江奕柯颤了下，别开眼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我刚刚又做了那些梦，梦见你……”
听见他提起那些梦，程诗柒吐出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原本她是不相信江奕柯也会做那些梦的，毕竟她从小就梦见，可他始终没提起。
见她没打算要走了，他松了口气，也重新坐了下来。
沉默半晌，江奕柯喉结滚动：“柠柠，我知道你不信，可我从离婚的两三年前起开始做那些梦，梦里……我都会死在三十一岁。”
他的声音很轻，但程诗柒还是听见了。
她浑身一僵，瞳孔放大，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江奕柯顿了下，“我怕自己真的会死，不想耽搁你，所以找到苏雅，让她陪我演一场戏。”
“演一场……我移情别恋，背叛婚姻的戏，以此来让你和我离婚。”
程诗柒猛地起身：“别说了。”
可江奕柯像是没听见，继续说：“我只梦见自己死去的场景，不知道你在梦里也无一例外的死去，是在那场车祸之后我才梦见你死去的场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你也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我叫你别说了！”

程诗柒的情绪突然激动，她的胸口控制不住地起伏着。
江奕柯愣在原地，脸上才恢复的血色一秒褪尽。
一场漫长的死寂过后，他嗓音暗哑的开口。
“对不起……”

第五十九章

程诗柒攥紧手指，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想提起过去，两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程诗柒一遍遍告诉自己别回头看，因为不值得，因为那是一地狼藉。
可江奕柯只要站在她面前，她就会被迫一次次地看向过去。
她想着，与其分分秒秒警告自己不要回忆，搞得这么累，永远僵持不下，不如就谈开了说，说完算完。
如果到现在连这些都不能正面相对，那这两年也算是白过了。
伤疤而已，愈合了就没事了，就算去抠两下也不至于鲜血淋漓。
可真的都摊开了来说，却发现，一切都不是当初她以为的那么回事。
江奕柯的变心是假的，和她提出离婚其实是因为他担心假梦成真。
那和她决定离开他的理由不就一模一样？
这些年，程诗柒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活在不确定之中，可时至今日他却告诉她，他也是一样。
不荒唐吗？两个人都因为几个莫名其妙的梦，在暗中盘算着该怎么离开，成全对方？
她宁愿他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也不愿意在彼此折磨了这么久之后，发现他是为了自己！
好久好久，程诗柒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嗓子突然发疼，她抿唇咽下：“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从来都不是想听你道歉，我只是希望你能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江奕柯低着头，一字一句：“我做不到。”
“我一想到你因为变得那么痛苦，你的抑郁症都是因为我，你的痛苦和不开心都是因为我，我就痛苦的想去死。”
“有时候我想，真的死了也好，就当是我的报应，只要你好好活着一切都无所谓。”
“可偏偏我没死……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解释清楚，还想……还想和你重新来过。”
程诗柒骤然握紧手。
重新来过？
如果她在两年前知道这些事，说不定真的会心软。
可已经过去了两年啊！
这两年，她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想方设法放下江奕柯。
程诗柒深吸了口气：“因为你觉得你要死，所以就要和我离婚？江奕柯，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就该信任我。”
“不……”她倏尔自嘲一笑，“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我也没有信任你，没有把所有事告诉你，也在计划着离开你。”
“我们根本就是一样自私的人。”
江奕柯手握成拳，死死压在沙发上，指关节泛白，说话都困难：“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没有机会让你跟我说出这些事，是我先伤害你的。”
“是我在梦见那些事情之后先冷淡你的，如果我没有这样做，柠柠，我们不会变成这样。”
程诗柒忽然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了。
“我困了，先回去了。”
肺里的空气像是被立刻抽空，江奕柯整个人恍惚起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程诗柒要走了。
可他找不到能挽留她的理由，苍白的唇动了动，只嘶哑地喊出一声：“柠柠……”
程诗柒却只是俯视着她，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
“以后还是做陌生人吧，江奕柯。”

第六十章

在程诗柒说出那句话之前，江奕柯的表情就像是在沙漠里日夜跋涉精疲力尽。
他以为等来的会是一场甘霖，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场海市蜃楼。
她的提议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回答，江奕柯狠狠咬紧牙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你和沈寻在一起了吗？”
程诗柒拧起眉：“和你没关系。”
“我等你。”江奕柯忽然抬头，看着她说。
程诗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
江奕柯顿了顿，抿了下唇：“我等你结束这段感情。”
房间里突然安静地只剩下空调运转，和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程诗柒盯住他漆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要等我和沈寻分手？”
“恩。”江奕柯下意识绷紧了下颚线。
她更惊诧：“你要……当备胎？”
胸膛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了几下，江奕柯深吸口气：“对。”
程诗柒觉得荒谬。
她不敢相信，江奕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江奕柯却强撑着站起身，又说了一遍：“柠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程诗柒看着他的动作，莫名往后退了一步：“可我不想。”
这有点超过江奕柯的预想了，他本以为在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缓和，至少不会再那样冷漠。
可无论是程诗柒的眼神还是表情，都像刀枪不入的盾，和两年前她站在机场里看他的最后一眼一样，干脆果决，不留任何余地。
江奕柯的心胀痛起来，同时感觉耳朵里正涌进来势汹汹的嘈杂声。
他垂下乌黑的睫毛，可也掩不住他眼底的悲伤和痛苦。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又是一阵会淹死人的沉默。
江奕柯四肢僵硬，感觉动弹不得，最后他声音低哑地开口：“回去休息吧。”
程诗柒见他脸色惨白，看起来疲惫万分，可还是没有关心一句。
“你也好好休息。”
她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时，看见江奕柯仍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一夜，注定有人不能安眠。
翌日，程诗柒没再见到江奕柯。
而不仅是第二天，接下来的一唐，他都没在剧组里出现。
在监视器后看着演员们拍戏的时候，程诗柒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拿错吴茜的咖啡。
吴茜按住她的手，有些担忧地问：“柠柠，你怎么了？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
程诗柒回过神，强扯出抹笑：“没睡好，没事。”
但吴茜却不信，觉得她这一唐是在剧组累到了，说什么也要让她回家休息两天。
回到家，程诗柒想着等沈寻和沈骆回来后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大概七点的时候，她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便走过去开门。
沈骆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江奕柯那身体是不是要废了，我看他……柠柠姐？！”
程诗柒皱起眉：“江奕柯？他怎么了？”
沈骆的眼神开始闪避：“没，没怎么啊……”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有问题，程诗柒将门打开，走出来盯着他问。
“沈骆，说实话。”

第六十一章

话落，沈寻却走上前挡住沈骆，解释：“只是刚才偶遇到，见他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小骆才说了两句。”
程诗柒眉心不解，但想起酒店那晚见江奕柯的最后一面。
他消瘦很多，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是脆弱病态的，连骨头似乎都散发着疲惫。
又想起第二天在酒店大厅听服务员说什么“晕倒了，救护车来接的”、“别落下东西，行李收拾好送过去”之类的话。
现在联系起来，难道就是江奕柯晕倒被送到了医院？
没来得及再细想，沈骆已经拉着程诗柒的手臂往屋里走：“柠柠姐，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程诗柒有些心不在焉：“休息两天，之后还是要去剧组的。”
吴茜让她回来歇两天还是有效的，至少在沈骆的吵闹声中，她觉得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晚上还是沈寻做的饭。
看着桌上的几道菜，程诗柒却突然问：“沈寻，你会做虾仁滑蛋吗？”
沈寻怔了怔：“你喜欢吃？你要是想吃，我可以学。”
程诗柒顿了下，摇头：“不用，我就是问问。”
她就是忽然想起来，好多年前有一次，她学做虾仁滑蛋，做了好几次都失败，江奕柯笑着把她推出厨房，自己在里面鼓捣起来。
半小时后，他端出一盘黑焦，有些无奈的笑：“我也不会。”
吃完晚饭，沈骆去洗碗，程诗柒站在阳台上，迎面是夏天晚上清爽的风。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沈寻。
“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诗柒犹豫了几秒，犹豫着要不要把江奕柯说的话跟他说。
最后，还是决定不说。
“没想到跟剧组这么累，再适应几天就好了。”
沈寻一下就看出来她在撒谎，毕竟他是心理医生，最擅长的就是通过观察人们的行为举止来判断。
但感觉到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沈寻抬起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别让自己太累了，对身体不好。”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软，但他没有停留太久。
因为他感觉到了掌心下，程诗柒身体有些僵。
静默两秒，程诗柒很轻地点头：“恩，我知道。”
休息了几天，回到剧组，程诗柒正好赶上一个演员的杀青宴。
不知不觉她就喝的有点多。
程诗柒独自往酒店走，一阵头晕目眩，她扶着路边的树蹲了下去。
肩膀上突然覆上一片温暖，她缩了下脖子转头看去，只见江奕柯站在她身后。
“外面蚊子多，咬了你，包很久都不会消，回房间吧。”
程诗柒脑子不太清醒，没说话，任由江奕柯把自己扶起来，然后并肩往酒店里走。
她怔怔地侧头看他，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憔悴。
失算了，他竟没有拿着住院单来卖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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