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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沐月沉默了很久，才有些头疼的说：“妈，我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弥补，她也未必就不喜欢其他补偿的方式。”
陆母太了解他了，他有的是办法逼迫顾司哲，让她同意他的补偿方式。
“既然这么不愿意，那为什么要跟顾泽元起冲突呢？你早该知道，动手迟早会出事的。”陆母淡淡的说，“你先考虑几天，迟点再做选择。”
汪沐月笑了下：“真不用考虑，我不会娶她的。”
陆母也笑：“那个女人知不知道，你对她的深情，是用对其他女人的残忍换来的？”
她身为女人，光是站在顾司哲的角度想一想，都觉得疼到心脏读秒。
更何况，她曾经为了讨他喜欢什么都陪他玩，因此背负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陆母这次到底是真的狠下了心，之前断了汪沐月的资金链还不算，这次是直接的打压，汪沐月开的那家公司跟于氏相比，根本上不了台面，公司状态每况愈下，到月底公司就没有撑下去。
顾司哲知道这件事还是通过顾泽元，他冷笑着送他一句活该。
顾泽元这段时间在学校，学习根本就学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顾司哲受伤的事情，但学校两个星期才放一次，他也只能忍着，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又碰上了徐英芝，他只好在医院楼下坐了半个小时，看见徐英芝开车走了以后，才溜了上来。
顾司哲瘦了不少，他看着难过得要命。
“真没什么了，我自己平时会注意的。你能考上个好大学，我就能高兴的多活几年。”她笑着安慰他。
至于汪沐月的事情，她没有多问。公司破产了对他来说也就是近来日子难过一点，陆家的东西以后到底还是他的，不是什么影响很大的大事，而且他有学历，也有本事，不愁找不到什么工作，相反的这对他来说，还可能是不错的历练。
顾泽元道：“不过他爹妈对他真狠，我家那两个不待见我也没这么狠的。”
顾司哲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却并没有说话。
顾泽元这才发觉只要是有关汪沐月的话题，顾司哲没说不听，但是就是不会去发表任何意见。
他觉得这样子挺好，他巴不得她早点把汪沐月给忘了。
只要顾泽元在，就喜欢把顾越给拉上。
他前段时间也是来看过顾司哲两回的，有一次还跟温湉撞上了，温湉也跟他道歉了，说那天说的那句话不合适。只不过她情绪不高，时不时往病房里面看，显然是还在提防着顾司哲跟汪沐月呢。
不过顾司哲长得太好，一般人确实都会比较介意。不止温湉，圈子里面哪个大小姐不介意顾司哲呢？她但凡出身好一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她往家里娶。
徐斯言当初再看不上顾司哲的出身，不是还是吊着她？
汪沐月不也因为她的美貌对她感兴趣过。
女人一漂亮，就会让其他同性感到威胁，这就是常态。
顾越每次来看顾司哲，东西都是一堆一堆的带的，补品一买就是几万，丝毫不舍不得。不得不说他这个表弟跟顾司哲走得近，还是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的。
不过面对顾司哲，他平时再会撩，也孟浪不起来，也就是安安分分的陪顾司哲说几句话，就连坐姿也是端端正正的：“嘉南姐，要不要陪你下楼走走？”
顾司哲摇摇头，笑容得体：“我不去了，有点困。你应该挺忙的，就别在我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
说完她就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一副真要睡觉的模样。
顾越也怕自己在这里打扰到她，哪怕心底不愿意舍不得，也还是起身告辞。
顾泽元把他送出去，回来时却看见顾司哲坐着，并没有半分困意。她跟他关系比较近，话也就直说了：“我没有跟顾越发展的打算。”
“我表哥长得也不差，人品也还算凑活，你不满意啊？”
顾司哲笑道：“找他那样的，还不如找你这样的。”
顾泽元微微一愣，轻轻咳了一声，有几分不自在。
“顾越本身来说确实算不错，但是你忘了他那个母亲了？”顾司哲叹口气，说，“我过去日子不会好过的。”
而顾泽元父母都不管他，这种的以后没有公公婆婆干预，反而自在。
他听完以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不打算再撮合顾司哲和顾越了，怎么着也得尊重顾司哲本人的意愿。
一个星期以后，顾司哲出了院。
奇怪的是，身边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汪沐月的消息，就连顾越那一伙人的朋友圈里，也没有再出现过和汪沐月一起的聚会，他就像从他们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就连顾司哲问起徐英芝，后者也是一副不太想多说的模样：“谁知道他去哪里了。”
顾司哲还是几天之后，在一家日料店吃饭，听见身后的人讨论，说汪沐月公司破产以后，陆母去找了一趟温湉，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汪沐月跟陆母吵了一架。




017
陆母失望透顶，放出消息哪家公司要汪沐月，就是跟陆氏作对。她让他跟外头的女人过去，不过是让他一无所有跟外头的女人过。
而温湉还是个学生，养不起他，就不想跟他处了。
那天以后，汪沐月就没有一点消息了。
.顾司哲在觉得身体差不多能吃得消的那天，去了前段时间定下来的学校入职。
大学校园，充满朝气，一眼看去都是有活力的孩子。
顾司哲带的是大三，这个年纪都是老油条了，跟上一任辅导员交接的时候，对方一脸无奈的告诉她，逃课的和夜不归宿的都不在少数。
“尤其是这个女生，最近不回来的次数很多。平时很乖的，我找她谈话也不好意思对她说重话，一说就脸红，但她又不改。”她往名单手册上一指，“喏，就是这个。”
于是顾司哲看见了“温湉”二字。
世界真的很小。
对方注意到她的异样，道：“你认识啊？”
“嗯。”顾司哲垂下眼皮，应了声。
“既然你认识，那你也方便跟她沟通。”前任辅导员想了想，又说，“温湉成绩挺好，在她们专业成绩是数一数二的。”
顾司哲笑着说：“是的，挺好一个小姑娘。”
前任辅导员还有事情，也就没有再跟她聊下去了，不过还是约她下次可以一起吃饭。
顾司哲整理好东西，加了人文学院的群，从群里面找到温湉，私聊了她，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聊聊。
温湉只知道这是新的辅导员，态度恭敬热情，说下了课就来找她。
辅导员也没有那么空闲，不过顾司哲刚上手还好，事情算少，只偶尔有学生来找她签请假单。
温湉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个窈窕的背影，穿着件小西装，头发也扎着一个松散的丸子，她听到脚步声很快回头，在看到顾司哲时，脸色变了变。
“坐吧。”顾司哲说。
温湉说不上来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她眼神也复杂：“顾司哲姐，你是我辅导员？”
顾司哲点点头：“我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聊聊你夜不归宿的事情的。我看了学校的规章制度，没有申请出去住的同学，每天都得在门禁前回来，不然就算违纪。你已经好几次了，能克服吗？”
温湉有点为难：“顾司哲姐，我有苦衷。”
顾司哲说：“可以跟我说说吗？”
温湉不太想跟她分享自己的事情，只咬着唇说自己尽量会克服。
顾司哲到底是不太忍心为难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先回去上课吧。”
温湉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她看着她的背影，想起陆母憔悴的模样，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汪沐月在哪，但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顾司哲熟悉了一下办公室，就去逛学校了。路过篮球场时，有球落在她脚边，跟过来的学生一边捡球，一边抬头看她，看见她这张脸时，闹了个大脸红。
她朝他笑了笑，便抬脚要继续走。
男生却追上来，拿出手机，说：“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顾司哲拿出手机：“你大几的？”
“大三。”

两人扫完码。

男生抬头：“学姐给个备注呗。”
顾司哲又笑了，说：“我是你新辅导员。”
男生：“......”
“这么热的天还打球呢？”顾司哲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不远处的便利店，“老师请你喝饮料吧。”
她也是想趁机打探打探这一届学生的情况。
男同学说：“老师我请你喝吧，刚刚不好意思啊。”
顾司哲跟着他一起进了便利店，随手拿了瓶苏打水，她是老师，当然不能让学生付钱，抢先一步去了收银台。
收银台收银的是个男人，戴着帽子口罩，帽檐压得极低，就露出一截分明的下颌线。
顾司哲看了一眼，就顿住了。
继而眼神复杂，这是她第一次见汪沐月褪去一身奢侈衣物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看他做这种活。以前他是吃不了苦的，是个矜贵的公子哥。




018
汪沐月扫完两瓶饮料，说：“十一块五。”
男同学道：“这个是我们专业那个温湉的男朋友。”
顾司哲敛眉“嗯”了一声，默默的给他扫了码。男人也一句话都没说，一副高冷样。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走了出去，男同学跟在她身后说：“别看他就是个收银的，但他对温湉特别特别好，温同学家里情况不好，不给生活费，这个男人就两班连着上，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都不休息的。老师，你不会看不起他吧？”
“没有。”顾司哲喃喃说，“这么有责任感的男人，我怎么会看不起他呢？”
所有人都以为汪沐月跟温湉分手了，结果他们好好的，过着苦日子，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她差不多猜到温湉为什么经常晚归了，汪沐月下班晚，她大概是去给他洗衣服整理东西去了。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很和谐不是？
她头一次发现，汪沐月原来这么能吃苦。
.
看见汪沐月的事，顾司哲没有声张，也没有再次去过学校的便利店。
只是她每次路过，都能看见温湉或进去，或出来，唯一没有区别的是她脸上的笑容，那种满足现状、安逸的笑容。
顾司哲每次只看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看见了这样的笑容总是羡慕，还有满腔心酸。
好在工作渐渐繁忙起来，她路过便利店的次数变少了。
顾司哲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偶尔处理处理同学的事情，比如温湉晚归次数过多，最终被通告批评。通批过多，影响奖学金的申请。
这对于好学生温湉来说，无疑是天打雷劈。上课在教室里哭的昏天黑地，几乎缓不过来。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汪沐月耳朵里。
于是顾司哲这天下班，看见了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的汪沐月，他居然主动来找她，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穿得很随意，说：“替我帮帮她呗。”
她站着没动。
“她这几天特别难过，我哄不好。”他声音有些沙哑。
顾司哲低声说：“我没做过去消除通批的事，做了，对其他学生不公平。”
汪沐月低头看着她，说：“顾司哲，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帮她一次吧。大学里面这种很多纪检部的同学自己都能销。”
可是他们之间......还有情分吗？顾司哲想。
她完全可以恨他，她只是心软，恨不起来。她还有点善良，也不知道是不是愚善，不然她又怎么会总是吃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旦帮了她，就会有其他学生，背后会讲我的闲话吗？”她盯着他，“会有学生，会觉得我不配为师，没有师德。”
顾司哲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不想让学生失望，她不会做对不起这份职业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有我的原则，真没办法帮你。”
汪沐月点点头，没勉强她：“行。”
他应该很忙，学校是个人流非常大的地方，便利店那边他估计没办法走开很久，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顾司哲盯着他的背影，估计他身上那件短袖的价格应该不超过五十块。
两分钟以后，顾司哲去了停车场。
她过着跟往常一样的生活，回家吃完饭，在房间里看了下最近学校的活动安排，就去给顾泽元打电话了。
学校当然不准带手机，但顾泽元保证只在跟她打电话的时候用，顾司哲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临近高考，他的状态不太好，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顾泽元也有点紧张，每天睁眼闭眼都在担心：“嘉南姐，你说我要是考砸了怎么办？”
顾司哲平静说：“没事，大不了去搬砖。”
顾泽元不太认可：“问题是我这么细皮嫩肉，工地不一定要我。”
顾司哲莞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别担心好好考就行，你最近这状态考个大专没问题的。今天在学校有发生什么没有？”
顾泽元每天说的也就是吃吃喝喝的事情，至于今天又有女生写情书给他，他只字不提。
他行情很好，情书这玩意儿平均每个星期就能收到一封，但他一次都没跟顾司哲说过。
“那你觉得，我报哪个学校好？”
“到时候看成绩再说吧。”
顾泽元顿一顿，说：“你说我考a大怎么样？”
顾司哲皱起眉。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能？”顾泽元说，“可是汪沐月当时成绩不是跟我八斤八两么，他都能考上985，a大就是个双非。”
汪沐月虽然不是读书那块料，但是那一年很拼，顾司哲偶尔一两点回家，他房间的灯也还是亮着，而早上五点多就在家门口早读了。顾司哲跟他认识归认识，不过那会儿还不算熟，只从身边的人嘴里听到过，他是个纨绔子弟，凭借着一张俊俏的脸，在圈子里吃得很开。
她当时觉得纨绔子弟这样努力很是新奇，就给他送了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顾司哲一个寄养在徐英芝家里的孩子，是融不进他们圈子的，她并没有想过他会回应。
但当天晚上，汪沐月就进了徐家，那张脸格外精致，显然是收拾过，他弯着眼角，燥热的天气之下脸蛋热得有点泛红，他说：“嘉南姐，谢谢你的卷子，要来我家吃晚饭吗？”




019
顾司哲收回思绪，回归现实问题，对顾泽元道：“也不是不可能，努力总会有收获。越努力越幸运，也会有更多选择。”
顾泽元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顾司哲的鼓励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俩约定每天通话的时间只有十分钟，顾司哲那边没过多久就把电话给挂了，顾泽元躺在床上，又有学习的动力了。
旁边的室友道：“顾泽元，你怎么这么黏人，天天都要跟你女朋友打电话。”
顾泽元心道我哪来的女朋友，那是我隔壁邻居家对我很好的姐姐，但想了想，没开口解释。
室友不依不挠道：“你女朋友得多好看，你连会校花班花都看不上。”
这些跟顾司哲可没有法子比。
他不说话，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
顾司哲那边，却有些失眠。
第二天她起的有些晚，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和早上一二节课的学生撞上了，跟她们一起挤了电梯，这当中正好有温湉的室友，几个人在抱怨没睡好：“有人知道温湉昨天晚上哭到几点吗？”
“两三点吧，好学生崩溃的点我们这种普通人是理解不了的。”
回头看见顾司哲，又都跟她道了声好。
“早上有课？”她笑着看她们。
“是啊，导员姐姐要不要去跟温湉聊聊，她这样子挺影响大家睡眠的。”其中一个女生提醒说，“学校的通报表扬是可以抵消通批的。”
学校的一些志愿活动，都是可以加通表的，只不过现在到了学期末期，活动不多，而且几乎已经报名报完了。
顾司哲依旧觉得这事情不太好办，人家凭本事报上的名，没有说因为温湉难过就让给她的道理。
现在的小姑娘到底是抗压能力弱了一点，这是要是发生在顾司哲身上，她起先就不会哭，通批下来就会去找那些参加了志愿活动的同学，能花钱的就花钱买名额，没人愿意就接受这种结果就当买个教训。当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顾司哲是不愿意花太多心思给温湉解决问题的，只是把她叫到办公室提了一嘴，把最近的志愿名单给她看，剩下的就要她自己解决了。
没过多久，温湉就拎了一箱牛奶来看道谢。
汪沐月花了两千块钱，给她从同学那换了个名额。
“谢谢老师，这是汪沐月叫我给你的。”她看着那些牛奶，也有些困窘，“他最近没钱，收银员一个月也就三千块，同学那就花了两千了。”
顾司哲叫她拎回去：“老师是不能受任何礼的。”顿一顿，“你可以拿去分给你室友。”
温湉只能把牛奶带走了，下午的时候，汪沐月自己倒是亲自又跑了一趟。
他给她递了本书，书里夹着一千块钱。
顾司哲扫了一眼，没接。
“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知道你看不上一千块钱，这只是一部分，我分期给。”汪沐月道。
顾司哲说：“你花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我有其他赚钱的路子。”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把夹着钱的书收了下来。顾司哲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恶劣的想看他过得更苦的日子。
“走了。”汪沐月离开前又补充一句，“给你钱这事，这件事情别告诉温湉。”
他喜欢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不舍得温湉替他操心，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最操心汪沐月的只有陆母，顾司哲见到她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尽管她半点关于汪沐月的字眼都没有提。
“还是生女儿省事，儿子就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说走就走，家也不要了，那个女学生要真进了陆家的门，我估计那个兔崽子到时候眼里只有媳妇，哪里还能想到我这个妈”陆母跟顾司哲逛街的时候感慨道。
顾司哲安慰她：“不会的，您是他母亲。”
陆母安静了片刻，喃喃说：“也不知道他最近待在哪，日子又是怎么过的。”
顾司哲没说话。
只是当天下去，去了趟便利店，因为是上课时间，店里的人非常少。
顾司哲拿了两包薯片，汪沐月有些疏离的替她结账，她很容易就看见他手上磨出来的茧，那当然不会是因为收银出现的。
“不打算回家看看吗？”她收回视线。
汪沐月像是没听见一样。
“你妈挺想你的。”她拿走薯片，留下这么一句话。
顾司哲不知道汪沐月有没有决定好见不见陆母，反正她跟陆母倒是很快见着了他。
起因是陆母带着她去和吴太太一行人打牌，吴太太无意中提了一嘴，说老吴验收工地的时候碰上了个人，体型有点像是汪沐月，不过不太确定。
陆母哪里相信自己儿子愿意吃这种苦，就带着顾司哲去吴太太所说的那个工地看了看。
大夏天的日头真的很大，顾司哲撑着伞都觉得很热，跟陆母站在角落里看了片刻，就看见汪沐月带着头盔和橡胶手套，在烈日下搬着沉沉的水泥袋，那种重量压得他直不起背，脸也晒得通红，衣服完全被汗水打湿，小腿上不知道被什么扎出血了，裹着纱布。
整个人不修边幅，很是落魄。
工地上干久了脊椎都不太好。
顾司哲没想到才和顾泽元开玩笑，汪沐月真就来工地了，她多想拍给顾泽元看看，搬砖有多苦。
陆母看到的第一眼，就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再接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你说是不是我逼他逼得太狠了？”
顾司哲从包里拿出纸给她擦眼泪。
“他们绝对没分手。”陆母笃定道。
的确没分，说分手估计是个烟雾弹，是汪沐月怕陆母找温湉麻烦才想出来的对策。
“那个女学生我见过，哪哪都普通，真就，真就让他那么喜欢？”陆母语气复杂。
顾司哲如实说：“他从来没这样子对我过。”
对一个人格外偏爱，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性格软，管不住他，可那个女学生分明也软......”陆母闭上眼睛，有些绝望的说，“难道我真的要同意让他跟那个女学生在一起？”
顾司哲顿了顿，垂着眼皮说：“您和他当中得有一个要妥协，我觉得他不会。”




020
陆母听了顾司哲的话，却没有再开口。
她离开后，坐在车上也一直闭着眼睛，一副很疲倦的状态。顾司哲以为她睡着了，就随手拿了件衣服，想给她披上。
谁知刚披上，陆母就开口了：“你上班的学校是a大？”
“嗯。”
“带我去你的学校逛逛吧。”
顾司哲明白她的意思了，逛学校哪里是重点，陆母是想见温湉。
陆母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一个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人，温湉这是第二次见她，显得相当的局促不安。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还是不喜欢她。
陆母也不说话，就干巴巴的坐了十分钟，末了问她：“我来见你这事，你会不会告诉我儿子？”
寡淡的语气，吓得温湉直摇头。
往后几天，陆母每天都会来找温湉这么干坐十分钟。
顾司哲也搞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而汪沐月那边，也不是每天都去工地，很快就发现了陆母见温湉的事，当天见面就陪着温湉一起。看到陆母，脸色并不好看：“我如您所愿离开了陆家，您还来找她干什么？”
说完话拉着温湉就走。
陆母整个人气的发抖，“瞧瞧，这说的我好像欺负了这姓温的了一样。”
顾司哲说：“我送您回去？”
陆母缓了口气，看了看她：“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天天来见她？”
顾司哲在看到汪沐月的那一刻，差不多就想明白了。什么都不做，是一种变相威胁，汪沐月倔一天，陆母就让温湉担惊受怕一天。她什么也不干温湉就已经怕的要死了，要真干点什么呢？
陆母拿捏不了汪沐月，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温湉么？
就算他有心想护她，又怎么能保证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出纰漏呢？
“温湉这个姑娘，我就是没有眼缘，我还是不愿意她进陆家。”汪沐月为了她跟自己抗衡，这才是陆母最接受不了的。
太过感情用事，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他？温湉在陆母眼里，无异于苏妲己一类，是个祸害。所以再三考虑，还是死咬要他们分开。
当天晚上，汪沐月回了陆家。
果然怎么对付他本人都没用，而把目标转到温湉那去，他就乖乖回来了。
陆母眼神复杂极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让女佣给他加了一副碗筷。
汪沐月也没有开口，就低头默默的吃着饭。
一顿饭下来，餐厅竟然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汪沐月其实没吃几口，碗里的饭几乎没有动过，等到女佣把厨房都收拾干净了，他才喑哑开口道：“温湉才十九岁，您一定要这样子为难她吗？”
陆母淡淡道：“在你没能力的时候，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我一直以为你有分寸，所以没为难过她。但你要因为一个她连家族都不要了，我自然有一万种料理她的方法。我怎么对待她，全看你是什么态度。”
汪沐月嘲讽的挑起抹笑来：“我就算听了您的话，从此也跟您心里有疙瘩。不过您非要这样子，我无所谓。”
陆母心里有几分悲哀。
好一个温湉，真是好一个温湉。
她生的一个好儿子，居然能对她说出这番话。
.
汪沐月从这天起，对陆母言听计从，让他进公司去学习，就进公司去学习，不让见温湉，就不见温湉。
似乎那一天两个人的对峙只是一场梦，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徐英芝跟顾司哲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眼底都闪着光，说：“你看，姑姑不会猜错的，温湉不论怎么样，都进不了陆家的门。这种大豪门，爱情能值几个价？”
尤其是隔天汪沐月来找顾司哲，徐英芝心底那股子优越感又出来了。
陆母这几次有意无意跟她暗示过无数回，想把顾司哲和汪沐月的婚事定下来。说的是避免夜长梦多，豪门婚姻没那么容易离，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汪沐月自然就只能接受了。
在徐英芝看来，有了婚姻做保障，对顾司哲来说，就是件好事。
“有事？”顾司哲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汪沐月说：“今天不是你生日？”
徐英芝皱眉道：“你看看我，这么重要的日子，姑姑居然都忘了。”
别说她，顾司哲自己都忘了。
汪沐月看了眼腕表，说：“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顾司哲看了他两眼，上去换了身衣服。坐在汪沐月车上以后，她很安静，而他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不停的在看时间，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不耐烦的动作。
“我想吃那家网红店的冰激凌。”顾司哲故意为难他。
汪沐月再不耐烦，也没有拒绝，排了一个小时时间的长队，买了一个。
“谢谢。”她舔一口。
汪沐月心不在焉道：“你在所有男人面前都这么吃东西？”
这么个吃东西的方法，很难让人不多想。
顾司哲没反驳他，却把冰激淋给丢了。
汪沐月微微一顿，“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顾司哲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去吃饭吧，赶紧吃完赶紧回家，我知道你是阿姨逼来陪我过生日的。其实我也不太想跟你过。”
汪沐月带着她去了一家烧烤摊，就近原则，看到什么吃什么，抓紧时间，然后各自回家。
“我跟温湉没分手的事情，是你告诉我妈的吧？”他在烧烤上来之前开口问。
顾司哲现在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你要是非要这么觉得，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如果你要问我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她是自己猜到的。你在工地上干活的事情，阿姨撞见了，除了要养她，还有什么能让你这么拼了命的干活？”
汪沐月神色淡淡，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半天后，他说：“我就是觉得她，过得太拮据了。女孩子应该被富养。”
顾司哲偏了偏头，说：“众生皆苦，各有各的难处不是吗？”
几分钟后，温湉出现，看见他俩坐在一起时眼神变了变，眼眶有点红，然后拉着同学的手离开了。
顾司哲低着头说：“还不赶紧去追？”
汪沐月扫了她一眼。
“猜到你的意图了。”顾司哲说。
昨天温湉在朋友圈晒了这家烧烤的优惠券，截至今天过期，所以很有可能她今天是要来吃的。汪沐月偏偏带着她进了这家烧烤店，除了想见温湉，没有其他理由。




021
汪沐月的视线在顾司哲身上顿了顿，斟酌片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那你自己回去。”
“嗯。”她点头。
汪沐月这会儿是格外提防着陆母，“你最好晚点回去，不然我妈会发现我不在，会调查我去了哪，不能让她知道我跟温湉一块，她最近恨她恨之入骨。”
当然，他也不会让顾司哲白白在外头干坐着，说：“我给你算钱。”
顾司哲说：“我等一个小时，你给我一万。”
汪沐月也体验过一段时间没钱的生活，一万块一个小时不是小数目了，但他急着去找温湉，就没有纠结：“行。”
烧烤店的老板带着烤好的茄子从后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司哲一个人坐着，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
“男朋友干什么去啦？”老板说，“大晚上的丢下你一个人走了，这个男人不靠谱。”
顾司哲笑了笑，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老板便以为她是在追求男方，男人没同意。他有点同情她，便拎了一瓶啤酒过来：“这个就当我请你的，吃烧烤不喝点酒没意思的。”
顾司哲道了声谢，老板摆摆手说没事，“你点的量多，四百了，送你一瓶酒也没什么。”
量确实多，她根本吃不了多少，顾司哲问徐英芝吃不吃烧烤，给她打包。
那边没回，不过汪沐月的消息进来了，叫她先别走，说等会儿空了就来接她。
顾司哲说好，收起手机。又撞上两个学生，她就叫了他们一起，她年纪不算大，跟他们聊天也还算自在。
一个小时以后，学生说要走了，只是离开以后，又折返回来，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说：“老师，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今天顾司哲收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生日礼物，她是真的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老师，我们都，挺喜欢你的。”其中一个学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顾司哲忍不住弯了嘴角，在他们再次离开时，挥手跟他们道别。
她结完账，就在店里坐着，然后拍那束玫瑰花的照片，万一挑出一张，发了朋友圈。
同校的老师在下面留言：男朋友送的？
她顿了一下，回：不是，是我的学生们送的。
.
时间一折腾，转眼到了晚上十一点，顾司哲还没有等到汪沐月。
她微信消息发过去：大概几点过来？
汪沐月隔了很久回她：十二点吧。
顾司哲只好继续等，等到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老板过来问她：“还不走？”
“等朋友。”她笑了笑，扬扬手机，“朋友有点事，要晚一点过来。”
这会儿其实已经稍微超过十二点一些了，顾司哲去问汪沐月：你到底还来不来了？
那边的人像是死了一样，到两点都没回。
老板看她蹙着眉，说：“你朋友，恐怕是不会过来咯？”
“嗯。”她勉强朝他笑了笑，点点头，“我也觉得。”
老板叹口气，觉得小姑娘这么等着也不容易，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小姑娘打车也不安全，你家住哪，要是顺路，我送你回去。要是不顺路，我也送你，不过你要付点车费可以吗？”
顾司哲说：“当然可以，谢谢你。”
她在十二点以后继续等了两个小时就是因为，大晚上不太敢打车。这段时间网约车出事的消息很多，如果不是汪沐月信誓旦旦的说要来接她，她很早就走了。
烧烤店老板的帮忙，就是救她于水火。
顾司哲上车的时候，把那束玫瑰花也带上了。
她坐在后排位置刷了会儿朋友圈，不少人给她那束花点了赞，在看到点赞的人里面有温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进去看了看。
在她意料之中，温湉发了朋友圈。
她看了电影，去了情侣餐厅，还去蹦了迪。一张张照片，虽然只有她自己，但很显然这些都由汪沐月陪着，他充当了她的摄影师。
配字是：想跟一个人过这样的生活到天荒地老。
顾司哲不知道汪沐月还记不记得有她这个人，生日当天，在烧烤店，孤零零的坐了五六个小时。
怎么可能还记得？他早就乐不思蜀了。
不过还好，顾司哲能赚个小几万。
最后她跟老板加了好友，转了两百块钱给他。老板说多了，又退还给她一百。
到家已经很晚了，顾司哲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凌晨六点的时候她被手机震醒，是汪沐月的消息，她没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到再次醒来，她才点进去看汪沐月的消息：回家没？
顾司哲给他打了电话，开口就是：“结账。”
汪沐月说：“几点回来的？”
“现在。”
“烧烤店一般两三点就关门了。”
顾司哲沉默了一会儿，说：“汪沐月。”
“嗯？”
她说：“以后做不到的事，别随意开口行不行？”
她好说话，但是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022
汪沐月皱眉道：“你昨天朋友圈不是发了玫瑰花，我以为人家肯定会送你回去。”
顾司哲没说话，如果她有人来接，会不跟他说一声？而且她朋友圈发的很早，他说来接她，明明也在那条朋友圈之后。
他不过就是心安理得的觉得，他没有管他的义务，约会兴头上抛开她不管也没什么。
顾司哲很疲倦，懒得跟他争，只说：“你把钱给我算到早上六点。”
那边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没有跟她讨价还价，把钱转到了她的账户。
顾司哲就不理会汪沐月了，他那边同样也没有再跟她说什么闲话。
没一会儿，徐英芝喊她下楼吃早饭。顾司哲洗漱完下去的时候，徐英芝正满带笑意的盯着那束玫瑰花看，爱不释手：“汪沐月选的这花好看。”
顾司哲收了钱的，也就没开口解释。
“昨天你们干什么去了？”徐英芝凑到她面前问。
顾司哲想起温湉的朋友圈，说：“看了电影，去了情侣餐厅。”
徐英芝挺满意，哼着小曲，过了片刻，说：“哦，对了，你陆阿姨，想把温湉给弄出国。”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可别辜负你陆阿姨对你的期望。”
她没吭声，在想该不该把这事告诉汪沐月，换点钱。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了余地，她的姑父徐横山回来了。
她从学校回来，一跨进家门，就看见他转头朝自己看来，眼神里面带着肆无忌惮的打量，笑眯眯的说：“嘉南回来了啊。”
顾司哲点点头，却浑身冰冷。
徐横山是个魔鬼，她满脑子回到那一年，他溜进她的房间欲图不轨，而她最后从阳台上翻了出去逃走了，然后对外头说，徐横山把她给赶出来了。
其实不是，是他不想当人，他是一个畜.生。
顾司哲那时还小，无依无靠，甚至还得依附他过活，根本没有办法揭发他。她也不敢说，怕他倒打一耙，说成是她引.诱在先，怕到时候连徐英芝都不护着她了。
后来因为汪沐月跟她在一起，徐横山就收敛了。
哪怕他现在只敢用这种眼神看她，她也觉得恶心。
大夏天的，顾司哲手脚冰冷，回到关上门以后抱住自己，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几乎是立刻做了决定，她要搬出去。
顾司哲在徐家，是没有捞到什么钱的，她很需要钱，因为她有一个随时都会垮的身体。
她几乎是当机立断的给汪沐月打了电话。
可惜他听完陆母要把温湉送出国的事情以后，半点反应都没有：“我早听说了。”
这就算是一个废了的消息，半点价值都没有。顾司哲有些艰难的开口：“我可以继续给你们打掩护。”
“犯不着。”汪沐月拒绝的干脆，“你跟我越亲近，我妈恐怕越想把温湉弄走。我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
顾司哲的脑子几乎是立刻转过弯来，“如果我跟别人在一起了，陆阿姨不用再替我着想，是不是反而不会再逼着温湉了？”
“这倒是有可能。”那边语气捉摸不定，“你想干什么？”
顾司哲说：“那就麻烦你，去给我找一个男人。”
说出口的话丝毫不拖泥带水。
汪沐月那边却沉默下来，半天都没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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