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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症室门外。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我们尽力了，但人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还请节哀。”
一句话，无情地宣判了阮城的死亡。
夏知予看着阮城的尸体被推出来，父母的痛不欲生的哭喊在耳畔响着。
可阮城再也不能回应他们了！
那一刻，夏知予只觉得心脏像破了个大洞，呼呼冷风倒灌，让她连站稳都难。
可自己不能倒！
夏知予强撑着发颤的腿，红着眼眶走到阮母身边，将她扶起：“妈，您别这样，阿城他肯定不忍心看到您这样的。”
可下一秒，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脸上。
夏知予懵了一瞬，看着阮母眼中的怨毒，捂着脸愣在了原地。
她看见阮母指着她，嘴巴一张一合：“早知道就不该收养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了我的亲生儿子！我好不容易到快老了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我阿城！”
夏知予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任阮母打她，骂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只听到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不该收养你这个害人精……”
心脏最后一块地方轰然倒塌，荒芜沉寂的废墟一片，却又好像是有万剑穿心而过。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不去死啊！”阮母狠狠揪住她的头发，像疯了一样将她的头往墙上撞。
一下又一下！
疼，真疼啊。夏知予疼到连呼吸都难，可她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想死的是自己，可为什么最后死了的却是阿城呢？
夏知予在心里问着，也不知道阮母是什么时候松开的手。
她只是听到一直没开口的阮父说：“夏知予，阮家再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们也不想再看见你。”
阮父头也不回地带着阮母离开，可阮母不住地叫骂依旧在耳边响着：“你不配被阮城救，你就是个害人凶手……”
不远处，来医院做研讨交流的夏时初将刚刚的一切看在眼里。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夏知予，他担忧的走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苏苏，别多想，没人想让这种事发生，不怪你。”

温柔的话语传入夏知予耳中被割离成碎片，她只觉得恍惚。

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地看向夏时初：“夏医生，我不想让阿城死，你能帮我救活他么？！”
没得夏时初回答，夏知予就给了自己答案：“……不，你不能！”
拿开夏时初的手，夏知予木然地抬脚想离开这里。
可才往前两步，她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许京珩站在不远处：“夏知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夏知予的脚步顿在原地，表情麻木地看向许京珩。
她没有说话，只听着许京珩字字诛心道：“当年的事情就是你主动的吧！你这样不安分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贴上去！”
或许是已经痛到麻木了，夏知予已经感受不到心痛。
只是，她清楚的闻到一股血腥味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夏知予浑浑噩噩走出医院，站在门口却没有了方向。
天大地大，哪里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地狱吗？
一辆熟悉的跑车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夏知予看得很清楚，车上坐着的是许京珩和苏雅。
他开着车，带着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越走越远。
而她被丢弃在原地，像一条丧家之犬。
车里。
许京珩的眼神透过后视镜，只能看见夏知予纤弱的身躯在寒凉夜色里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他才收回了眼神。
一旁的苏雅静静看着，眼里闪过嫉妒。
她紧紧握着拳，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夏知予的方向。
只要她在，自己就永远也得不到完整的许京珩！
天空乌云密布，集聚的暴雨仿佛下一秒就要倾盆而下。
苏雅回到家里。
看着手里托人查来的资料，不由得意一笑。
没想到，夏知予居然得了抑郁症，甚至很难用药物控制了。
“那么……你自己死的话，可怪不到我身上。”
她阴沉一笑，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第十一章 自欺欺人

别墅外雨水绵绵。
夏知予站在客厅里陡然发觉，这里竟然是唯一能接纳自己的地方！
她慢慢走向窗户，神色木然的往下望。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了？
想着，夏知予伸出手，去碰触那扇窗……
电话铃声响起，止住了她的动作和思绪。
看着来电人，夏知予心头一阵厌恶，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对于苏雅，如果不是看在阮城的份上，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个人。
电话那头传来苏雅的一声冷笑：“三年前那件事，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半个小时后我们时光咖啡馆见。”
闻言，夏知予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想起苏雅口中三年前那件事情，夏知予胸口血液在翻涌，什么叫真相？
三年前对她做过那种事的人已经被许京珩送进监狱了，还能有什么真相？
夏知予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她径直打的去了咖啡馆，在咖啡馆的包间看到了苏雅。
气氛沉寂的可怕，夏知予想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心里却又涌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害怕不敢开口。
苏雅笑着喝了一口咖啡：“夏知予，三年前你被人强暴，是我找人做的。”
夏知予浑身一震，脸色灰白地看向苏雅。
“当初跟许京珩谈生意的人是我找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他灌醉，然后把你绑来，让他们好好招呼招呼你。”
闻言，夏知予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看着苏雅嘴角阴测的笑，她的嘴一开一合，告知自己世上最残酷的真相。
她只觉得心里还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剖开，鲜血淋漓。
她真想给眼前的人一巴掌，可现在，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啊，你不知道吧，那天你被人玷污的时候，阿晨他就在隔壁，你怎么叫的，怎么求饶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苏雅的声音还在响着，夏知予却觉得自己脑海中，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断了！
夏知予一直以为，许京珩只是知道她被人玷污，却没想到，她最不堪，最黑暗的时刻，自己被人凌辱求救无门的时候！
许京珩，这个她最爱的人就在隔壁！
他没有救她……他只是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甚至每一次和她亲热，他都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所以他出轨自己最好的朋友报复她！
一股腥甜卡在喉头，夏知予想吐，想哭，甚至疯了一样想让眼前这个女人消失。
可她做不到，所有的崩溃绝望都哽咽在喉，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窒息。
她捂住耳朵，狼狈地逃窜而出，却在刚打开门就僵在原地。
许京珩就站在门口。
真相在后，深渊在前，她进退两难。
那一刻，夏知予恍然大悟！
她以为她可以自欺欺人，可从始至终，她就是个笑话，她才是那个被蒙蔽的傻子！
喉间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夏知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影佝偻着，像是有千斤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般，从许京珩身旁擦肩而过……
……
夏时初的心理诊所门口。
夏知予站在那儿看着敞开的大门，脚下步子却如何都迈不出去。
她想求夏时初救救自己，可夏知予也明白，没有人能救自己。
心理诊所不行，夏时初也不行。
那她又何必让他为此难过……
夏知予站在原地良久，最后仰头看着二楼窗户里夏时初忙碌的背影，喃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夏医生，我想解脱了……
离开诊所门口，夏知予去看了盛开在阳光下的花，走过绿草如茵的大地，吹过河边清爽的风，终于在第一颗星辰出现在夜空的时候回了家。
屋里意外的亮着一盏灯，是温暖的暖黄色，客厅里依旧空无一人。
夏知予上了楼，她站在卧室门口，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陷入了熟睡的许京珩。
胸中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让她难以呼吸。
许久，夏知予轻轻一笑，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她走上前，挪动身子小心的依偎进许京珩怀里。
“许京珩，我爱你……”夏知予轻声说着，像羽毛落在雪地。
她爱他，也恨他。
可她却没有了力气再做计较。
许京珩，死在你怀里，就是我最后的报复。
每当你睡在床上时，要记得想起我。
她无声的摸出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小水果刀。
手腕被狠狠划开，夏知予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在喷涌，洁白的床单在暗夜里开出大片红花，浸染着她生命最后的色彩。
缓缓闭上眼，这一刻，她终于将过往所有的噩梦都抛诸脑后。
夏知予想，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苦了，也终于可以睡个漫长而又无人搅扰的好觉了。
天边，一颗璀璨的星星从夜空滑过，掉进无人知晓的大海……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微凉的晨风窜进半开着的窗，寒意侵袭。
许京珩下意识替身旁的夏知予掖好被子，伸手抱住了她。
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空气中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身旁的人身子有些发凉。
他陡然睁开眼，眼前一片血色，让他如坠深渊。

第十二章 她自己放弃了自己

许京珩看见夏知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苏苏！”他忙起身，将身边的人抱在怀里。
他看见床单到处都是血迹，延展成刺目的红。
夏知予的左手手腕上的伤口还有血迹没有凝干，一把带着鲜血的水果刀掉落在床边。
许京珩觉得有那么一刻，他是要疯了，恐惧，慌张，无措，悔恨，痛苦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差点支撑不住。
他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才能救下苏苏。
他用手捂住夏知予手腕上的伤口，不让鲜血继续往下流，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头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无尽的恐惧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许京珩抱着夏知予，企图让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可是无论他怎么暖，她的身体还是冷的。
“苏苏，你别吓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是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不理我啊！”
夏知予只是闭着眼，眼角还留着已经凝干的泪痕。
在救护车赶来的十分钟内，许京珩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捱，在漫长无望的等待中，他在脑海里已经回望了一遍他与夏知予的所有过往。
小时候，夏知予刚会走路就跟在他身后口齿不清的叫着“晨哥哥”。
他们一起看过了数不清的日出和黄昏，他们曾经一起淋雨，也曾一起撑过同一把伞。
大学刚毕业，他创业那会儿，两人就住在了一起，她会每天做好饭等他回来。
他们像所有的小情侣一样一起逛街，看电影，他也曾那么幸福过。
可是三年前那件事，一直折磨着他，他做梦都会听见那天夏知予无助痛苦的叫喊声。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怪过她，更没有怨过她，这么多年，他不过就是痛恨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急救室的灯亮起，一扇门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许京珩等在急救室外，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他无法想象，明明夏知予是个那么坚强，那么开朗的人，她是怎么会走到以这样残忍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步。
身后空旷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许京珩转头看见了夏时初。
夏时初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刚听了消息从诊室匆匆赶来的。
他看见许京珩，上前了两步：“你好，是傅先生吗？阮小姐是不是在里面？”
许京珩微愣了一下，对于夏时初，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你是什么人？”
夏时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阮小姐的心理医生，我姓夏。”
心理医生？
许京珩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从来也不知道夏知予去看过心理医生。
夏时初看了他一眼，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又看向急救室的方向，语气多是痛惜：“她还是走了这样一条路啊！”
许京珩强忍住心头的颤抖，用一种还算平缓的语调问：“苏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小姐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一开始还能控制，可是这三年来，她的病情越发严重，终于……她自己也放弃了自己。”夏时初收回眼神。
心像是被人扔到油锅里滚过一轮，许京珩觉得他快要疼到无法呼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夏知予居然早在三年前就患上了抑郁症，而这三年中，在她跟死神斗争的日子里。
他唯一做的，居然就是亲手将她推向地狱。
他的苏苏，是被他的冷漠，背叛和疏离亲手杀死的……
“啪——”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第十三章 实在是尽力了

望着急诊室里走出来的医生，许京珩忽然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
他想，如果夏知予死了，那他这辈子就完了，他已经能看见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有多痛苦，在想起她的每一个瞬间，都会悔恨他做下的种种。
如果她好好的，那他就用一辈子来弥补她，用一辈子来赎罪。
可是，他害怕，怕到最后夏知予都不肯原谅他做下的错事。
“邹医生，怎么样？”到底是夏时初先上前问出了口。
许京珩看见那位邹医生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瞬间，他感觉他的世界都崩塌了。
他脑子里能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夏知予死了，那他怎么办？要不就随她一起去了吧。
“小夏，实在是尽力了，她失血过多，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让她活着。”邹医生道。
一句话，却让许京珩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过程，也就是说，她还没有死。
许京珩上前，声音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医生，她怎么样？不管多少钱，只要救她，我都能给！”
可是邹医生只能叹一口气：“年轻人，不是钱的问题，这么晨的伤口，得亏是血凝结了，不然谁都救不活，植物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到植物人三个字的时候，许京珩的脑袋刹那空白。
当一辈子的植物人的话，那不是比死还痛苦吗？
他的苏苏一定不想当一辈子的植物人，不生不死的活一辈子吧？
“难道没办法醒过来吗？”许京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邹医生摇了摇头：“除非有奇迹。”
可是奇迹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虚无缥缈了。
……
单人病房里到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子打开着，微风阵阵。
阳光洒进来，落在夏知予苍白的脸颊上，床边，许京珩轻握着她的右手，趴在床边安静睡着。
“哗——”一阵风吹进来，带起窗纱扑打在窗框，发出轻微的声响。
许京珩猛然惊醒，看见夏知予还是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他眼中闪过失落，他以为，只要他睡着，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只要他一觉睡醒，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只要他睡醒，夏知予就会醒过来，笑着叫他的名字。
可是，没有。
他头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无望，仿佛活着才是对他的最大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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