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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梁笑是双胞胎姐妹，可是我们长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从小皮肤比较黑，眼睛也小，黑黑丑丑的，还被人喊作「小土豆」。
而我呢，皮肤白皙，眉眼水灵。
从小到大，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我们是双胞胎姐妹。
梁笑脑子也笨笨的，考试总是吊车尾。
要不是我一直帮她补习，她估计连高中都考不上。
你们肯定以为，在家里，父母肯定更偏心我吧？
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里，父母都是更喜欢漂亮聪明的孩子。
可惜不是，我妈更喜欢梁笑。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下大雨，我爸加班，我妈来接我们。
她让梁笑坐在电动车上，让我自己跑回家。
我淋雨发高烧差点烧成肺炎，我爸数落我妈对我不上心。
凌晨三点，她把我拖到厕所，狠狠地打我。
「怎么别人淋雨都没事儿？就你生病啊？你是不是故意装的？想让你爸心疼你？我看你就是想害得我们两个离婚！」
上初中开家长会，老师当众表扬我，说我团结友爱，热心助人。
老师让我妈讲一下教育孩子的心得。
我妈站起来说了一句：「梁爱从小就心眼儿多，心机也多。她哪是乐于助人啊，就是喜欢出风头。我看她啊，就是想引起男孩子的注意力罢了，小小年纪就这么风骚。」
「风骚」，我当时站在外面，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说不出的羞耻。
我质问我妈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可她却看了一眼我的胸部，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才十三岁胸部就这么大，不是风骚是什么？肯定是平时看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才发育这么早。你哭什么哭？！我是你妈，供你吃供你穿，还不能多说你几句了？」
我躲在房间里，哭得几乎要崩溃了。
上初中后，我的胸部一直在发育，我妈每次看见我的胸口，都翻白眼儿。
有一次我洗完澡穿着背心在房间，我妈见了就给了我一个耳光，骂我不知羞耻。
「哭哭哭，一点都说不得了。你是什么千金小姐啊？婊里婊气的，让你爸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呢。」我妈在门外骂骂咧咧。
我妈锁了门不给我晚饭吃，还是夜里我妹妹偷偷溜进来。
她端了饭菜给我，还塞给我一件少女文胸。
「昨天妈妈带我买了三件。」我妹妹小声说，「趁她结账的时候，我偷偷换了一件大的，姐，你在学校别总是佝偻着腰走路了，不好看。」
我发育的时候求我妈给我买文胸，我妈说小孩子穿什么文胸，屁大点谁看我。
可她也知道啊，女孩子发育起来，是要穿文胸的。
只是她这些爱，都给了我妹妹而已。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大学，永远逃离这个家。
可我仅有的一丝希望，也被我妈彻彻底底地摧毁了。
2

我考上了重点高中，我妹去了普通高中。

可我却特别羡慕她。
她有一群玩得来的好朋友，开朗，爱笑。
学习虽然没有很好，但是人缘好，总是呼朋唤友的。
而我却敏感，腼腆，不爱说话。
上高中后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说我喜欢勾引男生看我。
我戴上了厚厚的眼镜，把皮肤晒得很黑，头发也乱糟糟的。
有同学打趣我：「梁爱，就你这个样子，听说初中的时候还是班花呢，你们班是不是就你一个女生啊？」
我妹来找我，听到后维护我：「我姐可漂亮啦，从小追她的人不少，她可是一个都看不上，就知道学习。」
她上高中后长开了很多，也知道打扮了，留着可爱的波波头，还学会了贴双眼皮贴。
每次她来找我，都带着吃的喝的，我的同学都很喜欢她。
周五放学，我落下了刚发的学习资料，让梁笑等我。
她嘻嘻哈哈地说：「姐，你快去，我跟你同桌聊会儿。」
我返回去的时候，看见她们两个在喝奶茶，听到了她们聊天。
「你们可真不像是双胞胎姐妹，你姐要是有你这么一半开朗就好了，跟她做同桌挺痛苦的。老是不说话，低着头。走路也佝偻着腰，阴沉沉的，没意思。」
「我姐就那个性格~她可是比我聪明，真羡慕她能上这么好的高中~」
「学习好有什么用？你看我们班上有喜欢她的吗？话说，你姐是不是特别努力啊？她总是第一名，成天学习，被老师夸奖，搞得别人压力好大。」
「呃……偷偷告诉你，我姐其实有上补习班的。」
「靠，这也太心机了吧？我们问她，她都说自己在家学的啊。」
等我同桌走后，我才走过去，把学习资料给我妹：「这是学校发的，我复印了一份。你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我妹接过去欢呼一声：「姐，你对我最好啦！唉，真不想去上补习班啊，周末都没有休息时间。我好羡慕你啊，要是我有你这么聪明就好啦！」
她蹦蹦跳跳的，又开朗又可爱的样子，跟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的事儿。
我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梁笑，你真的羡慕我吗？」
梁笑愣了一下，很快便挽着我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啦，我姐姐这么聪明，这么漂亮，谁不羡慕你啊！」
我没有说话，回到家以后我从床垫下面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我的脸被烟头烫掉了，而边上的梁笑亲密地挽着我在笑。
这是初中毕业那天，我们一起拍的合照。
上周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在梁笑房间的垃圾桶里看见的。
我又想起梁笑跟我说过的很多话。
「姐，其实你就是太漂亮了，才总是惹来风言风语。你要是打扮得丑点就好了。」
「戴个眼镜，头发搞得乱点，晒得黑漆漆的，保证谁也不会看你啦。」
「嘻嘻，姐，看我对你多好。」
「姐，咱妈对你不好呢，其实你也该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妹夹了一个鸡腿放进我碗里，我低头吃饭。
我妈啪地拍了筷子，拉着脸说道：「既然你爸不提，那我说。你们两个都高三了，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笑笑这些年补课花了不少钱，你爸厂子效益不好，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梁爱，要我说，你毕业后就出去打工吧！」
我爸气道：「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小爱学习那么好，你别说这些话影响她。」
「就是她聪明，漂亮，学习好，才要跟她提前说。别到时候没钱供她读书，她心里怨恨我们。」我妈白了我一眼说道：「笑笑这个成绩呢，将来肯定是走艺术的，花钱多点就多点，有个好学历比什么都重要，将来上了社会才有依仗。至于梁爱呢，她趁着年轻，找个有钱人嫁了也是好事儿。女人嘛，都那么回事儿，总是要嫁人的。」
「妈！」梁笑不高兴地说道，「您怎么说话呢？！」
我爸闷了一会儿说道：「先让她们都考完再说，小爱学习更好，总不能耽误了她。」
可我终究是出事儿了。
高考前一晚，我妈加班儿到凌晨。
梁笑喊我跟她一起去接我妈下班，她经常走的大路在修，我们三个回来的时候绕的小道。
拐到小路走了一半，就发现三个小混混聚集在一起抽烟喝酒。
他们看向我们的时候，眼神黏腻得恶心。
梁笑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哆嗦着：「妈，姐，我好害怕啊！早知道就不走这条道了。」
我护在她面前，安慰她：「笑笑，别怕，他们不敢怎么样的。咱们三个人呢，他们也才三个人。三对三，他们不敢乱来的。」
可是我妈忽然拽着梁笑坐上她的电动车，一踩油门就走了。
我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哭着吼着，求她回头救救我。
可她始终没有返回来。
3
那晚我被人救了，并没有被那三个小混混侮辱。
可是没有人关心真相，他们谈论起我被人侮辱的事情，仿佛亲眼所见。
「梁爱啊，就是化工厂梁平那个大闺女，被人那什么了。」
「才刚十八岁啊，多惨呢。」
「都没能去参加高考，听说怀孕了，连夜去医院做手术的。」
「听她妈说啊，这孩子从小就妖妖娆娆的，喜欢勾引男同学。」
「说的也是，苍蝇不叮无缝蛋的，咋别人都没事儿，就她被欺负了呢？」
那些人用眼神，用语言，一件一件地扒下我的衣服，一次一次揭开我的伤痕。
我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成了被家长们用来教育孩子们的反面教材。
我不懂，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我却成了那个有罪的人。
他们怪我那晚穿着一条长裙子，他们怪我长的好看，他们怪我没有拼命反抗。
我躲在家里整整两个月，甚至有人砸烂我家的车窗。
我掀开窗帘的缝隙往外一看，一群男孩子在楼下嬉皮笑脸地骂我「脏女人」。
他们也不过十四五岁，他们的家长在旁边聊天，并不管他们。
客厅里传来一阵欢笑声。
是梁笑回来了。
她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 C 大的声乐系。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妈在酒店大摆宴席，宴请了很多亲友。
就连一向不爱说话的爸爸，这些日子都经常听见他打电话跟亲友炫耀梁笑。
而我，就像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影子。
「妈妈，这是我给你买的丝巾。」
「爸爸，这是我给你带的酒。」
梁笑撒娇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杭州真好玩儿，以后我毕业赚钱了，一定带你们去玩儿。」
「好闺女，妈妈后半辈子啊，可就指望你了。」我妈欣慰地说道，「这张卡给你，是你这学期的学杂费。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你多买些衣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北京是个大城市，你要去那么好的学校，可不能让人看不起。」
我缩在墙角，黑暗的房间里有光透进来。
梁笑推开了门，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我抬头看向她，短短两个月没见，几乎要认不出她了。
梁笑穿着漂亮的白色一字肩连衣裙，头发浓密好看，以往黝黑的皮肤变得白皙。
她厚重的单眼皮已经消失不见了，变成了漂亮的双眼皮。
她原本略微坍塌的鼻子，变得挺翘。
梁笑，整容了。
「姐，你多久没出门了啊？」梁笑唰地一下子拉开窗帘，看清楚我的样子以后，她大吃一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扭头看向边上的全身镜，镜子里出现一个女孩儿。
她的头发油腻腻的，脸色蜡黄，瘦得不像话，像一只孤独漂游的野鬼。
曾经被人夸赞聪明、漂亮的梁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试着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
梁笑在我边上坐下，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
「没关系，姐，我不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