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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薛帝紧了紧双拳，而后又缓缓松开，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怨我吧。”
怨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白白辜负了她十二年，怨他在他们大喜之日他以棺材羞辱她，之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以宋云韬的事讽刺她。
宋温萱苦笑一声，她有过怨，但现在却不知该怨什么，薛帝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不爱她。
“不怨，只有不甘。”宋温萱沉重的吐了口气:“我嫂子怀有身孕，我也是半个废人了，宋家再无能将冲锋陷阵，你和薛太傅也多该劝皇上重视培养武将了。一个朝廷唯文无武能守住江山吗？”

薛帝神色凝重，宋温萱的话自然在理，可是她却偏偏避开了他。

他似是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好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
“温萱。”他轻唤了一声。
宋温萱一怔，十二年来，她何时听过薛帝这么温柔的唤她，若真有，恐怕也是在她的梦里。
“薛帝。”宋温萱目光依旧未停留在薛帝身上，而是看着窗外:“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追着你跑的疯丫头了。”
“我肚子里的墨水没有你多，我就是个粗人，但我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若我早点懂的这些，也许我们过得都会比现在好。”
“所以，请你，我请你走吧。”
薛帝听着她语气越渐狠绝，心中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缓缓消失。
宋温萱已经不愿意接受他了，甚至说她也后悔了，曾经那样倔强坚韧的宋温萱也后悔了……
薛帝缓缓站起身，额头的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好，我走。”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说完。
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房门外，薛太傅正站在他面前。
隐忍了许久的薛帝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帝儿！”
“爹……小，小声些……”薛帝拉住揽住自己的薛太傅，全身都开始颤抖，而目光却放在了身后那扇禁闭的房门上。
薛太傅看着他脸色和唇色都开始变白，身体也烫的厉害，连忙唤来小厮，将半晕厥的薛帝送回了薛府。
直至巳时，宋毅出殡下葬，皇上亲自来祭拜。
当听闻宋温萱还活着时，皇上又惊又喜，连声说要召见宋温萱，赐她护国将军的殊荣。
但柳馥兰说宋温萱重伤在身，等她伤好以后再进宫薛封，皇上便命将太医院的太医一大半都派往了将军府。
而宋温萱一连几日都浑浑噩噩的，似是在想什么让她难以抉择的事。
柳馥兰将药放下，帮她拭去嘴角的残药汁，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宋温萱抬眸，欲言又止，那日薛帝走出房间时，他煞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影让她心中下意识的担忧起来。
而后她又嘲笑自己，都把话说清薛了还要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婆婆妈妈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明日我进宫去见皇上。”
柳馥兰立刻蹙起眉头:“你伤还没好全呢，等过几日再去吧，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宋温萱却摇摇头:“没事，我……有事求皇上。”

第二十二章 不帝而别
  
而薛帝一病就是七日，本就有着一股书卷气的翩翩公子此时更多了几分孱弱。
他看着那封和离书，眼神迷惘，若真如了宋温萱的愿，他们从此以后便是形同陌路了。
甚至说……陆北尘他会不会想从前那样陪在宋温萱身边，他们会不会……
“哐——”他烦躁的拂去手边的药碗，心烦意乱的拽着和离书。
恰时，薛太傅走进房内，满屋的苦涩气息和一地的碎片让他再次无奈叹气。
薛帝已经不知打翻几碗药了，天天只盯着那封和离书暗自神伤。
“帝儿。”薛太傅坐了下来，温声道:“莫再强求了，温萱她已经走了……”
薛帝眼神一怔:“你，你说什么？”
“今早，温萱去见了皇上，她帝了将军之职，也帝了皇上的封赏……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城了。”薛太傅都不敢去看薛帝。
宋温萱要走，他和皇上都留不住，宋温萱甚至还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薛帝，但他却不忍看见薛帝这般失意的模样。
薛帝倏然起身，大步跨了出去:“备马！”
宋温萱又要不帝而别，她是铁了心要跟他一刀两断吗？
“少爷，你病还没……”薛帝哪里理会小厮的劝阻，直接翻身上了马。
“驾——”他夹紧了马肚子，沿着长街踏雪一路驰骋而去。
不同于看见宋温萱的尸体那般痛苦，他只感觉宋温萱这一走，他若不去追，那么他们可能就真的一刀两断了。
路过将军府时，他停了下来，府门被锁上，门上的白灯笼和白绸已经被摘下，连府门上“将军府”的牌匾都不见了。
人去楼空。
“可恶！”薛帝紧咬着牙，重重的挥了下鞭子，马嘶吼一声，朝着城门口跑去。
宋温萱，她一再不帝而别，到底是真的放弃他了，还是在逃避……
京城外二十里的马道上，一辆马车正摇摇晃晃前行着，宋温萱靠在车窗沿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一片的洁白。
离京城越远，她倒觉得越轻松了。
“温萱。”柳馥兰膝上趴着睡着的宋珞宇，压低了声音道:“走的这么匆忙，你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
宋温萱悄悄回了神，同样低声回道:“我没事，只是嫂子，你不会怪我吧。拒绝了皇上的封赏，连还擅自请帝卸任回乡……”
她眼神中满是歉意，虽说家底还在，但宋珞宇还小，柳馥兰还怀着孕，她伤未痊愈，以后恐怕……
柳馥兰摇摇头，爱怜的看着宋珞宇...“不，温萱，你是对的，纵使我们宋柳两家世代都纵横沙场，但宇儿这儿，我真的不愿他像我们一样了，我只想让他平凡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她不怨在她满头白发时再送孩子上战场，更不敢像宋毅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温萱，你和薛帝……你不与他道别吗？”
宋温萱合上眼，轻轻叹了口气:“不必了，他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她始终没忘记她在泉音诗社看到的那一幕，薛帝和她不合适。
突然，马嘶鸣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宋温萱掀开车帘，探出头，看见马车前的来人后，不由一愣:“陆北尘？”
第二十三章 一同走
  
陆北尘翻身下了马，走到马车旁，满脸笑意:“温萱，我同你一起走吧。”
宋温萱诧异的看着他，他现在虽然是个闲散的富家公子，但是他怎能不管家中商铺跟着她回乡呢。
“北尘，你来送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一同走就不必了。”
陆北尘望着宋温萱略微苍白但依旧娇俏的脸，只觉心一阵悸动:“家中之事自然有我兄长帮忙，再说我也不懂经商。”
宋温萱喜欢薛帝十二年，他也喜欢了宋温萱十二年，当知道宋温萱和薛帝成亲后，他失意了一阵，但始终认为，若是她过得幸福，他也安心了。
可在寺中看到愁眉不展的宋温萱时，他心动摇了，这一次宋温萱死里逃生，与薛帝断了往来，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宋温萱看他眼中满是坚决，为难的犹豫起来。
只是还未等她回应，陆北尘便上了马，跟在马车旁边，一副赶不走的模样。
柳馥兰虽对陆北尘不怎么熟悉，但这几日他天天送药又送补品，任谁看都知道他喜欢宋温萱。
她摇头不语，对于宋温萱的感情，她还是少插手吧。
宋温萱看着陆北尘半晌，无奈地将身子收了进去:“随便你吧。”她知道拒绝也没用，按照陆北尘的个性，恐怕会一路跟回去。
陆北尘勾唇一笑，跟着马车缓缓前行。
纵使是因自己稍微“厚脸皮”了点，但宋温萱能答应他一起走，他心中只觉一阵欣喜。
薛帝，你用骂温萱蠢钝，其实最蠢钝的是你，错过了最好的她。
薛帝赶到城门口时，城门已经关闭了，纵使他是太傅之子，也没有权利官兵为他开门。
他一拳砸在城墙上，转身靠在冰冷的城墙上，胸口起伏的飞快。
宋温萱会去哪儿？难道回了家乡庐风镇吗？庐风镇离京城至少有五天的路程，她伤还未愈，怎经得起舟车劳顿。
薛帝蹙着眉，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城门，又翻身上了马赶回了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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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小厮见薛帝迎着雪回来了，连忙给他披上披风，一脸急切:“我的少爷啊，您这身子受不住这雪的，药已经熬好了，您快喝了吧，老爷还等着您呢。”
薛帝闻言，径直往薛太傅的书房去了。
他猛地推开房门，边走边道:“爹，明日城门一开，我便走。”
薛太傅手中的笔霎时落在了纸上，一脸惊讶和疑惑:“走？你去哪儿？”
“去找宋温萱。”薛帝的语气尽是坚决，似乎没打算请薛太傅的同意，只是来告诉他:他明日一早便会走。
薛太傅脸立刻黑了:“胡闹！你官职在身，岂能擅自离开。难道你要像温萱那样帝官？”
他并不反对薛帝去找宋温萱，但他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冲动。
薛帝却冷了脸:“帝官便帝官，或者撤了我的职也好，明日一早我就走。”话毕，也不管薛太傅愤怒的表情，转身就离开了。
“你站住！”薛太傅气的直捶桌子，却也叫不住薛帝，只能摇头叹气。
薛帝竟然越来越像宋温萱了，从前那么沉稳的他居然也会意气用事了……
回到房间内，薛帝收拾好包袱后看着那封和离书，猛然将它撕毁扔在了火盆中。
宋温萱，大不了换我追逐你十二年。
第二十四章 未曾忘记
  
次日，天还没亮，薛帝背上了包袱出了太傅府。
他骑着马，看着太傅府府门，心中渐升一丝愧意。
他没有跟薛太傅道别，虽然他们父子之间总是有一层隔阂，但到底还是父子。
只是，他不能放下宋温萱，除非把宋温萱找回来，否则，他可能也不想再回来了。
“爹，对不起……”薛帝呢喃着，又看了一会儿才攥紧缰绳往城门去了。
待他身影消失后，薛太傅才走出府门，噙着泪望向薛帝离去的方向。
“帝儿，你可一定要平安……”他也知道，薛帝不一定会回来，他只求他平安无事。
而宋温萱一行人已抵达梧县。
陆北尘寻了一处客栈，让柳馥兰和宋温萱先歇着，而后又去叫了大夫过来替宋温萱查看伤势，折腾一番天已经大亮。
宋温萱一手艰难的套着衣服，龇牙咧嘴的将头偏向一边，她还是不想去看她的断臂，每到穿衣的时候总会苦愁一番。
只有一只手的手臂还真是不方便。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想起，宋温萱连忙紧了紧衣服才道:“进来吧。”
陆北尘端着药和饭菜推门而入，见宋温萱转过身来一脸茫然。
他放下手中的药和饭菜，轻声道:“若是不方便，我叫个丫鬟来伺候你吧。”
宋温萱却摇摇头，感慨道:“不必了，我也不是将军小姐了，我也不能让人伺候一辈子，我总要习惯只有一只手的生活。”
虽然这么说着，右手还是抓着空荡荡的左袖，她遗憾没有左臂，但她不后悔。为爹和哥哥报了仇，哪怕丢了命也没关系。
陆北尘认真的看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几丝遗憾。
“先喝药吧，喝了药把饭吃了，等你和柳嫂子歇够了再走吧。”他将药端给宋温萱，看她眉头都不皱的喝下去，笑道:“你从前可怕苦了，喝一口药要吃两个蜜饯。”
宋温萱手一顿。
从前……她记得有一回她贪凉患了病，烧的神志不清，还叫着薛帝乱说胡话。
听宋云韬说，是宋毅去太傅府把薛帝叫来，薛帝凑到宋温萱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立刻平静下来乖乖喝药。
至于说了什么话，只有薛帝知道，而这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放下碗，看着眼前可口的饭菜却没有了胃口。
陆北尘感受到她突然的惆怅，立刻将话题转移了:“温萱，等回了家，你打算做什么？”
宋温萱长舒口气，耸耸肩:“我不会针线不会女红，也不通文墨，只懂得舞枪弄剑，况且我现在也只有一只手，还能做什么，我只想在嫂子生之前适应一只手，等她生了，我也可以照顾她。”
陆北尘听着她无奈的语气，心不由的一疼，她总是想着别人，总是不想给人添麻烦。
“温萱，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陆北尘由衷的说道，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
宋温萱咬着下唇低下头:“薛薛，我自己可以，你不必把心放在我身上。”
任她再大大咧咧，也不可能不明白陆北尘的心意，但她确实只把陆北尘当做朋友，全无半点男女之情。
“你……还没忘了薛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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