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澜萧墨白（谢清澜萧墨白）2023热点小说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最新更新全文谢清澜萧墨白小说在线阅读
分类: 古诗文
时间: 2023-05-17 17:36:33
作者: huangyiran
闻声，殿内所有的人都齐齐地望了过去。
只见萧墨白眸色深沉，眼角仿佛沁了层冰棱棱的雾。
他将手中的圣旨一把拍在桌案上，周身散发的气质阴戾而威严：“我不同意和离，她还是我的妻子，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谢明慎怒火中烧：“这是朕亲自下的圣旨，玉玺盖印的那一刻，你与我阿姐的姻缘便就此结束，你不同意也得听命！”
“这只是她的气话。”萧墨白十指紧攥，语气莫名发轻，不知道是在强调，还是在劝说自己，“她说过，她不同意与我和离。”
“只要我活一日，便要护她一日无忧……”
谢明慎厉声打断了他：“摄政王自己不觉得这话可笑吗？你活一日便护她一日无忧，可是都是怎么护她的？！”
“前往灵觉寺那日，你为护江染眠而让阿姐受伤！你可知那箭矢离她的心脉只余一寸？当时若是再射准一些，阿姐连今日都活不到！”
“而她昨夜独自离府进宫，身边可曾有一个人保护？”
“阿姐与你成婚三年，又可曾有一日展露过笑容？！萧墨白，我绝不会让阿姐继续留在你身边受苦。”
面对字字句句剜心的质问，萧墨白的眸色愈发暗沉，可却说不出话。
默了许久，只是执拗地重复：“你不能带走她。”
谢明慎顿了顿，眉宇间满是不解。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萧墨白面前，微扬起头，语调从未有过的森寒：“萧墨白，你根本就不爱我阿姐，今日为何如此？难不成……”
“你爱上我阿姐了？”
第十五章
闻言，萧墨白身形微滞，沉默下来。
自己……爱上了谢清澜？
不，这不可能。
从年少时他就确定江染眠是自己的心属之人，他怎么会爱上别人？
而对谢清澜……不过是因为她贵为长公主，又曾救过他一命。
是了，自己方才那异样的情绪，一定是因为心中愧疚才会那般！
想到这儿，萧墨白别开眼，嗓音凉淡涩哑。
“长公主身份尊贵，臣配不上。”
话落，谢明慎冷冷地笑了声，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他语气嘲讽：“你的确配不上我阿姐。”
阿姐那般好的女子，他自小便觉得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一个男子配站在她的身边。
就算是萧墨白，也不行。
说完，谢明慎擦过萧墨白的肩便要往外走。
刚还没走到殿门前，身后倏地传来萧墨白凉淡的声音：“皇上。”
谢明慎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何？”
两个男人就这样背对着站在殿中。
默了几秒，萧墨白薄唇微启，喉间无故发涩：“萧家祖训有言，为臣一日，此生便不得叛离谢家。所以还望皇上能将心思多放在江山社稷上，不要……”
“不要负了长公主遗愿。”
谢明慎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眸：“阿姐与你说了什么？！”
萧墨白无声地呼出口浑浊的气，压下嗓间的涩痛：“长公主说，她只有皇上一个弟弟，此生惟愿皇上能长命百岁，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一是，谢明慎虽为一国之君，但终究年纪尚小，听了那些话怕是会承受不住。
而其二……他也不必知道。
谢清澜那般决绝地饮毒自杀，定是得知了他们之间暗藏的汹涌，于是想用自己的命来平息两人的隔阂与忌惮。
只有君臣同心，北昭才能安稳，国泰民安。
萧墨白了然谢清澜的心思。
她牺牲自己，保住了弟弟的皇位，保住了谢家的江山，也保住了摄政王的权势。
所以他会如她所愿那般——护住谢明慎与北昭。
而谢明慎听了萧墨白的话后，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再次有了翻涌之意。
他声音微颤：“阿姐……当真这样说？”
“是。”萧墨白转过身直直看向他，而后一拱手，“长公主遗愿，皇上……”
“我知道了。”
谢明慎生硬地打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嗓音变得很轻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
阿姐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谢家百年江山，不是只靠自己就能守住的。
这其中萧家功不可没，所以他要想稳坐皇位，就不能没有萧墨白。
谢清澜……是要他放弃想除掉萧墨白夺权的念头。
谢明慎抬手捂住抽疼的心口——
若是他早些答应她，阿姐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他自以为可以独当一面，可到底……还是要阿姐护着他！
“阿慎，你长大了。”
想起她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谢明慎心上像被锤了重重一锤。
是他的自负害了她。
谢明慎终究还是将谢清澜带回了皇宫。
望着那空荡的床榻，萧墨白只觉心底好像也被剜了个大洞。
空空如也，又被寂冷给填满。
青砖上染着的那摊血迹已然冷凝，他凝视了半晌，目光又落向手边的圣旨。
一种难言的寂寥在心底蔓延，侵进骨髓。
许久，萧墨白才缓缓抬步。
走出殿门时，日头刺眼的阳光正巧落在他的眼前。
萧墨白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恍惚间，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温柔的语调是如此熟悉——
“墨白。”
第十六章
萧墨白狠狠一顿，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脱声而出：
“清澜……”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谢清澜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又怎么会好好地回来？
而下一瞬，萧墨白也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话音戛然而止。
他眸光微暗，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了下：“染眠。”
江染眠在几步之远停下脚步，神色复杂难辨：“墨白，你方才喊……”
“什么都没有，是你听错了。”萧墨白淡淡打断她，别开眼。
闻言，江染眠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她复而抬步走近，眉心微蹙：“昨夜清澜与我分别后就进了宫，现在她回来了吗？她还好吗？”
听见那个名字，萧墨白浑身战栗了下。
并不明显，但江染眠还是瞧清，目光露出些许不解：“墨白，你怎么了？”
萧墨白缓缓垂了眸，眼睫狠颤：“她……”
她还好吗？
她不好，很不好。
可话堵在喉咙里，像利刃插在里面，一阵刺痛，怎么都说不出。
见萧墨白神色似乎染上痛苦，江染眠忽地就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她径直快步走进了殿中，不过片刻，便又冲了出来。
“墨白，那摊血迹是怎么回事？清澜人呢？！”
江染眠看着始终沉默不言的萧墨白简直心急如焚，可偏偏这院子里再没有第三个人，她连想问旁人都做不到。
寂静许久，萧墨白终于淡淡开口。
“她死了。”
很轻的三个字。
但落在江染眠的耳朵里，却犹如千斤重。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墨白，嗓音明显带上了怒意：“这一点也不好笑，萧墨白。”
萧墨白握住了拳头，骨节被攥得泛白。
若是可以，他如何不希望这只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他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瓷瓶递给了江染眠：“是乌头……皇上不久前刚将她的尸身带回皇宫，遗诏想来很快便会昭告天下。”
江染眠紧紧盯着瓷瓶，惊恐颤栗的声音喃喃响起：“怎么会……”
她猛然抬眸望向萧墨白：“你昨夜忽然派人去府里找我，又让我陪着清澜，可你分明一直跟着她，为何不亲自上前？”
“墨白，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墨白的思绪一瞬被扯回昨夜——
书房。
“他既不愿安稳坐这皇位，便换个人！”萧墨白神情淡然，但语气中透露着的威慑力半分不减。
侍卫裴深犹豫地看向他：“王爷，那……长公主呢？”
闻言，萧墨白眸色一深，却久久没有说话。
若是将谢明慎拉下皇位，那身为长公主的谢清澜要如何呢？
沉默了半晌，正在萧墨白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外面响起极轻的一声。
他顿时敛起眉，对裴深使了个眼色。
裴深颔首，手握在刀柄上猛地就推开了门。
然而，他神色一怔，随即就退回了屋中：“王爷，是……长公主！”
萧墨白当即便起身踏出了书房，只见那茫茫夜色中匆忙离开的身影果然单薄。
刚才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吗？
他心里无端发慌，几乎是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从王府离开的一路上，萧墨白始终跟在谢清澜的身后，但她失神走着，并没发现他。
眼见夜空中飘起雪花，他让裴深去将江染眠找来。
裴深不解地问：“王爷，您为何不上前？”
萧墨白黑如深谭的眸子里有一丝波动，脸上却毫无表情：“她是长公主，我是朝臣，我和她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
静默须臾，他忽地又道：“裴深，那些计策……暂且都先搁下吧。”
“为何？”
萧墨白深深凝望着谢清澜的背影。
“她不能没有谢明慎。”
第十七章
东院万籁俱静，只有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落的声音。
江染眠听完萧墨白说的一切，眼神茫然而错愕。
“你说，清澜是为了让你和皇上放弃对彼此争斗的念头才会……可是，她为何不能直接劝说你们？”
萧墨白眸底的情绪瞬息万变：“因为，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我和谢明慎。”
两个男人都不是会服软的性格。
谢明慎忌惮萧墨白的权势，惟愿能一击既败，斩草除根。
而萧墨白对于谢明慎无故的疑心，感到恼怒。
他们又怎么会可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将心里话都剖出？
谢清澜正是明白这一点，知晓她的劝说两人都不会听，可身为长公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君臣离心，害得整个江山覆灭。
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来结束这一切。
而她将一切都慎重仔细地考虑了，却唯独不在意自己。
正如三年前，为了护住谢明慎，谢清澜毫不犹豫地喝下那杯毒酒一般。
她始终都带着赴死的决绝，不曾犹豫一瞬。
江染眠眼眶已然通红，她偏头深吸了口气，将酸涩的泪意生生忍住。
“从前我答应过她，待来日她成为长公主，由我来保护她和北昭。但我没做到，甚至……甚至根本不知她承受了什么！”
萧墨白缓缓看向她，薄唇抿了瞬：“她不会跟你说的，她对你一直心存愧疚……大抵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昨夜求了那道与我和离的圣旨。”
江染眠狠狠怔住：“和离？”
她倏地就想起了昨夜谢清澜说，若是自己有机会能和萧墨白在一起，一定不要错过。
竟是这个意思？！
谢清澜竟是从在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然策划好了一切吗？
求和离圣旨，与在乎的人告别，最后……赴死。
江染眠心口一阵抽疼，悔恨如潮水般地从心底涌上喉咙。
自己为何就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而萧墨白的悔恨不比江染眠的少。
他今日进宫，本就是想与谢明慎好好谈一谈的，他不想再让身子虚弱的谢清澜再为这些事跟着伤心劳神。
然而谁能料到，所有事情都只差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心里的窟窿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一把锯齿，血肉模糊地翻出来，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萧墨白眉心拧成了一团，神情却溅出凛冽的寒光。
从见到谢清澜躺在血泊之中开始，他的思绪就一直都是混乱的。
直到此刻，他才露出茫然的神色——
为何他的心……会这么疼？
好似心脏被掏空一般，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萧墨白神情木然，眼里却溢满了疼痛。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江染眠清浅的声音。
“墨白，你爱上清澜了，是吗？”
她虽是在问，可那语气分明笃定。
连续两次听到别人说自己爱上了谢清澜，萧墨白的脑中的思绪更加混乱。
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可还是没忍住抬声：“我对她从来都不是爱！”
闻言，江染眠的神色仍没有半分波澜：“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萧墨白的声音像快要融化的冰，有颗粒在摩擦着喉咙，“况且她对我也不是爱，她是为了北昭和谢明慎才会嫁给我，这段姻缘……本就是错的！”
不料，话音刚落，江染眠倏然就冲到了他面前。
她红着眼直视着他：“谁说她不爱你？”
“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你的地位？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因你一句话就放弃了三书六礼、凤冠霞帔？！”
“墨白，若是你这三年有一次仔细地看过她的眼睛，也该发现……”
“那里面皆是对你深切却不能言的爱！”
第十八章
江染眠激动的声音在空寂的院子中回荡。
萧墨白瞬间僵了身子，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蔓延上来。
他蜷紧手指，压着语调平缓：“她是为了谢明慎和这个江山，那日你不是也听到，是她亲口承认的吗？”
闻言，江染眠怔了怔。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萧墨白说的那日，是她回京后第一次来找谢清澜的那天。
她双眉微蹙：“那天……你听到了?”
萧墨白没有应声，但是默认。
江染眠的眼睛红的像滴血，她一字一句：“那后面的话，你为何没听到？”
“什么？”萧墨白拧紧眉目。
“我看的出她在说谎。”江染眠咽下喉间涩意，“她在说是为了谢明慎和北昭才会嫁给你时，一眼都不敢直视我，她从小一说慌便是这样。”
萧墨白的心毫无防备地狠狠一痛。
而与此同时，他的眼前转瞬即逝过一抹画面。
说谎时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神情，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萧墨白也没有再细想，因他胸腔此刻好像堵了块石头，窒息得四肢都有些发麻。
谢清澜……倾心于自己？
可成婚三年，她丝毫没有表露过，他便也当真以为她就是有目的嫁给自己。
然而就算她喜欢他……
萧墨白强压下瞳孔深处的阴云骇浪：“但在我与她成婚前，她就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自那年花灯节、在玄武街梅园与你匆匆一面后，我便一直记着你，数年后你我重逢，我的感情便更加清晰——我喜欢的人是你。”
如此真挚的话语，饶是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会莞尔羞赧。
可江染眠的脸色却是瞬间泛白。
她看向萧墨白的眼眸里满是茫然和疑惑：“什么花灯节？你我初次相见不是十岁那年在皇宫吗？”
萧墨白眉心深深拧在了一起：“你不记得了？那年我尚且七岁，你应该是六岁，就在玄武街的梅园里，我问你是谁，你说你是江将军的长女，还给我看了你的腰牌”
“你很想要一枝红梅，是我帮你摘的，后来我们便被看守梅园的人追了两条街。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但萧墨白越说，江染眠的神色就越迷茫。
她定定地看着他：“十岁之前，我从未在京城里过过花灯节……”
不，是有一次的，就是六岁那年。
而那天，谢清澜说想去宫外的梅园看看，恳求了她很久终是与她互相换了衣服。
然后，江染眠替谢清澜留在宫中，而谢清澜则是拿着江府的腰牌独自出了宫。
那么萧墨白遇见的那个人……
江染眠深吸了口气，缓缓冷静下来，才重新对上他漆黑复杂的目光：“墨白，你遇见的那个人不是我。”
萧墨白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知为何，他直觉江染眠紧接着要说的话，会颠覆什么。
“那是谁？”
沉默中，只听她嗓音微哑：“是清澜。”
“那年花灯节她与我换了衣衫偷溜出宫，所以你遇见的人不是我，是假扮我的谢清澜。”
第十九章
刹那间，萧墨白如遭雷击。
他的脸色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赤红的双眼里满是绝望。
男人的声音嘶哑狠厉，每个字似乎都是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的，带着剥皮抽骨的疼：“不可能……这不可能！”
望着萧墨白破碎空洞的眼神，江染眠心里苦涩蔓延成海。
但她还是佯作镇定道：“你知道我也倾心于你，如果那个人是我，我不会不承认……可是那不是我，我必须要把真相告诉你。”
“那年花灯节你在梅园遇见的人，真的是清澜。”
话落，良久寂静。
江染眠已然不敢去看萧墨白的神色。
正要别开眼时，他却倏地开口，声音极轻：
“所以，我寻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这话刺得江染眠的心狠狠一疼，如同万箭穿心！
但萧墨白的感觉不会比她好多少。
江染眠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点头：“……是。”
或许是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让他以为她也记得当年的事，所以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
不想，这数年来的缄口不言，竟酿成了这么大的错！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谢清澜没有假扮江染眠……
只见萧墨白眸色深沉，眼角仿佛沁了层冰棱棱的雾。
他将手中的圣旨一把拍在桌案上，周身散发的气质阴戾而威严：“我不同意和离，她还是我的妻子，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谢明慎怒火中烧：“这是朕亲自下的圣旨，玉玺盖印的那一刻，你与我阿姐的姻缘便就此结束，你不同意也得听命！”
“这只是她的气话。”萧墨白十指紧攥，语气莫名发轻，不知道是在强调，还是在劝说自己，“她说过，她不同意与我和离。”
“只要我活一日，便要护她一日无忧……”
谢明慎厉声打断了他：“摄政王自己不觉得这话可笑吗？你活一日便护她一日无忧，可是都是怎么护她的？！”
“前往灵觉寺那日，你为护江染眠而让阿姐受伤！你可知那箭矢离她的心脉只余一寸？当时若是再射准一些，阿姐连今日都活不到！”
“而她昨夜独自离府进宫，身边可曾有一个人保护？”
“阿姐与你成婚三年，又可曾有一日展露过笑容？！萧墨白，我绝不会让阿姐继续留在你身边受苦。”
面对字字句句剜心的质问，萧墨白的眸色愈发暗沉，可却说不出话。
默了许久，只是执拗地重复：“你不能带走她。”
谢明慎顿了顿，眉宇间满是不解。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萧墨白面前，微扬起头，语调从未有过的森寒：“萧墨白，你根本就不爱我阿姐，今日为何如此？难不成……”
“你爱上我阿姐了？”
第十五章
闻言，萧墨白身形微滞，沉默下来。
自己……爱上了谢清澜？
不，这不可能。
从年少时他就确定江染眠是自己的心属之人，他怎么会爱上别人？
而对谢清澜……不过是因为她贵为长公主，又曾救过他一命。
是了，自己方才那异样的情绪，一定是因为心中愧疚才会那般！
想到这儿，萧墨白别开眼，嗓音凉淡涩哑。
“长公主身份尊贵，臣配不上。”
话落，谢明慎冷冷地笑了声，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他语气嘲讽：“你的确配不上我阿姐。”
阿姐那般好的女子，他自小便觉得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一个男子配站在她的身边。
就算是萧墨白，也不行。
说完，谢明慎擦过萧墨白的肩便要往外走。
刚还没走到殿门前，身后倏地传来萧墨白凉淡的声音：“皇上。”
谢明慎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何？”
两个男人就这样背对着站在殿中。
默了几秒，萧墨白薄唇微启，喉间无故发涩：“萧家祖训有言，为臣一日，此生便不得叛离谢家。所以还望皇上能将心思多放在江山社稷上，不要……”
“不要负了长公主遗愿。”
谢明慎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眸：“阿姐与你说了什么？！”
萧墨白无声地呼出口浑浊的气，压下嗓间的涩痛：“长公主说，她只有皇上一个弟弟，此生惟愿皇上能长命百岁，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一是，谢明慎虽为一国之君，但终究年纪尚小，听了那些话怕是会承受不住。
而其二……他也不必知道。
谢清澜那般决绝地饮毒自杀，定是得知了他们之间暗藏的汹涌，于是想用自己的命来平息两人的隔阂与忌惮。
只有君臣同心，北昭才能安稳，国泰民安。
萧墨白了然谢清澜的心思。
她牺牲自己，保住了弟弟的皇位，保住了谢家的江山，也保住了摄政王的权势。
所以他会如她所愿那般——护住谢明慎与北昭。
而谢明慎听了萧墨白的话后，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再次有了翻涌之意。
他声音微颤：“阿姐……当真这样说？”
“是。”萧墨白转过身直直看向他，而后一拱手，“长公主遗愿，皇上……”
“我知道了。”
谢明慎生硬地打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嗓音变得很轻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
阿姐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谢家百年江山，不是只靠自己就能守住的。
这其中萧家功不可没，所以他要想稳坐皇位，就不能没有萧墨白。
谢清澜……是要他放弃想除掉萧墨白夺权的念头。
谢明慎抬手捂住抽疼的心口——
若是他早些答应她，阿姐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他自以为可以独当一面，可到底……还是要阿姐护着他！
“阿慎，你长大了。”
想起她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谢明慎心上像被锤了重重一锤。
是他的自负害了她。
谢明慎终究还是将谢清澜带回了皇宫。
望着那空荡的床榻，萧墨白只觉心底好像也被剜了个大洞。
空空如也，又被寂冷给填满。
青砖上染着的那摊血迹已然冷凝，他凝视了半晌，目光又落向手边的圣旨。
一种难言的寂寥在心底蔓延，侵进骨髓。
许久，萧墨白才缓缓抬步。
走出殿门时，日头刺眼的阳光正巧落在他的眼前。
萧墨白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恍惚间，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温柔的语调是如此熟悉——
“墨白。”
第十六章
萧墨白狠狠一顿，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脱声而出：
“清澜……”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谢清澜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又怎么会好好地回来？
他眸光微暗，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了下：“染眠。”
江染眠在几步之远停下脚步，神色复杂难辨：“墨白，你方才喊……”
“什么都没有，是你听错了。”萧墨白淡淡打断她，别开眼。
闻言，江染眠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她复而抬步走近，眉心微蹙：“昨夜清澜与我分别后就进了宫，现在她回来了吗？她还好吗？”
听见那个名字，萧墨白浑身战栗了下。
并不明显，但江染眠还是瞧清，目光露出些许不解：“墨白，你怎么了？”
萧墨白缓缓垂了眸，眼睫狠颤：“她……”
她还好吗？
她不好，很不好。
可话堵在喉咙里，像利刃插在里面，一阵刺痛，怎么都说不出。
见萧墨白神色似乎染上痛苦，江染眠忽地就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她径直快步走进了殿中，不过片刻，便又冲了出来。
“墨白，那摊血迹是怎么回事？清澜人呢？！”
江染眠看着始终沉默不言的萧墨白简直心急如焚，可偏偏这院子里再没有第三个人，她连想问旁人都做不到。
寂静许久，萧墨白终于淡淡开口。
“她死了。”
很轻的三个字。
但落在江染眠的耳朵里，却犹如千斤重。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墨白，嗓音明显带上了怒意：“这一点也不好笑，萧墨白。”
萧墨白握住了拳头，骨节被攥得泛白。
若是可以，他如何不希望这只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他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瓷瓶递给了江染眠：“是乌头……皇上不久前刚将她的尸身带回皇宫，遗诏想来很快便会昭告天下。”
江染眠紧紧盯着瓷瓶，惊恐颤栗的声音喃喃响起：“怎么会……”
她猛然抬眸望向萧墨白：“你昨夜忽然派人去府里找我，又让我陪着清澜，可你分明一直跟着她，为何不亲自上前？”
“墨白，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墨白的思绪一瞬被扯回昨夜——
书房。
“他既不愿安稳坐这皇位，便换个人！”萧墨白神情淡然，但语气中透露着的威慑力半分不减。
侍卫裴深犹豫地看向他：“王爷，那……长公主呢？”
闻言，萧墨白眸色一深，却久久没有说话。
若是将谢明慎拉下皇位，那身为长公主的谢清澜要如何呢？
沉默了半晌，正在萧墨白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外面响起极轻的一声。
他顿时敛起眉，对裴深使了个眼色。
裴深颔首，手握在刀柄上猛地就推开了门。
然而，他神色一怔，随即就退回了屋中：“王爷，是……长公主！”
萧墨白当即便起身踏出了书房，只见那茫茫夜色中匆忙离开的身影果然单薄。
刚才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吗？
他心里无端发慌，几乎是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从王府离开的一路上，萧墨白始终跟在谢清澜的身后，但她失神走着，并没发现他。
眼见夜空中飘起雪花，他让裴深去将江染眠找来。
裴深不解地问：“王爷，您为何不上前？”
萧墨白黑如深谭的眸子里有一丝波动，脸上却毫无表情：“她是长公主，我是朝臣，我和她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
静默须臾，他忽地又道：“裴深，那些计策……暂且都先搁下吧。”
“为何？”
萧墨白深深凝望着谢清澜的背影。
“她不能没有谢明慎。”
第十七章
东院万籁俱静，只有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落的声音。
江染眠听完萧墨白说的一切，眼神茫然而错愕。
“你说，清澜是为了让你和皇上放弃对彼此争斗的念头才会……可是，她为何不能直接劝说你们？”
萧墨白眸底的情绪瞬息万变：“因为，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我和谢明慎。”
两个男人都不是会服软的性格。
谢明慎忌惮萧墨白的权势，惟愿能一击既败，斩草除根。
而萧墨白对于谢明慎无故的疑心，感到恼怒。
他们又怎么会可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将心里话都剖出？
谢清澜正是明白这一点，知晓她的劝说两人都不会听，可身为长公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君臣离心，害得整个江山覆灭。
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来结束这一切。
而她将一切都慎重仔细地考虑了，却唯独不在意自己。
正如三年前，为了护住谢明慎，谢清澜毫不犹豫地喝下那杯毒酒一般。
她始终都带着赴死的决绝，不曾犹豫一瞬。
江染眠眼眶已然通红，她偏头深吸了口气，将酸涩的泪意生生忍住。
“从前我答应过她，待来日她成为长公主，由我来保护她和北昭。但我没做到，甚至……甚至根本不知她承受了什么！”
萧墨白缓缓看向她，薄唇抿了瞬：“她不会跟你说的，她对你一直心存愧疚……大抵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昨夜求了那道与我和离的圣旨。”
江染眠狠狠怔住：“和离？”
她倏地就想起了昨夜谢清澜说，若是自己有机会能和萧墨白在一起，一定不要错过。
竟是这个意思？！
谢清澜竟是从在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然策划好了一切吗？
求和离圣旨，与在乎的人告别，最后……赴死。
江染眠心口一阵抽疼，悔恨如潮水般地从心底涌上喉咙。
自己为何就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而萧墨白的悔恨不比江染眠的少。
他今日进宫，本就是想与谢明慎好好谈一谈的，他不想再让身子虚弱的谢清澜再为这些事跟着伤心劳神。
然而谁能料到，所有事情都只差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心里的窟窿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一把锯齿，血肉模糊地翻出来，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萧墨白眉心拧成了一团，神情却溅出凛冽的寒光。
从见到谢清澜躺在血泊之中开始，他的思绪就一直都是混乱的。
直到此刻，他才露出茫然的神色——
为何他的心……会这么疼？
好似心脏被掏空一般，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萧墨白神情木然，眼里却溢满了疼痛。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江染眠清浅的声音。
“墨白，你爱上清澜了，是吗？”
她虽是在问，可那语气分明笃定。
连续两次听到别人说自己爱上了谢清澜，萧墨白的脑中的思绪更加混乱。
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可还是没忍住抬声：“我对她从来都不是爱！”
闻言，江染眠的神色仍没有半分波澜：“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萧墨白的声音像快要融化的冰，有颗粒在摩擦着喉咙，“况且她对我也不是爱，她是为了北昭和谢明慎才会嫁给我，这段姻缘……本就是错的！”
不料，话音刚落，江染眠倏然就冲到了他面前。
她红着眼直视着他：“谁说她不爱你？”
“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你的地位？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因你一句话就放弃了三书六礼、凤冠霞帔？！”
“墨白，若是你这三年有一次仔细地看过她的眼睛，也该发现……”
“那里面皆是对你深切却不能言的爱！”
第十八章
江染眠激动的声音在空寂的院子中回荡。
萧墨白瞬间僵了身子，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蔓延上来。
他蜷紧手指，压着语调平缓：“她是为了谢明慎和这个江山，那日你不是也听到，是她亲口承认的吗？”
闻言，江染眠怔了怔。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萧墨白说的那日，是她回京后第一次来找谢清澜的那天。
她双眉微蹙：“那天……你听到了?”
萧墨白没有应声，但是默认。
江染眠的眼睛红的像滴血，她一字一句：“那后面的话，你为何没听到？”
“什么？”萧墨白拧紧眉目。
“我看的出她在说谎。”江染眠咽下喉间涩意，“她在说是为了谢明慎和北昭才会嫁给你时，一眼都不敢直视我，她从小一说慌便是这样。”
萧墨白的心毫无防备地狠狠一痛。
而与此同时，他的眼前转瞬即逝过一抹画面。
说谎时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神情，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萧墨白也没有再细想，因他胸腔此刻好像堵了块石头，窒息得四肢都有些发麻。
谢清澜……倾心于自己？
可成婚三年，她丝毫没有表露过，他便也当真以为她就是有目的嫁给自己。
然而就算她喜欢他……
萧墨白强压下瞳孔深处的阴云骇浪：“但在我与她成婚前，她就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自那年花灯节、在玄武街梅园与你匆匆一面后，我便一直记着你，数年后你我重逢，我的感情便更加清晰——我喜欢的人是你。”
如此真挚的话语，饶是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会莞尔羞赧。
可江染眠的脸色却是瞬间泛白。
她看向萧墨白的眼眸里满是茫然和疑惑：“什么花灯节？你我初次相见不是十岁那年在皇宫吗？”
萧墨白眉心深深拧在了一起：“你不记得了？那年我尚且七岁，你应该是六岁，就在玄武街的梅园里，我问你是谁，你说你是江将军的长女，还给我看了你的腰牌”
“你很想要一枝红梅，是我帮你摘的，后来我们便被看守梅园的人追了两条街。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但萧墨白越说，江染眠的神色就越迷茫。
她定定地看着他：“十岁之前，我从未在京城里过过花灯节……”
不，是有一次的，就是六岁那年。
而那天，谢清澜说想去宫外的梅园看看，恳求了她很久终是与她互相换了衣服。
然后，江染眠替谢清澜留在宫中，而谢清澜则是拿着江府的腰牌独自出了宫。
那么萧墨白遇见的那个人……
江染眠深吸了口气，缓缓冷静下来，才重新对上他漆黑复杂的目光：“墨白，你遇见的那个人不是我。”
萧墨白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知为何，他直觉江染眠紧接着要说的话，会颠覆什么。
“那是谁？”
沉默中，只听她嗓音微哑：“是清澜。”
“那年花灯节她与我换了衣衫偷溜出宫，所以你遇见的人不是我，是假扮我的谢清澜。”
第十九章
刹那间，萧墨白如遭雷击。
他的脸色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赤红的双眼里满是绝望。
男人的声音嘶哑狠厉，每个字似乎都是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的，带着剥皮抽骨的疼：“不可能……这不可能！”
望着萧墨白破碎空洞的眼神，江染眠心里苦涩蔓延成海。
但她还是佯作镇定道：“你知道我也倾心于你，如果那个人是我，我不会不承认……可是那不是我，我必须要把真相告诉你。”
“那年花灯节你在梅园遇见的人，真的是清澜。”
话落，良久寂静。
江染眠已然不敢去看萧墨白的神色。
正要别开眼时，他却倏地开口，声音极轻：
“所以，我寻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这话刺得江染眠的心狠狠一疼，如同万箭穿心！
但萧墨白的感觉不会比她好多少。
江染眠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点头：“……是。”
或许是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让他以为她也记得当年的事，所以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
不想，这数年来的缄口不言，竟酿成了这么大的错！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谢清澜没有假扮江染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