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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日头耀眼的人发晕，连带着周遭百姓路人的议论声也让顾华菁觉得恍惚。
将军府的大门缓缓合上。
“嘭”的一声，震的她彻底清醒。
“爹！开门啊！”
顾华菁冲上前拍打着府门，高声呼喊着：“嫂子，让我进去啊！”
她不相信程毅刚刚那句没有她这个女儿是真的，她只当是他的气话。
而此刻站在府门后的程毅，听着顾华菁的呼喊，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一双浑浊的眼中弥漫着心疼与悲伤。
他早知圣上忌惮，可为国而死，此乃荣耀！
可程毅从未想过，会为了保全程家，让他一直深爱的女儿受那般屈辱！
他是她父啊，要他怎么舍得……
“咳咳……”程毅捂着嘴，嘴中的咸腥落在手上，一片鲜红。
儿媳柳馥兰端着药走来，见此担心不已：“爹，您的伤……”
程毅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柳馥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听着府门外传来的顾华菁的呼喊，满目担忧。
直到天黑，程府的大门也没有打开过。
顾华菁背后因为鞭伤出的血已然干涸，和衣块连在一起，每牵扯一下就是撕裂的疼。
夜色深许。
她才不得不抬起僵硬的腿，带着伤回到了太傅府。
而一直守在太傅府门口，等着顾华菁的小玉瞧见她归来，忙迎上前。
“小姐，你……”她看着顾华菁满背的血痕，声音一下子凝噎。
“我没事。”顾华菁说着，朝寝房而去。
风吹着烛火，灯影微动。
小玉给顾华菁背上的伤上着药，眼泪却一滴一滴落下来。
“小姐，你别怪老爷，少爷被俘，他一人也是……”
她话说了一半，顾华菁倏然转头看着她：“你刚刚说哥哥怎么了？！”
小玉看着顾华菁震惊不似假装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跪在地上。
任是顾华菁如何问，也不再回答。
顾华菁合起衣衫，裹上外衫就往外走。
却在出院门时，和路过的封容撞了个正着。
顾华菁抓住封容的衣袖：“我哥的事，你可是早已知晓？”
封容扯回衣袖，离了她几步，神情像是在嘲笑她的虚假荒唐。
“程云韬被俘半月，京城内早已传遍，你若真在乎，怎会这时才来问！”
顾华菁不知要怎么解释自从大婚那日，她闭门不出，如何会知晓发生的事！
可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封容，目光带着些许的希冀：“圣上打算何时派兵去营救我哥？”
封容见她这副样子，心莫名烦躁：“一将功成万骨枯，待何时你哥马革裹尸还，也算是为你程家光耀门楣！”
话毕，他漠然离去。
顾华菁怔然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身子发软。
“小姐……”小玉担忧轻唤。
顾华菁却猛然回神，拎着裙摆朝着将军府奔去。
将军府的大门紧闭着。
她不停拍打着，却没有任何出来回应她，哪怕一句。
响雷突至，倾盆大雨将府门外的顾华菁淋了个透彻。
湿寒透过背上的伤钻进身体里，冻的她不住发抖。
程府上“精忠报国”的牌匾在雷光下刺着顾华菁的眼，她看着，蓦然攥紧了拳。
“爹爹，嫂子，我一定会将哥哥救回来，你们相信我！”
第四章 只有亡妻

夜里的雨载着寒凉之气倾泻而下。
大雨滂沱，顾华菁却无遮无挡的在其中奔跑。
雨浇在身上，背部的伤口被冲的泛白，麻木了疼痛。
顾华菁却毫不在乎的继续朝着太傅府回去。
她要去找封容，让他告诉自己哥哥被俘的敌营地点！
她也曾与程毅上过战场，只要知道哥哥在何处，自己一定可以救他回来！
书房外，顾华菁正欲敲门，便听屋内封容的声音响起：“程云韬被俘半月，如今虽自尽……”
自尽两个字犹如惊雷在耳畔乍响。
顾华菁一脚踹开门走进来，看着封容，面依誮色惨白。
封容看着她，一脸怒气：“谁给你的胆子闯我的书房？！”
顾华菁只是握着拳头：“你说谁自尽？！”
闻言，封容默了瞬，才开口：“你哥哥，程家长子程云韬。”
一下子，眼泪涌了出来。
顾华菁紧咬着牙将眼泪强逼回去，后背的疼痛蔓延到心间，刺骨嗟磨。
她不敢信，走前还对自己说很快回来的哥哥，怎么就死了？！
封容看了眼这般的她，眼中不见丝毫怜悯：“程云韬已下葬，你别再无理取闹。”
听到这句话，顾华菁浑身一颤，转身就要朝外跑。
“站住！”封容呵斥住她，厉声道，“程云韬被俘半月才自尽，皇上已怀疑程家通敌。你莫要再给程家添乱！”
顾华菁脚步一滞，心中一片悲凉。
程家世代护国，只因被俘半月才自尽就要被怀疑叛国，真不知是可笑还是荒唐。
顾华菁看向皇城的方向，心中悲郁无法纾解。
良久，她平复了心绪才出了太傅府。
不知何时，外面雨幕已歇。
太阳冒出了头，带来光亮。
可顾华菁站在府门外十几丈外，看着昨夜还什么都没有的将军府门庭，在一夜之间挂满了素缟。
她的目光落回到一身铠甲站在门口的程毅身上。
爹爹他，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顾华菁心中锥心般难受。
秋风将白幡吹起，一整日，前来程府吊唁的人屈指可数。
天色渐暗，顾华菁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府前的萧瑟，如同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若自己与爹爹还有哥哥一同出征，或许哥哥就不会被俘，也就不会死……
可自己却因为封容留在了京，甚至大婚那日被他折辱，丢尽了程家的颜面！
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悔恨、悲愤和自责占据了她整颗心。
程家儿女流血不流泪，可她的眼泪却还是不争气汹涌而出。
顾华菁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执拗着最后一点点程家人的骨气。
夜幕，她看着程毅被柳馥兰搀扶进了府，才转身离去。
从不信佛的她徒步来到齐云寺，替程云韬点了盏长明灯。
她不能进去将军府，只能对着佛祖重重的磕了个头，祈求来世再与程云韬做兄妹。
顾华菁缓缓起身，长袖拂过一旁的签筒，一只签从横倒的签筒中落在了她的脚边。
只见上面血红字体刺眼：“一心勒马向前去,难渡江头独木桥。”
下下签。
顾华菁紧攥着，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背影在烛火映照下不断拉长，而后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一早，顾华菁踏入邵太傅的院子时，封容刚好请安出来。
他看着顾华菁身上如同在程家时的素衣劲装，心中莫名升起丝不悦，冷冷看了她一眼径直离开。
顾华菁苦笑一声，径直踏入邵太傅的书房，然后跪了下来。
“程家女儿顾华菁，自请下堂。”
闻言，邵太傅明显一怔，却很快敛了情绪，说出的话，让人心凉。
“邵家从来，只有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