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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郡主所有的特权与荣华，都是皇家赐予的。
如果皇上为了三座城池，执意收回当年任我择婿的旨意。
我也无法反抗。
国宴乱了套，皇上气得竟然直接将我父亲打入天牢！
而我，则被两个嬷嬷架住押回皇后宫中软禁。
10
我被关在偏殿，这是我小时候犯错被罚的地方。
除了一日三餐有嬷嬷来送饭，皇后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我不信，皇后姨母会如此待我。
父亲在天牢也不知过得如何，吃得可饱？穿得可暖？
上一世父亲是被奸人陷害通敌入狱，这次竟然提前了三年，因为拒绝让我去和亲入狱！
我竟无法改变未来吗？
这一世，我没有和萧定成婚，才会被番邦王子看上……
是我错了吗，我是不是应该早早成婚……
又过了十日，我一日比一日冷静下来。
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晚，平常应该来送餐的嬷嬷没有出现。
我试着拽门，门从外面锁住了，窗户也全都钉死。
偏殿外面安静得可怕。
天色渐晚，远处一声哨响将我从床榻上惊起。
我看不见外面，但是透过门缝，看到皇宫正殿那边一片火光。
这是！叛乱，还是城破？
不，不可能是城破，边城有萧定在，还有几十万大军守着。
那就是叛乱造反！
这一世竟然提前了五六年！
我一夜未合眼，直到天色渐明，偏殿终于有了声响。
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铠甲兵器的声音，由远处慢慢清晰。
要么是改朝换代，要么是平定叛乱抓住反贼。
「咔哒。」
偏殿的门锁被打开。
我猛地看向开门之人。
是林闻笙！
他身着铠甲，平时拿着书卷的手握着一把佩剑，铠甲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浑身透露着血气，狼狈的样子不敢想他还是一介书生。
我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向他，一把抱住。
我埋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这半月以来我担惊受怕，担心父亲，担心皇后皇上，担心大应，担心他……
积攒到顶峰的情绪和委屈，在看见他的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林闻笙僵直着身子任由我抱着，愣住反应了一瞬。
然后双臂紧紧环住我，恨不得把我揉进骨头里。
我嗅到他身上的血气哽咽：「我父亲……」
「老师没事，皇上已经派人将老师送回府了，没事啊。
「皇上皇后也没事，他们还在大殿处理谋反的叛臣，暂时分不开身，我来送郡主回府。」
林闻笙极尽温柔地哄着我。
我渐渐平复下来，才反应过来我一闺阁女子这么抱着一男子，实在是不妥。
想挣脱，但……林闻笙一个书生出身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你，你放开我吧……」我小声说。
「是我唐突了郡主！」林闻笙红着脸猛地放开，向后退开一大步。
「本郡主念在你有功，恕你无罪。」我别别扭扭，只憋出这一句话。
我看向他身后。
士兵们都远远地背对着偏殿门口，应该没有人看到我与林闻笙搂搂抱抱吧……
11
回去的路上，我让林闻笙与我坐同一辆马车。
虽然我猜到一些，但还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
「所以说，你们和那个番邦大王子谈了合作？！想娶我是在做戏？
「那个大王子想停战，但是大汗想传位给想打仗的二王子？
「那天在林子里的人，是二王子派来的细作？」
怪不得，上一世在边城萧定的书房看过当时大汗的画像，并不是这一世我见到的大王子。
我还以为不是一个番邦部落呢。
应该是上一世的大王子主张讲和，被篡位或者被害了。
所以才让好战的二王子当上了大汗。
「对，在大王子到京之前，我们就达成了合作，助他抓住二王子的把柄，他帮我们揪出内奸。」
林闻笙开始慢慢向我解释原委。
「陈贵妃和以陈大人为首的内阁几位大臣，想拥立陈贵妃的儿子当傀儡皇上。
「本来他们计划慢慢侵蚀朝堂，将大部分兵权收到他们手里再起兵谋反。
「但是前几个月，因为科举作假查抄了他们手底下几个大臣，大理寺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怕谋划了多年的计划败露，所以在我们有意无意的推动下，提前实施了计划。」
原来如此。
我就说皇上怎么可能和我父亲吵得那么凶，两人真的好演技啊！
听他说，叛乱持续了几日，虽提前暗中派人保护，好多大臣和他们的家眷都不同程度受了伤。
反观被软禁的我和在天牢里的父亲，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好奇地打量林闻笙，别说，真的很英武。
「我不想在府里等，虽然皇后说偏殿很安全，我怕出现什么意外……」
他是请命去偏殿外围守着的，守了三天两夜。
呆子！
他说他在进京前，做过苦力，当过护院，别看他是一个书生，但是力气很大，能打仗。
我听着他在那里比划自己很厉害，噗嗤笑出声来。
然后笑着笑着又想哭了。
看着眼前的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郡主，你别哭，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和我说，你别哭啊……」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地想安慰我。
伸出手，递到他身前。
「刚刚抱你，我手上都蹭到血了，你给我擦擦。」我的鼻音好重。
我就这么举着手，看他慌里慌张地在身上、在马车里，到处翻帕子。
然后想了想，掀开盔甲，将里衣撕下一大块，攥在手上。
「这块，不是贴身的，很干净，郡主……」
他不敢看我。
「喏，我都举累了。」
哼，我也不看他。
林闻笙温热干燥的掌心托住我举着的手，另一只手拿着那块布轻轻擦拭我掌心。
动作轻得像是怕擦疼了我一样。
擦着擦着，他握住了我的手，我的脸开始发烫，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我想抽回手，却被牢牢攥住抽不出来。
车厢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一直到左相府，我们两人都没再说话。
交握的手之间出了细细的汗。
「郡主，林大人，左相府到了。」车夫隔着帘子提醒我们。
我被惊得抬起头，就看到林闻笙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的情意都要溢出来了。
「我要回去了……」
「嗯。」
「你放开我……」
「嗯。」
「你别光答应，松开我呀……」
「明天，凝儿还吃水晶糕吗？」
这个男人！犯规！
「你干嘛叫我凝儿！谁准你这么叫的！」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熟透了。
「那，郡主，准我叫你凝儿吗？」
那个害羞纯情的林闻笙去哪啦！给他摸个手怎么变成流氓了，哭。
「随便你！」
我用力甩开他，赶紧起身下车，片刻都不敢与他待在一处了。
下车后，趁着帘子还没合上，我回头对上他的眸子说：
「记住！去城南那家买！」
12
回到家，父亲还在前厅等我。
看到我没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父亲知晓林闻笙已经告诉了我一切缘由，就放下心让我回房休息了。
难得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梦里又梦见那个耍流氓的书生了。
第二日，我换上了水袖纹纱云烟裙，坐在花园秋千上边看书边等他。
「凝儿。」
我心中欢喜地抬起头，却不承想，来人却是萧定。
「你怎么来了？」
我微微蹙眉。
「我一直带领御林军在宫中保护皇上，没来得及去看你，你没事就好。」
「劳烦萧将军挂念。」
我起身向他行了个礼。
「凝儿，是我哪里让你失望了吗？为何这次回来感觉离你好远，感觉我失去你了。」
萧定不复往日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把我们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彻底捅破。
「萧定哥哥。」我们还在宫里时，我常这么唤他。

「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吗？」

「什么？」
萧定一脸疑惑。
「在那个世界，我确实嫁了你，成婚前两年你说不舍得我去边城受苦，将我留在了京城。
「我担心你身边无人照顾，便让宿叶跟在你身边。就是前些日子我送到你府上那个侍女。
「你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后来你将她收为了侧夫人，你们有了长子，后来又有了女儿，很幸福。」
我抬眼，看见他的神情震惊。
他艰难地问：「那……凝儿你呢？」
「我？」我自嘲地一笑，「我被你们照顾得很好，养在后院，大把大把的补品珍宝，仆人成群，只不过可能受不住你们的供养，八年之后就死了。
「可能我见过的人太少吧，以为我对你的崇拜是爱情，你也以为想娶我回将军府是爱情，可是真的成婚了，却是一对怨偶，我每天只能看着你们一家其乐融融，像个外人，像个漂亮的假人。
「所以我在这一世，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我把宿叶送给你，也免得因为我断了你们的夫妻缘分。」
「不！不会的！我不会娶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我们把那个侍女嫁人，就不会出现那个世界的情况了，好不好！」萧定向我走近几步，语气近乎哀求。
「除了她，也会有别人。」
「萧定哥哥。」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敢赌。」
我也顾不得等人了，现在不想再看到像石像一样站在那里的萧定。
转身带着小蒲往自己院子走。
出了花园，过了个转角。
手臂一下子被拽住，猛地被拉进一个带有檀香的怀中。
我一抬头，果然是林闻笙。
「郡主！林大人！」小蒲惊讶地看着我们。
「嘘~小蒲你先回去，我和林大人有事商量。」
「哦。」小蒲一脸「我都懂」的八卦样子，撇撇嘴转身跑掉。
我挣脱出某人的怀抱，拉他走到花园与我院子中间路上的荷花池旁。
那里有个假山，省得有人看到不好。
刚站定想转过身，林闻笙一把从背后抱住我，声音带着委屈：
「我都听到了。」
「嗯？」
「那个世界的你嫁给了萧将军。」
「我现在在这里不是没嫁嘛……」
「那个世界，我怎么样？」林闻笙放开我，把我转过来面对面。
「那个世界，我与你并不相识，只是远远见过。」
我看了眼他的神色继续说：
「你呢，也是进入了朝廷，很有才华当了大官，但可惜的是，在我死之前你还单着，皇上让你娶妻你都不娶，给你送美人你也不要，说自己要把一生奉献给国家，永不娶妻。
「说书人把你的事传到大江南北，我在边城买的话本都有专门为你作的传记。」
我说完，林闻笙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凝儿。
「我这辈子遇见你之前，对未来的想法就是做个好官，然后娶个良妻，过平凡又温馨的日子。
「后来，我在贡院门口，遇见了你。
「我见你的第一眼，我的灵魂就属于你了。
「后来又与你接触，我暗自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那个世界的林闻笙，应该是与我一般无二吧，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对你情根深种，所以宁可孤独终老，也决不娶妻。」
林闻笙的深情像幽深的海域将我吞没。
我愿意为他，再相信一次婚姻。
……
经历这次朝廷动荡，林闻笙协助皇上将朝廷内外大洗牌了一次，各种贪官污吏被连根拔起。
林闻笙备受皇上重用，一跃成为二品重臣。
下旨首封那日，皇后牵着我上了朝堂。
皇后当着百官的面，问林闻笙：
「吾家掌上明珠兆华郡主，意择汝为婿，汝愿否？」
林闻笙扑通一声跪地，头重重磕在石砖上，大声回：
「愿！臣之幸！臣起誓！竭尽一生护兆华如命，敬之、珍之、爱之！决不相负！」
一年后，我以皇室公主的规制出嫁。
这一世流传大江南北的林闻笙传有多了很多篇幅。
说书人说，林闻笙将自己为官以来得到的所有赏赐、俸禄，甚至林府地契都塞进了给兆华郡主的聘礼；
说书人说，林闻笙娶妻后，下朝处理完政务马上骑马回府，几十年恩爱如初。
说书人说，林闻笙一生爱妻入骨，郡主生产时还在产房外哭了一天一夜。
说书人说，林闻笙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此生得兆华为妻，吾之大幸。
……
番外（林闻笙前世传）
林闻笙以为以自己的学识才华，必能高中入仕。
没想到放榜却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到贡院，到衙门，到考官府邸想知道为何落选。
但无人理会他一穷书生。
他身无分文，想去码头做苦力，却差点饿晕在路上。
有路人告诉他，有善人在施粥。
他按照方向找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他排队到离她最近，看清后更加肯定，这绝对是天上的仙子！
他看得痴了，被仙子的身后护卫驱赶。
仙子说，没事，可能是想多打一点吃的吧。
然后让下人多打了一份吃食。
他在心中感叹，仙子的声音也这么好听啊……
后来，一起排队的人告诉他，仙子是当今皇家最受宠爱的兆华郡主。
大应第一美人。
可林闻笙觉得，美只是皮囊。兆华郡主的美，是与她对视时，看到的她不落凡俗一般的灵魂。
他想离她近一点。 
这一年他拼命赚钱，拼命读书。
参加了第二年科考。
监考官是去年的状元，那状元看到他的名字的下一刻，就叫来士兵将他乱棍打出了考场，说他舞弊。
那状元将他的文章撕碎，悄悄和他说。
去年就是拿他的文章当的状元，怎么可能再让他科考。
他震惊气愤，却也状告无门。
他最后走投无路，硬生生挨了五十杖，瘸了腿，才敲响了登闻鼓。
他赢了。
他终于做了官。
可是兆华郡主，已经嫁了人。
兆华郡主住在将军府，常常进宫陪皇后。
他便下朝最后一个走，很多次都能看见郡主坐着马车出宫。
反正他跛，没人会注意他走得慢。
他贪恋地看着她偶尔露出的侧颜。
他开始参加有她的宴会，听她吟诗，听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想着，就这么远远看着她就好。
但是后来，她的丈夫回来了，又走了，这次带走了她。
他连一点偷来的美好都没有了。
他颓废告假了几月，回来便听说她的父亲入狱被流放。
他悔，却也晚了。
他偷偷打听她的消息。
他听说她小产，听说她过得很不好。
他旁敲侧击地暗示皇后，边城水土不养人。
皇后让他安排人送山珍海味过去。
所有送到边城的药材食材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他窃喜，他终于可以照顾到她了。
可是后来的后来，她死了。
他听说萧将军像疯了一样抱着她哭。
早干什么去了？
那人把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养没了。
如果他早一点遇到她……
该多好。
如果她嫁的是他……
该多好。
一代名相林闻笙，卒于大应历一八五年，享年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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