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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城谨转身就要走，却意外碰掉了桌上的物件。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香囊。
他弯腰捡起，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片刻，问周全：“这是什么？”
明黄的香囊上，拙劣的绣工绣着一朵奇怪的花。
周全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回答。
“回陛下，这应当是皇后娘娘给皇上绣的格桑花，两年前奴才就见皇后娘娘在绣，没曾想还没完工。”
“奴才还听说，送这格桑花在漠北是有着祈求上天保佑的寓意……”
慕南意看着香囊被霍城谨拿在手里，脸色一白。
在大周，赠男子亲手所绣的香囊是表明情意的法子。
两年前，她还对霍城谨抱着希望。
从来不会绣工的她便潜心向宫女们学习。
可一伤心便停下，伤心过后又重新拿起。
慕南意多少次觉得自己绣不下去了，又有多少次舍不得放下。
最终，在她的孩儿离去那一日彻底放弃了。
霍城谨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把香囊带走了。
翌日，霍城谨便正式给了使臣答复：“朕答应了。”
这在使臣意料之中，他早就听说了慕南意失宠的消息。
满脸笑容的行礼：“愿两国百年交好。”
周全送走使臣后，重新进殿服侍。
许是实在百感交集，他大着胆子试探问：“陛下，您真要迎娶新后？可皇后娘娘还未被废……”
霍城谨冷冷打断他的话：“朕废了她又如何！”
他把奏折往桌上一砸！
难掩怒气的开口：“以前即使她如何闹，朕也从未想过废她后位，可她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朕废掉她，简直不识好歹！”
慕南意闻言却笑了，笑中是说不出的苍凉。
这么多年了，从他纳第一个妃子开始，到他将自己驱逐去孤山寺。
她渐渐绝望，可他却觉得她不识好歹。
慕南意总算明白，杀人诛心是何等滋味。
御案后的霍城谨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吩咐周全：“把朕要废后迎娶她堂妹的消息，传去孤山寺。”
周全一愣，随即领命下去了。
慕南意不明白霍城谨为何还要特意传消息给她。
难道是觉得折磨得她还不够吗？
接下来的几日，慕南意看着霍城谨开始大肆布置，一边招待漠北使臣，私底下又传令驻扎在漠北的大军做准备。
慕南意也明白过来，霍城谨根本没想娶她的堂妹，反而打算借此机会攻打漠北。
想明白后，她反而越发心寒。
一个多么野心勃勃，心如铁石的君王，这样的人，她当初竟还以为他对自己些许情谊……
迎娶新后的消息一出，后宫便不安稳了。
第二日，沈芃芃就急不可耐的找上门来。
“陛下万安。”
霍城谨抬手将沈芃芃扶起来，她顺势牵住他的手站起，问道：“陛下，您当真要娶新后？”
霍城谨垂眸看着她：“吃醋了？”
沈芃芃嘟着嘴道：“只是臣妾担心漠北女子是否都像皇后娘娘那般野蛮，嫉妒心重，又心狠手辣。”
霍城谨没有回答，只盯着她。
半晌突然问：“你觉得怎样算是心狠手辣？”
沈芃芃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顿时有些心虚：“她嫉妒妾身，屡屡罚妾身，还不允许后宫有皇嗣生下。”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转弱。
霍城谨只意味深长说一句：“有空多去看看婉嫔。”
“朕乏了，你退下吧。”
打发走了沈芃芃，霍城谨撇下宫人独自去了凤阳宫。
慕南意皱眉看着霍城谨，不明白他为何又来她的寝宫。
她在时，他不来。
可她不在时，又日日都来。
霍城谨拿出一坛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起来。
又是一个满月。
他恍惚记起，曾经慕南意会与他在月下共饮。
如今这凤阳宫里空荡得叫人心都发慌。
慕南意就飘在他的头顶。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霍城谨喝这么多酒。
她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她的身形正渐渐显现……
第九章
之后，慕南意又不受控制好几次在人前显现。
有一次甚至人很多，幸好没持续多久。
只是宫中闹鬼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这个消息传到霍城谨面前，他怒斥道：“胡闹！周全，立即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周全立即领命：“是，陛下。”
当夜，周全就将一个人压到霍城谨面前。

“陛下，今夜此人在凤阳宫门前烧纸钱，被奴才抓个正着。”

“奴才已查出，他乃是御膳房的一等厨子，还曾服侍过皇后娘娘。”
霍城谨抬眸，君王威严尽显：“你在凤阳宫门前做什么？”
慕南意飘在霍城谨身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的男子。
男子抬头，恰好看见身影忽闪的慕南意。
他几乎要被吓疯，使劲地磕头：“皇后娘娘饶命，不是我谋害大皇子的！是皇贵妃！是皇贵妃指示我给大皇子准备相克的食物的！”
“您要索命就找皇贵妃去，我只是听命行事啊！”
周全大骇。
霍城谨面色顷刻寒沉如水。
慕南意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她浑身颤抖。
激动的冲到男人面前，几乎崩溃的想要揪住那厨子。
“你把我的痕儿还给我！”
她的手穿过厨子身体，他不由打了个冷战，接着便越发疯狂的磕起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霍城谨看着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对他所说之话半字不信。
只道一句：“拉下去！”
禁卫军将此人拉下去后，周全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劝说一句：“陛下，无风不起浪。”
霍城谨冷声呵斥：“你也下去！”
慕南意还沉浸在儿子死亡真相中，那人被拖下去，她的怒火便转移到了霍城谨身上。
她又飘到霍城谨身边，大骂道：“霍城谨，你为什么不信？”
“为了沈芃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吗？”
“为什么？！”
慕南意声嘶力竭的吼着，可却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吼到最后，她崩溃大哭。
空荡荡的大殿，却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这日后，慕南意不想看到霍城谨，总是蹲在离他最远的三丈处的殿外。
殿内。
霍城谨只觉心中烦闷，又开始喝酒。
喝着喝着，一股疼意从胃部蔓延开来。
他紧皱着眉。
周全见状，连忙退下。
不多时，端着一碗汤从殿外进来：“陛下，喝点养胃汤吧，您这样，娘娘知道会心疼的。”
霍城谨瞥头看了一眼汤，一下便分辨出这是慕南意从前给他常备的养胃汤。
他心底猛然窜起一股怒火：“朕哪里需要她心疼！”
一挥袖，整碗汤被拂在地上。
“啪！”
碗应声碎了一地。
周全一脸惊慌，开口想说什么，却听霍城谨怒气冲冲道：“从今日起，你到殿外伺候。”
周全被罚的消息传遍了乾阳宫。
他躬着身出了殿，一个小太监忙问他：“干爹，您当年仅受了皇后娘娘一点恩惠，要还早就还完了，为何还为皇后娘娘三翻四次触怒圣颜？”
慕南意刚好就在旁边。
她也想知道为何周全会冒着惹怒霍城谨的危险，也想帮自己说话？
周全直起腰身：“并不完全如此……”
他叹息一声道：“你没发现吗？这么些年，陛下宠幸的女人都有那么一点像皇后娘娘。”
第十章
小太监和慕南意都惊愣了。
只听周全细数着：“婉嫔娘娘的舞姿，梅妃的字迹，柔贵人的温柔和声音……都像极了皇后娘娘，可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取代真的？”
周全望向殿内，目光怜悯：“我也只是希望陛下身边能有个贴心人。”
小太监回过神来，劝说道：“您也不必担忧，这不是还有皇贵妃娘娘吗。”
周全摇摇头，没说话。
飘在一边的慕南意却觉得可笑极了。
这世上哪有人还没死，就开始找替身代替的道理？
接下来的几天，慕南意看着霍城谨荒废朝政，频繁出入后宫，甚至举办奢靡的宴会。
慕南意跟着霍城谨去婉嫔宫中。
看着他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让婉嫔跳惊鸿舞。
直到婉嫔从早跳到晚，跳到脚都出血了，直到坚持不下去，跌倒在地。
霍城谨却冷下脸径直离去。
跟着霍城谨去柔贵人宫中。
看着他让她一遍遍重复“陛下，万福金安。”
直到柔贵人嗓子干哑，再说不出话。
霍城谨又再一次冷脸离去。
众人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后宫人人自危。
连慕南意也看不透霍城谨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全见到霍城谨如此，忍不住规劝，可却无用，最终只得暗自传消息给在皇觉寺礼佛的太后。
嘉兴宫，又一次大办宴会。
酒池肉林，舞姬群舞，乐师奏乐。
霍城谨靠坐在榻上，沈芃芃斟了杯酒递到他唇边，声音妩媚：“陛下，再来一杯，您今日理政辛苦了，好好放松放松。”
霍城谨端住酒杯，忽地一顿，想起慕南意来。
慕南意从不会这样。
她只会劝他少饮酒，让他保持清醒，不要荒废朝政。
可她现在却一句话都没有。
想到这，霍城谨目光一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沈芃芃见状笑了：“陛下，您日后定要多举办这样的宴会，妾身喜欢。”
霍城谨眉头一皱，还未回答，一个威严尖锐的声音从外传来。
“大胆贱人！竟敢挑唆皇上荒废朝政，行此荒淫无道之事！”
殿内丝竹之声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