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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的话像雷鸣在傅致诚耳边轰响：“你说什么？”
他知道渐冻症会造成瘫痪，但也是在三五年后，绝不是现在！
几番深呼吸，傅致诚才稳住情绪：“既然只是可能，那麻烦医生不要让这个可能出现。”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至少不是在她觉得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之前。”
闻言，陈医生心里不由闪过丝诧异。
先不谈同事邵云谦对傅致诚的怨怼，从刚刚林汐对他的抗拒，也能看出这个男人并不算是个好丈夫。
但他这两天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现在又处处为林汐着想，真不像个无情无义的人。
陈医生语气沉稳：“放心，我会尽力的。”
傅致诚点点头表示谢意。
听着陈医生渐远的脚步声，他抬手握住病房门的把手。
可林汐刚才对他的驱逐犹如在耳。
一时间，进去的勇气慢慢消散，只剩无力的颓然。

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只看看到病床上的人含泪呆望着天花板，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紧缩的心仿佛连跳动都带着疼痛，让傅致诚慢慢放下了手。
“滴！滴！滴！”
听着心电仪规律的声音，林汐眼眶发胀。
在漫长的梦里，她的父母都还活着，傅致诚是爱她的，她的孩子也平安无事。
可梦终究是梦，醒了以后看到傅致诚那一刻，才惊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泪再次滑落，湿了林汐的鬓发。
一整夜，两个人未眠。
天亮后，林汐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见她满脸疲倦合上通红的眼，傅致诚便在门外静静站着。
这时，唐辉来了。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傅总，这是财务部的经理昨晚整理好的新报表。”
傅致诚看了眼睡着的林汐，轻轻关上病房门后才打开文件。
一张A4纸，大片红色缺账标注。
共有一千万从不同项目中流出，汇入一个私密账户。
因为在财务封账后，所以很难察觉。
看着傅致诚越来越难看的脸，唐辉小心地扶了扶眼镜：“昨天打电话给许明薇的男人叫李云铭，是家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和许明薇的关系还没有确切信息。”
“许明薇呢？”
“暂时被拘留在派出所。”
傅致诚凝着账户，面色如冰。
一千万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大钱，但许明薇已然触及他的底线，特别是故意求去刺激林汐。
半晌，他将文件递回给唐辉：“让她出来吧。”
闻言，唐辉懵了。
许明薇犯得可是挪用公款的重罪，很有可能被判无期徒刑，况且傅致诚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傅致诚像是知道唐辉在想什么，薄唇轻启：“过来。”
唐辉上前，傅致诚附耳说了几句，他眼神立刻诧然。
可对上老板狠决的表情，他不免为许明薇捏把冷汗：“是，我知道了。”
说完，唐辉转身离开。
傅致诚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转头望向病房门。
林汐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醒来一定会饿。
这么想着，他连忙下楼去给她买吃的。
病房里。
才入睡的林汐被梦中的一片血红惊醒。
正当她无措时，病房门被推开。
以为是傅致诚，刚要驱逐，却在转头时顿住：“云谦？”

======第19章======
一身白大褂的邵云谦提着保温盒走进来，轻轻坐下：“昨晚回家的时候听陈医生说你醒了，我就炖了黑鱼汤给你送来，趁热喝。”
说话间，他看到林汐满头冷汗，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慌。
她又做噩梦了吧……
邵云谦眼底划过丝心疼，倒出一碗热腾腾的汤来。
浓厚的鲜香并没有勾起林汐的食欲，她摇摇头：“谢谢，我吃不下……”
微垂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让她本就消瘦的模样更添一分虚弱。
邵云谦想劝慰几句，却又听她问：“傅致诚……在外面吗？”
他目光微微一沉：“不在。”
闻言，林汐神色滞了瞬。
走了吗？
走了也好，一看到他，自己好像就会回到之前那无望的等待和一无所有的绝望中。
见林汐沉默，邵云谦的心不由收紧：“你想见他？”
林汐又摇摇头，淡泊的仿佛已经不在乎一切：“我只是想起，我跟他还没办离婚证。”
听了这话，他才觉心松了几分。
舀起一勺汤送到林汐嘴边，温声劝：“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而且阿姨也会担心你。”
这话犹如戳中了林汐的内心，让她鼻尖一酸。
母亲……
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生活的啊。
哪怕在以为要死了那一刻，都在担心母亲误会自己不爱惜生命。
想到这儿，林汐强忍胃里不适，喝下邵云谦喂来的汤。
邵云谦这才放下心，喂完汤后看她满头冷汗，担心她受凉，便拿出纸轻轻拭去她的汗水。
“你在干什么？”
猛然间，傅致诚阴冷的声音如利刃刺破病房里的平静。
林汐抬眼望去，只见傅致诚站在那儿，一身黑色大衣下是裁剪得体的西装，微乱的黑发沾着水珠，目光清冽。
但与之强势气势格格不入的是，他左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右手还提拎着个热水壶。
或许是习惯了傅致诚冷不丁的出现，邵云谦并没有受影响。
他冷静地擦掉林汐额头的汗后收起保温盒：“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邵云谦一如既往无视掉傅致诚刀子般的眼神，从容离去。
一时间，病房陷入沉寂。
林汐转头望向窗外，全当几步外的男人不存在。
她刻意的冷漠让傅致诚心狠狠一揪。
他宁愿她叫自己滚，或者痛骂自己，也不想被这样忽略。
想起医生的话，傅致诚生生压下胸口的妒意，上前将从护士那儿临时借来的热水壶放下。
而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热水袋，灌满后将它放进被子中。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林汐浑身一滞。
她转过头，只见傅致诚脱掉了大衣，卷起袖口后把热水倒进洗脸盆中。
“你干什么？”林汐怔愣问。
话音刚落，热毛巾贴上了她干涩的脸。
傅致诚动作很轻，眼神认真地像对待一件决定命运的大事。
“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
说话间，他小心避开林汐手背的针头。
没有预想的讽刺和冷漠，这让林汐很是猝不及防。
然梦里的画面再次浮现，她挪开视线后抽出手，冰冷甩出一句。
“等我能出院，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

======第20章======
病房再次安静。
傅致诚手僵在半空，定定望着不愿看自己的林汐。
哽在喉咙的解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良久后，才悻悻放下手：“好。”
听着傅致诚毫不拖沓的回答，林汐眸光一怔。
明明已经死掉的心又在隐隐作痛。
可下一秒，耳畔又传来傅致诚低沉的嗓音：“在此之前，我会照顾好你。”
林汐愕然看向他。
他不应该质问自己和邵云谦的关系吗？或者出言讽刺自己吗？
她正想开口，可傅致诚并不给他机会，端起洗脸盆出去了。
回避的态度搅乱了林汐的心。
总以为足够了解他了，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看透他……
水池前。
来来去去的家属看见西装革履的傅致诚，不免有些惊讶。
看他的穿着，怎么也像个该请护工的老板。
傅致诚并未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布满血丝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挫败，还有一抹难以自抑的担忧。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汐。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傅致诚的思绪。
低头一看，竟然是许久都不联系的父亲。
当年父亲将许明薇赶走后便去了国外分公司，之后也就在自己和林汐结婚那天回来过一次。
走到楼梯道，傅致诚才按下接听键：“有事？”
电话里，傅父的声音沙哑却不失威严：“你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傅致诚不言。
他们父子关系一直很不好。
他六岁那年，母亲病危，父亲却迟迟不来。
直到母亲去世下葬，父亲都没出现，甚至开始周旋在各种女人之间。
商场的人有惧于他的雷厉风行，有恨他的手段狠辣。
而情长的女人不过是惦记他的钱，她们没有真心，他也不会动心。
没有听到傅致诚的回应，傅父重新开口：“我明天回国内总部，顺便看看你跟林汐，她怎么样了？你们没吵架吧？”
傅致诚望向林汐病房的方向，面色微沉。
良久，他才回答：“她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什么？”
傅父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斥责道：“你一个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
这话让傅致诚立即冷下脸：“在照顾老婆的问题上，你没资格说我。”
话落，他直接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傅父再次打来。
傅致诚没有理会，静音了后便回了病房。
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汐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被子下的手不由握紧，却没有睁眼。
他的动静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自己。
紧接着，身上的被子被往上提了提，带着薄茧的手擦过脸颊。
细微的摩挲感让林汐眼睫颤了颤，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难以理清。
“林汐。”
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又带着某种犹豫。
她装作睡着，没有回答，也不愿理会。
傅致诚接着说：“我知道，等我知道真相后一切都迟了，但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至少不是现在结束。”
远处的车流声传进病房，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听着傅致诚坚定的口吻，林汐内心五味杂陈，更觉无力。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第21章======
下午。
派出所，拘留室。
民警推开门，径直过去解开许明薇的手铐：“你可以走了。”
原本焦躁不安的许明薇愣住：“什么？我可以走了？”
“没错。”
民警没有多说，批评教育几句后让她签完字便将她送了出去。
踏出派出所那一刻，许明薇才觉自己逃出生天。
可放松后又不免心生疑惑。
按照傅致诚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可又听说是因为傅致诚不追究，自己才能这么快出来，不安的心又落了下去。
许明薇扬起下巴，恢复以往的高傲。
看起来傅致诚也不是那么爱林汐，反而会惦记和自己之间的感情。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火噌的冒了起来。
许明薇跑到马路对面，才敢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就骂：“李云铭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你从傅氏弄了一千万，连五十万都不肯给我，那是你自己活该。”
闻言，许明薇更是怒不可遏。
她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明明知道那一千万我都用来还债了，哪儿还有钱？”
“怎么，不能回傅氏了？”
“……暂时回不去。”
想着还欠赌场的那五百万，而且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还款期，许明薇烦躁又害怕。
正想着怎么重新获取傅致诚的信任，便听李云铭又说：“你认识的老总又不只傅致诚一个，正好借着他的名头，更别的老板套套近乎。”
听了这话，许明薇愣住。
思绪打转间，一抹阴狠从她脸上闪过。
天渐黑。
睡了一下午的林汐悠悠转醒。
环顾病房，不见傅致诚，但他的大衣还放在桌子上。
像是本能一般，开始担心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感冒。
等反应过来，才挥去那些本早该摈弃的多余关心。
喉咙的干哑让她不由望向桌上的水。
右手输着液，只能尽力伸着左手过去。
从腰一下就像被冰冻住了，无力又无知觉的感觉让林汐心底掠过丝不安。
失神间，才碰到杯沿的手一抖。
“咵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病房里炸响。
几乎是一瞬间，一声“林汐”伴着傅致诚的身影出现。
见林汐耷拉着左手，只是打碎了个杯子，才松了口气。
倒了杯水，舀起一勺喂给林汐。
然而林汐只是定定看着他，没有要喝的意思。
傅致诚皱眉：“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过又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男人，林汐满心复杂。
“傅致诚。”
第二次叫他全名，依旧有陌生感。
傅致诚嗯了一声，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气氛微凝中，林汐重新开口：“我有渐冻症，无法治愈，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也可能几年后就死了。”
傅致诚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我知道。”
“孩子和我妈，都因为我们才会死。”
“我知道。”
两人的声音都逐渐沙哑，平静中又夹着些许波澜。
林汐眼尾泛红，一字字说：“那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