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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笙明白，萧延是不想让顾青青失落，不想让她觉得比自己低人一等。
可她呢？她又何其无辜？
她的父兄是戎马一生的英雄，至死都在捍卫靖国的疆土，保护靖国的百姓。
如果让她选，她宁愿换父兄回来，也不愿嫁进东宫。
思绪游离间，太子的贴身护卫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太子妃，今日本是您的回门日，太子迎娶侧妃无暇兼顾，只能您自行回将军府了。”
虽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亲耳听到，上官笙心中仍旧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又酸又痛。
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头，带上小厮，便独自骑马回到了府中。
上官笙离去后，护卫和萧延回禀情况，在听到上官笙没有任何反应的独自离去后，他眉心不由得微微拧成了一个川字。
上官笙竟然没有闹？甚至一个字也没有说？
难道，他真的冤枉了她？
只是一瞬，萧延便将心中想法驱散，即便她今日不闹，也不能代表她便是无辜的。
萧延挥了挥手示意护卫退下，随后便要出门迎接顾青青入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萧延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带队伍的最前方，不同于昨日的一身黑衣，今日他穿着正红的喜服，满面荣光。
队伍行了不过十步便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长街中央，上官夫人手持利剑，一身戎装，来势汹汹。
“我笙笙乃忠臣之后，太子殿下岂能如此轻视，今日不仅不一同回门便罢了，竟然还以更大的阵仗迎娶侧妃，莫不是欺我上官家无人？”
身后紧跟而上的上官笙，紧张的拉住上官夫人往一旁撤。
“母亲，孩儿真的没事，快走吧！”
萧延拉着缰绳，一步一步居高临下的走到上官夫人面前，又掀眸冷冷扫了一眼上官笙。
“原来你的心思用在了这儿。”
上官笙如遭雷击，原来他竟以为，母亲是她故意喊来阻拦他与顾青青大婚的！
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向来心怀坦荡，从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更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
今日之事，不过是他迎娶侧妃的阵仗太大了些，朝中臣子皆去了东宫，无一人上上官府中，上官夫人这才知道原由，特来替她讨个公道。
“今日之事与笙笙无关，太子殿下休要怪错了人，今日我便是拼了上官家的身家性命，也绝不允许你娶那顾青青过门，你若是执意要娶，那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日光强烈得刺眼，萧延端坐在马背上，如同藐视蝼蚁般，冷冷看着上官笙母女二人，一字一句都散发着骇人的寒意。
“今日，本太子娶定了青青，你若是不许，我只有休书一封，并从你母亲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三章
听到此话，上官夫人怒急攻心，忽然捂住胸口，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娘！”
烈日灼心，刺得上官笙的眼睛都痛了。
胸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扼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没想到，在他眼里，和顾青青比起来，她母亲的性命，竟然一文不值。
她顾不上再看萧延一眼，扶住上官夫人，匆匆回了府。
此后，她在将军府一住便是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虽未出门，却总能听到从东宫传来太子和侧妃的恩爱事迹。
譬如太子身上的朝服和佩戴的荷包，无一不出自侧妃之手，她绣工精巧，连皇宫中最好的绣娘也比不上。
或是为了让侧妃跳舞跳的更舒心，连太子妃的院子，都被挪了一半过去。
又比如太子平日最不苟言笑，可在侧妃房中，总是欢声笑语，连对待侧妃身边的下人也格外的和颜悦色。
上官笙听到这些时，只是沉默。
她自幼只会舞刀弄枪，女工乐理一窍不通，在京中女子绣花跳舞，吟诗作对时，她早已翻身上马，利落斩下敌人首级。
这样的女子，怎会讨人欢喜。
等到上官夫人身体终于好转，她这才收拾行李，重回东宫。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会回来，宫中的下人见到她，眼神由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成怜悯。
“真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要是我啊，就这辈子待在将军府不出门了。”
“是啊，太子殿下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有太子妃的名号又有什么用？”
“别说了，她也挺可怜的，堂堂太子妃落得连个妾室都不如……”
刺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上官笙只当浑然没有听到，施施然回了房。
从此，京中所有人都知，太子独宠侧妃，她这个太子妃形容虚设。
再一次见到萧延，是在他的生辰宴上。
边塞来犯圣上下令萧延替皇帝御驾亲征，所以此次宴会也是太子的践行宴。
他穿着暗青色花纹的长衫，护着顾青青坐在主座上，俯瞰众人。
大家纷纷朝他和顾青青跪拜，高呼太子殿下千岁，侧妃千秋长安。
而她这个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坐在角落的阴暗处，像是局外人一般无人问津。
两人携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后顾青青一脸羞涩的朝萧延微微福了福身，
“殿下，妾身有喜事要告知殿下。今日诊脉，太医说妾身已有一月的身孕。”
萧延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眸中的欢喜不溢于言表。
“好，很好！出征在即本太子喜得麟儿，此乃吉兆，天佑我靖国！”
众人跪下道喜，萧延的眸光却堪堪落在了上官笙的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上官笙的脸上，她跟着起身，跪倒在台阶面前。
“本太子出征在即，青青和她腹中胎儿的安危便交到了你的手上，若是他们二人有什么损伤，我必拿你是问！”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出言警告，分明不给上官笙留一点颜面。
在他的眼里，她便是那样的心狠手辣，连未出生的孩子都有可能下手。
她想说，她的狠从来只会用在战场上，用在敌人身上。
对女人和孩子下手，不是她的作风。
送萧延出征的那日，上官笙站在城墙下，远远的看着萧延身披战甲，温柔拭去顾青青脸颊的眼泪，字字柔情：“青青，在宫中照顾好自己，万不可让自己受委屈。”
她哭着扑向萧延的怀中，两人深情相拥，好一副痴情人场面。
上官笙握住手中的金丝护甲，关节被自己捏得隐隐泛白。
即便他伤她，怨她，她却做不到看他在战场上受伤。
他拒她于千里之外，她却还愿意为他，掏出自己的一颗真心来。
她是最固执倔强的人，一旦动了心，那份情意便覆水难收。
这套护甲是她兄长留给她唯一物件，陪着她在战场上驰骋了许多年，刀枪不入。
如今，她已是太子妃，满身荣耀加身的同时，她也再不能上战场，这些东西她也再用不上了。
看着两人难分难舍的模样，上官笙终究没有上前，只是将护甲交到萧延随行的护卫手中。
萧延出征三月，顾青青的肚子也渐渐开始大了起来。
说来奇怪，近日起，她开始一日一日的往上官笙的闲月阁跑。
上官笙回忆起萧延出征前警告的话语，实在不愿和她有过多交集，可她来得多了，上官笙想躲也躲不了。
原本她想着，既然萧延与顾青青两情相悦，她从中横插一脚坏了两人姻缘，是她的过错，对顾青青心中是有愧的。
既然如此，她便安心在东宫度日便罢了，也不敢奢求什么。
可偏偏老天不如她所愿，偏要教她听到些故事的真相。
原来萧延当年从战场被送回京中，大病一场，对去战场的记忆也都模糊了，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人是来探病的顾青青，便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当成了她。
难怪，难怪大婚当日，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恍如看一个陌生人。
原本心如死灰的上官笙陡然有了期盼，或许等到萧延回来，知道真相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
天不遂人愿，顾青青眼看着她听到了自己的秘密，一着急当着她的面纵身跃进了院子里的池塘里。
寒冬腊月天，上官笙来不及脱下自己的大袄，跟着一并跳进了水中。
在水底时，顾青青不知是害怕，还是成心，一双手死死勒住她的脖子，教人动弹不得。
好在上官笙水性极佳，又是在练武场上搏杀的女子，拼尽全力，仍是将她从水底救了上来。
昏过去的前一瞬她还在想，这一次，她救了他的爱人，救了他的孩子，他终究是能接受自己了吧。
只可惜事与愿违，又或是老天从来都不肯偏袒她一次。
在上官笙烧的浑身是汗，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时，萧延回来了。
为了他，她卸下满身盔甲，收起张扬的棱角，换上一身温婉女装，可他不要她。
长剑划破皮肤，连带着割下一缕碎发，冰冷的刀尖抵到了她的脖子上。
他连衣服都没换，眸子里满含怒意，那眸光如同怒火，想要连同着她一起，将整个闲月阁燃烧殆尽。
“上官笙，世间竟有你这般恶毒的女人，今日我便要你为我孩儿偿命！”
第五章
纵然是生着病，可上官笙到底也是驰骋沙场多年的女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时，她立马已经翻身下了床。
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她便立马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你听我解释，顾青青的孩子不是……”
未等她话音落下，萧延已经一剑刺来，带着满身的风雨和戾气，如同地狱的修罗。
她慌忙闪躲，却招招败下阵来。
萧延出剑狠辣，丝毫没有留情，不过三招，上官笙已经被逼退至角落。
“青青亲口告诉我，是你推她入水，难道你想告诉我，她为了陷害你竟然连自己孩儿性命都不顾？”
上官笙喉头比着剑刃，一张脸苍白如纸。
在听到他只因为顾青青一面之词便给自己定罪时，原本燃烧起来的希望瞬间熄灭成烟。
“萧延，你未免太低看我了，我是将军府嫡女，圣上亲封的戍边大将军，我一生坦坦荡荡，何至于为这宫中的情爱拈酸吃醋，争宠夺爱！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你不肯相信顾青青会做出这种事，便把脏水都泼到我头上罢了。”
她的话愈发惹恼了萧延，握剑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上官笙伸手去挡，刀光闪过，擦过她的手骨，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那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官笙却浑然不觉得疼，她只是茫然的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冷漠的脸，恍若看一个陌生人。
“你就这么恨我？你不知道当年在边塞大战那日，是我……”
他冷冷打断她的话：“你还有脸提当年？若不是你急功近利，被敌人所诱深入敌军腹地，怎会白白损失那么多靖国的将士，我能容你全因体恤上官一家劳苦功高，你若再敢生事，我定不会饶过你！”
上官笙戚戚然看着他，眼角还泛着泪光。
“萧延，我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后悔，曾经如此对我……”
他声音愈发的冷：“呵，绝不会有这么一天。”
话到此处，已经再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当年一战实在惨痛，萧延不熟悉边塞地理，才会深入沼泽地，当年储君之争迫在眉睫，为了不让其他皇子的幕僚抓到太子错处，上官笙这才将所有错处揽到了自己身上。
可她没想到，萧延病过一场，竟然将她的委屈，她的成全全忘了。
她无奈看着鲜血从自己手上低落，那是一双拿刀剑的手，能带领千军万马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手，可如今他毁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上。
从萧延踏出闲月阁那一刻起，曾经的上官笙就死了。
那个笑容爽朗，风姿明媚的女子，本该在边塞的战马上驰骋，如今却只能淹没在东宫暗无天日的尘埃里。
正月十五灯会，陛下宣太子和太子妃进宫，她这才再一次见到了萧延。
满宫墙的灯火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她穿着薄薄的冬衣，看着萧延牵着满头珠玉的顾青青，缓缓坐在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
只是世事难料，连萧延也没想到，因为他的宠爱，竟把顾青青置于危险之地。
敌国混进皇宫的刺客，原是想对圣上下手，失手后见顾青青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便把她当做了太子妃，在侍卫的围攻下，刺客挟持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再敢过来一步，我便杀了她！”
第六章
敢潜入皇宫的刺客，都是签了生死契的死侍，不仅武功高强，更是心狠手辣。
利刃划破顾青青的皮肤，她立刻吓得尖叫起来。
“殿下，救我！”
分明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可萧延眼眸中立刻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
“放了她，本太子免你一条死罪！”
那人冷笑出声：“横竖都是一死，我为何不多拉一个人陪葬呢？黄泉路上有太子妃陪我，也就不孤单了。”
萧延是真急了，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厉声道，“你若敢伤她半分，本太子穷尽一生，也要将你擒拿，令你受千刀万剐之刑。”
刺客不为所动，放在顾青青脖子上的剑又加重了几分。
“给我一匹快马，还有盘缠，等我带着太子妃到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她回来。”
话一出，萧延就变了脸色。
顾青青不会武功，此刻已经受了伤，放她和刺客一起走，生死难料。
可刺客没有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质，定然也不会愿意放手。
权益之下，萧延竟将目光看向了上官笙。
“太子妃，你欠青青一条命，今日便是你偿还的机会。”
在他当着刺客的面唤她为太子妃时，她已经知道萧延的计划是什么。
在他的心里，顾青青的性命何其重要，可上官笙不一样，她若是死了，便成全了他们二人，若是她侥幸活着，正好偿还了顾青青孩子的性命。
上官笙哑声笑了笑，眼角竟不知何时滴出一滴泪来。
看到她的眼泪，萧延心头一紧。
素来听闻上官家流血不流泪，哪怕她断手断骨，也从未见她流过泪，他心头忽然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刚要开口，下一秒就见她突然站出来对着刺客大喊。
“放了她，我才是太子妃，我来给你当人质！”
“你挟持人质，为的是逃命，可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你带着她能逃得动吗？只怕不到城外就被擒住，落个碎尸万段的下场。”
“我会骑马，我同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