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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旨太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整个傅府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慕无霜的身上。
要知道，就算是傅燕庭再不喜欢慕无霜那也是傅府内宅的事，断不会传到外面，惹人闲言。
可现在，这圣旨一下，怕是凉州城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慕无霜身上。
纵使她不曾做错什么，怕也会有人编排些故事，讨人关注！
慕无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怔怔望着眼前那抹明黄，最后目光落在身旁傅燕庭身上。
而男人浑然不觉。
宣旨太监见两人没有动作，再次开口：“两位无需顾忌良多，这道圣旨只有傅府之内之人知晓，外边人只会以为是二位和离，不会伤了慕小姐的名声。”
“此外，小的还有一道圣旨是给傅大人的。”
说着，小太监正了正神色：“朕感念贵妃爱女之情，特将嘉宁公主许给傅燕庭为正妻，半月后成婚。”
嘉宁公主？
听到这个封号，慕无霜有些茫然。
据她所知，皇室里并没有这么个人。
但小太监宣完旨便直接走了，慕无霜无人能问，只能看向傅燕庭。
四目相对，傅燕庭眸色冷淡：“和离圣旨一事，我会回绝。”
闻言，慕无霜心一颤。
他，并不想与自己和离吗？
他心里是否也是有自己的？
她忍不住去想，但下一秒，就碎在了傅燕庭的话中。
“这三年算是我对不住你，届时我会给你一封放妻书，必不会污你名声。”
慕无霜喉咙里像梗了砂石，磨得血腥气蔓延。

她不敢再去问两人感情：“嘉宁公主，是何人？”

傅燕庭语气平淡：“八年前，贵妃娘娘之女走失，前些日子才寻回，陛下便拟定了封号为嘉宁。”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才继续：“那日在拱卫司，你也见过。”
慕无霜怔了下，顿时想起了那道窈窕背影。
原来，那就是嘉宁公主。
怪不得傅燕庭只说了回绝和离圣旨之事，却未提及那道赐婚圣旨分毫！
他，原是也想娶她的。
只是自己的存在，占了位置，碍了事！
慕无霜想着，忍不住去呢喃嘉宁公主的名字：“叶芷吟……”
从前在慈幼局时，她有一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只是后来自己被慕家收养，便再没了来往。
莫名的，慕无霜心里总有些奇怪：“既走失了这么多年，又是如何寻回的？”
听到她问话，傅燕庭一愣。
她何时对这些市井流言感兴趣了？
但也还是回答：“走失时，嘉宁公主身上有一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是公主出生时陛下命工匠特地刻制，世上仅此一枚。”
“也是凭着这块玉，贵妃娘娘才认回了公主。”
然而听闻此言，慕无霜耳边却是一阵轰鸣！
若她没记错，慈幼局的姑姑说过，她被送到慈幼局时，身上就带着这么一块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
只是当年被慕家收养时，那块玉佩便不见了。
若傅燕庭没有记错，世上当真只此一枚的话。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才是走失的那位嘉宁公主？！

第五章

慕无霜心里一片乱麻。
傅燕庭不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刚迈步要走。
就听慕无霜问：“我……可否见一见这位嘉宁公主？”
傅燕庭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目光里含着冷意：“你见她做什么？”
“圣旨一事她未必知情，你莫要做多余的事。”
他话里句句警告，慕无霜只觉得心如刀割。
“你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能伤害她。”
扔下这句话，傅燕庭便离开了，没再看慕无霜一眼。
慕无霜一人站在堂中，屋外冷风瑟瑟吹来，却凉不过她的心。
成婚三年，她自认贤淑懂事。
却没想到在傅燕庭眼中，就是这般善妒之人！
眼眶积蓄了泪意，哽的鼻间发涩。
但最后，慕无霜只是抬手抹去了那抹温热，唤来了小昭：“去帮我递个信，就说我求见——嘉宁公主。”
小昭是慕无霜回到慕府后才跟在她身边的，并不知旧事。
但也并未多问，领命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小昭去而复返。
跟在她身后，还有一位女子，一身红衣，明媚耀目。
红衣女子脱下斗篷，如主人般自顾进了堂屋在桌边落座。
看着慕无霜，她笑了笑：“无霜，多年不见，可还好？”
她这一句，无非承认了身份。
眼前的叶芷吟已经没有了当年在慈幼局时的胆怯，整个人骄傲的像天上的太阳。
慕无霜攥了攥丝帕，走上前坐在她对面。
“芷吟，你可知我从慈幼局离开时，曾丢了块玉佩？”
叶芷吟挑了挑眉：“不知，姑姑从未说过。”
她神情没有半点心虚，慕无霜紧抿着唇，视线慢慢落定在她腰间那熟悉的玉佩上。
“那玉佩名为白玉透雕孔雀衔花佩，如此，你可能记起了？”
闻言，叶芷吟脸上的笑慢慢浅淡。
“你这话是何意？”
慕无霜声音微哑：“燕庭说此玉佩世上仅此一枚，偏偏我的丢了，如今出现在你身上。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这玉佩当真是你的吗？贵妃娘娘走失的女儿当真是你吗？还是这玉佩本来的主人！”
话至此，一片沉寂。
许久，叶芷吟才开口：“你知道，我很羡慕你。”
“当年在慈幼局我费劲心思讨好，可姑姑却还是最喜欢你。后来慕家来人想要收养一女，也是一眼看中了你。”
“那时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担忧。现在凭着这玉佩，我一跃成了公主，我知你嫉妒，但无霜，我问心无愧。”
话落，她站起身，重新披上斗篷：“还有，那两道圣旨都是我向父皇求的，外人只知你与燕庭是和离，不会污你名声，我也算为你筹谋了退路。”
说完，叶芷吟转身离去。
小昭从外走进，就看到慕无霜呆坐在那出神的模样。
“夫人，您没事吧？”
闻声，慕无霜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退下吧。”
小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退离，带上了门。
寂静在屋内蔓延。
慕无霜就这么呆坐着，直到夜色侵袭，白雪倾盖了大地……
“砰！”
屋内被人大力推开，傅燕庭脸色冷峻，挂着冰霜，张口就是质问：“我说过，不准你去找她的麻烦！”
迎着他深邃眸中的怒火，慕无霜解释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
最后只化作了一句：“所以呢？”
傅燕庭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甩在了她面前。
“这是放妻书，你自行离去，往后好自为之。”

第六章

纸，轻飘飘的落在黑玉砖石上，白的刺眼。
慕无霜紧掐着掌心，愣是没有捡。
辛冷的空气从敞开的门外吹进来，呛的她忍不住想咳。
但傅燕庭在，慕无霜生生忍下，哑声开口：“傅燕庭，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只会任性，只会欺负人？”
傅燕庭皱了下眉：“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直说什么呢？
难道要在明知他心里没有自己时，还要去自讨苦吃，问他对她可曾有过片刻心动？
慕无霜做不到。
末了，她只是问：“若我说，那块玉佩是叶芷吟偷了我的，我才是贵妃娘娘走失的那个女儿，你可信？”
傅燕庭面无表情：“荒谬。”
慕无霜心一颤。
就听他继续说：“慕无霜，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好吗？”
扔下这句话，傅燕庭大步离去。
呼啸的冷风从敞开的门扇灌进来，一瞬间，将慕无霜包裹，冰冻。
她就这么在屋内站了整整一夜。
直到朝阳照进屋内，洒下一片金色暖光。
慕无霜才动着发麻僵硬的四肢俯身将那纸放妻书捡起。
其上，傅燕庭的字还是那么苍劲有力，也还是那么冷漠无情。
“兹有妻慕氏无霜，温婉贤淑，良善恭谨，奈何夫妻无分，命定非卿，至此各还本道，嫁娶不相干。”
慕无霜沙哑着嗓子一字字念着，犹如刀割。
“温婉贤淑，良善恭谨……”
慕无霜眼中含泪，多荒唐，又可笑。
前一刻傅燕庭还在说她妒心太重，可落于纸上的文字却这般冠冕堂皇！
滚烫的泪顺着脸颊话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墨痕……
许久后，慕无霜慢慢将纸合起来，放进了梳妆台上的妆奁中。
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三年夫妻，她总是还妄想傅燕庭对自己能有些感情！
但慕府，她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想到之前大夫说的那些话，慕无霜眼中一片茫然……
一个时辰后，慕府。
餐厅内。
慕母挨着慕无霜落座，不断给她碗里添着菜品。
慕无霜攥着筷子，却食不下咽。
眼前这个妇人明明看上去那么好，那么爱自己，满口担忧，却为何又能做出对自己下毒的事？！
慕无霜心绪越发复杂。
一旁慕父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放下筷子：“无霜，你怎么了？可是在傅家受了委屈？”
慕无霜倏然回神，抬头就迎上慕父深邃的眼。
这时，慕母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是啊，无霜，你有什么就同我们说，爹娘为你做主！”
眼前两人鬓角上染着白霜，同八年前去慈幼局将她带回时的样子，苍老了许多。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眼中对自己的爱。
意识到这一点，慕无霜突然有些释然了。
是不是母亲下的毒也许也没那么重要吧？
这么多年他们对自己的爱与维护不是假的！
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不如就装作不知吧……
想着，慕无霜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爹和娘了。”
闻言，慕母笑弯了眼：“你啊，就是嘴甜。”
……
气氛慢慢回暖，一切好像回到了慕无霜还未出嫁的时候。
然而眼见着天色暗下，她也不得不回傅家了……
慕家门前。
慕无霜抬头凝望着那块匾额，微微失神。
跟在身边的小昭看在眼里，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一阵马蹄声。
两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小太监从马上下来：“慕小姐，贵妃娘娘请您，入宫一叙。”

第七章

锦华宫。
慕无霜跪在地上，看着眼前一身华贵宫服的女人。
她，便是自己的生母吗？
她此次唤自己来，可是知道了真相？
慕无霜胡思乱想着，神情有些恍惚。
而后就听高位上的贵妃开了口：“本宫听闻，傅燕庭回拒了陛下赐你们和离的圣旨，此事你可知晓？”
慕无霜怔了下，随即顿首：“是，此事……”
然而，她话刚冒头。
贵妃便直接打断了她：“此事已是定局。”
“无论傅燕庭也好，你也好，待你们和离之后，嘉宁会嫁进傅府，与傅燕庭成夫妻之美。”
慕无霜怔愣了半晌。
所以她召自己进宫，便是为了告知此事无从更改吗？
她是为了叶芷吟吗？
可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女儿！
但是这些话慕无霜不能说，最后只问：“如此强拆他人婚事，贵妃娘娘于心可愧？”
“棒打鸳鸯是错，可据本宫所知，傅燕庭并不喜欢你。”
贵妃一句轻飘飘的话，慕无霜却听的脸色煞白。
“甚至傅燕庭待我儿嘉宁，都要比你亲近些。慕小姐，和离一事你未必委屈。”
慕无霜跪在青石地上，冷意穿透衣衫，刺进骨头缝里。
是啊，傅燕庭不喜自己人尽皆知。
便是和离再娶，他与叶芷吟说不准还是一桩佳话！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慕无霜心中却像涌动着股气。
见她依旧不松口，贵妃神色冷了下来：“慕小姐，古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嘉宁早年受了不少苦，本宫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孩子，为完成她所愿，本宫并不在乎别人如何。”
“本宫言尽于此，你也莫要太执拗，免得伤到自己。”
她话里的威胁意味浓厚，慕无霜自然听得出来。
“所以若我仍不愿和离，娘娘打算如何？”
她字字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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