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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丙尘喝了一口这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汤，便重重放下汤碗，蹙眉问：“厨房换人了？”
侍女连忙解释道：“之前王爷您胃不好，这道汤是王妃亲自向天下第一名厨求的药膳煲，一直是王妃亲自炖煮，虽有方子，但奴婢们愚笨，如何也去不了那药膳味道！”
顾丙尘一怔，迟苑菲那舞刀弄枪的模样，竟也会洗手作羹汤？
旋即，他垂眸冷道：“撤下去，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上这道菜。”
迟苑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隐约可见的疤，那是刚学厨时被烫伤的。
她这双手能舞出一手好枪法，于厨房一道却并无天赋，为了学好这道汤，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只是灵魂，可那心脏处的疼痛却有如实质般传来。
因着这一出，顾丙尘胃口全无。
坐了会，顾丙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苑菲就看见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她愣了下，直到顾丙尘的脚步停在她住的院子里。
迟苑菲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除了找我麻烦，你从不会踏进我这里。”
顾丙尘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他径直走向迟苑菲的书房，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了一本兵书。
正要离开时，顾丙尘的目光在扫过某个方向时却突然一定，眉头随即紧蹙。
迟苑菲最珍惜的那柄红缨枪不见了！

第4章

他记得，那柄枪是已故沐老将军亲自为迟苑菲打造，平日连拂尘都是她亲手在做。
顾丙尘暗自思忖片刻，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笑容：果真是做戏，否则去镇国寺祈个福需要带上武器？
迟苑菲不解他为何突然顿住。
还在思索，便听顾丙尘对一边的卢风道：“去镇南侯府请世子林邺到近月楼。”
林邺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也是顾丙尘从小到大的好友。
迟苑菲跟着顾丙尘到了近月楼，便看他一人坐在窗边独饮。
那本从她书房翻出来的兵书就被随意放在一旁。
迟苑菲拧眉看着，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兵法名家鬼谷先生所著，世间所存甚少，她也就这么一本……
不多时，门口响起一个清越嗓音：“王爷近日喜事临门，这是邀我来同你庆祝？”
迟苑菲抬眸看去，一个蓝衣的风流公子施施然在顾丙尘对面坐下。
顾丙尘随即将那本兵书推过去：“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这本兵书吗？送你了。”
迟苑菲就见林邺先是一喜，随即一脸疑虑：“这可是迟苑菲心爱之物，我只说借来拜读几日，你送我，迟苑菲知晓吗？”
顾丙尘冷着脸：“本王做事，何须向她交代。”

迟苑菲抬手想要触摸那本书，却是只抓过一片虚无。

她苦笑一声，就连林邺都知晓这是她心头所爱，顾丙尘却这般轻易地随手送出去。
突然，门外传来几个纨绔子的笑声。
“永安王府这几日动静可真够大的，你们说那迟苑菲回来，是不是该自请下堂了？”
“要我说，那迟苑菲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粗鄙将女，哪里配得上永安王，清荷小姐可是素有盛京第一才女之名，她拿什么比？死的只剩一个残废哥哥的将军府吗？”
讥嘲声直直刺入迟苑菲心口，她攥紧手，眼神落寞。
顾丙尘喝酒的手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斟酒。
这时，林邺却冷下脸起身猛地将门拉开。
一群人愣了愣，正要拱手行礼，就听见他满是嘲讽地开口。
“盛京的世家教养就是这般？若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鄙武将守护边疆，你们如何能这般不知世事的在这里谈论风月！”
一群自诩风流的纨绔掩面而逃。
见林邺一脸不虞地回来坐下，顾丙尘状似无意道：“你似乎很欣赏迟苑菲？”
林邺感叹：“记得去年上元节你不愿归家，与我们喝到天明，她来寻你，甚至还带了醒酒汤，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要知道那可是十六岁就上了战场的骁兰将军。”
“若是我能娶到她……”
话说一半，林邺自知失言，仰头喝下一杯酒。
包厢内气氛一瞬死寂。
顾丙尘捏紧酒杯，眸子暗沉下去，心里莫名烦闷。
这时，门外护卫通报：“王爷，沐靖沐将军前来拜见。”
被林邺的话惊得愣住的迟苑菲瞬间回神，黯淡的眸子里聚起一抹光，是哥哥！
身坐轮椅的沐靖被属下推进来。
看见沐靖，明明流不出眼泪，迟苑菲却觉得眼睛涩得厉害。
她想要扑过去，却又近乡情怯地顿住，低喃着唤了一声：“哥哥！”
丝毫不知迟苑菲状况的沐靖，神情冰冷看向顾丙尘问：“听闻王爷要另娶？”
顾丙尘看着沐靖与迟苑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眸微眯，遂淡淡道：“不错，沐将军有何指教？”
沐靖宽大袖袍一甩，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一张纸。
“既如此，便请王爷在这和离书上签字吧！”

第5章

这话一出，迟苑菲就见顾丙尘瞬间沉下了脸。
“和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沐靖手捏紧成拳，冷声控诉。
“这三年，我妹妹在王府过得如履薄冰，人人称她王妃，可她却过得连个奴仆都不如，只能日日看着你跟其他女子浓情蜜意。”
“她为你卸下战甲穿上素衫，洗手作羹汤，样样尽心尽力，甚至为你差点丢了性命！只盼能将你顽石一般的心焐热！”
“可你呢？欺她，辱她，轻贱她！”
沐靖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是我的一意孤行才令吾妹沦落至此，沐靖悔不当初。”
迟苑菲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沐靖身边，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口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般难受。
她红着眼开口：“哥……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为了我好……”
沐靖却听不见。
他极压抑地咳嗽了一声，又转为漠然语气：“只盼王爷签了这字，此后，我们沐家与永安王府恩断义绝！你与我妹妹，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顾丙尘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迟苑菲既然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所受的一切便与人无尤。”
“更何况你们把本王当什么了？”
“这桩婚事当初是你们沐家自己求的，既如此，再不愿也给本王自己受着！”
迟苑菲看见哥哥骤然苍白灰败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嘶哑道：“够了，顾丙尘！”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顾丙尘说完拂袖而去。
迟苑菲固执地留在原地想要握住沐靖的手，想要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哥哥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哥哥又该怎么办……
随着顾丙尘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她拉离，她瞬间出现在近月楼门口。
耳边传来众人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刚才那个残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沐靖？他竟敢让永安王跟她妹妹和离？！”
“他自己被太傅千金退婚就罢了，竟然连妹妹的姻缘都不放过。”
迟苑菲神魂一震，哥哥被退婚了？
她竟毫不知晓……！
“要我说，这个哥哥倒比妹妹识趣的多，知晓自己一个残废配不上名满盛京的太傅千金，也不纠缠，就那迟苑菲不要脸，仗着家世求皇上赐婚！”
这时，林邺冷冽的声音传来：“你们说够了没有？”
一群人做鸟兽散。
顾丙尘站在门口，抬眸看了一眼二楼包厢位置。
“迟苑菲人不在手段倒是不少，先是夏英，又是沐靖，不就是想逼我去镇国寺把她接回来？”
他脸上的嘲讽愈深，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定定看了他许久的迟苑菲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她不明白，上天让她以这样的方式跟在顾丙尘身边，难道就是想让她更深刻的了解顾丙尘有多厌恶她吗？
林邺皱起眉，走近顾丙尘：“你不是一直想摆脱迟苑菲，方才为何不签了那和离书？”
顾丙尘倏然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怎么，和离了让你娶她吗？”
林邺也冷下眉目：“王爷慎言！”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
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疆急报！快快让道！”

第6章

这种急报都是进宫直接呈给皇上，就算顾丙尘贵为楚国最尊贵的王爷亦不能私自探听。
迟苑菲就看见顾丙尘蹙了眉，随即对着身后的卢风道：“回府。”
刚踏进王府厅中，迟苑菲眼中撞入一道纤弱身影。
苏清荷？
迟苑菲又倏地转头看顾丙尘，眼睁睁望见他敛了脸上戾气，温柔问：“清荷，你怎么来了？”
苏清荷盈盈一笑，我见犹怜：“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便来看看你。”
月下清影，顾丙尘与苏清荷坐于庭院中。
苏清荷纤手抚琴，顾丙尘手持一只玉笛。
琴瑟和鸣。
迟苑菲自虐般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哀。
顾丙尘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一曲琴谱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所爱女子自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不是没做过努力，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她寻访了一位制琴名家，费尽心力亲手制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给顾丙尘。
但当她兴致冲冲抱着琴来到顾丙尘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冷着脸道：“你也配抚琴？东施效颦。”
说完抽出长剑，剑光一闪。
她亲手做的琴弦由中间齐齐断开。
顾丙尘毫不留情地离去，丝毫没注意到迟苑菲细密伤口布满的十根手指。
她永远成不了顾丙尘爱的那种女子。
迟苑菲从没一刻这般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这时，顾丙尘的笛声却骤然停住，他脑海中突然出现迟苑菲在这院中练枪法的身影，身姿翩若惊鸿。
又好像看见迟苑菲停下动作，白皙脸颊微红，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转头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看见他迟苑菲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蹰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在这院里练了……”
“王爷，你怎么停了？”
苏清荷疑惑的声音打断顾丙尘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竟有些仓皇，忙收敛思绪，正要说话。
恰时，护卫来报：“王爷，陛下召您即时入宫。”
……
皇宫，紫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