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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汐愣住。
而林岩又是宝贝似的抚着手上的书，像是终于得到了认可，声音有些发哑：“还是会有人叫我林老师的……”
听着父亲的话，她心酸之余不免对陆锦川的安排感到温暖。
这一天，他得跑多少地方才帮自己打听到译报员的事儿，还有帮忙父亲当小学老师的事儿。
当晚，苏洛汐多做了两个菜。
碍于陆锦川明天要归队，林岩也没有像昨天一样让他跟自己喝酒，只是一个劲说着谢谢。
夜渐深。
苏洛汐躺在床上，感受着身边人沉稳的呼吸。
好半天，她才轻轻开口：“你睡了吗？”
“没有。”
几乎是瞬间，就得到了他的回应，身体也被他往怀里搂了搂。
听着陆锦川胸膛下稳健的心跳，苏洛汐莫名想起上辈子的事，眼眶也随之酸涩。

“谢谢你……”

闻言，陆锦川皱眉：“以前我让你受了委屈，现在做的也不过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顿了顿，他语气轻了几分：“我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以后一切都要辛苦你自己。”
话语里，是轻而易举能感觉到的愧疚。
苏洛汐捏着手，欲言又止。
如果陆锦川知道上辈子自己犯过的错，他或许恨自己都来不及。
良久，她才捱着心头的紧涩开口：“清彦，你相信重生吗？”
“重生？”
“就是人死了以后，重新活过来，回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听了这个解释，陆锦川又恢复正经：“那都是封建迷信。”
苏洛汐失笑，她忘了自己丈夫是个军人，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怎么会相信这些。
可此时此刻，她很想把过去的事说出来，哪怕是被当成胡话。
“我之前做了个梦，梦里我信了曹明华的话，趁着你回部队，收拾东西准备跟他私奔，没想到被妈撞见了，她哭着拉着我让我不要犯傻，但我却推了她……”
“她后退了几步摔了下去，脑袋撞在了石臼上，血流了一地，可我不仅没有救她，还跟着曹明华跑了，你回去后，妈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了，你很生气，恨不得立刻杀了我，最后你亲自把我抓了回去，送进了监牢……”
说着说着，苏洛汐声音沙哑起来，仿佛思绪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时间。
听着这些话，陆锦川只觉心像是被拳头重重砸了一下。
明明是她的梦，可自己好像真的经历过，愤怒、不解和无奈接连涌上心。
半晌，他才从这些莫名的情绪中脱身，沉声说：“只是梦而已，早点睡吧。”
苏洛汐沉瓮的嗯了一声，眼角却已经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在淹没了混乱的意识。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而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摸了摸陆锦川躺过的地方，冰冷一片。
苏洛汐脸上闪过抹失落，也只能起床穿好衣服。
出去时，却看见桌上放着两碗盘子碗盖住的卤子面。
是陆锦川做的。
落寞顿时一扫而空，她突然觉得，人生的幸福就是来自爱人的关心。
吃完了早饭，苏洛汐就出门去邮电局。
正打算去问问译报员的事儿，却发现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她也没在意，直到小田拉住她，刻意压低声音问：“洛汐，你真是因为在插队时乱搞男女关系，才被赶回沪南的？”

======第25章======
苏洛汐脸色大变：“你听谁说的？”
小田啧了一声，扫了眼其他人：“我今天一来就听见了，他们说你在插队时嫁了人，但不本分，还跟村里的混混搞在一块儿，还想害自己男人的表妹，是不是真的？”
听着这些话，苏洛汐心猛然一沉。
且不说这些事儿是不是真的，阳山村的事儿，这里的人怎么会知道？
没等她问个所以然，便又听到别人的议论。
“苏洛汐真能干出那些事？看她人挺好的啊。”
“人心隔肚皮，你看她，要不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干嘛早不说自己嫁了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沈主任跟苏洛汐是同学，还对她有点意思，有这么层关系，她哪里会承认自己嫁人，巴不得让沈主任给自己铺路。”
一句句带刺的话像针扎着苏洛汐的耳膜，垂在身侧的手也紧握到颤抖。
办公室里。
沈言墨正看着今天的报纸，门突然被推开。
抬起头，只见苏洛汐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没等他开口，就听她质问：“沈言墨，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皱眉，慢条斯理地放下报纸：“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急性子。”
苏洛汐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是什么性子，满心都是外头人那些难听的话。
她看着眼前从容的男人，捏着手再次质问：“关于我插队时候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沈言墨微抬眉眼：“洛汐，我想你误会了……”
“整个邮电局，除了偷看过我信的你，谁知道我在阳山村的事？你说就说了，可为什么颠倒是非？”
闻言，他终于拉下了脸，倏然起身：“我颠倒是非？难道你在插队时结婚又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事是假的？还是说你隐瞒自己结婚的事接受我的好意是假的？”
这话就跟巴掌似的搭在苏洛汐脸上，疼痛之余又觉沈言墨不可理喻。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清楚，我跟你不可能，我也说了，我感激你拉了我一把，但你……”
说到这儿，她看到沈言墨眼里的埋怨，顿然没了争辩的心思，只觉荒唐又可笑。
原以为自己早就清白了，没想到在沪南，在自己长大的地方也开始有了这些伤人的流言。
难不成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让她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犯过多大的错。
僵持片刻，沈言墨眼神慢慢和软：“我刚刚口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我只是跟小田说话时说漏了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说着，他去倒了杯水，递给苏洛汐：“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面对沈言墨的示好，苏洛汐没有接受。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看人这方面是真的不行。
先是唐婉艳，然后是跟自己同学多年的沈言墨，总是在背后捅自己刀子。
苏洛汐摘下大檐帽：“不用，我接受你的‘处罚’。”
听了这话，沈言墨面色一僵：“什么意思？”
苏洛汐看着他，挺起胸膛一字一句回答：“意思就是我不干了。”

======第26章======
面对苏洛汐脸上从没有过的不屈，沈言墨眼底升起诧异。
在他的记忆里，苏洛汐虽然高傲，骨子却还是有些怯懦，在林岩被打成右派时在扫大街时，她根本不敢在人前叫他。
可此时此刻，她俏丽的脸上却是不卑不亢，好像可以放下一切顾虑，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沈言墨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要知道，你现在的工作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抓不住。”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比六年前更加让他动心。
苏洛汐眼神淡然：“那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们。”
说着，她将大檐帽放在桌上：“我的帽子才摘下来，不想再被别人扣回去。”
话落，苏洛汐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言墨铁青着脸，‘砰’的将杯子砸在桌上。
办了辞工手续，苏洛汐拿着工资一路从楼上下来。
小田着急忙慌地拉住她：“洛汐，你真不干了啊？”
苏洛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那些仍旧带有异样眼光的人。
沈言墨是领导，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像在阳山村一样，扭转人们对自己的看法。
但她明白，留下只会催生更多的流言。
苏洛汐深吸口气：“我结了婚，丈夫叫陆锦川，就是你们昨天看到送我来的那个当兵的，如果真想你们所说，我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赶回沪南，我丈夫为什么还来找我，还亲自送我上班？”
听了这话，所有人面面相觑。
她也没有逗留，对小田说了句保重便走了。
风拂过江边的柳枝，涟漪荡漾。
苏洛汐倚靠着桥上栏杆，遥望着远方。
虽说还有半年高考，但加上辈子，她也快四十年没有上过学了，现在复习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思来想去，她决定等父亲工作稳定后，回阳山村看看婆婆，然后再做打算。
半个月后，火车站。
“予予，把这个也带上给你亲家母，山里没什么营养，让她冲水喝。”
林岩把特地从供销社买的两包麦乳精塞到包里，又嘱咐了几遍。
苏洛汐哭笑不得：“爸，我这包都快被你买的东西塞满了，我还得转两趟车，你真是要累死你女儿啊。”
“别嫌爸啰嗦，这回去你就多陪陪你婆婆，你别担心我，现在我身体好了，天天又有那些孩子作伴，回家备备课批作业，自由自在的好。”
看着父亲说话时有神的目光，她心也不由安了些许。
的确，父亲这段时间好像又找回了从前的神采，虽然只是个小学老师，但已经可以无所顾忌的去看自己喜欢的书。
苏洛汐拉着他的手：“您记得按时吃饭，药也得记得吃，不要因为看书睡得太晚，睡觉前用热水泡泡脚，对身体有好处。”
林岩连声应答，目送她上了火车。
随着几声鸣笛，火车‘哐擦哐擦’地驶离了月台。
苏洛汐探出窗，朝月台上的父亲挥手：“回去吧！”
等看不清人了，她才坐好，从口袋拿出陆锦川回部队后寄来的信，又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穿着军装的陆锦川，挺拔俊朗。
身边一个妇女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问：“这是你男人？”
苏洛汐看向她，腼腆一笑：“嗯。”
“你们夫妻俩长得都这么俊呐，是要去随军吗？”妇女又问。
苏洛汐摇摇头：“回婆家。”
随军，也许还早吧……

======第27章======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和一个小时的三轮，苏洛汐终于回到了阳山村。
村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墙上的标语已经被刷白，远处的田里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插秧。
她深吸了口气，想起自己第一天来插队时，满心抗拒。
可此时此刻，心里只有回到故土般的亲切。
提着手里沉重的木箱和布袋，苏洛汐朝周家走去。
这时，几个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看见她，连忙停下来。
“哎哎哎！那不是苏洛汐吗？她回来了！这下好了，唐婉艳她妈要是知道，肯定去周家闹了。”
“可不是，明明是自己女儿干的缺德事收到处分，非要赖给别人，还说等苏洛汐回来就让她好看，真是不要脸。”
“赶紧把活儿干完，一会儿咱好去周家看戏！”
风带着些许热意扑在苏洛汐的身上，汗从她通红的脸颊滑落。
推开半敞的门，一眼便看见穿着藏蓝老布衣的吴秀芳站在厨房旁的鸡笼边，嘴里叫着‘咯咯咯’喂着鸡。
苏洛汐眼眶微涩：“妈。”
吴秀芳闻声转头，伴着脸上的错愕，手里装着碎米的碗顿时掉在地上。
“洛汐？”
“妈，我回来了。”
苏洛汐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了过去。
眼见快半年都没看见的人就在跟前，吴秀芳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苏洛汐，一下下拍着她的背：“你还知道回来啊，一声不吭的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知道妈有多担心吗？”
听着她满含思念的话，苏洛汐鼻头一酸：“对不起，妈……”
在吴秀芳身上，她始终能找到缺失的母爱。
这种感受越是强烈，她越是恨不得把上辈子的自己掐死。
吴秀芳放开她，目光在她身上不停打转：“让妈好好看看，瘦多了，受委屈了吧。”
苏洛汐摇摇头：“没有，我跟我爸都挺好的。”
说着，拿上东西跟着吴秀芳进了屋。
可两人刚坐下，还没说几句话，外头便传来一道尖锐的怒斥。
“苏洛汐，你给我出来！”
听见这声音，吴秀芳脸色一变：“是秀芬，她肯定知道你回来，来闹事了。”
闻言，苏洛汐愣了下，才想起来这个‘秀芬’是婆婆的妹妹，也就是唐婉艳的养母。
但自己跟吴秀芬一向没什么来往，为什么因为自己回来就来闹事？
吴秀芳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你先歇着，我去对付她。”
听到这话，苏洛汐明白那吴秀芬肯定来闹过不止一回了。
她也站起身，拦住吴秀芳：“既然她是来找我的，肯定是没看见我不罢休，我去吧。”
说着，径自走了出去。
吴秀芳目露担心，连忙跟上。
院子里，吴秀芬气势汹汹叉着腰站在，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苏洛汐上下扫了她一眼，吴秀芬虽然和自己婆婆是亲姐俩，但长相却有些差别。
吴秀芬很瘦，眼神凌厉，高颧骨加上薄嘴唇，整个人面相看起来刻薄非常。
出于礼貌，苏洛汐还是平心气和地打了招呼：“有什么事吗？”
吴秀芬冷笑，开口就是：“还真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

======第28章======
“吴秀芬！”吴秀芳气的面红耳赤：“你损不损啊！”
“我损？我能有这狐狸精损？”
吴秀芬以一种蔑视的眼神扫量着苏洛汐：“臭老九生了个偷汉子的女儿，自己不要脸还连累我家婉艳，害的咱家没了半年的粮食，连说亲的人都不来了，难道这笔账我们不该讨回来吗！”
吴秀芳也不甘示弱：“放屁！全村人都已经知道唐婉艳怂恿曹明华勾引洛汐，还把自己掉下河的事儿赖在洛汐身上，你有什么脸来讨账！”
眼见婆婆气红了脸，苏洛汐拍了拍她的背，平静看着理直气壮的吴秀芬：“你想怎么算？”
见她没想象中那么刁钻，吴秀芬气焰又高了几尺：“把公社扣下的粮食给我们两倍补回来，耽误婉艳嫁人的事儿，你们就给她准备嫁妆，除了三大件，还要办酒席的钱。”
说着，一副好人模样摊了摊手：“姐，你也别怪我要求多，自从咱们俩分了家，你家清彦当了军官，我可没求过你什么，现在要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不过拔根毛的事儿。”
“你！”吴秀芳气的浑身颤抖，重重朝她啐了一口，“我呸！当初你执意分家，气死了爸，还敢舔着脸过来要这儿要那儿！”
苏洛汐护在她面前，冷眼看着毫无愧色的吴秀芬：“可以，但我得先向公社的徐队长报备。”
听见‘徐队长’三个字，吴秀芬脸色一僵：“自家的事儿，关徐队长什么事？”
“第一，还没到年终结算，既然要我们赔你两倍的粮食，当然是要去公社申请，第二，唐婉艳害我的事儿，就算公社对她做了处分，我也可以追究，让徐队长叫公安来处理，第三……”
话还没说完，苏洛汐已经看到吴秀芬白了的脸，而门外也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她深吸口气：“这第三我本来不想说，毕竟是你清彦的亲姑，但你非要讹着我们，我也不给你留脸面了。”
说着，苏洛汐故意拔高了声音：“我知道唐婉艳跟清彦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一直喜欢清彦，嫌我占了她的位置，但你要知道，清彦是军人，我跟她是军婚，破坏军婚的罪名，你觉得唐婉艳能承担吗？到时候别说嫁人，恐怕你要带着东西去牢里看她了。”
一句一句，像棒槌砸在吴秀芬身上，她慌得抖了抖，却还想强撑：“你，你吓唬谁呢！”
“你要是觉得我吓唬你，那咱们就一块去问问徐队长。”苏洛汐一脸淡然。
话落，门外有人开始帮腔。
“我说秀芬，唐婉艳干的事儿咱们都知道，你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就是，想占周营长家的便宜就直说，别这么拐弯抹角，还真把咱们当傻子看！”
“一大把年纪了，还闹这一出，难怪女儿的心眼儿那么坏，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着身后的话，吴秀芬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涨的通红。
她狠狠剜了眼苏洛汐，转身大步出去：“躲开！”
见人走了，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就散了。
吴秀芳叹了口气：“也就你，还有耐心跟她扯皮，你要是不拦着我，我指定要给她打出去！”
苏洛汐笑了笑，其实吴秀芬再闹，她也保不准自己不会动手。
毕竟有时候讲理是没用的。
忽然，吴秀芳想起什么似的，拉起她的手：“对了，前阵子清彦来信，他说他已经申请了家属房，这几天就能批下来了。”
“洛汐，你去随军吧。”

======第29章======
“随军？”
苏洛汐怔住，她还没认真想过随军的事。
来此前，她想的是在这儿陪陪婆婆，然后再去部队看看陆锦川，就准备高考复习。
吴秀芳拍拍她的手背：“是啊，你去随军，两人就不用一年才见一两回了，最重要的，可以生个大胖小子。”
听了这话，苏洛汐面色一红，嗫嚅片刻才说：“过几天我去部队看清彦，到时候再商量吧。”
吴秀芳也没听出她话里的犹豫，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点点头。
之后几天，过的倒也平静。
吴秀芬也再来闹过，苏洛汐从吴秀芳那儿得知，曹明华被抓了，被判了六年，而唐婉艳更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人。
她并不觉得唐婉艳可怜，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这天，苏洛汐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有个公社的人来敲门：“洛汐，公社有你的电话。”
她愣了愣，忙擦了手跟着过去。
拿起听筒一听，才知道是陆锦川。
“你已经到了？”
听见他这么问，苏洛汐失笑：“都到好几天了。”还跟吴秀芬吵了一架。
“妈怎么样？”
“挺好的，她做了很多腌菜，到时候我给你带过去。”
两人聊了几句，因为还有其他人等着打电话，苏洛汐只能匆匆嘱咐：“你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饭。”
电话挂断。
陆锦川放下听筒，从口袋拿出苏洛汐寄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苏洛汐穿着衬衫，挽着长发，笑容明媚。
头一回，他在部队这样牵挂一个人。
等人走后，值班的两个战士才互相捅着胳膊。
“你看到没，周营长刚刚笑了！”
“看到了！乖乖，这一团的活阎王居然笑了，我还是头回见。”
“好像是跟他媳妇打电话，也不知道周营长媳妇长啥样……”
三天后。
苏洛汐领着一大袋给陆锦川的东西被吴秀芳送上了汽车。
隔着车窗，吴秀芳不放心地叮嘱：“到地儿给我打个电话，别让我担心啊。”
“知道了，妈，日头大，你快回去吧！”
车渐渐驶离车站，苏洛汐朝渐渐模糊的吴秀芳挥挥手。
正值中午，车厢又闷又热，她把窗户拉到最大，让风灌进来才觉清爽了些。
摇晃了将近五个小时，车才在终点站停下。
方前进站在军绿吉普旁，看着车上下来的一个个人，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陆锦川让她来接苏洛汐，可自己真没好好瞧过她的模样，陆锦川还把照片宝贝似的收着，不让人看……
一辆车都下完了，没有一张面孔能对得上的。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啊……
方前进正想去找找，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同志，请问您是方前进吗？”
闻声转过头，他顿时愣住。
眼前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穿着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个高马尾，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像用画家用笔精心画上去的一样。
方前进回过神，连忙敬了个礼：“是，您是嫂子吧，周营长特意让我过来接您。”
苏洛汐点点头：“我听清彦说了，辛苦你了。”
“嫂子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他接过她手上的包，放到了车上，让她上了车后朝军区驶去。

======第30章======
车子一路驶出城，穿过一条林间大道，最后停在部队外。
方前进跟哨兵说了几句话后才继续往前开。
拐了几个弯，车停在家属楼外。
苏洛汐一路跟着他进去上楼，余光忍不住环顾四周的环境。
这是两辈子以来，她第一次来陆锦川的部队，一切都那么陌生。
“嫂子，您楼下两家是李参谋和张指导员，楼上陆副团，现在可能都在家或者去食堂吃饭了。”Ns
听着方前进的话，苏洛汐忍不住问：“清彦呢？”
方前进挠挠头：“营长今天加训，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进了门，苏洛汐发现里头很宽敞。
四四方方的客厅，一张桌子和一张盖着灯芯绒布的沙发，左边一间木门像是卫生间，右边两个卧室门，厨房就在进门的右边。
厨房里炉子旁摆着整齐的蜂窝煤，一切都很干净，显然陆锦川住进来没几天。
方前进去食堂帮忙打了饭菜，苏洛汐便给他塞了些自家做的红薯干。
舟车劳顿了大半天，苏洛汐打扫了完屋子，也没了去跟其他军嫂们打招呼的力气，倒在床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有双手横在腰间，然后整个身体都被搂了过去。
只有一瞬的惊讶，便被本能般的熟悉感包裹。
“你回来了……”
黑暗中，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吃饭了吗？我帮你做点？”
闻言，陆锦川失笑。
已经半夜一点了，他能没吃吗。
“吃了。”
他回答着，将脸迈进她的颈窝，浅浅吸了口气，顿觉整天的训练被一扫而空，只有萦绕在鼻尖的馨香带来的安心。
苏洛汐娇嗔地推着他：“热死了，别搂这么紧……”
陆锦川也觉自己一身汗，搂着她也不舒服，抚了抚她的额发后起身去洗澡。
苏洛汐也没了睡意，起身开了灯。
听着卫生间传出的水声，她去厨房烧好煤，烧了壶热水。
十几分钟后，陆锦川从卫生间里出来。
换做平常，他随便冲冲就洗好了，但想着苏洛汐不喜欢，特意搓了好久。
不想刚进房，就看见苏洛汐坐在小板凳上，脚前放着盆热水。
“过来泡泡脚，对身体有好处。”
闻言，陆锦川目光微凝，俨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做。
虽说两人是夫妻，自己也见过别的军嫂这样对自己丈夫，但放在苏洛汐身上，却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不用，早点休息吧。”
面对陆锦川有些闪躲的回绝，苏洛汐鼓起脸：“我特意给你烧的水，缓解疲劳的。”
见她真有些生气了，陆锦川才妥协地坐到床上，把脚放进盆里。
水温正好。
没想到苏洛汐卷起袖子，不仅帮他洗脚，还连带着按摩。
柔软的小手触碰的温度像猫爪似的挠在他心上，他刚想阻止，便听苏洛汐低声说：“一定很辛苦吧？”
闻言，陆锦川眉目微垂：“早就习惯了，保家卫国，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哗啦啦的水声。
看着苏洛汐娴静的眉眼，他还是忍不住问：“苏洛汐，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