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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媛浑身一颤，而傅盛楠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率先去了孟眠的病房，凌风还守在里面。
看见傅盛楠，他眼神一沉，可到底顾忌这是在病房，两人没再动手。
凌风道：“你来干什么？去守着你的顾媛吧，晚晚就算醒了，也不会想看到你！”
傅盛楠心中一痛，明知凌风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他想要守着孟眠，想要守着她醒过来。
傅盛楠没跟凌风争执，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尾，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孟眠。

明明只过了半个小时，那个从前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好像突然一下就垮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他哑声开口。
凌风冷笑：“看她？傅盛楠，你们结婚五年，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看她，关心她，可你在乎过？现在她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告诉我你终于良心发现，想看看她了？”
“傅盛楠，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配吗？”
凌风的语气甚至算不上尖利，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配，他当然知道自己不配。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唯有这样才能不泄露他在发抖。
他不再开口，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
最后，傅盛楠还是先离开了，他去了更严重的小乐的病房。
病床上，小乐小小的身子躺在上面，那双平时最灵动的眼睛再也不会扑闪扑闪的看向他，也再也不会用那最软糯的声音，胆怯又期待的喊他爸爸。
想起小乐坠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傅盛楠眼眶都红了。
曾经那么喜欢爸爸的人，究竟要有多绝望，才能说出“我再也不需要爸爸了”这样的话。
他一步一步走走病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小乐小小的冰冷的手。
两只手碰触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立刻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傅盛楠已经记不清了。
他年少失怙，肩上扛着整个傅氏的责任，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扛过来，从没有流过一滴泪。
可是此刻，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血亲，他的眼泪却好像止不住了一般。
向来高大的男人弯着腰，一只手牵着小乐的小手，一只手崩溃的捂着脸。
许久后，他埋着头痛苦一遍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小乐，是爸爸对不起你。”
……
傅盛楠连续一周都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傅氏是他一个人的担子，他不能丢下。
所以他只能挤出一切空余时间来医院看孟眠和小乐，他几乎每天连两个小时后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虽然给孟眠和小乐请了全国最专业的医生，但他们两还是没醒。
顾父顾母也会过来看她和小乐，他们后来大概真的去查了输血登记表，真的在上面看到了孟眠的签字。
两个人一时不知是什么心情，他们从小就更偏爱顾媛，因为顾媛嘴甜会讨人喜欢，而孟眠总是木讷的。
他们把大部分的爱都给予了顾媛，却没想到，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冒死救她们的人却是孟眠！

第十五章

也许是对孟眠的愧疚，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他们总是常常来看孟眠。
凌风并不在意他们来不来，对待他们像陌生人一样，宁可自己亲自照顾孟眠和小乐，也不让他们照顾。
至于天天过来的傅盛楠，就更没有好言相对。
等到第八天，傅盛楠刚在公司为一个重要项目熬了一整个通宵，一刻也没有休息，立刻马不停蹄的奔向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他听这几天一直安安静静的病房，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傅盛楠开门的手一顿，心跳都几乎快要停滞了。
他颤抖着手缓缓开门，果然看见一只躺在床上昏迷的人竟然真的已经醒了！
孟眠半躺在床上，脸色还是极其苍白，那双温柔眼底盛满泪水，正激动地跟凌风说着什么。
可是，当她一转眸看见站在门口的傅盛楠后，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忽然一脸，眼底升起浓浓的恨意。
傅盛楠本就刚忙完一个通宵，浑身疲惫，他刚迈出一步想走进去，可是下一秒，孟眠便直接抄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朝他身上狠狠砸过来。
“嘭！”
水杯刚好从他脸旁边擦过，水珠都滴在了傅盛楠脸上，然后砸在了墙上，碎裂在地上。
傅盛楠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杯砸的愣在原地，接着就听见孟眠朝自己愤怒的大喊。
“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一看见他，她的情绪就彻底激动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凌风连忙走到她身旁弯腰帮她顺气。
傅盛楠看着这副画面，心狠狠的一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看见她醒来后高兴的心情僵住，傅盛楠自嘲的想，是啊，她怎么可能想看见自己？
过了几秒，他才哑声开口：“好，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颓然的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孟眠看他的背影一眼都不愿意，凌风生怕她刚醒来又因为情绪激动昏过去，一句一句安抚着。
孟眠眼眶含泪：“小乐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凌风最怕她问这个，医生说过，小乐的情况比她严重多了，甚至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但此刻，凌风当然不敢对她说实话，只能道：“小乐本来就是小孩子，身体更差一些，比你慢醒也是正常的，别担心。”
听凌风这么说，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你虽然醒了，但医生说了你现在身子还是很虚弱，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想了。”
孟眠虚弱的点头，可她怎么可能不想？
小乐在天台上决绝跳下去的样子，像噩梦一样在她眼前环绕。
她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了。
让一个四岁的孩子，亲耳听到他的爸爸放弃了自己选择了别的孩子，那是多么残忍的事。
孟眠忍不住眼眶一热
都怪她，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小乐，怪她相信了顾媛的话，居然真的想把小乐留给他们！

第十六章

凌风并不能在病房逗留太久，他毕竟还有自己的病人要看，确定孟眠没什么地方不舒服之后，便离开了。
出门之后，才看见傅盛楠还守在外面。
他背影寂寥，凌风对他却没有半分可怜，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还是走过去，对着傅盛楠淡淡开口：“她现在刚苏醒，整个人还正脆弱，你最好别去刺激她。”
傅盛楠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随后转身看向凌风，眼神中有几分防备。
“你喜欢孟眠是吗？”
他直接问，之前就从顾媛口中听到过，这次孟眠和小乐出事，凌风更是跟他一起每天都守着孟眠。
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如今，小乐昏迷，孟眠醒来后这么排斥自己，即便他有心想要赎罪，想要补偿他们母子，有这个凌风横在前面，只怕会更难。
凌风愣了愣，倒是没有否认：“没错，我跟晚晚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她。”
别的男人当自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的告诉他喜欢自己的妻子，可傅盛楠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有生气的立场。
不要说在此之前，孟眠早就跟他提出了离婚。
就凭在天台上发生的事，只怕她这辈子就算接受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再接受自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心里，但傅盛楠并不愿意在凌风面前示弱，他冷冷道：“我和孟眠还没领离婚证，我们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听他说着话，凌风不屑的笑了：“夫妻？一个好丈夫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坠楼吗？”
傅盛楠僵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
凌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而傅盛楠站在原地，痛苦的闭上了眼，他在病房外面站了整整一天，却一步都不敢再踏进去。
直到夜深，病房里的灯熄了。
他终于打开病房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孟眠已经睡了，她的睡颜很安静，只是那双秀气的眉还微微蹙着，似是在梦中也有什么烦心事。
傅盛楠就这么站在床边，照着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明亮月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如今，也只有这个时刻的，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看她。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心里悔意无边无际的蔓延着。
孟眠，是我错了，是我太蠢了，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被顾媛蒙骗了五年！
他多想开口求她的原谅，告诉她自己以后会好好的补偿她和小乐，告诉她自己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可惜，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今对自己深恶痛绝，是啊，她怎么可能原谅害儿子跳楼的罪人。
傅盛楠悔恨的低下头，在万籁寂静的夜里，一个人孤独的忏悔。

第十七章

孟眠已经醒来三天了，但小乐还是没醒。
这期间，顾父顾母也来看过她一次，他们生涩又不习惯的关心着孟眠，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对她的了解却甚至还没有照顾她的护工多。
顾父提着买来的水果：“晚晚，这是我帮你从郊区的果园摘来的脆桃，很新鲜的，味道也很甜，你尝尝？”
孟眠看着爸爸手上的桃子，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淡淡的接过来。
但是一直没有吃，直到护工走进来，看见孟眠手中的桃子，惊讶的开口：“顾小姐，你不是说你吃桃子过敏的吗？快放下呀。”
护士前几天去给她买水果，孟眠特意嘱咐了她不要买桃子，她就一直记着。
顾父顾母立刻脸上立刻闪过尴尬的神色，看着护工从孟眠手里抢过了桃子。
而孟眠早就习以为常，她知道，父母是从来不记得自己对什么过敏的，他们只对顾媛的各种忌口如数家珍。
小的时候，孟眠也会难过，但是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尤其是在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小乐。
等小乐醒了之后，她会带他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抱歉啊，爸妈把这事儿给忘了。”
孟眠淡淡的摇头，似乎并不在乎：“没事。”
可她这样的反应，到还不如大哭一场或者骂他们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一场，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一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孟眠就是不在乎了。
从前她渴望父母给她亲情，渴望傅盛楠给她爱情，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小乐还没醒，她就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躺在病床上，也不怎么说话。
顾父顾母还能进病房看她，可傅盛楠连进去看她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只要她一露面，孟眠一直平静的情绪就会被打破，会尖叫着让傅盛楠滚。
自然没人敢刺激她，傅盛楠也只能要么远远的在窗外看她一眼，要么等她睡着后，坐在她旁边陪着。
直到有一天，病房里凌风和护工都不在。
孟眠想要喝水，可床边的水杯已经空了，她要下床走到更远一点的桌子上倒水。
自从醒来之后，孟眠身体极其虚弱，还没有下过床，但她实在渴得厉害，只好自己强撑着力气起来去倒水，好不容易走到桌子旁，她拿着水杯接满了水，想要往回走。
可是双腿突然一软。
“嘭！”水杯彻底砸在地上成了碎片，而孟眠也甩在地上，胳膊被玻璃碎片划伤，一阵痛感袭来，令她下意识蹙了眉。
下一秒，门豁然打开，傅盛楠站在门口看见孟眠摔倒在地上，地上还滴着鲜红的血迹。
他面色一变，立刻焦急的冲过来，想要将孟眠抱起来。
可是孟眠怎么会让他抱，不停地挣扎着，又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谁让你进来的，你滚！你滚！”

第十八章

可是这次，不论孟眠怎么赶他，傅盛楠都没有松手。
孟眠本就虚弱，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掉，但她对傅盛楠的抗拒来自心底，虽然推不开，但也不让他抱起自己来。
傅盛楠顾忌着她坐在地上，旁边就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生怕她在扎到。
“孟眠，孟眠，我会走，但先抱你回床上，给你包扎伤口好不好？”
孟眠拼命摇头：“你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她的身子不断移动，眼看腿又要伸向那碎片，傅盛楠空出一只手，想帮她把腿旁边的碎片扫过去，可孟眠又趁这个时候一用力推开他。
傅盛楠一时失力，左手猛地按向那满地的碎片。
“嘶！”
细密的痛感传来，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在抬起左手时，掌心已经鲜血淋漓，甚至有些小碎片已经嵌进掌心，但是傅盛楠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再次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抱住激动的孟眠。
“孟眠，孟眠，你先静一静，先静一静。”
鲜血从他的左手掌心一滴滴下来，蜿蜒着流在地上，与孟眠之前滴的两滴血交融。
孟眠怔怔的的望着他正在不停流血的左手，终于没在剧烈的反抗。
傅盛楠感受到身前的人正在慢慢冷静下来，他一句一句轻哄着：“我抱你回床上，好不好？”
孟眠愣了半晌，盯着他也苍白的脸，没有说话，眼神木然的好似机器人。
傅盛楠便先站了起来，最后，孟眠还是没让他抱。
只是在傅盛楠的搀扶下自己站起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床上。
接着，他叫来护工处理地上的碎片和血迹，护工一进来看到地上那么多血，吓了一大跳。
“傅先生，你还好吧？”
傅盛楠一直观察着孟眠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异样，才道：“没事，你帮我把医药箱拿来就行了。”
“好的。”
傅盛楠随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等护工拿来医药箱后，就坐在床边仔细又小心的帮孟眠止血包扎。
他没怎么做过这个活，生怕自己下手太重弄疼了孟眠，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整整弄了十五分钟，才把她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
而他自己手上的伤还在流血，而伤心原本的血迹也已经凝固了。
“受伤的这只手暂时不要再用了。”
“下次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喊一声，外面会有人应你。”
“不要再自己下床，你还很虚弱。”
他一边收起医药箱，一边一句句嘱咐着。
孟眠从始到终都一言不发，她好像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傅盛楠知道她不想和自己说话，也没有逼她，只是起身又拿了一个新的水杯，给她重新倒了杯水，床头边的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护工也打扫好了地面，看着傅盛楠手上的伤：“傅先生，你手上这个伤要赶紧处理啊，不然会感染的。”
闻言，傅盛楠抬起左手看了看，这时，孟眠也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地抬眸看向她的手。
傅盛楠有些紧张，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
可孟眠只是看了一眼，接着便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也不在乎。
傅盛楠的眼神黯淡下来，淡淡道：“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说罢，转身便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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