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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禾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忘渊宫。
那日后，君翎玉睁开眼，看见怀中衣衫尽褪的芷禾，一时间暴怒，挥手将她摔下了床。
他本想赶走她，可她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柔弱地哭啼，让君翎玉一下子又想起师萝衣来。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扶起了芷禾。
之后，便默认了她在忘渊宫住下。
半月后，芷禾在用膳时干呕，药神来诊断过后，才知道是她有了孕。
听见这个消息，君翎玉呆愣在原地，好似一道雷在脑中炸开来。
这件事被天帝知道，当即召了他们两人去了天神殿。
天庭。
天帝皱着眉看向君翎玉：“君翎玉，百花仙子如今有孕，你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眼下分明只有一个选择了。

可是……

“天帝，这件事……确是我的错。”君翎玉深深埋着头，眼底确实一片晦暗。
“错便错了？如今是要你解决！百花仙子有了你的骨肉，她还能与别人共结连理吗？”天帝怒喝道。
他不想管这两人到底如何，但芷禾未与人喜结连理就怀有身孕，是丢了仙界的脸。
而芷禾闻言心中一喜，嘴角的笑险些就要压不住。
妖界少夫人一位……近在眼前了。
她装出个委屈的声音，说道：“天帝，我与君翎玉少主乃是情投意合，还请……成全我们！”
“我知道君翎玉少主曾与神女殿下有过姻缘，但我不介意，而且……如今我腹中有了君翎玉的孩儿，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他不能没有父亲……”
天帝颇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既然如此，芷禾仙子的处罚暂且放下，此事我会去与神女说。至于你们二人，尽快成婚！这次，不要再生出别的事来。”
君翎玉心下一惊，连忙道：“天帝，我与萝衣……我与神女自断姻缘不过几月，现下若是大婚，怕是不妥！”
芷禾的心瞬间冰冷，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天帝皱起眉：“一月前你便与芷禾举行大婚，都未觉不妥，现在倒是顾忌神女了？”
君翎玉深吸一口气，心一阵钝疼。
芷禾在这时开口：“既如此，不如……将婚期推后……”
天帝眉心一拧：“芷禾仙子，你愿意？”
“神女殿下九五至尊，当是要要以神女为重，至于我……我已等了君翎玉三百年，再多等些时日也无妨。”芷禾轻声说道。
“那你二人的婚期，便拖至百年后吧！”天帝语气不容拒绝。
芷禾立刻应声：“是！”
而君翎玉抿紧双唇，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出声：“是……”
……
妖界少主君翎玉百年后将迎娶百花仙子芷禾之事一瞬便传遍六界。
神界。
师泽站在九彩宫中，凝望着半空中漂浮着的一点金光低声自喃：“衣儿，这便是你曾深爱的那个人，他当真……不值得你如此！”
他的眼底毫不掩饰对君翎玉的厌恶。
这时，一直服侍师泽的小仙官月吾走上前，低声询问：“仙君，神女殿下何时才会醒来？”
师泽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但待她醒来，她便再也不是三百年来的那个神女了。”

第十五章

忘渊宫。
芷禾坐在软榻上摸着小腹，笑容甜美地对君翎玉说：“阿玉，你要不要摸摸我们的孩子？”
君翎玉坐在对面，闻言只是看向她的小腹，没有起身。
那里，是他和芷禾的孩子。
孩子。
即将要成为一个父亲的陌生感觉让君翎玉从心底觉得奇怪。
他没动作，芷禾却走过来，牵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阿玉，你感受到咱们孩子的气息了吗？”
君翎玉怔住，她的腹中确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传到他的掌心。
他的心蓦地一动，像被触到最柔软的一块。
君翎玉再次想起那日与师萝衣的对话。
他们是真的不可能了。
或许，他该好好对待芷禾……和他们的孩子。
……
一晃，几十年转瞬即逝。
清晨，师泽巡过神界周围归来。
青龙神君正好从宫中走出：“回来了。”
“嗯。”师泽脱下沾湿的外衫，神色严肃：“神女……怎么样了？”
闻言，青龙神君摇摇头：“还是原状。”
师泽皱起眉，沉思片刻，他说：“我去一趟北寒之地。”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青龙拦住他，皱起眉：“你去那里做什么？”
师泽抿紧唇：“北寒之地有一块凝寒石，我把它寻来给神女，想来神女可以早点从混沌中醒来。”
跟着走出的朱雀神君闻言顿了顿：“凝寒石？那东西我记得不是在妖兽血寒蛇的身上吗？师泽，你一个仙君，敢这样冒险？”
“只要是为了神女，我什么都能做。”师泽语气坚定道。
朱雀神君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青龙神君给拦下。
“让他去。”
师泽也没半点犹豫，转身就离开了神界。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朱雀神君不禁蹙眉看向身侧的青龙：“那样危险的事情，你真让他去做？”
青龙神君抿唇冷哼了一声：“你看不出那小子倾心衣儿？吸取上次教训，我可不能再让衣儿受伤。”
“你啊……”朱雀神君摇摇头，“师泽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什么心性你还不知道？”
青龙神君转身：“这叫万无一失。”
说完，他便抬步离去。
朱雀神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走进九彩宫，看着仍没有半点动静的神息，轻声自喃：“衣儿，你再不醒，师泽可就要被青龙那家伙折腾死了。”
连北寒之地都敢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朱雀神君又低喃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而就在她关上宫门的那一刻，漂浮在半空中的神息忽地闪起了点金光。
……
师泽回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他额前碎发有些乱，衣衫上也沾上了些许泥土。
不知为何，青龙等四位神君竟不在神界。
唯一上来迎接他的只有她的仙侍月吾。
“仙君，你没事吧？”月吾轻皱着眉，满脸担心。
师泽摇头，紧握着手中之物走大步走向九彩宫。
月吾跟着他，看见他掌心中散发着点点蓝光，不由得惊愕：“仙君，您……真的杀了那头凶兽？”
凝寒石，是北寒之地凶兽血寒蛇的内脏，凝聚了北寒之地最阴最寒之气。
拿到了凝寒石，说明师泽杀了那条血寒蛇。
血寒蛇穷凶极恶，力量强大，师泽本体随为神兽，但要杀他，定是没那么顺利的。
“无需多言。”师泽声音清冷道，“四位神君呢？”
“神君们说魔界有骚动，前去查看，命我看护神界。”月吾回。
师泽点点头，快步走到九彩宫门口。
他抬手挥开门，可下一瞬，他就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师泽对还在身后的月吾说：“转过身去！”

第十六章

月吾一愣，还是迅速背过身去。
师泽闭上眼，一挥袖，给面前赤裸的少女变出了一套白色的衫裙。
片刻，他才迟疑地睁开眼。
只见面前的少女怔怔看着自己身上突现的衣衫，露出淡淡笑意：“哇，好漂亮！”
师萝衣醒了！
师泽的心蓦地一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听师萝衣笑着问他——
“你是谁？”
“我……”一向镇定自若的师泽却在这一刻变得说不出话。
话没出口，就被兴致冲冲的月吾给打断：“仙君，我能转过来了吗？”
月吾听到师萝衣声音，一颗心早已蠢蠢欲动，但不敢动。
师泽眼底划过抹极淡的不满，敷衍应了声：“嗯。”
而同时，师萝衣闻言抬步走上前，打量着师泽：“仙君？你是仙界的人。”
“……是。”师泽紧张地咽了下喉咙。
“那你是掌管什么的神仙？”师萝衣又问。
师泽抿唇：“我……是师泽，一直守护着神女你，自此已经整整三万年。”
“我是神女？”师萝衣眉梢微挑，“那你守护了我三万年？那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师泽忙不迭的摇头，却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职责。
然而师萝衣还是轻轻拉起他的手：“你一人守护我三万年，想来不辛苦，也受尽孤寂，多谢你。”
师泽怔了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他刚想说不用，可突然，手中的凝寒石露出一道寒气，直直刺向他的掌心。
师泽痛得一声低呼，下意识地丢掉它。
然而下一瞬，他的手上还是开始浮现冰霜，慢慢冻结。
见状，师泽连忙运转灵力。
但杀死血寒蛇几乎用尽了他的灵力，现下无法再解冻。
“仙君！”月吾焦急，却没有办法。
这时，只见师萝衣一双白皙柔荑握住师泽的手，耀眼的金色光芒自她手心亮起，那片冰霜霎时便消退下去。
师泽愣在原地，但不是因为师萝衣的神力。
冰霜尽褪，师萝衣收回双手，轻轻一笑：“这块凝寒石，是你拿来的？”
“是送给神女您的……”师泽微微垂下眸，语气轻缓。
师萝衣身为神女，六界万物于她都是可补之物。
话音刚刚落下，那块凝寒石便在她手中闪出强烈的蓝色光芒。
与师泽不同，师萝衣丝毫没有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她体内神力本能地运转起来，开始吸收凝寒石。
蓝白的光芒交替闪烁，师萝衣不禁闭上眼。
见状，师泽带着月吾退出了九彩宫：“我们出去等吧。”
……
但直到夜色降临，霜师萝衣都未从殿中出来。
师泽察觉到神界附近的结界传来波动，转身严肃地嘱咐月吾：“你在这里等着神女出来，有事立即传音。”
月吾同样神色严肃地点点头：“仙君放心。”
师泽颔首，驭云离开了九彩宫。
刚到神界的结界，就看见不远处出现的不速之客——妖界少主，君翎玉。
师泽神色一瞬冷下去。
他站到君翎玉面前，声音淡漠：“今夜是何风，竟将君翎玉少主吹到这里来了？”
君翎玉见到他，神色也并不友善：“听闻今日师泽仙君去北寒之地杀了那血寒蛇，取了凝寒石？”
“是。”师泽坦然，并不隐瞒。
“所为何事？”君翎玉眸色一沉，“据我所知，师泽仙君并不需要那种极寒之物。”
师泽漠然回道：“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难不成君翎玉少主连我做什么都要过问？”
君翎玉冷哼了一声：“那血寒蛇乃是我妖界之兽，师泽仙君无故杀了它，难道我不该过问吗？”
“说，你要那凝寒石作甚？是不是……神女出了事？！”

第十七章

不等师泽回话，远处传来道威严的声音：“神女的事，与你何干？”
君翎玉一顿，转眸看去。
只见青龙等四位神君驭云而来。
刚落地，朱雀神君就讽刺开口：“君翎玉少主与其多管闲事，倒不如多关心关心百花仙子，听闻二位大婚之日将近，腹中子也将降临，想来君翎玉少主有的是地方要费心。”
她说完，白虎神君紧跟着开口，下了逐客令：“君翎玉少主若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衣儿说过不想再见你。”
君翎玉皱起眉，漆黑眸底闪过抹晦暗。
可面对神力压力的四位神君，他只能不甘心地拱手俯身：“……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师泽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许久，眼中情绪不明。
师萝衣此次历劫，四位神君共创结界，没让六界人知晓。
如今她终于醒来，可是……他还能保护这个秘密多久？
君翎玉始终是最棘手的人。
他明显还没死心，若被他知道师萝衣失去记忆，说不定会再次纠缠。
要等……至少要等到君翎玉和芷禾大婚完毕。
他绝对不会让师萝衣再回到他身边！
还在出神，耳边传来玄武神君的声音：“诸位……我好像感觉到了神息波动！”
闻声，师泽这扯回思绪。
他忙对四位神君拱手颔首道：“各位神君，神女她醒了！”
“衣儿醒了？”
“真的？！快快，快回九彩宫！”
“你小子也不早说！”
说着，四位神君就先后向九彩宫飞去。
独留下师泽在原地眨了眨眼，迟了好几秒才追上去。
九彩宫门口，月吾化作仙鹿趴伏着，见到几人，他立刻起身化为人形。
“衣儿呢？”青龙神君轻皱着眉问。
月吾摇头：“神女殿下一直没出来。”
朱雀神君用神力探知了下，直接推开门。
只见五彩琉璃的地面上，白衣少女已然酣睡。
“……”
朱雀神君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师萝衣一把抱起，然后走进里殿。
轻轻把人放在床榻之上、小心盖好被子后，她才退出了寝殿。
外殿，白虎神君屈指ʟʋʐɦօʊ敲了下月吾的额头：“你定是贪睡了。”
月吾委屈地瘪瘪嘴：“神君，我错了……”
“罢了，你去准备些吃食来，等衣儿醒了便送进去。”玄武神君吩咐道。
“是。”月吾一拱手，离去。
四位神君和师泽一起离开九彩宫，脸上皆带着笑颜。
“衣儿终于醒了，我们也可放心了。”玄武神畅然一笑。
但青龙神君却略微不满地看了师泽一眼：“但衣儿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人不是我们，叫这小子占去了便宜。”
他话中并无别的意思。
可师泽听着，不久前的那一幕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他耳后顿时蔓延一片绯色。
朱雀神君用手肘怼了下青龙神君：“我们几人都不在神界，多亏了师泽才没错过衣儿醒来，不然出点什么事，你后悔去吧！”
青龙神君冷哼了声，但没再说话。
“是啊白龙，你对小师泽不要那么苛刻啊。”白虎神君上前揽过青龙神君的肩，带着他就走，“走走走，我们去给衣儿做些爱吃的。”
朱雀神君趁机对师泽使了个眼色：“师泽，你便在这里等着衣儿醒来。”
师泽点点头，微微一笑。
待四位神君走远，师泽就在院中布下法阵，于天地灵气的沐浴下逐渐回复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疲乏缓解不少。
他抬手收起法阵，缓缓睁开眼。
但一睁眼，就见眼前师萝衣放大的容貌。
师泽吓了一跳，身子不受控地向后仰去——
“哎！”

第十八章

眼看着师泽身子后倒，师萝衣连忙伸手去拉他。
手和手触在一起，师泽身子直起。
掌心中柔荑的温度传来，师泽心口蓦地一热。
他耳后一红，忙松开手别开眼，不敢看她：“你、你醒了……”
师萝衣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笑着点头：“嗯。”
“那就好。”师泽的头更偏了些。
这时，师萝衣才瞧见他耳后一片绯红，不由得问：“你很热？”
“没……没有。”师泽抿抿唇，猛地站起身，“你饿了吗？四位神君去给你准备吃食了，我去通报他们！”
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还真有些饿了。
师萝衣揉了下小腹，温柔一笑：“神君们又是谁？他们为何要给我准备吃食？”
师泽低声回答：“神君们就是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四位神君，他们一直守护着你，也把你当作妹妹般保护。”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说话声：“衣儿！”
朱雀神君率先跑上前一把抱住师萝衣：“我的衣儿殿下，你可算醒了。”
师萝衣懵懂地眨眨眼：“……朱雀？”
朱雀神君眼睛一亮：“衣儿，你记得我？”
师萝衣很诚实地摇头：“我只是感受到了你的气息。”
闻言，白虎神君当即笑了声。
“你笑什么！”朱雀神君瞥了他一眼，愤愤道，“衣儿如今也不记得你！”
玄武神君站出来隔开两人：“行了，你们二人都是几万岁的人了，还当着衣儿和师泽的面像孩子似的吵架。”
朱雀神君还要再说什么，这时，一声“咕噜”清晰响起。
众人的目光直直望向了师萝衣。
师萝衣羞红了脸，颇有些不好意思：“我……”
师泽立刻向另一边喊：“月吾！”
“神君、仙君。”月吾瞬间出现在院内。
看见师萝衣，他扬起笑容：“神女殿下，您醒啦。”
玄武神君大手一挥：“用膳！”
师萝衣身为神女，其实是不用按时用膳的，所以九彩宫里连张用膳的长桌都没有。
此时，几道佳肴摆在一张正方形的木桌上，满满当当。
师泽瞧了半天，还是对月吾说：“明日去寻张长些的桌子来。”
月吾正要应，师萝衣却不解地开口：“为何要换？”
师泽抿了抿唇，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样：“这桌子……太小了。”
师萝衣看了看四位神君，又看着师泽淡淡一笑，眼眸里像流转着彩光。
“我觉得还好，不是很温馨吗？有家的感觉。”
家。
这个字让几位神君和师泽都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朱雀神君伸手在师萝衣的手上抚了抚：“快用膳吧，不是饿了吗？”
而师泽动作微滞，耳后又悄悄的红了起来。
他伸出筷子，想要夹一片藕。
却被师萝衣先一步夹起放在了他的碗中。
师泽一怔，不明所以地抬眼瞧她。
师萝衣看着几人，唇边勾起好看的弧度：“虽然我不记得你们，但我感觉得到，你们照顾了我很久。”
望着她的笑容，师泽的思绪一瞬被拉回三万年前。
……
三万年前。
是夜。
五百岁的师泽被天帝带到弱水三千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师萝衣。
“师泽，神女殿下陷入沉睡，我现在命你在此守护她，你能否做好你的职责？”
师泽身为上古神兽的后裔，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不解地问天帝：“神女殿下那么厉害，为什么会沉睡？殿下又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天帝大手盖在他的头上：“神女掌管六界万物，就算是神，也是会累的。所以你只要好好守护着她，也算是替她守护了这六界。”
师泽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看向池水中无声无息的师萝衣。
替她守护六界吗……
但好像，他只想守护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