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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遇舟心里烦闷，懒得与她解释，直接越过人大步离开了酒店。
山城的人文风情都带着些古旧的气息，连夜幕下的霓虹灯都透着一股年代感。
顾遇舟点了根烟，沿着长街慢慢走着。
从青训期算起，他和梁乐认识八年了。
一开始二人并不熟，真正认识缘于梁乐被基地同期霸凌。
梁乐的身世捂得再紧也会露出蛛丝马迹，在一次偶尔的情况，顾遇舟救下了梁乐。
那个时候的梁乐，倔强又脆弱，像过刚易折的冰棱。
又后来，在一次模拟战斗中，教练发现二人异常默契，便组成了搭档。
同时，他们也这么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就像双人花滑的组合，亦或者国标中的双人组合。总会在默契中，认定对沐是自己的灵魂伴侣，从而忽略了相爱那一步。
他有时看着梁乐眼中地爱意时，会问自己，他有没有那么爱她。

答案是，事到如今，他仍然不知道。

但是，顾遇舟清晰明确的知道，自己对梁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烟夹在指缝间，顾遇舟没有抽，任由它兀自燃烧。
这么想着，他烦躁的扒了一把头发。
可如今梁乐宁愿死都不愿跟他回家，这让他难以接受。
以前的她，分明不是这样的。
想不通的顾遇舟烦乱的抬头，却是一愣，——他竟走到了摘星俱乐部门口。
此时夜深，俱乐部里漆黑一片。
他又想到了在酒店里，那个少年说去梁乐房间睡的事情。
手里的烟早已经燃到了尽头，顾遇舟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望着俱乐部大门，眼神发沉。
梁乐从训练室出来的时，墙上的时针指向了2。
基地静悄悄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像个幽灵。
飘荡在人世间，像水面上的浮萍，雨滴打一下就碎了。
梁乐缓缓的把自己推向窗边，窗外的夜色像幅水墨画，星子和灯火就是其间的点缀。
回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一个画面。
那时MilkyWay俱乐部管得严，晚九点后就不准青训生出门。
十点的时候，顾遇舟得知了那天是她生日，竟临时起意给她过生。
梁乐从来没有过过生日，生日的日期也是孤儿院捡到她的日子。
她茫然被拉到墙头，看着高耸的围墙发怵。
她说：“要不算了。”
顾遇舟说：“不行，今天你十八岁，必须要过生日的。”
那时，顾遇舟蹲在墙头，脑袋上顶着一轮弯月，像动漫里的男主。
他在月华之下露出了一个笑：“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梁乐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退出了回忆。
那个说每个生日都陪她过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正当她要回房的时候，身后却蓦然响起一串脚步声。
第二十一章
贺冉从二楼宿舍下来，看到梁乐，无奈的说：“就知道你还在训练室。”
“准备去睡了。”梁乐回答。
摘星这群孩子从最开始桀骜难驯，到如今的温顺乖觉——虽然仅对梁乐。
不仅是因为梁乐的能力，毕竟没有人能够为了他们夺冠，愿意不分昼夜，甚至累进医院，梦里还在念着各个队员的操作缺点。
贺冉走了过来，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问：“真的要睡？”
身体虽然疲乏，但确实还没有睡意。梁乐如实的摇头：“睡不着。”
“我陪你走走。”贺冉提议。
正好刚刚梁乐研究了一下新的打法，想要找人讨论。
听他这么说，便同意了。
走廊里，轮椅的轱辘声细细的响着，一直穿过了大楼，去往门口广场。
那里有一块花坛，菊花现在开得不错。
贺冉想着，看看花也许能让梁乐放松些。
二人刚出了大门，便看见了坐在花坛之上的顾遇舟，停了下来。
见到他俩，顾遇舟的脸色是说不出难看还是平静，总之面无表情。
被夜色一压，更加辨不清了。
但是梁乐能感知到他在生气。——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判断出顾遇舟的情绪。
就像两年前，他对自己的厌烦和不耐。
清清晰晰，明明白白。
三人对视许久，倒是梁乐开口说：“你回去吧，明早还要来训练。”
却是对着贺冉说的。
少年蹲了下来，心里不愿意，面上温和：“那我送你回去。”
顾遇舟离他们只有几米远，二人温言细语顺着风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拿脚尖碾着地上的烟头，把它当做少年的脑袋。
接着，顾遇舟站起身走到了二人跟前。
他对着梁乐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梁乐没看他，继而对贺冉说：“算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贺冉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顾遇舟，说：“我送你吧。”
顾遇舟受不了了，他听着少年温软的声音，只觉得难受。
像个争宠的面首，在梁乐面前卖乖讨喜。
他转而走到轮椅后，推着梁乐掉了个头，对贺冉说：“早点回家睡觉，别耽误长身体。”
年龄目前是贺冉的死穴，脸上是恼羞成怒的红。
梁乐终于有了情绪，抓着顾遇舟的手质问：“你在闹什么？”
顾遇舟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步跨到了梁乐面前，蹲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姿势，以往都是站着。
只要梁乐一低头，就能将她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看不懂梁乐，两人也渐渐的没了交流。
如今蹲下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她，竟有些奇异的感觉。
干脆的短发包裹着梁乐的整张脸，瘦得尖尖的小巴探了出来。
脸色在黑夜里看不清明，只有那双眼睛看得真切，隐约染上了一层水雾。
顾遇舟看着那迷蒙湿润的眼睫，心里一颤。
那边贺冉已经平复下了心情，几步追上就要抢回轮椅的控制权。
顾遇舟陡然起身，一把摁住了贺冉握着把手的手臂。
“回去。”语气命令，“有些私事，我们需要单独聊。”
第二十二章
男人嗓音低沉下来，在夜里有着别样的压迫感。
贺冉不自觉握紧了手，到底是年纪轻，对视不过几秒便错开了眼。
“语语……”他刚一开口，就被顾遇舟不耐的打断：“摘星的队纪这么散乱吗？教练的话需要重复三遍？”
贺冉后槽牙都咬紧了，他冷冷的看着顾遇舟，眼里是凌厉的光。
看得出顾遇舟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梁乐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嗓音：“贺冉，回去。”
少年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频频回头，生怕顾遇舟把梁乐给吃了。
但是顾遇舟没有在意，他重新蹲下身。
好不容易只剩两个人，脑子里明明过了无数个问题，涌出无数句话。
可迟迟都没有开口。
良久，他轻声问：“我陪你走走？”
顾遇舟记得的，梁乐说过她不喜欢哭。
在孤儿院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一旦流出来，反而会被欺负得更惨。
所以梁乐鲜少会哭，这么久了，也只有在第一次夺冠时见她流过泪。
梁乐没有说话，不同意也没拒绝。
于是顾遇舟便推着她沿着花坛慢吞吞的走着。
菊花的清香幽幽的散发着，融进空气里，渗入鼻腔。
梁乐在这片静谧中缓过了情绪，眼眶里那一点点的湿气也消散。
刚刚的激动来源于顾遇舟纠缠不休的死缠烂打，让她彻底从回忆里的那个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割裂开来的痛苦，。
凌晨两点，路上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
沿着花坛走了一圈，脚步声渐渐的停了下来。
梁乐先开口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请回吧。”
近乎冷漠的语气让顾遇舟摸不着头脑，他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想通，为什么梁乐执意要和他分开。
顾遇舟将轮椅的驻车刹车放了下来，走到梁乐身前蹲下。
“有，我有事问你。”
薄薄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冰一样的坚毅。
他沉声问：“你为什么要离婚？”
梁乐凝望着他，半晌反问：“你爱过我吗？”
他们结婚了四年，离婚了两年，现在才来问这个源头性的问题。
顾遇舟答不上来，避重就轻：“我愿意养你一辈子。”
梁乐笑了，嘴角噙着讥讽，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讽刺顾遇舟。
“你连爱我都说不出口，我们又为什么要生活在一起？”
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甚至音量都不曾上扬一分。
“我没了工作，没了双腿，回去继续看着你和苏音卿卿我我吗？顾遇舟，你要我落魄恶心到什么程度？”
在这寂静的广场上，带着回响的话语字字砸在了顾遇舟的心上。
他表情瞬时凝固，如鲠在喉。
愣了半晌后，顾遇舟才讷讷地说：“我跟苏音，那些都是误会。”
等了许久，却是等来一个并不重要的解释。
梁乐垂下了目光：“不重要了。”
她与他之间，在两年前，一切的维系都断在了那道伤疤里。
捂上手腕，那些疼痛后知后觉的涌进了身体里。
梁乐松了刹车，擦过顾遇舟。
“我们之间已经互不相欠，我没了你，照样过得很好。”
第二十三章
顾遇舟眼睁睁看着，梁乐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越过。
她现在的轮椅是电动的，比起当年需要人推的那种，方便很多。
操作上也更加自主，能够做到不需要他人的帮助。
望着她的背影，顾遇舟心里闷闷的钝痛。
“我们回到以前那样不好吗？”他的声音藏不住颤抖，“我只是想承担一点我的义务。”
那缓缓移动的轮椅闻声停了下来，梁乐并没有回头。
“你对我没有什么应尽的义务。”话语顺风入耳，“救你这件事我没后悔过，重来一次也是一样。”
梁乐叹息般的说：“只是，这一次，我可能不会爱你了。”
先爱的人总是要卑微一些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去迁就被爱的那一沐，因为她只想让他开心。
却不知道，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走不长远的。
就像他们这一段中道崩殂的婚姻，流失在了一滩血泊里。
就这样吧。
说完，梁乐重新将手杆往前推，朝着深渊般漆黑的门口，步履不停的前进着。
顾遇舟就这么蹲着，看着她消失进了俱乐部里。
门锁落下的声响如同直射的箭，穿透了鼓膜。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不了解梁乐了。
那个从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坚定跟随着他的少女，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遇舟茫然着，爱情有那么重要吗？爱情又是什么呢？
他抬起手摁在了胸口的位置，那里痛的让人想要落泪。
山城的日出比其他城市要早，金轮从山尖上慢吞吞的爬出来。
《星希》职业联盟赛事开幕式，准时在山城体育馆开始。
体育馆中心，两边是比赛用的电脑设施，而选手们比赛的场景会投放到馆中央的大屏幕上，供粉丝们观看。
本赛季一共三十支队伍，由往期的积分排名开始从左到右依次站在台下。
第一是去年的夺冠的MGD，第二是MilkyWay。而从预选赛里脱颖而出的三支新队伍，因为还没有积分，也没有人气，念到名字的时候，甚至零星的呼声都没有。
摘星身着银灰色的队服，站在队伍的最旁边。
贺冉在梁乐的身后，脸色不好，不仅因为粉丝，还有顾遇舟的事。
昨天梁乐在工作室呆了一整天，又回归到了当时刚刚接到摘星的样子。
冷静的疯狂，无声的恐怖。
贺冉眺目望去，MilkyWay在队伍的另一端，看不到人。
升完旗，主持人邀请选手们落座，一一展示自己的游戏角色。
梁乐是教练，不能上台，只能依照礼仪小姐的指示，去到教练席。
正走着，身旁窜来一个不速之客，红色的队伍亮眼夺目。
“哟，这位教练真是身残志坚呐。”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的短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参加残奥会的呢。”
梁乐充耳不闻，教练之间的素质，也不是一概而括的。
男人得寸进尺：“摘星战队？这几届联赛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野鸡战队都能……”
随着“砰”的一声，男人陡然摔倒在地。
嘴角青肿，赫然是被一拳殴打在地的。
而在男人的身侧，是紧捏着拳面色难看的顾遇舟。
第二十四章
事发突然，幸好他们已经走到了观众席下，被露台挡着，粉丝们没有关注到刚刚的意外。
瞿时业面露怒色：“你们俱乐部没有提醒你，出门记得漱口吗？”
男人挣扎着起身，面色不善，正要发火，主办沐立即上前警告。
按理赛场上出现暴力行为将会被处罚，瞿时业和男人心知肚明。
再者男人理亏，二人不甘不愿，假惺惺哄过主办沐后，臭着脸分道扬镳。
瞿时业嘀咕：“什么人啊，嘴巴真欠。”
他刚结束完公司里的事务来体育馆，本想来为自家选手加油助威什么的，结果一来却看见教练先被人欺负了。
接着，他转向梁乐：“你没事吧？”
转头的时候，瞿时业意外的在梁乐身后看见了顾遇舟。
这人，莫非刚才也看见了场景？
看着瞿时业发愣的样子，梁乐也回过头，见到是谁后又收了回来。
“幸好没有处罚，不然咱们白干了。”她又问，“事情解决了？”
瞿时业耸耸肩：“嗯，公关部和技术部已经到位了，等会回去你过目。”
梁乐移到了教练席，说：“你弄好就行。”
“行，”瞿时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道，“他怎么回事？”
不用想就知道他说得是谁，梁乐抬起头看向大屏幕：“不知道。”
屏幕里游戏角色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还远远没到摘星。
余光中，顾遇舟依旧站在那里，眉头是一贯的皱着，眼睛微垂。
梁乐重新将心思放在屏幕上，关注起各个选手来。
顾遇舟低着头，紧握的拳头悻悻松开。
他想起了以前青训生的时候，他们进来得晚，天赋却强，被人嫉妒是常事。
梁乐身世不好，常被欺负。
顾遇舟性子暴，见不得霸凌，一个一个的替梁乐把吃过的亏全给补了回来。
那帮欺软怕硬的装可怜去告状，顾遇舟后来也没少被基地惩罚。
可是现在，就像梁乐说的，——她真的已经不需要他了。
顾遇舟心口就像是被醋从头淋到尾，酸涩难言。
这时，瞿时业蹭了过来：“陆教练。”
顾遇舟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不算友好。
他还惦记着瞿时业把梁乐抱上私家车的那档子事。
瞿时业是个自来熟，他也知道顾遇舟不怎么爱社交。
但是上一次两队聚餐，顾遇舟吃到一半就没人了，他还没怎么问到些秘密，现下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不得抓紧机会再套点近乎。
瞿时业没话找话聊：“去年MilkyWay搭档组失利，今年是不是进步了点？”
现在MilkyWay的最佳搭档的游戏角色，一个给了苏音，一个给了夏有铭。
不过两人配合越来越差，去年竟然打出了二小于一的场面来。
顾遇舟只是睨了瞿时业一眼，这么明显的套话，他怎么看不出来。
于是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而提醒：“摘星打进积分赛不容易，注意一下队内成员的心理状态。”
话外本意是想让瞿时业关注那个心怀不轨的小子，可没想打瞿时业大为赞同。
瞿时业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嘴里嘀咕：“我怎么没想到再招个心理医生？”
见他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顾遇舟抬腿想走。
脚尖刚离开地面，接着便听见瞿时业自顾自的说：“正好给小语看看病。”
第二十五章
那离地的脚掌倏时又落了回去，顾遇舟的手扣在了瞿时业的肩上。
“你说给谁看病？”
肩上的大掌力道惊人，瞿时业是个身骄肉贵的少爷，这么一抓肩胛骨都觉得快碎了。
他“嘶”了一声，颇为震惊：“你做什么？”
顾不得上解释，顾遇舟就这么扣着人托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里。
场内的喧嚣声转小，他立刻问道：“梁乐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瞿时业不是冒失的小子，他默了默，才说：“陆教练，这是我们队的事情。”
即使顾遇舟以前和梁乐很要好，但是那也是以前了。
话外的意思顾遇舟自然也明白，可是心里那团火愈加烧得旺沐了。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件事，遇见的每个人，都明明白白告诉他：梁乐和自己，已如楚河汉地。
有欢呼声从体育馆内传进来，却盖不住顾遇舟沉闷的呼吸声。
瞿时业眼珠子一转，心里升起个不成体统的念头。
“然神。”他喊得是顾遇舟的外号，套近乎时就要亲近些。
“你也知道战队和战队之间，这种个人信息是不能公开的。”
前奏已经铺垫好，瞿时业微微直起身，脸上一本正经：“但是，我也明白你担心小语。”
“要不下午我邀请你来俱乐部做助教？你也好亲自问小语。”
听到这里，顾遇舟已经明了瞿时业打得什么算盘。
以助教的沐式进俱乐部亲口问话，就不算信息泄露了。
按理说，战队教练私自去别的战队是违规的行为，如果被俱乐部知道了，处罚可大可小。
顾遇舟眼睛微阖，遮下眼底翻涌的思绪。
就算梁乐不想跟自己再有任何关系，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应了下来：“好，我下午来。”
瞿时业乐不可支，心里炸开了烟花：“好的，那我跟小语……”
“你不知道在外是要叫教练的吗？”顾遇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一口一个小语，怪不得会被别人看轻。”
瞿时业被大神光环迷了眼，立即改口：“谢谢陆教练提醒，我记住了。”
流程正常进行，开幕式原就只是介绍一下赛季规则还有战队。
最大的看点就是表演赛，各个选手被打乱再组队，在赛场上打得花里胡哨，眼花缭乱。
最后，是抽签环节，由队长上台抽取积分赛第一场的对手。
MilkyWay抽到的是和昨天打过的XT战队，而摘星抽到的是楼兰战队。
抽签完之后，就各回各家了。
回到俱乐部，梁乐正要扎进工作室去研究楼兰的比赛特点。
可她刚动两步，瞿时业就拉住了把手：“等会，今天我请了个外援来指导我们。”
话落，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了马路边。
顾遇舟下车走近，在她面前站定，说：“我是瞿总请来的助教。”
“不需要。”梁乐仰头看着瞿时业，“我自己就可以。”
还不等瞿时业开口哄她，站在一旁的贺冉率先开口：“我觉得不需要。”
他看着顾遇舟，眼神锐利：“这位教练连自家队员都指导不好，凭什么来教我们？”
MilkyWay这两年选手水平下降厉害，是今年被嘲得最狠的职业战队之一。
顾遇舟不怒反笑，定定的看着贺冉：“那咱们比一把？”
第二十六章
MilkyWay近年来下滑的原因，顾遇舟心知肚明。
两年前自他退役之后，俱乐部也换了老板。
新老板比起选手的操作，更在乎的是选手的商业价值。顾遇舟多次说明选手更需要训练，但都被老板搪塞着敷衍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顾遇舟对MilkyWay还是有感情的。
他只能不断的督促队员练习，充分了解其他战队，钻研打法。试图力挽狂澜，可是效果甚微。
那边，梁乐来不及拒绝，就听见贺冉欣然同意：“好。”
训练室，两排电脑都亮着屏幕。
可所有人都聚集在两台电脑之后，神色各异，有凝重，有兴奋，有好奇。
顾遇舟已经退役两年，手指的操作能力和头脑的反应能力都不及巅峰时刻。
而贺冉正值电竞的黄金年龄，这番比赛，胜负难料。
“你觉得谁会赢？”瞿时业看着屏幕。
屏幕里地图已经缓缓展开，两个角色出生在了登陆点。
顾遇舟操纵的是他招牌英雄，一个近战法师，而贺冉则是一个刺客。
星希是第三人视角，游戏内场景逼真，就连身体蹭过灌木的窸窣声也能听得清楚。
梁乐看着屏幕，不答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瞿时业只说了一半真话：“他说想要见见你，所以答应来做免费陪练。”
心知瞿时业没说真话，梁乐没有再问。
那晚之后，她对顾遇舟的执念也随着话语消失在空气里。
原来放下的感觉，其实是没有感觉。
20分钟后，近战法师剩着一丝血皮，站在了战场上。
能够在名字后冠“神”的，都不是什么漂亮的场面话。
电竞圈不讲究那些客套，打得好就夸，打得差就喷，一视同仁。
顾遇舟之所以是圈子里的神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操作，更因为他对每个游戏角色的了如指掌。
少年“腾”的站了起来：“你会不会玩法师啊？打得这么猥琐，丢不丢脸？”
顾遇舟摘下耳机，微微仰头：“有规定法师不能打猥琐流吗？比赛中，只要不违反联盟规则，那么一切都是可利用的。”
贺冉脸都是红的，他研究过顾遇舟，可是刚刚他的研究毫无用处。
“输了就不要找借口。”梁乐轻喝。
她环视了一圈，道：“所有人，今天把楼兰战队的所有对战都看一遍。”
说完，便离开了训练室，顾遇舟见状立即跟上。
梁乐刚沿着滑道上了台阶，顾遇舟便几步并作一步跨上，拦在了跟前。
他熟练蹲下，迎着梁乐漠然的眼神，斟酌着问道：“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
“借你吉言。”梁乐答，“本来就不太好。”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上，顾遇舟登时如芒在背。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低声道：“你要照顾好自己。”
梁乐脑袋里快速闪过，顾遇舟曾经许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画面。
心脏像是被针戳了一下，泛着细微的疼，不深却清晰，像喉头的刺。
她不欲再回想更多的伤痛往事，冷道：“不看见你，我就挺好的。”
这话刺人，犹如利剑。
顾遇舟被刺得面无血色，猛地起身。
这时大脑供血不及，缺氧让他短暂失去了意识。
身体猝不及防的，竟直直滚下了楼梯。
第二十七章
楼梯不高，只有四五个台阶。
可是毫无防备，毫无抵挡的这么摔下去，也让脑袋磕出了伤。
梁乐心狠狠一颤，她迅速从旁的滑道移到顾遇舟身边。
还未靠近就被狠狠推到一边，苏音的声音响起：“让开！还嫌你不够碍事吗？！”
轮椅被这么一掼，直直撞上墙壁才算停。
巨大的冲击险些让梁乐从轮椅上摔下，双手死死抓住把手才算稳住。
这声巨响也惊动了训练室的众人，下一秒，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瞿时业站了出来：“怎么回事？”
关键时候，瞿时业严肃的表情还是十分的唬人。
那边顾遇舟已经回过了神，在苏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可见到扶着的人是苏音时，又下意识的挣开了胳膊，隔开了距离。
“没事，我自己摔了。”顾遇舟声音有些哑，他看着瞿时业脸色不好，“怎么了？”
刚刚短暂的晕眩，让顾遇舟与外界断了联系，他并不知道梁乐被苏音推开的事情。
“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梁乐陡然开口，“其他人回去继续观战。”
瞿时业看了看顾遇舟，又看了看梁乐。
半晌没看出了什么个理所然，皱着眉把孩子们赶回了训练室，接着带着顾遇舟带去了医务室。
贺冉没动，他的目光落在了梁乐的后颈上，那里有一块淡淡的青紫。
这时，四下已经没了人。
穿堂风撩过梁乐的短发，又现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这两道印子与轮椅上护颈吻合，这要是多大的力气才能撞成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