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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屋子，她把汤药端起来，死死地憋着气，打算仰头一饮而尽，然而咕噜咕噜只喝了两口，她再也受不了了，“呕”的一声全吐了出去，同时手上一个不稳，汤碗砰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黑漆漆的汤药洒了一地。
原本屋子里的药味就浓郁，这么一来，空气中到处都是苦涩的味道，让人下意识地皱眉。
黎雪第三次跑出去吐。
冷霜面无表情地看着，眼见萧云衡脸色青白交加，像是逐渐失控的狂兽，脸上一阵阵铁青暴怒，她冷淡说道：“侧夫人想的这个主意挺不错的，正好省了公主殿下腾出手来对付你们，你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去半条命。”
说完走了出去，看着黎雪吐完之后脸色灰白虚弱无力的样子，她道：“这碗药浪费得多，稍后会有人再送一碗过来。”
丢下这句话，她冷漠地举步离开。
负责端药过来的侍女也跟着一道离开。
再送一碗过来？
黎雪瘫软在地上，无力做出任何反应。
问她后悔吗？
她肯定后悔，后悔自己想出了落水这个破点子，然而这个点子分明是萧云衡想出来的，黎雪忍不住开始在心里怨怪起他来，要不是他让自己淋雨装病，她怎么可能需要喝这么苦的汤药？
想到前途暗淡，没有一点希望可言，黎雪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第69章只能自救
夜色渐深，黑幕笼罩大地，晚风从敞开的雕窗拂进，带来了丝丝凉意。
沐浴之后，凌青沅换上一身雪白单薄的寝衣，回内殿准备就寝时，蓦地看见站在外殿的绪懔，凌青沅脚步微顿，这才记起他已经成了她的暗影卫——十二时辰不离身的暗影卫。
绪懔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白天里一身绣暗纹的黑色长袍，而是简单利落的黑色劲衣。
比起长袍的冷峻沉稳，此时一身黑色劲衣更显得他身躯利落矫健，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狼，随时给人致命一击。
凌青沅安静看了他片刻，走到梨花木锦榻前坐下来，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一袭雪白寝衣褪去了白天于人前的清冷疏离，显得慵懒而闲适。
冷月和冷霜表情有些纠结，她们正思索着自己是该退出去，还是留下来伺候殿下。
统领大人站在这里，她们总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不安。
静默须臾，冷月到底还是低了低眉，恭敬说道：“属下先到外面候着，殿下若有需要，喊一声即可。”
凌青沅嗯了一声。
于是两人走了出去，站在外殿的几个侍女也被带了出去，殿内顷刻间就只剩下凌青沅和绪懔两人。
凌青沅开口打破沉寂：“晚上你睡哪儿？”
绪懔微默，低声开口：“属下会隐蔽在殿下看不见的地方，殿下不用担心。”
他以为凌青沅顾虑的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遂主动避嫌，尽可能地让她安心。
做她的暗影卫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离她近一些，比其他人离得更近，可绪懔心里清楚，任何时候他都无法违背她的意思。

如果她不想让他靠得太近，那么即便是暗影卫，他也会谨守一定的分寸，不让她感到困扰。

“本宫不是担心，只是随便问问。”凌青沅淡笑，“你认为是关心也行。”
绪懔闻言，眉目柔软了一些：“嗯。”
“今晚先凑合一下，明天本宫让人置办一张床进来，放在外殿。”凌青沅看向屏风外的矮榻和书案，“把书案挪走，床放在这里，你晚间可以在这里睡。”
外殿和内殿隔了一扇屏风，勉强也算是分房而眠，保持了男女之间该有的分寸。
绪懔唇角微抿，“不用换。”
“嗯？”
“属下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浅眠。”绪懔道，“可以是房梁上，屏风后，或者窗台下，不必特意多设一张床。”
凌青沅挑眉。
绪懔敛眸解释：“暗影卫需随时保持警觉，不能太舒适，否则会有危险。”
凌青沅闻言，心情不免有些复杂：“堂堂暗影阁统领屈尊过来做本宫的影卫，连一张床都没有，未免太过委屈你。”
绪懔嘴角细不可查地扬了扬：“属下不觉得委屈。能守护殿下，是属下求之不得的福分。”
凌青沅听到这句话，心头再次泛起涟漪。
“殿下不必困扰。”绪懔声音在夜晚听着格外温软，“属下心甘情愿守护殿下，这是属下此生职责所在。”
他没说的是，只要能离她近点，可以每天看着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如今这样的结果已是他渴望已久的期盼，终于得以实现，他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凌青沅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若真的置办一张床进来，确实太过惹眼，会让人产生了许多不该有的联想。
“本宫暂时睡不着，你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绪懔表情温软：“是。”
说着，他走到内殿把凌青沅的外衣拿来给她披上。
凌青沅抬眼看着绪懔，想到他在外人面前绝对的冷酷狠戾，鬼使神差一般开口：“绪懔。”
“殿下。”
凌青沅道：“你在本宫面前其实也可以霸道一点。”
绪懔表情微顿，像是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沉默片刻，低眉道：“属下不敢。”
凌青沅撑着下巴，嗓音慵懒了些：“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只是不想见他这副低眉垂眼的样子，暗影阁最强悍的统领大人，理该是一头孤傲不驯的狼，在任何人面前都维持着自己的傲骨。
他不该这么谦卑恭顺，做小伏低。
绪懔闻言，不由又默了默：“就算殿下要吃了属下，属下也不会反抗。”
凌青沅噗嗤一笑，原本阴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她指了指对面的矮榻：“坐吧。”
“是。”绪懔坐了下来，身姿笔直，坐下也坐出了凛峭如山的气势。
“本宫今日去见太后，跟她聊了一些。”凌青沅蹙眉，心情有些复杂，“她干脆地承认了当年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隐瞒，其实有些出乎本宫的意料。”
绪懔沉眉：“她没有隐瞒的理由。”
“因为凤家如今只能自救。”凌青沅嗯了一声，“不过本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绪懔道：“殿下请说。”
“父皇一直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揭露出来，虽说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不算少，除了太后和凤国舅之外，如今又多了一个你和一个我，可到底缺乏决定性的证据。”凌青沅目光微抬，看向绪懔，“如果太后忽然病重身亡，那算不算是死无对证？只有太后这个母亲揭穿儿子的身份才有说服力，其他人若敢胡言乱语，完全可以当做是造谣皇族血脉，这样皇帝就有了诛杀的借口。”
绪懔缓缓点头：“殿下说的对。”
“所以……”
“皇上得知真相之前，凤家就已经在太后身边安排了高手保护，刺杀和下毒都行不通。”绪懔淡淡说道，“皇上就算想灭口，也找不到机会，况且弑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不敢冒这个险。”
弑母乃是大罪，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天下讨伐，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能做下这样的恶，除非能一击得手，造成意外身亡或者病故的假象，且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破绽，否则皇帝绝不敢轻易下手。
凌青沅沉吟：“这么说来，凤家的低调只是表面上的，暗中培植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
绪懔缓缓点头：“嗯。”


第70章刺青，她的名字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且件件都是当下他们需要深思的事情，这一晚凌青沅跟绪懔聊得有些晚，直到子时将过才睡下。
次日一早，天方亮凌青沅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床边多了一道人影，凌青沅着实一懵。
“殿下再多睡一会儿吧。”绪懔站在床前，“昨晚睡得晚。”
凌青沅这才想起来，轻吁一口气，缓缓坐起身：“睡不着了。”
绪懔转身去给她拿来衣裳，凌青沅边起身更衣，边随口问道：“冷月和冷霜不在？”
“殿下不想要属下伺候？”绪懔动作一顿。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
伺候公主的都是侍女，哪有男子贴身伺候的？不过凌青沅见绪懔随时可能黯然退出去的表情，话到嘴边却是改成了：“倒也不是。”
“属下不会越矩。”绪懔低声道，“若是殿下不喜欢，属下就让冷月进来伺候。”
凌青沅想告诉他这样已经越矩了，不过他都已经成了她的私人暗影卫，其他的好像都已无关紧要。
“不用穿得太正式。”她说道，“今天我们不出门，穿宽松轻便一点，方便做事。”
“是。”
接下来更衣洗漱，梳妆打扮，简单忙完之后，冷月带着侍女就把早膳准备好了，一盘盘摆在了膳桌上。
凌青沅和绪懔坐下来用膳，膳后绪懔准备好针和墨，自去洗了个澡，穿一件单衣走进来。
凌青沅看着他：“可以开始了？”
“嗯。”
凌青沅于是去洗净双手，在梨花木凳子上坐下了，旁边的案桌上摆放着刺青所需之物，绪懔在凌青沅面前背对着跪坐下来，脱去上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脊背，瘦削结实的身体在眼前展露无遗。
身体微微前倾，方便凌青沅动手。
旁边案台上点了一盏灯，凌青沅先用烈酒在他白皙结实的肩背上擦拭一遍，然后才拿起笔在其上写下“青沅”两个字，原本是想写在中间的，然而落笔之时，凌青沅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笔尖稍稍移了一下，把字写在了左边肩背位置。
刺青是个需要绝对安静的过程。
冷月和冷霜守在殿外，凌青沅事先交代过，今日之内，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她。
“殿下不用太紧张。”绪懔背对着青沅跪坐着，声音听着沉稳平静，“刺青很简单，牢中有犯人需要在脸上刺字，狱卒都是直接上手——”
“你又不是犯人。”凌青沅声音淡定，把针在火上烤了烤，点了墨，认真而专注地开始刺字，“有点疼，你忍着。”
绪懔不怕疼。
暗影阁那些年非人般的残酷训练他都熬过来了，这点疼痛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只是……
微微敛眸，绪懔沉默地感受着那双柔弱纤细的手在自己脊背上动作，针尖刺入肌肤带起的密密刺痛尚不敌她那双手带给他的感觉来得深。
两个字刺完所需要的时间其实不长，半个时辰就可以结束，可他却希望这个过程可以持续得更久一点。
殿内一片静谧祥和。
整个刺青的过程都很安静，没人说话，凌青沅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细致且小心，时刻不忘关注着绪懔的反应，见他真的没有流露出太过明显的疼痛表情，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完成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