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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夕瑶的黑棺慢慢沉入地下，泥土覆盖住棺面，将她彻底与地上隔绝。
凌阳风站在人群最后面，没有上前。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前面。
这两年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果不是叶夕瑶死了，凌阳风相信自己还会继续那么对待她，他的执念将自己扭曲，给叶夕瑶带来无法预料的痛苦。
可是现在醒悟已经晚了，世上也没有如果。
“凌阳风。”
突然，许念汐找了过来，她此刻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眼角微红看来哭过很久。
“许小姐。”凌阳风回头。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凌阳风虽然困惑，但是心中一沉，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远处的树林里，许念汐从衣兜里拿出一叠纸张递了过去：“这是夕瑶这几年寄给我的信件，你看完之后再还给我就行。”
凌阳风神色一怔，慢慢接过那一叠信件。

许念汐做完这些便离开了。

只留下凌阳风站在树林里，借着树叶缝隙透露而出的光线，仔细阅读起来。
“念汐，近日安好？边关太平，无事发生。近日夕瑶见凌郎，心生欢喜。”
“……凌郎未认夕瑶。”
……
前面都叶夕瑶简单诉说军营里的事情，凌阳风看过之后才知道她有多凌苦。
虽然是军师，有自己的营帐，但还是要注意不和其他军人一起脱衣洗漱，每月初潮来临时才是最煎熬的。
军营条件苛刻，料理身子都做不到。
“……虽如此，但夕瑶不可忘兄长之荣光。”
凌阳风细细看着，每一个字都不愿意放过，直到……
“念汐，凌郎已知我女儿身。”
后面的信件只剩下四封，每一个封写的极其简短，只报喜不报忧。
那时候，叶夕瑶已经深陷泥泞中，她寄一封信都极其困难，哪里还会说太多。
凌阳风看着看着，眼眶渐渐红了。
最后一封信。
“念汐，我仍心悦凌郎。”
第14章
凌阳风双手攒紧，信封抓皱，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连忙松开了手。
看完之后，他才知道，汉灵庙那天是叶夕瑶，根本不是凌瑶影！
也就是他对凌瑶影并没有任何愧疚，而且凌瑶影还撒谎骗了他。
凌阳风最厌恶的就是撒谎的人！
如今真相揭露，一切过往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黑黑白白，到底怪得了谁？
就算捅穿肾脏无法站起身的时候，凌阳风都没有落过泪。
现在，眼角却溢出泪珠，缓缓淌下。
半响，他深沉的眼眸中藏着无法言喻的疯狂：“叶夕瑶，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告诉我？！”
低吼声回荡在树林，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日落西山，时间如匆匆流水。
凌阳风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光。
皇陵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剩下几个神官守着墓地。
凌阳风走过去，没人阻拦。
他突然跪下了下去，膝盖疼得发麻，但依旧面不改色。
“抱歉，是我错了，一切都是错的……”
一声声悔恨从口中脱出，无尽的歉意里隐藏的是极致的疯狂。0
如果不是他天性理智，恐怕早就疯了。
这两年，凌阳风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叶夕瑶，只是无法接受突然将性命相托的兄弟转换成女人。
谎言。
凌阳风最痛恨的东西。
他垂泪道：“我还以为你和她一样，每次都用谎言蒙骗我，对不起，对不起……”
十六年前。
凌阳风不过是个三岁孩童，他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母亲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
他的家庭并不如外表看来那么和平。
父亲花心，听说在边疆就有六七个小妾，京城更是有十二个。
他就好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母亲出生大家闺秀，做不得那些下三滥的讨好手段，并不得父亲喜爱。
没过几年，父亲就多了七八个孩子，凌阳风也有了七八个弟弟妹妹。
每天，母亲都愁眉苦脸的坐在窗边，等着永远不会进入她院子的父亲。
“娘，你不开心吗？”凌阳风抬起小脸，询问。
母亲低头看他，嘴角扯起勉强的笑容：“有小霖陪着娘亲，娘就很开心了。”
凌阳风不懂，明明娘都快哭出来了。
父亲还知道要做表面功夫，偶尔和母亲见见面，询问下情况。
每次母亲都说“没事”“我现在生活很好”“后院相处很好”“不需要什么东西，你顾好自己”。
凌阳风长大一点，母亲心中抑郁，身子不如从前，他见不得母亲委屈：“娘，你要是有心里话就说出来，不然爹根本不明白！”
母亲摇摇头说：“这样就好，只要我不争不抢，将军府就不会出事，就不会给你爹带来麻烦。”
很好，没事。
这些都是母亲的谎言。
直到母亲死亡，凌阳风才明白谎言并不能带来幸福，也不会驱走麻烦。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
十几个姨娘聚在一起，笑道：“主母身子不好，突然发病也很正常。”
“是啊，院里不是天天煎药吗？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呢！”
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后，漫不经心地对他说：“放心，我不会再立正妻。”
面对这些的嘴脸，凌阳风显得格外冷静。
深夜，他托那时还是皇子的庆皇连夜请来太医。
女太医检查完母亲的遗体，神色沉重地将他带到了角落。
“凌少爷，夫人中毒极深，时间悠久，不是突发。”
第15章
谎言带来的只有悔恨。
从那天起，凌阳风就极其厌恶谎言。
在庆皇的帮助下，身边的下人全部换成了宫中的人。
姨娘在底下对他动了不少手脚，因为只有凌阳风死了，这些人的孩子才有出头之日。
凌阳风不得不承认，他一点都不像母亲，反而更像无情的父亲。
面对弟弟妹妹和姨娘的陷害，他从来不手软。
三年之内，弟弟妹妹就有一半被自己送进牢狱，或者死在了外面。
父亲年纪大了，也不想管这些事情，见到凌阳风的本事后，彻底放了权，任他在将军府清理腌臜之事。
凌阳风十四岁那年。
父亲病重，他将凌阳风带到床前，说：“我知道你对你母亲的事情耿耿于怀，我走后，你想怎么做都行，杀了，流放都随你。”
凌阳风问：“父亲，你曾喜欢过母亲吗？”
父亲沉沉望着天花板，他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情绪，这是凌阳风十几年都未见到过的。
“如果不喜欢，我为何要娶她？”父亲说。
凌阳风一怔，四肢微微发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还没等他想明白，父亲转头看向他，说：“阳风，你要记住，你父亲是镇国大将军，你外公是大理寺少卿。”
话全在不言中。
一个掌管军权，一个掌管刑罚，别人看来是强强联合。4
但对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来说，这是威胁！
凌阳风明白了。
父亲用谎言编制了自己花心的假象，蒙骗皇帝。
每次来询问母亲的近况，是真的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可惜，母亲口中也全是‘谎言’。
谎言对谎言，终究不得善终。
父亲去世后，凌阳风扛起了整个将军府的职责。
当年通过联手，庆皇坐上了皇位，凌阳风彻底清理了将军府，只留下胞弟凌轶云。
后来，庆皇指派凌阳风去边疆，然后才认识了‘叶末阳军师’。
凌阳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懂他的人。
就连庆皇和他之前都有戒心，而‘叶末阳’就像他的分身一样，知晓自己的一切想法。
无论是作战想法上，还是日常喜好。
连胜几场后，凌阳风视‘叶末阳’为挚友，为知音，从来没想过他居然是女子！
所以当凌阳风看到‘叶末阳’泡在温泉里，双胸隆起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傻了，脑袋被愤怒和厌恶充斥。
女子入军，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难道不知道吗？
那可是死罪！
凌阳风虽然惩罚了叶夕瑶，但为了避免她的死刑，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后面，另类的保护彻底变了味。
父母因为谎言从未交心，叶夕瑶既然这么喜欢撒谎，那就断了她的后路，让她永远不能逃走，不能撒谎！
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直到现在才明白。
原来，正是因为喜欢叶夕瑶，他才这么恨她！
“凌将军，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一名神官走过来，打破了凌阳风的回忆。
他恍然看着眼前的墓碑，颤着腿站起来，身子僵硬地发麻。
借着夜色，凌阳风坐在马背上，让马儿慢慢踱步回家。
凌家大门还亮着灯笼。
恍然间，凌阳风好像看到了当初自己命人将剩下的姨娘拖走，送去乡下的场景。
她们离开后，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忽然，凌阳风看到了凌瑶影惊喜地跑了出来，她迎了过来。
凌阳风下马，走过去。
凌瑶影开心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凌阳风凝视她的面容，想起她撒的谎言，让他彻底误会了叶夕瑶。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许不会如此变本加厉……
“凌瑶影，我们到此为止吧。”
第16章
凌瑶影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夫君，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凌阳风问道：“叶夕瑶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话落，凌瑶影愣在原地。
“当然不会，叶军师可是大庆的英雄，她去世实在是大庆不幸，我……”
“够了。”
凌阳风冷叱道。
见她还在装模作样，心中的厌恶涌了上来。
“凌瑶影，你冒用了叶夕瑶的身份接近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凌阳风沉着气，身上散发着冷意。
此话一出，凌瑶影的脸色煞白一片。
凌阳风没有任何怜惜之意：“来人，从现在开始凌瑶影不准再入府中。”
“是。”
凌瑶影顿时双眼流出楚楚可怜，慌张地拉住凌阳风：“阳风！求你原谅我！我知道太爱你了，所以才会做了这种事情！这么多年来，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凌阳风甩开她，冷声道：“我娶你，只是为了对你负责，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知廉耻！别再让我看到你！”
“阳风——”
凌瑶影尖叫喊道。
眼见凌阳风就要走进大门，凌瑶影不甘地还要上前，突然被上来的佣人拦住。
“还请姑娘自重！你已经不是将军的夫人！”
“不！我还是！”凌瑶影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疯狂，她大喊道，“我是凌阳风的夫人！你们给我松手！”
不管外面如何闹腾，凌阳风充耳不闻，他第一件事就是进书房，将休书写了。
拿起毛笔的时候，突然看到桌子上的银耳羹，目光一凝。
之前他还觉得是叶夕瑶模仿凌瑶影的手艺，可现在想来，叶夕瑶好像一直喜欢吃甜的，身上总带着花香，就算是假扮男子的时候也有一点。
看来，不是叶夕瑶模仿凌瑶影，而是凌瑶影模仿叶夕瑶。
说起来，凌瑶影到底是从哪里得到有关叶夕瑶的情报？毕竟叶夕瑶那两年都呆着他的身边，凌瑶影根本无法靠近她。
至于其他人……
凌阳风心中闪过一丝不妙。
明天要去军营查一查。
……
翌日，大门已经备好马匹。
凌阳风驾马刚走出没多久，突然从街口窜出来一个人，跪在了她的面前。
“夫君！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凌瑶影哭喊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是你的新婚妻子啊，你把我赶走，我该怎么活……”
话还没说完，凌阳风丢出休书，冷冷道：“你所犯之事，我不为难你，你也别得寸进尺！”
念在这两年凌瑶影照顾自己的份上，赶她出门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
却没想到凌瑶影贪得无厌。
她说：“凌阳风！我除了之前骗了你之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这两年我们相恋也是事实，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这么无情？！”
在凌瑶影辩解的过程中，附近的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对凌瑶影指指点点。
“将军不是才成亲么？这就休了？”
“凌将军嫉恶如仇，估计是发现这个女子的本性了吧。”
听到这句话，凌瑶影的哭声一噎，她擦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过是撒了一个小谎而已，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凌阳风冷漠地说：“你的谎言，害死了叶夕瑶，这还不够吗？”
凌瑶影动作一顿，她随即大笑起来：“凌阳风！你是活糊涂了吗？！”
“如果你真的爱叶夕瑶怎么可能信我的话？！”
“真正害死叶夕瑶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啊！！！”
第17章
恶意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凌阳风屏住了呼吸，直到喉管疼得好似撕裂，才喘上气。
士兵走上抓住凌瑶影的双臂，训斥道：“敢拦将军座驾，不知死活！”
“送去大理寺。”凌阳风冷静下来，说道。
凌瑶影狰狞着面容怒吼道：“凌阳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叶夕瑶死了也是活该！她死了你才能受尽折磨！我诅咒你一辈子也找不到挚爱！死无葬身之地！”
凌瑶影挣扎着，但是没有任何用，她还是被人送走了。
凌阳风想着刚才她的诅咒，心里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想法。
如果他真的死无葬身之地能换来叶夕瑶复活，他也心甘情愿。
可惜，没有如果。
马儿喷了一下鼻息，凌阳风回过神，拍了拍他的马儿：“继续走吧。”
马蹄抬起，往军营走去。
到了军营，凌阳风发现众多士兵正在奋力训练。
副将说：“叶军师的事情激励了大家，这里大部分人当年都受过叶军师的照拂，所以他们今早就开始玩命的训练。”
凌阳风目光灼灼：“这是好事，吩咐下去，这几日的伙食做好一点。”
“谢将军厚爱！”
凌阳风进了自己营帐，然后叫来几个管人的将士，询问凌瑶影从哪里弄到的情报。
将士们面面相觑。
“说实话有重赏。”凌阳风沉着声说。
话落，一个将士惊恐拱手道：“将军，这件事应该和我有关！”
“说。”
“当时军里传闻凌瑶影是您的未婚夫，所以她向我询问过叶军师的事情，我一听都是无关大雅的事情，我便告诉了她。”将士惶恐地说。
“末将知错，还请将军处罚。”
凌阳风刚要说话，另一个将士也站了出来。
“将军，这件事不能只怪老薛，凌瑶影仗着身份问询那些士兵，他们也不敢不从！”
“是啊，而且凌瑶影问的都是叶军师做的吃食是怎么做的，她喜欢什么样的花色衣服，这类奇奇怪怪的问题。士兵们也没什么警惕之心，就这么说了。”
一番话下来，凌阳风算是明白了。
凌瑶影也不是愚钝之辈，都通过拐弯抹角的方法打探情报，这到底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她受过这一类的训练？
凌阳风想了想说：“凌瑶影已经押去大理寺，你们回头和那边配合一下，查明凌瑶影的身份！”
“是！”
众将士散去。
凌阳风处理了一些事情后，就要离开军营。
他打算去一趟大理寺，找一下外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就在凌阳风走出军营的时候，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
“轶云你怎么回来了？”
刚听到这句话，凌阳风抬头就看到弟弟凌轶云气势冲冲的冲过来，抬手就朝他脸上砸了过来。
凌阳风没有躲。
砰的一声响，整个人栽倒在地。
“凌将军！”
所有人惊恐大喊。
凌轶云握紧拳头愣了一下，旋即他不禁冷笑：“你还知道不能躲？！这一拳都不够你还夕瑶的！”
凌阳风垂着头，没说话。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
凌轶云双眸里全是怒火：“是你害死了夕瑶！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第18章
凌阳风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凌轶云。
他自己想要代替叶夕瑶死去，但是这种话从自己的亲弟弟口中说出，还是让他为之震惊。
“以前也是这样！你什么都不说，就把姨娘和弟弟妹妹杀的杀，抓的抓，就算最后两个姨娘也被你送回了族地。”
“偌大的凌家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知道不知道，每天和你呆在一起，我总会担心自己会在下一刻被你杀掉！”
凌阳风怔住。
凌轶云抬头，眼眶中涌出泪水：“夕瑶被你折磨了两年，你还不愿意放过她，送她去最危险的战地！”
“她只是个刚刚十七的小姑娘而已！你毁了所有人！你为什么不死？！”
“你死了大家都不会有事了！”
……
崩溃的话从凌轶云的口中吐出，如同尖刺狠狠扎在了凌阳风的心脏之上。
原来轶云是这么想的……
在凌阳风眼中，只有胞弟凌轶云才算做家人。
而在凌轶云眼中，凌阳风心狠手辣的解决了所有凌家庶子，就是兄长杀死了其他的兄弟姐妹。
更可笑的是，兄弟两人居然同时喜欢上了叶夕瑶。
叶夕瑶的死也是凌阳风一手导致的。
所以凌轶云如此恨他。
凌阳风说不出话来辩解，他绝对没必要解释。
做了就做了，无论做什么也无法弥补过往。
就像凌家永远只剩下他们两个，就算叶夕瑶再也回不来了。
良久，凌轶云停下了怒斥，胸膛起伏，喘着气，火热的气息将脸都涨红了。
凌阳风张了张嘴，干哑着声音说：“抱歉……”
“道歉已经晚了。”
“我知道，但这声道歉还是需要的。”
凌轶云微愣，他垂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算他恨兄长又如何，这终究是他最后的血亲了。
风微微卷过校场，远处观望的将士们已经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轶云说：“这次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凌阳风望向他：“夕瑶已经去世，你的圣旨已经无效了。”
“我知道。”凌轶云抿了抿唇，说，“我只想去守着她曾经守护过的廷阳，她的魂魄一定还在那里。”
说着，凌轶云转身就要走。
突然，他又停下脚步，说：“大哥，你会守好她的陵墓的对吗？”
凌阳风站在原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不去看看她吗？”
“不用了，只是一个墓碑而已，她还留在廷阳徘徊，我不放心。”
话至此，他径直离开，没有半点犹豫。
凌阳风一直没动，看着凌轶云离开，就算他的身影消失，也依旧眺望着那个方向。
兄弟二人就此分离。
半年后，匈奴地界。
“阿奴阿奴！”一个光着脚丫子的少年拎着一串大白菜，跑到河边的少女身边，兴奋道，“这是我摘的！今晚咱们就吃羊肉炖白菜！”
少女惊喜道：“这是从哪里摘的？我已经很久没吃白菜了！”
少年笑道：“庄大叔种植的，我帮他赶羊，他送我的。”
少年名为阿古拉，少女名为阿娜日，方才的‘阿奴’是阿娜日的小名。
但是阿娜日记得自己还有一个汉族名字‘叶夕瑶’。
灵魂散去的那一刻，叶夕瑶以为自己再不会有转世的机会。
却没想到自己又回到了有凌阳风的世界。
这时，大庆的女军师叶夕瑶已经亡故。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大草原上的鼓包里，而她的父母都是游牧民。
阿古拉是其他游牧民，最近在路上认识的。
就在他们准备把白菜带回去的时候，一匹猎狼从坡上冲了过来——
第19章
“阿奴！快跑！”阿古拉牵着阿娜日飞快地往营地跑去。
身后的猎狼紧追不舍，锋利的爪子好似快要将他们撕碎，阿娜日慌张地回头，眼眸中全是惊恐。
突然，一道破空声响起。
只见尖锐的箭头刺穿了首头狼的头颅，狼群顿时混乱成一团。
他们停下脚步，看向山坡上。
一个男人骑在马上，手举着弯弯的弓箭，蓄势待发！
嘣——
飞箭射出，噗嗤一声又刺穿了一匹狼。
猎狼们缩了缩脚，旋即转身逃走。
“庄大叔！”阿古拉抬手摇手。
山坡上的男人牵着马缰绳，示意马儿下坡。
没一会儿，马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庄大叔下马后说：“你们两个胆子倒是大，跑这么远。”
阿古拉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贪玩。”
阿娜日红着脸说：“不是的，是我要跑到河边来的。”
阿娜日是因为几日没有洗澡了，身上有点不舒服，所以特地跑到小河边上，擦擦身子。
哪里想到居然遇到了狼群？
还好有庄大叔帮忙。
“行了，两个都不省心。”
两人同时挠挠头。
庄大叔拍了拍马匹的背部，对阿娜日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阿娜日，上来。”
阿娜日没有拒绝。
借着庄大叔的力量，一下子就跨上了马背。
庄大叔将射死的狼挂在马屁股上，然后牵着马缰绳，往前走。
阿古拉在前面带路，三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回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时间，就看到了远处层层鼓包，还能看到不少人在附近走动。
“额吉！我回来了！”阿娜日坐在马背上，用力挥手。
坐在鼓包前的女子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三人慢慢走了过来。
阿娜日从马匹上跳下来，飞快地跑了过去。
母亲托雅看到阿娜日脸上灰尘，问道：“不是去放羊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娜日说：“我们不小心遇到狼了。”
此话一出，托雅脸色倏然一白，连忙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们遇到了庄大叔。”阿娜日回头看了一眼庄大叔。
托雅抬头看向他：“多谢庄先生。”
“没事，刚巧路过。”庄大叔拍了拍狼尸体，说，“正好我可以用狼皮做两个垫子。”
托雅笑着说：“庄先生，为了表现感激，进来吃点羊汤吧。”
庄大叔刚想拒绝，就看到阿娜日双目灼灼地看着他，心中微微侧影。
“行，那我今晚就留下了。”
“那真是太好了。”
阿古拉欢呼了一声，将手里的白菜递出去：“托雅阿婆，这些刚好放到羊汤里！”
托雅惊喜接过。
在草原上，虽然也有植物，但这种纯蔬菜实在是少见。
这里的土地不适合种植，每年牧民们都会前去靠近大庆的小镇，从里面换取一年所需的蔬菜。
就算如此，大部分都是腌制过的，如此新鲜的白菜实在少见。
托雅说：“你们又向庄先生要东西了吧！”
庄大叔笑着说：“没事，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许是庄大叔曾经是大庆人，所以对种植颇有经验，不少人都愿意用皮革羊肉和庄大叔换蔬菜。
托雅笑骂了阿古拉两声，然后钻进了鼓包内。
拉开门帘的时候，一股浓烈的羊肉味飘了出来。
阿娜日很喜欢这个味道，以前她不喜欢吃肉，但进入这个身体后，她就爱吃这些了。
她发誓自己绝对比当‘叶夕瑶’的时候重了很多。
因为长得很结实。
要是上战场，绝对不会死得那么惨了，现在的她不说能反杀，至少逃跑没问题。
但是……她现在就是匈奴人。
第20章
阿娜日抬头望向大庆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分，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那些属于‘叶夕瑶’的过往还是早点忘记为好。
再加上，这里有深爱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没有勾心斗角，一切岁月静好的样子。
是时候放下了。
晚上，阿娜日全家都回来了。
阿娜日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对双胞胎弟妹。
这时，父亲巴音扛着厚实的皮革推门而入：“庄先生，你居然来了。”
庄大叔说：“混一顿饭吃。”
“别客气，当自己家！”巴音笑着说。
一家子围坐在羊肉锅前，看着里面加了白菜，更是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