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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将军府。
漆黑的夜下飘着雨，远处传来阵阵雷鸣。
沁春院，院门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才从军务处回来的楚世卿一如往昔般站在院外，凝着紧闭的院门。
身旁撑伞的小厮小心开口：“将军，夜深露重，还是赶快回屋歇息吧。”
楚世卿嗓音冷沉：“你先下去。”
小厮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行了礼退下。
“咳咳咳……”

楚世卿咳嗽了几声，忍着胸口的震痛上前推开了院门。

即便丫鬟每天都打扫，他每天都来，这里始终透着股荒芜。
若说唯一的亮色，便是楚若晴离开前半年在院子西北角种下的桃树，如今也有一丈多高了。
楚世卿指尖轻触花瓣，满是血丝的眼睛噙着深情。
“花已经开了二十遍，你何时回来看？”
他喃喃自语，恍若想把这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印在骨血间。
风掠过楚世卿酸涩的眼角，吹落几片花瓣。
这么多年，他将满心思念的话都说给桃树听，仿佛只要这样，天上的楚若晴就能听见。
半晌，楚世卿将被吹落的花瓣一片片捡起收好后才转身离去。
几日后。
太师六十大寿，宴请京中各位大臣。
楚世卿本不想去，却想起太师和楚老将军是旧友，且当初以军功求皇上允自己终身不娶时，太师帮忙说了几句，少不得还他这个情。
府外，楚世卿准备上马车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总管：“我让你嘱咐你的事都妥当了吗？”
总管微微躬身：“将军放心，为若晴小姐生辰备下的东西都已妥当了。”
闻言，楚世卿嗯了一声才上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总管身边的小厮终于忍不住问：“这若晴小姐到底是将军妹妹还是妻子啊？祭拜规制都按当家主母来……”
话还未说完，就被总管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住了嘴。
总管警告道：“这话要是被将军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话落，他无奈叹口气：“二十年了，将军还是没能放下……”
街道宽阔，时不时有几个孩童从巷子里窜出，在穿过人群后又钻进另一条巷子。
相比苏州，天子脚下的百姓更显富贵。
楚若晴站在曾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长街，凝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眼眶发热。
今日的京城比二十年前更繁荣，连百姓们的交谈也少有战事二字。
楚若晴擦掉额间的汗，照着记忆中的路朝将军府走去。
只是连日的奔波让她很是疲惫，步伐也有些踉跄。
突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
“让开！”
驾车侍卫怒喝一声，惊的楚若晴摔倒在一边，险险躲过飞驰的马蹄和车轮。
车内的楚世卿掀起帘子，蹙起眉：“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问，侍卫眼中掠过丝心虚：“是一个不长眼的小丫头。”
楚世卿眸色一暗：“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楚世卿冷着脸下了车：“我说过，若是不慎冲撞了路人，必须停下安抚，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寒厉的语气让侍卫后脊一凉：“属下不敢。”
楚世卿抬眼望去，之间不远处一个杏色背影艰难爬起。
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像一根针，猛地刺在他心口：“若晴？”
楚世卿紧缩的眸子颤了颤，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楚若晴撑起身子，皱着一张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京城马车横冲直撞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她嘟囔着，不由想起以前前世十一岁那年。
也是在这条街，一辆马车直冲她而去，幸好身边的楚世卿救了她。
思及过往，楚若晴沉叹一声。
一路上她都在想，见了楚世卿该说什么。
她怕楚世卿不相信自己就是楚若晴，更怕他已经忘记自己了……
楚若晴强提起精神，抓紧包袱看了眼身边的客栈，还是继续朝将军府走。
而她身后几尺外的楚世卿，在看到她的侧脸时，眼中的光芒瞬时熄灭。
不是她……
楚世卿袖中的手慢慢攥紧，看着那抹杏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他自嘲一笑，整整二十年，自己为何还总以为她还在人事。
良久，楚世卿才转身上了马车，往太师府去了。
半个时辰后。
楚若晴终于走到了将军府，看着熟悉的府门，她两眼不觉一涩。
她不由自主地走进去，满心都是久别二十年的故人们。
谁知刚踏上台阶，守门侍卫便冲过来阻拦：“大胆！将军府也敢擅闯！”
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楚若晴耐心道：“麻烦替我向总管通报一声，我想见见楚将军。”
侍卫上下扫量着她，眼中满是鄙夷：“将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快走！”
楚若晴正要解释，却见总管走了出来。
看着曾经不过鬓角雪白的总管如今已然满头银发，只是眉宇间的精明干练依旧不变。
楚若晴下意识地叫了声：“王总管。”
总管停住脚，诧异地看着眼前风程仆仆的姑娘。
想起这些年不少人冒充楚若晴的远房亲戚认亲，他立刻沉下脸：“将军去太师府赴宴，想攀高枝打秋风的话改天再来吧。”
说完，总管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若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推搡在地。
“若非看你是个弱女子，早就把你打出去了，还不滚！”侍卫痛斥，还不忘拔刀作势。
楚若晴心下无奈，只怕告诉总管自己就是当年的楚若晴，他恐怕也不会信。
她站起身，深深看了眼府门上“精忠报国”的牌匾后朝太师府走去。
才入午时，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
太师寿宴上宾至如归，道贺声夹杂着杯盏碰撞声。
楚世卿坐在上宾席，冷冽的气势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他向来不喜这种场合，来这儿是给太师面子，其他人也不敢随意敬酒。
直至太师过来，楚世卿紧绷的脸才有了丝松动。
“楚将军可有心事？”太师款款落座。
楚世卿沉默了会儿后才回答：“过几日就是若晴生辰，许是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他便低眉咳嗽起来。
十八年前的一场伤寒险些让楚世卿丧命，加之体内的寒毒，他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碍于和楚老将军的交情，太师不由担心起来：“本太师知晓你不愿娶妻，但你是楚家唯一血脉，总不能让楚家绝了后吧。”
楚世卿不言，似是并不愿提起此事，只说了句“多谢太师关怀”便起身朝后园走去。
这时，一小厮匆匆跑到太师便传话。
“禀太师，府外有一女子求见楚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