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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寅被打断话差点噎住，只能忍着气道：“云裳，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为什么要回去？”
云裳毫不客气，“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不可见人之事，谢世子既然这般理直气壮，何惧人前对质？”
“云裳！”
谢寅见她油盐不进有些生气，“你别任性。”
柳云裳冷了眼。
又是这句话，又是叫她别任性。
她上辈子简直听得够够的。
柳云裳言语陡然尖锐：“我与世子讲道理，世子说我任性，我若是任性之时，世子是不是又要说我跋扈不讲道理？”
“人之生也直，心直则身直，可立地参天，君子仰不愧于天，义以方外。”
“谢世子要是问心无愧，坦荡光明，觉得你从无冤枉我之说，䧿山之事也非你之过，那你又何必拿任性二字来堵我的嘴，还是世子早知理亏，只是仗着表兄妹情谊，拿你我二人之间的亲缘逼我退让？”
“我没有！”
“既然没有，你怕什么？”
满室皆静，惟独裴沅戏谑笑了声。
他有些散漫地瞧着小姑娘跟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似的，将谢寅问得哑口无言，眸中弥漫着笑，连下颚轻扬时也绷出一丝带笑的弧度。
柳云裳仿佛得了鼓励，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学着初见裴沅时他满是冷冽睥睨的神情。
“你总说我欺负柳姝兰，敢问谢世子，柳姝兰入京这半年有余，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欺负她？”
“你……”
谢寅张嘴就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脑子里却一片茫然。
他曾有几次去柳家时看到柳姝兰落泪，一问她便吞吞吐吐，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也只掉眼泪，而且柳姝兰跟云裳相处时总是怯生生的红着眼圈，云裳又总是发脾气。
谢寅便下意识觉得是云裳欺负了柳姝兰。
可要说云裳怎么欺负了，又做了什么，谢寅居然一时间根本说不出来。
云裳见状嘲讽：“怎么，谢世子哑了？”
谢寅张了张嘴，满是羞窘：“我哪能知道你在柳家做了什么，反正你就是欺负她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每次提起你时就落泪？”
“姝兰身世凄苦，以前过的也甚是清贫，她好不容易才回到柳家，她也是你亲姐姐，你为何不愿善待于她，非得咄咄逼人，让她连二房院门都进不去，只能委屈待在大房那边？”
“难道不是她为了黏着柳瑾修才留在大房。”云裳嗤笑，“况且我凭什么要善待她，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她不过是……”
“云裳！”
柳姝兰听到柳云裳的话时心中就是一咯噔，眼见她要说出不该说的，急得就挂着眼泪打断。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我不该回柳家，我不该碰了夫人的长明灯，更不该央求着阿兄带我去灵云寺，你不喜欢我，我往后都避着你。”
“你我是至亲姐妹，又都是柳家血脉，父亲已经走了二房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们本就该彼此照顾，你别说气话，伯父和祖母知道后会生气的……”
柳云裳闻言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一掉眼泪就能让她万劫不复的女人。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拿柳老夫人和柳鸿来压她？
她居然还敢提父亲？
她哪来的脸！
“我从不说气话，我只是想要谢世子明白，我柳云裳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柳姝兰！”
柳云裳坐在四轮车上毫无半点心软，只神色厌恶，
“半年前你跟着三叔从安州回来，说是我父亲在外留下的血脉，你拿着我父亲跟你阿娘当年露水情缘留的情信，哭着说你阿娘死了你无处可去。”
“你跪在府中哀求，说你只是想要有个栖身之地，我见你可怜答应下来，伯父和祖母为保国公府声誉，逼我对外说你是我母亲身边良奴生的女儿。”
“我本不愿跟你计较，又怜你无法抉择自己出身，听从伯父他们的话，让你以外室女充作庶女得享国公府女娘的体面，可是你不该这么欺我。”
柳姝兰脑子里嗡的炸裂开来。
整个钱家前内堂都是哗然。
谢寅不敢置信：“你胡说什么，什么外室女？”
“柳瑾修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柳姝兰的生母根本就不是我母亲身边良奴，也从未纳入过柳家大门。”
谢寅猛地看向柳姝兰。
“我不是，我是柳家庶女…”
“那你可敢去官府调看你生母籍书，又可敢把她的纳妾文书拿出来？”
柳姝兰被云裳问的脸煞白。
她回到柳家之后，一切都格外顺遂。
柳鸿他们让她充作二房庶女，柳云裳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几人缠磨一阵她就算不高兴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二房除了柳云裳外就在没有别的能主事的人，只要云裳信了她身份，柳鸿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费工夫去安排她生母籍贯出身，更没有去全了纳妾的文书之物。

如今这些东西都成了板上钉钉的铁证。

柳姝兰这副心虚至极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柳家居然真的以外室女充作庶女！
谢寅紧紧咬牙怒声道：“你居然骗我？”
“我没有……”
柳姝兰想要去抓谢寅衣袖，却被他猛地拂开，
“你居然是个外室女？！”
他看着眼前之人泪眼朦胧，再无往日怜惜。
谢寅喜欢柳姝兰柔弱善良，怜惜她过往清苦，可那前提是她是良家出身，而且天真柔善，性情单纯，可柳姝兰却在这么大的事情上面骗了他。
一个身份不明来历可耻的外室女，他堂堂铖王府世子却将其当个宝。
哪怕不用抬头，他都能感受到周围那些耻笑目光。
更能想到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后，他会怎样被人嘲笑。
谢寅只觉怒气冲头：“贱人！”
柳姝兰脸上血色尽消：“阿寅哥哥。”
“别叫我！”
谢寅满是嫌恶地甩开柳姝兰想要拉他的手：“云裳，我不知道……”
他想解释，想说他不知道柳姝兰身份。
可柳云裳却只是面色嘲讽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想要给他台阶下的意思：“那表哥可真蠢。”
“你！”
“被女子哄骗是蠢，被柳瑾修欺瞒是蠢，不知真相就替人出头更是蠢上加蠢。”
谢寅被骂得脸乍青乍白。
眼见周围人憋着笑意肩头抖动，他怒极羞愤之下转身就走。
裴沅伸手支着头，长睫微落带起一片笑意。
这小海棠，还挺凶的。
第9章再敢看她，本督剜了你的眼
见谢寅居然跑了，柳云裳愣了下才恍惚过来，她居然将人给骂走了。
她手心有些微颤，下意识抬头去看上首的男人，就见他支颐扬唇，温和散漫，那双墨色剑眸望着这边时，像是渗进了四周摇曳的光影。
裴沅在笑。
云裳有些狂跳的心忽地就平静了下来，不知为何添了底气：“姨母，我不喜欢表哥。”
铖王妃本就是个偏心眼的，半点不觉得她伤了自家脸面，只是心疼说道：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表哥这般亲疏不分，好赖不辩，被个贱人几句话就糊弄着欺负你，他就是个没脑子的。”
“还有柳家，柳鸿居然敢拿外室女冒充庶女逼你认亲，他们这么欺你，我跟柳家没完！”
见铖王妃毫不犹豫就护着她，柳云裳红着眼圈险些落泪。
上一世也是这样，她毁容断腿之后，姨母疯了似的寻柳家麻烦，差点提刀杀了柳瑾修，就连谢寅也险些被她打死。
明明这么疼她护她，可姨母突然病逝，她却是被关在那废弃院子里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见云裳突然掉了眼泪，铖王妃慌了神：“怎么哭了？”
柳云裳靠在她怀里哽咽，那哭声不似嚎啕，低低啜泣却惹人心疼。
铖王妃心都被哭得拧巴了起来，搂着云裳就哄着：“乖乖，别哭，姨母替你做主，没人能欺负你……”
裴沅看着伏在铖王妃怀里的云裳，原本散漫眼眸落下阴影。
他坐直身子开口时，那嗓音凛冽中带着渗人的凉：
“本督记得这外室属私通，其子女私合而生，不得族眷，你们钱家这门槛是做得太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赴宴，也不怕沾了晦气。”
钱宝坤无辜躺枪，脸色漆黑。
旁边钱夫人也是气怒盈眼，今日她本来宴请的是柳大夫人，可是柳老夫人早起身子不适，柳大夫人要留在府中侍疾，便让这庶女来了。
她原瞧着来的是个庶女已经有些不喜了，可看在那柳瑾修对这妹妹颇为看重，又是亲自送到府前与她见礼后才离开前去当值。
钱夫人这才忍了下来，可谁能想到这上不得台面的居然连个庶女都不是。
柳家叫个外室女来给她儿子新婚道贺，他们存的是什么心思？！
钱夫人忍着怒气开口：“我钱家的帖子是送给柳家大房的，可没唤什么阿猫阿狗过来，来人，请这位柳小姐出去。”
“钱夫人……”
柳姝兰惨白着脸，见没得应声，她只能扭头看向云裳，“妹妹，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我呸！”
云裳刚想抬头，就被铖王妃摁了回去。
“我家云裳可没你这种不知根底的姊姊！”
“滚回柳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待会儿我会亲自去柳家跟他们说你的事情，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柳家多大的胆子，竟敢让你来碍我阿姊的眼！”
见铖王妃话落，那柳姝兰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挂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
钱夫人满脸晦气怒道：“府里的下人呢，都死了吗，还不把她给我轰出去！”
外头连忙有下人涌了进来，直接将柳姝兰团团围住。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她，那满是鄙夷的目光让得她浑身发抖。
完了。
她的名声全完了。
都是柳云裳！！
她明明已经有那么好的出身，明明已经有最好的一切，她明明都享用了那么多年荣华富贵，让一让她又能如何。
她为什么还要毁了她！！
柳姝兰嘴唇都咬出了血来，死死看着柳云裳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她只恨不得能杀了柳云裳，可下一瞬就觉得脸皮猛地一疼，一道茶盏飞落在了她额前，伴随着冷漫肃寒的嗓音。
“再这般看她，本督剜了你的眼。”
柳姝兰慌乱抬头就撞上男人黑眸，只轻轻一瞥，瞬间让她从头发丝冷到了脚底。
她恍然就想起京中关于裴沅的传闻，听说他杀人如麻，冷戾阴暗，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皆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柳姝兰慌乱至极，连忙捂着脑袋上的血转身朝外跑了出去，而喜堂里其他人见到裴沅突然动怒都是心神一紧。
裴沅抬眼时神色泛着沉：“看什么，本督脸上有画儿？”
众人齐刷刷地移开了眼。
他起身走到朝着云裳走去，那高人一等的身形让得铖王妃下意识护住云裳。
裴沅却没理会，只临过门前时，玄色鹤氅落在云裳脚边骤停。
“想对柳家做什么，放手去做，本督在别庄与你说的话都算数，若是受了委屈铖王府护不住你，就来城南积云巷找本督。”
柳云裳垂着脑袋没吭声。
“柳云裳。”
他低声唤她的名。
明明没什么怒气，可云裳却是头皮一紧。
“知道了……”
“嗯？”
“我说知道了！”
“与谁知道了。”
云裳脸颊涨红，“……阿兄。”
“乖。”
裴沅目光回温，伸手轻拍了下小姑娘发顶，
“都听见了？”
他回首看向厅堂之内，“柳家云裳从今日起便是本督义妹，本督这人护短，也不怎么讲道理，往后诸位大人和夫人记得叮嘱家中人，平日里多让着我家小孩儿一些。”
“她若难过了，本督也不好让大家太开心。”
众人：“……”
裴沅也没管那些人神色，只侧头看向钱宝坤：“今日叨扰钱尚书了。”
“不敢，裴督主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你既盛情，那本督就留下？”
周围那些原本瞧见这煞神已经打算走了正松口气的人，闻言都是对钱宝坤怒目而视，就连钱夫人也恨不得能直接挠秃了他头发。
钱宝坤心里苦，他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礼貌客套挽留一句，可谁知道这裴督主不讲武德！
裴沅见钱宝坤脸上笑容绷不住，哂笑了声：
“这喜酒就不喝了，今日扫了钱尚书的兴，晚些时候本督会叫人送贺礼过来，连着本督义妹一起，算是为打搅令郎大喜致歉。”
“不用了不用了，督主能来已是喜事……”
“那本督留下冲个喜？”
“……”
柳云裳偷瞧着钱尚书那瞬间僵硬的脸，哪怕强忍着也险些笑出声。
她眉眼刚弯，就对上裴沅看过来的目光。
他似乎在笑，眸色清润温和，眉弓挑起弧度，朝着她勾了勾嘴角。
云裳连忙眼尾拉平。
裴沅顿笑，小怂包。
“行了，与你玩笑的，本督在这儿耽搁得也够久了，还得进宫去见陛下，就不留了。”
“我送督主。”
这一次钱宝坤一句废话不敢多说，马不停蹄就跟了上去，亲自将这瘟神送出去。
鹤氅翩飞，裴沅一行下了门前台阶，外头突起一阵春风，吹得挂在门外的红绸轻轻摇曳。
柳云裳有些呆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想着她刚才的那个笑。
裴沅他……
好像是在逗她开心？
第10章小磨人精
云裳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
上辈子自从姨母走后，她被困在那一方小院里日日望着外间落叶，看着春去秋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留意过她是不是高兴，没人在意她是不是哭了。
她每一次眼巴巴地等着柳瑾修他们来了之后，不是拿走她仅剩不多阿娘的遗物，就是指责她不够懂事。
她疼了，没人过问。
她病了，也没人在意。
云裳从最初委屈难过的日夜啼哭，到了后来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哭坏了眼睛模糊到不能视物，可是直到她死前都没有一个人察觉。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会花费心思来哄她开心。
“怎么又哭了？”铖王妃心疼。
云裳声音有些不稳：“姨母，我伤口好疼。”
疼的她喘不过气，连呼吸都撕心裂肺。
文信侯夫人在旁早就被柳家这事儿给惊呆了眼，此时连忙上前：
“柳娘子这伤势瞧着都重，怎么能不疼，不如先带她去钱家后院，我这就叫下人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去请太医过来？”
“不用了。”
今日钱家娶亲本是喜事，去请个太医过来算是什么事。
铖王妃虽然性子急却也不是不通情理，她扭头说道：
“钱夫人，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我家那混账小子扰了贵府的喜事，云裳伤得严重，我先带她回府看伤，晚些时候再来与夫人请罪。”
“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些误会，谢世子怕也不是有意。”
铖王妃想起谢寅脸色泛冷，她没接钱夫人的话，只是说道：“云裳的伤耽误不得，我这就先走了。”
钱夫人也是瞧见柳云裳脸上那些伤的，这伤随便落在哪个女儿家脸上都是大事，她也不敢留铖王妃，连忙就亲自送着人出去，文信侯夫人也跟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那厅堂内才是哗然起来。
一群人既然是议论着柳家以外室女充作庶女，还有柳瑾修遗弃亲妹，陆家嫡子和铖王府世子对那外室女另眼相待的事情，同样也对裴沅认了柳云裳为义妹极为惊诧。
“你们说，裴督主刚才说的是真的假的？”
“那煞神犯得着骗你？”
“这倒是，可他怎么会看上那柳家女娘？”
这句看上没有半点歧义，反而充满了羡慕。
谁人不知道裴沅天煞孤星，阴险狠辣，可同样他也位居高位，权倾朝野。
裴督主一句话，那便是半道圣旨，哪怕是中书尚书，阁中元老，私下会唾骂裴沅奸宦弄权，对他鄙夷至极，可明面上谁敢道他半句不是？
这京中谁不眼馋他手中势力，谁不想拉拢于他。
可是裴沅油盐不进，滴水不侵，可如今居然看上了柳家那女娘。
倒是没怀疑裴沅对柳云裳起了什么歪心思，毕竟谁人不知道他是个阉人，只是能得裴沅庇护，依旧让人眼红至极。
“那柳云裳有什么特殊的，我瞧着她也不过就那样，那张脸伤成那般模样，指不定就毁了，而且柳家还是个那般烂窝子……”
“你可闭嘴吧，不怕裴沅寻你？”
先前说话那人脸上一虚，下意识左右看了眼，随即紧闭着嘴不敢再议论云裳。
钱家外面，文信侯夫人拉着铖王妃低声道：“裴督主跟柳娘子是怎么回事？”
铖王妃摇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
文信侯夫人瞧了眼马车上说道：“我瞧着你这外甥女跟柳家那头怕是还有的闹着，若真能得了裴督主的庇护，那是天大的好事。”
“谁要他庇护，我家云裳我会护着！”
“是是是，你会护着。”
文信侯夫人认识铖王妃多年，自然知道她脾气。
见她不高兴连忙不敢多言，只是拉着铖王妃说道：“我知道你脾气急，可是柳家那事儿别太冲动，柳娘子终归还是柳家的姑娘，还有谢世子那边也是，他毕竟是你儿子。”
“今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回去后好好与他说说，别闹得太僵，否则要真是他丢了脸面，连累的是整个铖王府。”
铖王妃眉心皱了起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犯了错，挨打挨骂都是他该受着的，他只是丢丢脸怎么了，云裳差点被他害得没了命。”
谢寅要是无意的，她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可偏偏他是为着那个柳姝兰才没了脑子。
也就是云裳遇到了裴督主被救了回来没出大事，要不然别说是两巴掌，她能直接大义灭亲打死他。
见文信侯夫人还想再劝，铖王妃直接就道：“行了，我的事儿我自己知道，柳家那头我不会叫他们好过，你赶紧进去吧，我也先走了。”
文信侯夫人见状只能叹口气：“那有事的话，记得让人来找我。”
铖王妃笑起来，她知道这位好友性子与她不同，行事处处谨慎，可到底她们多年交情，哪怕意见相左她也就还是向着自己的，她笑着说了句：“放心吧，有事儿我指定来找你，你别以为能逃过。”
“你呀！”
文信侯夫人失笑。
铖王妃风风火火地上了马车，柳云裳就低声道：“姨母，我不想回柳家…”
裴沅先前的提醒她都记在了心上。
今日柳姝兰身份被揭穿，柳鸿母子以外室女充作庶女，逼迫她认亲的事情必定会传遍京城，还有柳瑾修他们将她遗弃在䧿山，为柳姝兰害她险些坠崖身亡，桩桩件件都会让柳家如同油煎。
急的是柳鸿他们。
她这个时候回了柳家，柳鸿他们定会如上一世一样狡辩纠缠，甚至拿着长辈的身份来压她，她固然不怕，可要是两厢争执时她做了什么太过的事情。
那柳老夫人一哭一闹，落在外人眼里就算最初同情她的，也会觉得她不孝。
铖王妃没想那么多，闻言顿道：“回什么柳家，他们这么对你回去做什么，再让他们欺负你吗？你先跟我回王府，柳家的事情姨母替你去跟他们算账！！”
“姨母别去柳家。”
“怎么了，你还护着他们？”
“不是护着他们，我只是怕姨母被他们缠住。”
柳云裳还记得上一世姨母气冲冲地去了柳家大闹之后，柳老夫人被当场气得“吐了血”，后来还“晕”了过去。
姨母本是替她出头，柳瑾修他们害她毁容有错，可就是因为柳老夫人这么一倒，事情就变了味。
刚开始还有人同情她受伤，理解姨母愤怒，可到了后来传来传去，居然成了她得理不饶人，说姨母仗势欺人，惊病了柳老夫人还不肯罢休。
柳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谣言四起时，姨母为此还被太后娘娘下旨申饬，连她上一世之所以那般轻易原谅了柳瑾修他们，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姨母再继续闹下去伤了她自己。
云裳靠在铖王妃肩头：“姨母听我的好不好，别去找他们，也别理会他们。”
第11章救命之恩，得重谢
铖王妃没想到云裳会说不让她去柳家，她皱眉：“可是柳家那边，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不会。”
“那你……”
“柳瑾修他们会来找我的。”
云裳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急的是柳鸿他们，臊的是柳家的脸。
她一日不回柳家，外头人就会一日记得柳家人做的事情。
只要她稳得住，柳家会比谁都先跳脚。
铖王妃是知道柳云裳曾经有多粘着柳家那长子，以前不管做什么时都是一口一个阿兄，谈及柳瑾修时也满是亲昵，可如今却是直呼其名，提及柳家更是冷淡，她只觉是柳家伤了外甥女的心。
“好，姨母都听云裳的。”
“姨母最好了。”
柳云裳靠在铖王妃肩头轻蹭了蹭。
铖王妃被小姑娘撒娇弄得心软，满是疼惜地摸摸她头发：“你与裴沅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认你当义妹？”
云裳下意识摸了摸颈间挂着的龙纹佩。
回京的路上裴沅跟她说过，赠她玉佩的那位薛姨已经亡故。
他说薛姨出身显贵，族中曾是京中最鼎盛的世家之一，可是当年因为招惹小人被人所害，薛家上下更是摊上谋逆大罪九族尽诛。
这龙纹佩是薛家传家之物，京中不少权贵都认得，而且当年与薛家有仇的人如今不少都立于朝堂身居高位，若是被人看到她戴着薛家的东西，极容易惹来麻烦。
裴沅叮嘱过她，将龙纹佩收好，也别与人提及薛姨的事情。
柳云裳不怕姨母会与旁人提及，可是铖王……她眼睫微垂：“我也不知道。”
“裴督主救我的时候我受伤疼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时就已经在他的别庄了，他当时瞧着我神色有些奇怪，还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像是他故人，我也没听太清楚。”
“后来他知道我跟柳家的事，就与我说让我唤他阿兄，还带着我去了钱家。”
铖王妃闻言也没怀疑云裳话中的含糊不清，因为裴沅其人在京中名声太过响亮，哪怕铖王妃平日与朝中之人没什么交集，也知道这位裴督主的厉害。
连铖王素日里提起裴沅时都是言语忌惮，这般人物实在犯不着算计云裳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
“兴许是你与他故人有些相似？”
铖王妃思忖着，“听说这裴沅幼时过得苦楚，家中父母不慈爱，兄长更是歹毒。”
“他年少时也曾险些被他长兄算计丢了性命，父亲为保长兄还曾亲手送他去死，所以他后来得势之后直接屠了府中满门。”
这般处境，倒是与云裳有几分相似。
“他兴许是看你可怜不忍你被柳家所欺，又因你想到他年少时处境，所以才会想破例帮你一把。”
至于认亲，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柳云裳撇撇嘴，那个人嘴毒心狠，才不会不忍。
见铖王妃自己找到了理由，她含糊说道：“应该是吧。”
铖王妃放心下来：“这样就好，他毕竟是内侍监的人，虽说身子有碍，不误你名节，可到底还是少来往得好，不过这人虽然阴晴不定为人狠辣了些，却还是救了你性命，等你伤好些后，我带着你去跟他道声谢。”
救命之恩，还是要重谢的。
云裳一点儿都不想去见裴沅。
那人眼睛太利，心眼太多，她每次都好像一眼就能被看穿。
她不想见他，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只能有些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好。”
……
云裳跟着铖王妃回了铖王府，钱家那边的事情也根本就瞒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