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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湿的地下室。
地下室挂着几盏吊灯，地上散落了一些螺丝钉和铁片之类的东西。
是的。
我找人把谢熙阳绑到地下室来了，此时谢熙阳的手腕、脚腕被扎带捆了起来，他整个人战栗着，眼神慌乱而无助，额头沁出冷汗。
「啧啧啧，让我看看你这张脸到底有什么好的。」
「来说说吧，平时都是怎么勾引我姐的？」
我漫不经心地用鞭子挑起少年的下巴，轻易把他嘴上的布条掀开，拿下原本塞在他嘴里的毛巾。
我冷眼瞧着他，毫不掩饰心中的凶残。
谢熙阳大口大口喘气，然后叫嚣个不停，叫人烦躁不已。
又或者说，像故意激怒我一样。
「白芸，是你！放了我吧，我们无冤无仇。」
「没想到你……你也不想被你姐姐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吧！」
「你腿断了也就罢了，怎么心理也不正常啊。」
「蔓蔓姐那么优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啊，怪不得姜姐说你是累赘。」
「你这样的败类，怎么不去死啊。」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如疯似癫，笑得全身上下都在震动，看着少年恼怒的模样，嘴里呢喃细语：「你也配做她的小太阳？」
——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愣在原地，像是魂被抽走了一样不知所措。
待我回神的那一刻，目光所及，便是谢熙阳狼狈地躺在地上，额头上血淋淋一片，他牙关紧咬，眼里漫上一点点水光。
那般坚毅的模样真让人心疼啊。
「谢熙阳，我送你到医院——」
我下意识地看向姜蔓，她动作轻柔而又缓慢地抱起少年，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生怕弄坏弄疼他，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蔓蔓姐，我没事的，你不要怪妹妹，她年纪小不懂事……」
谢熙阳的嗓音那样善解人意，可是缩在姜蔓怀里的他似不经意地回头瞄了一眼，那表情很微妙，仿佛带着几丝轻蔑和得意。
我恶狠狠开口：「你——」
「白芸，够了！」
姜蔓叱喝一声，看向我时，那双清明的眼睛里充满愤怒，目光锐利如刀，冰冷刺骨。?ᒝ
我双唇颤抖，有一种害怕到想哭的感觉，难受到腿开始有点抽搐。
12
「姐姐，你听我说……」
看着姜蔓扬长而去的背影，我努力拖着残破的下肢朝她奔去……
根本追不上。
甚至我被绊倒在地，小腿被细小的石子磨出了伤痕，我鼻间发酸，眼前模糊一片。
瞧瞧，多狼狈啊……xļ
系统久违的冰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仿佛塞壬的歌声，诱惑人走向不归之路。
「白芸，谢熙阳绑定是残次品系统，它不堪一击。」
「你的姐姐只是被暂时蒙蔽了心智，可我是主系统啊，只要绑定了我，你就能成功拥有你的姐姐。」
「白芸，你明白了吗？」
我擦擦泪水，笑得很疯癫，让人捉摸不透。✘ļ
我的声音很甜很轻，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雀跃和疯狂：「我愿意。」
听到我的话后，系统马不停蹄地停止了苦口婆心的劝说，似乎松了一口大气，紧接着语气轻快地开口：「叮，宿主白芸成功绑定救赎系统。」
我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神意味深长。
13
「你人还怪好嘞，口口声声救赎，救你妈呢！」
「无所谓，我会骗人。」
我慢悠悠地站起身，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步履如飞。
哎嘿嘿，主打的就是一个反转。
时间静止了几秒。
「什么鬼——你——」
脑海中的系统难以置信，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14
咳咳咳，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雅，我与白芸是孪生妹妹。
我俩出生的时候意外发生医疗事故，不幸的是，一个意外流产并精神疯癫的女人伪装成护士偷走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就是我。
我听宁院长说，她是在荞麦花田里捡到被遗弃的我。
所以我的小名就叫荞麦，宁院长这样叫我，院里其他弟弟妹妹也是这样叫我的。
宁院长管理的福利院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我就那样粗糙又自由地长大了。
所以系统真正绑定的不是我，是白芸，真正的白芸，正安静如睡美人般躺在床上的植物人白芸。
……
我第一次见到姜蔓的时候，我正在老街上品尝新鲜出炉的爊鸭，大叔利索地把它从水里捞出来，接着剁块装盘，吃上去水水嫩嫩一股子药香。
这么美味，不要命啦！
一阵阵吵闹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探头一看，对面花店门前，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似乎在争吵。
少女看起来纤细羸弱，眉目清冷，怀里抱着一捧绿色雏菊，颜色碧翠，花朵娇小玲珑。
后来我才知道那花叫绿可可小菊，是白芸最喜欢的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猜啊，姜蔓，跟我一起看电影吧，刚好我有两张电影票。」
少女面不改色，言简意赅：「滚，走开。」
嘶，美女姐姐好辣。
那少年逐渐暴躁起来，气急败坏，肉眼可见地破防，从一开始的「哎呀，你今天也没什么事啊，为什么不能陪我一起看电影呢！」到后面什么「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系统逼我，你以为你多牛逼……」。
骚扰美丽小姐姐，这我能忍？
我嗦嗦牙，吐出骨头，麻溜起身，举起拳头，上前推搡了几下少年，一顿操作猛如虎，总之少年落荒而逃。
「你是聋子吗，没听见人家叫你滚吗！」
「敦煌来的吗，壁画真多。」
「哪个下水道没盖好让你又爬出来了。」
……
怼完之后，我神清气爽，转身准备邀功：「小姐姐，不要害怕，坏人已经被我——」
在看向我的那一刻，姜蔓的瞳仁一颤，全身僵硬无比，她怔怔凝视我，片刻后她声音发紧，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刘海，憨里憨气一笑：「美女姐姐，我叫荞麦。」
15
再后来。
我直接被一群黑衣人请到了白家别墅。
书房里，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品，冰凉的色调，有两面墙的书柜，还有一张巨大的老板台。
于是，在这里，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呆呆地张开嘴，双手拍打脸颊。
嚯，人生就是这样大起大落。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我的亲人，我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只不过她因为自杀未遂，现在是植物人状态。
姜蔓的表情辨不出喜怒，然后话锋一转：
「我需要你的帮助。」
从姜蔓口中，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三流小说，一本恶俗的救赎文。
一本男攻略女并救赎女的文。
并且姜蔓是文中的女主角，原剧情里，白芸故意在姜蔓面前自杀，导致姜蔓黑化偏执，直到男主的出现成功拯救了颓废自卑的姜蔓。?l
可是有人问过姜蔓自己的意愿吗？
救赎个毛线！
——通过姜蔓的多次试探和研究，她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子系统，但是主系统只有一个。
子系统类似于残次品，是试验品，带领宿主们完成相关任务。
如果子系统都不能完成的话，主系统会被唤醒，亲自上场。
每个系统只能绑定一个人，且不能取消绑定，绑定成功后，主角完成的任务度越高，它的能力就越强。
所以在主系统出来之前，姜蔓联合我，精心设了一个局。
她让我假扮白芸，并利用谢熙阳，勾引主系统出面。
话说谢熙阳，他真是个狠人，妥妥小绿茶一枚，自己往地板撞，就为头破血流来陷害我。我佩服他的敬业！
之于姜蔓，白芸才是那个最重要的存在，自然，主系统也意识到了这点，也明白其实「白芸」才是最好攻略姜蔓的那个人。
巨大的渔网已织好，饵料已备好，就等鱼儿上钩了。
可是，主系统绑定的是植物人哎，植物人的话，怎么能完成救赎任务呢，所以主系统被永远困住啦。
除非白芸真正醒来。
16
「我爱我的肉肉，我的肉肉爱我。」
我一边哼着自己编的歌曲，一边大口啃着软糯的红烧排骨。
能大口吃肉的感觉太爽了。
白芸，她有轻微的厌食症，对饭菜什么的基本不感兴趣，所以假扮她的日子里，我真的哭死，我真的很久没吃饱饭了……
餐桌上，一旁的姜蔓凝视着我，不说话，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又或者说，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这直勾勾的眼神真像在看一个死物。
我忍不住打哆嗦，后作势夹了一个白嫩嫩的饺子塞到了姜蔓碗里，示意她赶紧尝尝。
「我这个饺子太好吃了，你猜是什么馅，是姐爱你已经沦陷。」
救命，我这该死的嘴不受我控制啊！
姜蔓眼底的感情一丝丝地褪去，她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念道：「不像，太不像了！」
是啊，就算我跟白芸长相八九分相似，可是世界上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白芸。
17
吃完饭之后，我同姜蔓告别后，准备回福利院看看宁院长跟孩子们。
走回福利院的时候，发现门前停了几辆豪车，还有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正在从一辆大卡车上往下搬东西。
下面穿西服的接过来，把文具图书、衣服、玩具玩偶之类的东西发放给小孩们，场面其乐融融。
我狐疑开口，问宁院长这是怎么回事。
宁院长笑容可掬，对我报喜：「荞麦啊，大喜事！有人给我们捐了一大笔钱和物资。」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咕咕嘀嘀，这估摸是姜蔓的授意。
18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
福利院暂时不需要我打工来接济，我重新背起我的相机开始流浪。
我自由张扬热烈，他们说我是迎风而上的鸟，飞翔在这天地间，我说我不是鸟，我是风本身。
白芸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位于东南亚的一个不知名小镇上。
大街笔直通向日落的终点站，人行道栽着高大的棕榈树，一抬头便是粉色的天。
我喝了点酒，软软的风吹过我微醺的小脸蛋，回到我租的小房间里，我打了个视频电话给姜蔓。
片刻后，视频接通了，姜蔓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冷冷清清，目光温和：「荞麦，生日快乐。」
我笑呵呵：「姐姐呢，也祝姐姐生日快乐。」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在重复的日子里寻找新鲜的自己，可是姜蔓不是，她日日夜夜沉浸在那一间小小的病房，守着她的小姑娘。
一个感性，一个理性。
白芸是姜蔓在深渊中仰望的月亮。
19
房间里，少女的眼睛安安静静地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床头柜上立着一捧清新养眼的绿可可小菊。
姜蔓执起少女冰凉的手，声音轻柔和缓。
「阿芸啊，一年又过去了，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你之前说，每个人都会带着各自的词典出生，你的词典不管怎么翻，也找不到幸福幸运之类的词语。」
「阿芸，之后，幸福、快乐等词，我亲自给你刻写上去，好不好。」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刻，那一刻，也许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也许大洋彼岸的海鸥正拂过费城，也许极图的夜空散满了五彩斑斓……
20
小小但温馨的出租屋里。
惨白的灯光下，书桌上铺满了凌乱的纸张和彩色记号笔，电脑文档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旁边还有一杯冰凉的咖啡。
脸色苍白、黑眼圈浓厚的少女缓缓睁开眼，单手撑起身体，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声音懊悔。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她慢慢喝了一口咖啡，戴上黑色大圆框眼镜，抬头看向电脑。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刻，那一刻，也许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睛，努力看向屏幕，疑惑：「不对啊，这结尾怎么跟我大纲一点也不一样啊——咦，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码了这样的剧情！」
重新浏览这篇文章后，少女面色纠结。
她自己很喜欢这篇文，但是那样平淡，只等待一个人醒来的剧情，读者说不定不喜欢啊，再加上如果这样的话，两个主角都是女，说不定还会被……
这样一分析，还是男救赎女的剧情更有市场啊！
少女思考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还是决定删掉后面的大半部分。于是她拿起鼠标，选中了文档后面的段落，最后手指停留在了「delete」键上。
「真奇怪啊，出现幻觉了呢，大概太累了，我仿佛看见我的小说人物躺在地上打滚，冲着我大声尖叫，说凭什么呢！凭什么呀！」
那我到底删还是不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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