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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照远皱紧眉头，叫住路过的下属：“查查林柚柠。”
下属不明所以：“关于她的部分不是查过了吗？为什么还查？”
为什么？
严照远说不出，最后他摁灭指尖的烟：“算了，不用查。”
接着转身下楼，走进无边的夜色中。
三年后，海城山区的一所小学内。
严照远手里有桩案子，牵扯到这里的学生。
校长笑着将严照远引到三楼：“严队，您要问的学生在五年二班，我还有事，就不陪您去了。”
严照远颔首，独自上楼。
刚进楼道，就听见教室里传来郎朗读书声中夹杂着一抹熟悉的声音。
他身形微滞了一瞬，就快步走到五年二班门口。
等看清讲台上的人时，彻底僵在原地。
严照远抿了干涩嘴唇，喊出那个藏在心底三年的名字。
教室内。
被他唤到的人茫然抬头，眼里满是陌生：“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第11章
教室门口。
严照远仿佛被钉在那里，一贯冷静锐利的双眼里罕见的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整颗心像被揉捏过，一团乱麻。
她不认识自己？
还是说……不想认识自己？
他仔细观察林柚柠，发现她脸上的惊讶不似做伪，眼睛里也没了以往熟悉的爱慕……
思索间，林柚柠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位先生，我们还要上课。”
语气里满是陌生，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严照远回过神，看了眼手表。
早上9点，按全国小学生上课时间表，第一节课是8点35上课，9点15下课。
也就是说，还有15分钟下课。
“我下课再过来。”严照远留下这句话，消失在门口。
林柚柠不明所以，收回视线继续上课。
十五分钟转瞬即逝。
下课铃响起，林柚柠收起教材：“同学们，下课。”
话落，严照远出现在门口：“林老师，谈谈。”
林柚柠黛眉微簇：“还没问，您是？”
严照远难以克制的烦躁起来。0
认为林柚柠是故意装成不认识的侥幸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他五味杂陈的拿出证件，压低声音重新做了次自我介绍：“严照远，海城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林柚柠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搂紧怀里教材：“严警官。”
语气平淡，没有爱也没有恨。
一如她离开说的那样：“你有你的职责，我不怪你，只是也没办法再爱你。”
严照远感觉心口轻轻抽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是却叫人无法忽视。
他垂眸，掩下眼里的情绪：“方便去你办公室聊聊吗？关于你的学生。”
林柚柠紧皱着眉，愣了瞬率先走向办公室。
严照远缓步跟在身后，深邃的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林柚柠瘦了不少，有些圆的脸如今瘦的只剩一个下巴尖。
之前抿唇就会有的酒窝，现在抿唇已经看不见。
原本白皙细嫩的指尖，因为长时间用板书，骨节上留下了一层厚茧。
严照远的眸色黯淡了些。

不管此刻林柚柠是真的忘了自己，还是假装。

他都要抓住这个……说不定能够重新开始的机会。
两人走进办公室，林柚柠坐下，将教案摆好。
严照远很自然的从隔壁办公桌上拿了张椅子坐下，接着从兜里拿出一份纸笔：“林老师，我要开始问话了，还请你把知道的都如实告诉我。”
林柚柠点头：“好。”
严照远捏紧着了笔：“林老师到这教了多长时间的书？”
“两年。”
严照远眉头微拧，她走了三年，却只在这里教书两年。
还有一年时间，她去了哪里？
为什么从没去监狱探望过沈执与？
种种疑问从脑海中闪过，嘴上却没问出来。
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林柚柠：“认识这个人吗？”
林柚柠接过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中年男人。
“认识，是我们班上一个叫赵梅的学生家长。”
严照远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光：“关于这个叫赵梅的学生，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林柚柠半阖着眼，露出思索的模样。
“很乖很安静的小女孩，坐在教室的最角落里，平时让人很难注意到。”
严照远记下，又问：“家庭情况呢？”
“你等等。”林柚柠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学生资料，逐行寻找。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严照远胸腔内情绪涌动。
正要开口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生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出现在门口。
“林老师，情人节快乐。”

第12章
情人节和玫瑰花太过于具有指向意义。
严照远下意识捏紧了笔，去看林柚柠的表情。
再三确定没从她的眼里看见惊喜和别的情绪之后，他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心松开。
2月14日，海市冬季还没过。
男生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头发捏了个造型。
看起来精心打理过，唇角都被冻的发白。
他似乎是没想到，办公室内除了林柚柠还有别人，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接着又若无其事抱着玫瑰走到林柚柠面前：“林老师，送给你。”
林柚柠清亮的眸子看他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赵老师，我不能收。”
赵海深捏着花束，强撑着扯出抹苍白的笑容：“林老师，还有外人在呢，多少给我个面子吧。”
林柚柠皱眉。
严照远捏着笔的指骨发白，不悦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赵海深恍若未觉：“我听说你喜欢穿白衬衫的，今天这么冷的天，我特意换了件衬衫过来。”
“那么多人看见我拿着花过来，你拒绝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话落，办公室内只剩死寂。
严照远深吸了口气，唇角抿的笔直。2
他垂着眸，等林柚柠的反应。
期间，他想起一件旧事。
自己和林柚柠初见时，就穿着白衬衫。
当时海城公安上下几十号人出主意，最终定了件简陋的白衬衫，精心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林柚柠果然动心，甚至不顾林世汉的反对，也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收，要么你拿走，要么我当场就丢了。”
林柚柠强硬的态度换回严照远的思绪。
他眉头紧拧着打量林柚柠，却没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记得自己的神色。
严照远只好又看向赵海深。
被拒绝的赵海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严照远以为他要发难的时候，他微不可查的看了眼严照远，又唤了副嘴脸。
赵海深勾起个奇怪的笑容：“林老师，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闻言，林柚柠的脸色缓和不少。
她张嘴，正要开口。
严照远却率先一步张嘴：“林老师，我们去外面聊。”
林柚柠也想出去透气，想也不想的起身和严照远出了门。
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赵海深阴翳的目光。
两人在破旧的校园里逛着。
严照远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猜测她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于是他故意转移话题：“林老师为什么会选择这里教书？”
林柚柠表情有些奇怪：“这也是严警官要调查的事情吗？”
严照远收起本子和笔：“不是，只是闲聊。”
林柚柠抬眸，对上他深邃的视线。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男人逆着光站在冰天雪地里，看不清容貌，只能模糊的听见他说：“忘了我。”
林柚柠还想细想，但脑子却像是被钝器砸过，疼痛不止。
严照远见她脸色苍白，立即关切的将人扶住：“怎么了？”
林柚柠神思恍惚，恍然间只觉得眼前的人和画面的渐渐合成一体。
也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个人。
她脱口而出：“严警官，除了我爸的案子，我们还有过别的纠葛吗？”

第13章
严照远僵在原地。
他不知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始终在思索着的大脑在这一刻停摆。
甚至不知道怎么去推测，林柚柠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故意在试探自己。
忘记一段过往实在过于匪夷所思。
他也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单单忘记感情的片段，而记得别的事情……
见严照远不回答，林柚柠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会是严警官，应该是我记错了。”
她轻猫淡写的盖过这件事，反而说起了被赵海深打断之前，严照远问的那个问题。
“赵梅是单亲家庭，妈妈前几年就死了，除了她爸赵诚，家里还有几个妹妹。”
严照远情绪复杂。
几乎强行按下关于林柚柠的情绪，思考公事。
他问：“关于赵梅的母亲，你知道多少。”
林柚柠：“一点都不知道，只依稀听过是外地人。”
“外地人？”
严照远剑眉拧的更深：“那你知道她葬在哪儿吗？”
林柚柠摇头：“不知道。”3
严照远颔首，突然停下脚步：“林老师，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林柚柠跟着驻足，手指却悄然攥紧。
她知道父亲的案子是严照远承办，只是忘记了具体的细节。
实话说，她知道严照远是职责所在，但是还是忍不住心怀芥蒂。
问话如实告知是自己的本分，其他就不是了。
林柚柠皱眉：“严警官，不好意思，恕我不能帮忙。”
严照远猜到她会是这个答案。
犹豫了瞬之后才开口。
“林老师，实不相瞒，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查一桩拐卖案。”
“拐卖的对象有妇女有儿童，而赵家村是我的第一怀疑对象。”
严照远定定的看着她：“根据我的推测，赵梅的母亲或许会是二十多年前被拐卖的大学生……”
“柚柠。”他哽了哽，“我不勉强，但是在这里，除了你我不知道该信任谁。”
林柚柠满脸惊愕，显然没想到赵家村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她脸色有些发白：“那……你有没有跟校长说过。”
严照远脸色微沉：“没有，我跟他说，我只是来调查少年案，明天就走。”
林柚柠这才觉察到事情的严重。
她思绪几经转圜，往日那些对不上的细节一一在脑海中印证。
难怪整个村子对外来的人始终保持警惕。
难怪在她提出家访的时候被校长阻拦。
难怪来学校读书的总是男女比例这么不协调。
她忽然有些感叹，虽然自己是单亲家庭，但父亲给足她宠爱和任性的底气。
如果不是这次出来支教，她甚至不知道原来外面有这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
有这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等待着救赎。
林柚柠沉思一瞬，问：“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严照远冷峻的脸霎时冰雪消融，眼底闪过笑意：“先和赵梅聊聊，问问她家里的情况，最好问清楚她母亲的墓碑在哪。”
找学生聊聊这件事对林柚柠来说并不难，当即应下：“好。”
说完，她转身就要去办。
手腕却兀的被严照远拉住：“林老师，给个联系方式。”
林柚柠不解回头。
严照远欲盖弥彰：“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遇见危险，可以打我电话。”
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第14章
林柚柠没有多想，和严照远交换了联系方式。
两人就此分开，严照远佯装离开。
林柚柠独自回了教室办公室。
不料进门时，却发现校长站在自己的办公桌边，正翻看着自己的教案。
林柚柠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她率先开口打招呼：“校长。”
校长这才回过神来，扶了扶眼镜，干笑两声：“小林回来了，这教案写的不错，不愧是在国外留过学的高材生。”
林柚柠照常微笑。
校长又问：“我看你和严警官相谈甚欢，都聊了些什么？”
林柚柠挑眉，故作思索：“他说他过来调查一桩少年案，说什么学生聚众打架，问我我们班上有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校长点头：“我们学校虽然破，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不会出现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别的吗？”
林柚柠微愣：“什么别的？”
校长看她一脸茫然，也不再接着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有很多关于学校的流言，我希望林老师能明证是非。”
“好。”林柚柠应声。
见她应声，校长脸上的笑意深了些：“那就好，林老师是有分寸的人，什么事情都要以自己为先，我看好你。”6
说完这句，他转身离开办公室。
林柚柠一直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看着眼前的教案，缓了又缓。
一直到下午快放学，林柚柠才去到教室，以成绩为由，将赵梅叫了出来。
林柚柠打量着自己这个学生。
赵梅今年已经十二岁，身高却只有一米四。
较之同年份的孩子，足足矮了十多厘米，身形也格外瘦小。
校服穿在身上像是大了一个号，背面还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用蹩脚的针线缝起，袖子的部分和边角已经洗的发白。
看的出来，她很爱惜这件衣服。
赵梅有些无措：“林老师……”
林柚柠回神，鬼使神差抬手想去摸她遮住了双眼刘海。
赵梅一个瑟缩，躲开了她的触碰。
林柚柠的手停在半空，僵了一秒才收回来。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知道老师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赵梅深深埋着头：“不知道……”
林柚柠环顾四周，小心翼翼扫过周围，见没人后才问：“这次考完试后，老师要召开家长会，你的家长会来吗？”
一听到家长会三个字，赵梅的头顿时埋的更深，手指都忍不住颤抖。
林柚柠牵住她的手：“这次还是你爸爸来吗？你的妈妈呢？”
赵梅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林柚柠到了杯水，递给她：“老师不会凶你，喝杯水，慢慢说。”
赵梅踌躇好久，才接过水杯，轻轻贴着杯壁抿了一口。
林柚柠一直没有催促，静静等待着。
“林老师……我妈妈已经死了，我能不能不开家长会？”
林柚柠拉着她的手靠近自己，见赵梅不抗拒后，轻轻拥抱住她：“能给老师说说，为什么不想开家长会，和你妈妈的事情吗？”
或许是林柚柠的怀抱太过温暖，或许是赵梅太久没感受到过温情。
她哽咽着，说了家里的情况。
林柚柠越听越心惊，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赵海深一脸狞笑的走进来：“臭娘们，我就知道你不对劲！”
说着，他猛的上前拉开赵梅，强行按住林柚柠，将迷药灌进她的嘴里！

第15章
林柚柠不断挣扎，却于事无补。
赵海深力大如牛，将迷药死死抵在林柚柠嘴边，掐着她的脖子猛灌。
一罐迷药，林柚柠被灌的喝下一半。
她一阵眩晕，慌乱中按下号码为1的紧急拨号键。
赵海深见林柚柠的双眼已经开始迷茫，迫不及待的去脱她的衣服：“臭娘们，等你成了我的女人，看你还怎么装清高。”
林柚柠脑子里全是浆糊。
她强撑着想要挥开赵海深，可手却像是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没法抬起来。
赵梅害怕极了，慌张逃了出去。
林柚柠无力的环顾四周。
此时已经临近放学，很少会有人从教室办公室路过。
她必须自救！
林柚柠猛的闭眼，狠狠咬下舌尖。
剧烈的痛感从嘴里穿透脑颅，血腥味刺鼻，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一边摇晃着躲避赵海深的动作，一边抬起手在桌上摸索，直到指尖触碰到个坚硬的物品。
是以前沈执与送的钢笔！
林柚柠用大拇指抵开笔盖，露出里面锋利的笔尖。
接着趁赵海深俯身时，狠狠将笔扎进他的脖子！
“啊！”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赵海深动作顿住，颤手去摸脖子。
在侧面靠近大动脉的位置的附近，摸到一支冰冷的钢笔，和无比温热的液体。
他脸色发白的看了眼，满手血迹。
赵海深顿时怒从心起，“妈的，敢捅老子，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说着，就扬起手掌狠狠给了林柚柠一个耳光。
林柚柠被扇的眼冒金星，脸上一片红肿。
赵海深还想接着动手。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呵声：“住手！”
赵海深动作一顿，看向林柚柠的眼神越发愤恨。
林柚柠艰难的闻声看去，才发现是校长过来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升起一丝失落。
见到校长，赵海深嚣张的气焰骤熄，整个人恭敬又局促：“三叔。”
林柚柠心中一紧，第一次听见赵海深这样称呼称呼校长。
校长神色模辩的睨了他一眼：“谁让你在学校干这种龌龊事！？”
赵海深的头低了下去，沉默不语。
校长：“还不快滚出去。”
赵海深应声走了。
林柚柠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松懈不少。
但脑海里赵梅的话一闪而过，她又警惕起来。
校长一脸赔笑的过来，将林柚柠扶正：“林老师，不好意思啊。”
“海深这次干的事情确实犯浑，我是他叔叔，我替他向你道歉。”
林柚柠艰难坐起，恍惚的看着校长。
她思绪纷飞乱转，但是舌尖痛的发慌，嘴也无力张开，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校长见林柚柠不语，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你也刺了他一下，算是扯平了。”
林柚柠皱眉，短短顷刻之间，对校长的印象变了又变。
校长看着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失态。
缓了缓之后敛下神色：“校长也不是威胁你，只是我就这一个侄子，免不了会偏心一些。”
说着，他话题一转：“你把赵梅叫到办公室来，是为了说什么？”
林柚柠瞬间捏紧了指尖，忍着痛和昏厥感摇头。
“只是……叫她的家长……来开家长会……”
她咽下嘴里发腥的血液，艰难开口。
校长思索了一会，正准备开口。
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赶紧闭嘴，转身就看见一脸戾气的严照远！

第16章
严照远匆匆过来，额尖上都挂着汗珠。
他扫了眼靠在椅子上的林柚柠，见她脸色苍白，衣服凌乱，霎时心如刀绞又怒火中烧。
可脸上却佯装呵斥：“林老师，原本约好下午见面，你可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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