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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十六岁嫁给您，在皇上心里，臣妾竟是如此不堪吗？”
盛严斌却对她脸上的泪迹视若无睹，朝侍卫道。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在凤藻宫！”
那一瞬，苏冉冉的心像是被活活撕裂。
禁足的十日，凤藻宫。
苏冉冉低低的咳嗽声始终没有停歇过。
云枝眼角发红：“娘娘，您的药快不够了，太医又进不来。”
苏冉冉却反而安慰她：“无妨，不吃那些苦药也好。”
“可是……”云枝不禁红了眼眶。
她是太傅之女，也是当今皇后，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日子！
云枝再看不下去，独自去了乾元殿。
门外，风雪大作。
云枝的额上已经满是血，却还在不断地磕着头。
“皇上，求您去看看娘娘吧，皇上……”
而此时，殿内。
盛严斌面无表情地批着奏折，一言不发。
可外面的乞求却一遍遍钻入耳畔，扰得他心神不宁。
脑海里，似是苏冉冉苍白的脸一闪而过。
他怒然放下奏折：“把外面的宫女杖责二十，送回去！”
身旁的宫人无声悲叹，出去传旨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般琴瑟和鸣的帝后，演变成了如今……
此时，凤藻宫。
苏冉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云枝，水……”
可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苏冉冉撑着起身，走出正殿。
就见云枝身体僵硬地跑过来：“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苏冉冉一怔，盯着她额头的伤：“你的伤……”
云枝目光躲闪：“奴婢刚才摔了一跤。”
苏冉冉明白云枝必然是去求盛严斌了，也知道盛严斌不愿来……
她眼眶一热，没有拆穿：“云枝，你是本宫的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要让本宫担心。”
云枝咽下泪强笑：“娘娘，我没事的。”
却更让苏冉冉心里愧疚万分。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
凤藻宫中的炭早已用完，苏冉冉的日子愈发难过。
这时，云枝推开门小跑进来：“娘娘，院中的红梅树突然枯死了！”
苏冉冉恍惚一瞬。
那红梅是为庆她身怀龙裔之喜，盛严斌亲手所植的礼物。
后来孩子没了，只剩这株红梅。
没想到还是未能熬过这个冬天……
想起这些，她心里不由得伤感。
却听这时，云枝又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本想悄悄移走，却在将树挖出时，在土里找到了这个。”
说罢，她将一个油纸包举过头顶。
苏冉冉呼吸一窒，一眼就认出了纸包内的东西——麝香。
当年，她格外爱惜那株红梅，事事亲力亲为，可一个月后，她便滑胎了。
那时她哭得肝肠寸断。
盛严斌将她揽在怀中安慰：“昭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后来……她再也怀不上一个孩子！
“原是如此。”苏冉冉喃喃出声，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原来他早就算好了……”
她喉间腥甜一涌而上，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片刻后，云枝惊慌的声音响彻凤藻宫——
“皇后娘娘！”
第五章
凤藻宫。
昔日清雅的宫殿透着一股不祥的灰败气息。
苏冉冉怔怔看着帐顶，眸底凝着化不开的哀伤。
门被推开。
盛严斌缓缓踱了进来。
方一踏入，他双拳缓缓在袖中握紧了。
苏冉冉容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整个内殿冷得有如冰窖。
盛严斌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指，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盈妃已经醒了，她说当日之事与你无关……是朕误会你了，即日起便解除你的禁足。”
他堂堂九五之尊能做到这个地步，想来苏冉冉也要识大体。
可苏冉冉没有行礼，反而轻轻将一枝枯败的红梅放下。
“皇上，那株梅树死了。”
盛严斌坐到床边：“病中不宜多思。你若喜欢梅树，朕以后让人给你再种一些。”
苏冉冉沉默了一瞬，才艰涩问道：“可臣妾在树下发现了麝香。”
她缓缓抬眸：“皇上可知咱们的孩子就是因此而亡的？”
十指蜷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要盛严斌否认，她便信。
但盛严斌数次张口，终究沉默不语
苏冉冉的心瞬间沉入冰川：“皇上，难道您就如此厌恶那个孩子吗？”
盛严斌似是不忍，拉过她的手：“以后嫔妃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苏冉冉怔怔地抽回：“那也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便没有一点伤心之情吗？”
盛严斌触及她眼中的埋怨之色，不由得含怒起身：“朕已经给了你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尊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君王以社稷为重，朕以为你会理解，是朕高看你了！”
说罢，他直接拂袖而去。
屋外的风雪大作，吹进了苏冉冉眼底。
是她错了……
错在相信了他的年少情深，落得满目荒苏……

那日后，盛严斌再未来过。

云枝说这段时间他都在陪着伤愈的乌兰绮。
苏冉冉听多了，慢慢地她发觉自己连伤心都不会了。
不久后，冬至。
宫妃按例接见家人的日子。
这天，是苏冉冉唯一期盼日子。
她早早地在凤藻宫门口等待，直到瞧见苏父进门的那一刻，眼眶便红了。
“父亲！”苏冉冉像小时候一样埋在父亲的怀里。
苏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昭昭瘦了。”
短短四个字，让苏冉冉眼眶微湿。
“来之前，为父听说了你在宫里的事情。”
苏父声音和蔼：“昭昭，现在的你是大盛皇后，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知道了吗？”
“苏家一生忠心大盛皇帝，你的夫君，他的任何抉择都不会错。”
苏冉冉眼底含泪，怔怔望着父亲鬓白的发，忽然觉得自己不孝。
苏家长子战死沙场，她入宫为后，多数时候都是苏父撑起了一切，让她有了在后宫立足的资本……她不能再让父亲担心了！
将酸楚咽下，苏冉冉轻声答应着：“女儿知道了。”
苏父心疼她的懂事，粗糙的手抚着她：“昭昭，父亲为你骄傲。”
送走苏父后，连绵不绝的大雪终于停了。
苏冉冉走到当年种着梅树的地方，定定站了许久。
将手里的盒子埋在了树根下的土坑里。
盒子里，是一株残败的红梅，和昔日她为孩子做的衣物……
哪怕双手因此被冻得通红，也浑然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的皂靴缓步走入视线里。
盛严斌霖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皇后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苏冉冉悄然止了动作，喉咙沙哑：“臣妾不敢。”
盛严斌极其厌恶这样的苏冉冉，因为以前爱他的那个苏冉冉总是盛柔爱笑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
心中微怒，盛严斌的声音在霖风里格外冰冷——
“朕已经下旨册封盈妃为盈贵妃，代你掌管凤印，处理六宫事务！”
第六章
苏冉冉双睫一抖，随即又恢复平静。
“臣妾……这就去取凤印。”
转身朝殿内走去。
霖风将她繁复的宫装吹起。
盛严斌这才发现，苏冉冉真的瘦了很多……
片刻后，苏冉冉拿着凤印出来，交给盛严斌身边的宫人。
盛严斌莫名涌起怒意，声音冷硬：“你倒是大方。”
苏冉冉心ꌗꅏ中苦涩。
皇后之位于她而言，更像是一把枷锁。
盛严斌见她不答，怒气更甚，径直转身离去。
只冷冷留下一句：“皇后便在凤藻宫安心养病吧，无事不用外出了。”
这便是变相的软禁了。
苏冉冉一句话未说，垂眸行礼送别他离去……
将近年关，各宫内都开始热闹起来。
只有凤藻宫安静得犹如冷宫。
云枝跪在躺椅旁，轻声哀求：“娘娘，您吃一点吧……”
苏冉冉无力地挥挥手让她下去，怔怔望着眼前飘落的雪花出神。
突然，云枝去而复返，脸上满是焦急：“娘娘，有人说老大人通敌叛国，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苏冉冉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备轿，去乾元殿。”
大雪纷飞，霖风扑面。
乾元殿。
苏冉冉刚要进门，便被宫人拦在殿门口。
“盈妃娘娘在里面伴驾，娘娘，您请回吧。”
苏冉冉咬紧下唇，一撩裙摆在雪地里跪下：“本宫便在此跪到皇上愿意见为止。”
宫人们闻言面色为难，劝也不敢劝。
直到夜幕降临，乾元殿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苏冉冉膝盖针扎似的疼，眼前一阵阵晕眩。
她不得不咬住舌尖来保持清明。
唇间斑驳，满是血迹。
宫人不忍，又进去通传了一次。
片刻后，门终于被打开了。
苏冉冉猛地抬头，正对上盛严斌冰冷的眼神。
“才几日不见，皇后真是越发没规距了！”
苏冉冉呼吸轻颤，膝行数步跪到盛严斌跟前：“皇上，臣妾的父亲绝不可能做出通敌之事！”
盛严斌眸光冷沉地扫过她：“是真是假，朕自会查清楚，轮不到你来置喙！”
乾元殿内烛光灼灼，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光带。
就像一道永远也跨不过的鸿沟。
苏冉冉抬起盈满泪的眸子，盛严斌不为所动：“苏冉冉，自你嫁给朕那日起，苏家的事便再与你无关。”
“你若不是朕的皇后，苏家出事必会牵连于你，还不知足？”
苏冉冉颤着手抓住了他的龙袍一角：“皇上，臣妾到底是苏家女儿……”
她怎可为了皇后尊荣而眼睁睁看着父亲冤死狱中？
盛严斌眉宇间满是凛意，一把甩开袖子：“不知好歹！”
苏冉冉身形不稳，被摔在地上。
心底比身下的雪还要冷。
盛严斌举步往前走，丝毫不顾形容狼狈的苏冉冉。
“既然你不在乎这皇后之位，那就永远别当！”
第七章
苏冉冉身形一晃，眼睁睁看着盛严斌走远。
云枝扶住她，已然带上哭腔：“娘娘，现在可怎么办？”
苏冉冉咬紧唇瓣，踉跄着站起：“去大牢。”
牢狱内。
苏父坐在草席上，白发凌乱。
苏冉冉抓住木栏，哽咽道：“父亲……”
苏父猛地站起走近：“昭昭，你怎么来了。”
牢狱内阴冷，苏冉冉握住父亲冰凉的手在掌心揉搓。
她勉强提起嘴角：“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去求皇上还您一个清白的。”
“昭昭，别费心了。”苏父打断了她，叹了一口气：“皇上不会放过我的。”
苏冉冉愕然抬眸。
苏父有些不忍：“帝王心术，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家族坐大，为父门生遍布天下，皇上怎能放心？”
苏冉冉心口巨震，语无伦次地道：“父亲您辞官，好不好？”
虽然她心里明白一切都无事于补……
她害怕了，这次她真的害怕了。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这皇后之位，更没想到该承受的代价会这么大！
袭上心头的慌张和恐惧让苏冉冉眼眶红了：“父亲……我不愿再当皇后了……”
苏父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昭昭，只要你好好的，为父就放心了。”
听出他话中的诀别之意，苏冉冉只觉入骨刺痛。
她父亲一生都忠于大盛，最后却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苏冉冉转过身，眼泪不禁簌簌而落。
身后，苏父躬身长拜：“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苏冉冉明白，她不能再多待。
出了大牢。
苏冉冉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朝云枝道：“去永乐宫。”
若还能有人劝动盛严斌，便只有乌兰ꎭꍏ꒒ꀤ绮了。
不多时，永乐宫的宫门出现在苏冉冉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