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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安茜便肯定道：“喏，你瞧，这不就是一回事嘛。”
见安茜这般信心满满，姜袅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地方。
李书瑶瞧见姜袅一脸茫然为难的模样，忍不住委婉提示道：“其实……也不是很一样的。”
“对对对，他自然不能跟小糯米比啦。”安茜补充道，“小糯米你多可爱呀，我们大家都喜欢你，可是我听他们说，那个七皇子是因为不受宠，不被大家喜欢才送到我们这里来的。”
说到此处，安茜轻哼一声：“他们都不喜欢的人，我们肯定也不会喜欢。”
“……七皇子的生母乃是不祥之人，又死于恶疾，大幽帝便自然不喜欢这个皇子。”
李书瑶叹了口气，给两个小妹妹解释：“七皇子也可怜，从小过的便不如意。”
“说是作为质子……只怕大幽帝是存了抛弃这个皇子的心思了，也不一定会将他接回去了。”
李维在家时，时常会对李娇娇说，若是一枚无用的棋子，便只能做弃子。
他总是会教李娇娇一些听起来，似乎十分高深莫测的道理，但是李娇娇总是听不进去。
李书瑶会被迫听，因为李维会说，娇娇，你是嫡女，你须得学会用人，不可这般鲁莽。
——而书瑶是庶女，即便她同你一般念书识字，也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李书瑶安抚自己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才看向姜袅。
安茜也跟着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书瑶说的这个意思吧，我母妃这几日总是同我说，若是他来了大宋，让我千万千万不要与他扯上关系，也千万千万不要搭理他，免得惹祸上身。”

这些时日淑妃安分了不少，倒是能够几日见上一次安茜。

姜袅听得犹犹豫豫的，猜测道：“那，那是不是，其实这个七皇子不是他的孩子呢？”
她依照自己往日的经验，想起自己的阿娘与赵婶婶的对比，忍不住猜想这个七皇子是不是同自己一般：“许是他有别的亲生父母呀，否则这个人怎么会这样欺负自己的孩子呢。”
闻见两个小妹妹这样讨论大幽皇帝的事情，李书瑶受了一惊。
她紧张地左右望了一眼，生怕有人会突然冒出来用“议论皇室”的罪名将她们一齐抓去。
安茜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晃了晃脑袋：“不可能的呀，小糯米你在想什么。”
“他父皇可是大幽的皇帝，怎么会留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人当皇子呢？肯定早早地就杀了。”
她在深宫之中长大，见惯妃子因子受宠，也见过皇子公主因母妃被冷落。
安茜觉得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大幽帝不喜欢他的母妃，那肯定也就不喜欢他的啊。”
姜袅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公主说的也没有错……”李书瑶小声的补充，仍是有几分犹豫，“姜袅，你年纪小不明白。”
“但是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喜爱自己的孩子的。”李书瑶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可她仍旧鼓起勇气，“有许多的父母，原是不配为父母的。”
她的父亲嫌弃她是个女儿，也嫌弃她的阿娘没什么出生。
若是让人知晓她在此地，与公主郡主议论自己的父亲，说长辈的是非——迎上姜袅清澈的眸瞳，李书瑶轻声道：“同样的道理，也有许多的子女，不配为子女。”
——即便如此，即便可能会被什么听墙角的小人去告状，说她教坏小郡主之类的……李书瑶也想让姜袅接触一些人性的恶意，让这个单纯懵懂的小姑娘，不要再这般对人毫无戒心。
李书瑶没什么出身，也没什么本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试图来保护她的朋友。
这样的“坏话”没有引起姜袅跟安茜的反感，也没有引起一旁婢子跟嬷嬷的不满。
溶月跟淡风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底瞧出了几分诧异，面上的神情却并未有什么变化。
反倒是孙嬷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书瑶，迎上小姑娘紧张的模样，便笑着点了点头。
李家的人……看起来也不是都是一群木头。
她如是想。
安茜没有察觉李书瑶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愤愤不平的跟着点了点脑袋。
“说得对！比如我父皇，他天天罚我抄书天天罚我抄书，不陪我玩就算了，还欺负我。”
李书瑶紧张地有些手心出汗，闻言却是在一瞬间愣住：“…………”
“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我——”
这话是说给姜袅防身的！！
她真的没有挑拨公主跟皇上的意思！！

第一百八十九章：戒尺
“你怎么突然就结巴了？方才不是说的挺好的么？”
安茜奇奇怪怪的看了一眼李书瑶，满脸都写着疑惑，丝毫不懂瑟瑟发抖的李书瑶。
而姜袅却已经消声很久，自从她听见李书瑶的话语之后——小姑娘小幅度的歪了歪脑袋，视线放空，神思也跟着有几分飘飞。
一开始她听得其实有些呆住，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以前以为赵丁不喜爱自己，是因为自己不乖，或者是哪里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个爹爹才不喜欢自己，可是后来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阿娘爱她，没有见过面的爹爹也很爱她。
但李书瑶后面的话，姜袅却又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有几分明白过来了。
奶奶就是赵叔叔的阿娘呀，可是赵叔叔为了旁人将她关了起来，还对她那么那么的不好。
小姑娘犹自发呆，安茜看向她，只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小糯米，你不要怕嘛。”
她安慰姜袅：“我会保护你的，那个什么七皇子肯定不会欺负你，大幽帝也欺负不到你的！”
姜袅被她唤回了思绪，转头看了她一眼，茫茫然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觉得瑶瑶说的有些道理，也觉得七皇子有些可怜的。”她实话说话道。
安茜便立刻改口：“是啊是啊，他父母都不喜欢他，还将他送了人，实在是可怜。”
“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愿意爱他，不愿意保护他，那他得多可怜啊。”
这话说的李书瑶微怔，不自觉的低下了头，默默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姜袅望见李书瑶突然沉默下来，立刻侧倾去拉李书瑶的手，软声软气的开了口。
“瑶瑶，你讲的是有道理的，但是也没关系的，世上不是只有父母之爱的。”
她不是奶奶的亲孙女，可是也不妨碍她爱奶奶，也不妨碍奶奶疼爱她呀。
“哥哥说血缘只是连接两个亲密之人的一种方法，这是世上也不是只有血脉相连的人才能够密不可分的，好友之间也会有喜欢的呀，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不妨碍我喜欢瑶瑶，保护瑶瑶呀。”
小姑娘的声音软绵绵的，听得李书瑶差一点掉眼泪。
一旁的安茜则是鼓起了脸颊，虎视眈眈的瞪着她们二人：太坏了，小糯米又不看她了！
安茜不悦的撅起嘴巴，正要凶李书瑶几句，便见姜袅转过了脑袋。
“茜茜跟我想的一定也差不多的，我们要一直好好的在一起玩呀。”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载满了人间星河，皆是希望。
安茜：“对！小糯米说得对！以后有人欺负你，跟我说，本公主罩着你！”
小糯米的眼睛真好看，小糯米在相信她呢，她怎么可以让小糯米失望呢。
区区一个李书瑶，跟她争什么气呢，在小糯米心里肯定是因为自己厉害才不用保护自己！
姜袅当然不知晓安茜心底翻江倒海的，她开心的去拉安茜的手。
认认真真的将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姜袅软乎乎道：“那我们说好了喔。”
不远处的邓越：啊！牵手手！他也想牵小姑娘软乎乎的手！
书童：“公子您这样真的很像个……变态您知晓么？”
邓越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自从赵之乔确认过姜袅不是重生之人，邓越就很想很想重新跟姜袅一同玩——他上一世都没有见过那么软乎乎又可爱的小姑娘，以后长大之后肯定更加好看！
邓越托着自己的下巴想：虽然之乔现在不讲道理了些，可是等他再自己想几天，许是就想通了吧……毕竟对于自己这个好友来说，将面子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指不定还要介怀几日呢。
既然宋皎没有重生，那这一世还会跟上一世一样，一样指亲给之乔么？
邓越望垂在姜袅发后的小蝴蝶发呆：可是上一世，他二人怎么就突然成为未婚夫妻了呢。
戒尺猛然落在面前的桌子上，邓越被唬了一跳，一抬头就对上康先生的脸。
“老夫瞧着小公子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怕是有何心得，不妨说出来让大家辩上一辩。”
邓越身子一抖，垂头丧气的站了起来，丝毫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为什么他一个在军营之中摸爬打滚，活了两辈子的人，瞧见先生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姜袅跟安茜一同转过了脑袋看他，两双眼睛齐齐的眨巴了一下。
一阵窘迫感蔓延上来，邓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巴巴的看向康先生：“您……问了什么？”
康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慢条斯理的提示他：“手来。”
“哦手来这个问题——”话音慢慢的小了下去，邓越哀哀戚戚的伸出手，“手、手来了。”
姜袅上了那么一段时间的学堂，还是第一次瞧见慈眉善目的康先生打人。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康先生手中的戒尺，泛着几分好奇。
被姜袅这般一盯着，邓越还没有挨打，脸色已经开始涨红：“先、先生——”
“啪”的清脆一声，戒尺第一下落在了邓越的手心上。
安茜嗤笑一声，同姜袅说话：“看见没有，邓持老是挨打，他也老是挨打。”
“小糯米，你千万不要跟这个人玩，跟傻子玩多了的话，自己也会变成傻子的。”
姜袅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眸，又懵懵懂懂的去看了一眼委屈的邓越。
她想起对方跟自己说过的话，小声道：“奶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许是邓越不喜欢念书吧，可是我听说他功夫很好的，那这个样子就不是傻子啦。”
“他的功夫顶多能够欺负小屁孩。”安茜轻哼一声，“他连我都打不过。”
上次她同邓越打起架来，将人直接给撂趴下，骑在他身上照着脸就是呼啦啦几拳——“后来他被邓将军揍了一顿，我也被父皇揍了一顿。”
安茜想起这件事情就气得牙痒痒，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分明知道他打不过我，还敢跟本公主打架，他不是傻子是什么？反正我可讨厌他了，小糯米，我不许你跟他玩！”
姜袅默默地看了一眼气恼的安茜，又看了一眼身后被打了五戒尺眼眶通红的邓越。
嗯……原来这就是邓越小哥哥口中的功夫很好么？她似乎有点长知识了。

第一百九十章：骑射
在邓越的记忆当中，他最丢脸的一次是被小他几岁的安茜摁在地上打。
这件事情的阴影一直持续到他弱冠，仍旧是长辈闲话时谈笑的旧事。
后来他年轻气盛，跟着父亲打了几次胜仗，也在京中有了些许名气，终于将此事压了过去。
直到沈国公府那个丢了十五年的小郡主宋皎被寻了回来——邓越第一次同其见面，将宋皎错认为丫鬟，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时隔多年，邓越再一次被一个姑娘摁在地上，照着脸硬生生的揍了一顿。
唯一不同的是，安茜揍他那次是在书院，围观的是一群不记事的小屁孩。
那一次他是真的打不过安茜。
而这一次是在世家贵女的赏花会上，围观的是一群同他年纪差不大多的少年郎君跟淑女。
他打得过宋皎，但他顾念着不能打女人，只能憋屈的一遍挨打一遍被围观。
而现在，重生回来的邓越则是要再多添一笔丢脸事件——当着小魔女安茜，跟幼时软糯可爱的宋皎面，他在心情复杂间被康先生的戒尺打哭了。
“公子您平日里也没少挨将军的打啊，今日区区几戒尺，可比将军下手轻多了。”
骑射课间，书童抱着邓越的骑射装，蹲在一脸抑郁的小公子面前，耐心的劝解他。
“不就是几戒尺嘛，小孩子哪里有不哭鼻子的是不是……好好好，小的不说了。”
邓越抑郁的望了一眼书童，萎靡不振的的又垂下脑袋，丝毫不打算解释。
——区区几板子他怎么会被打哭呢？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可他不能讲。
他之前特意同赵之乔打听过，确认二人恢复记忆并不是同一日，而是相差了一段时日。
邓越不由得想，既然他跟赵之乔都恢复了记忆，难保别的人就不会恢复记忆，尤其是宋皎。
他想着，要趁着宋皎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趁机同她交好，然后在她面前树立一个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邻家兄长形象，这样子等宋皎日后恢复记忆，发觉自己幼时这般憧憬于他——于上一世那个刁蛮的宋皎而言，肯定接受无能，还会觉得这是她最最丢脸的一件事。
到时候若是再跟他闹起来，她肯定就不敢提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压着他打的事情了！
邓越在心底给自己策划了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畅想到未来时还有些欢呼雀跃。
可他没有料到，计划连个苗头还没有冒，就被一戒尺“扼杀”在襁褓之中。
想起方才安茜幸灾乐祸的神情，邓越就忍不住去猜姜袅的神情究竟如何，他都没敢看。
邓越委委屈屈的抬起脑袋，试图在宽阔的骑射场寻找姜袅的踪迹。
“宋皎同学，你穿这一身真好看呀……是长公主给你做的么？”
“领口的绣花真好看，衬的你也特别的好看，我们学堂里面就你穿的最好看了。”
耳侧响起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邓越捕捉到姜袅的名字，转头便望了过去。
小姑娘许是刚刚去换衣裳了，此刻刚刚从房内出来，正站在入口处的一旁。
姜袅穿着白色的骑射装，红边窄袖，头发绑成了马尾，系着红色的发带。
四周围着的人都在忍不住夸她，夸得小姑娘抿唇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
姜袅平日里的穿着是十分清雅活泼的，精致之中藏着稚子间的天真烂漫，封为郡主那一日则是精美而又大气，端的是皇家的清贵之气，然而邓越没有瞧见过，只是偷偷摸摸的听人说起来。
而骑射装穿在小姑娘身上，则压去几分天真，隐隐端出几分飒气来。
搭上姜袅软糯糯的模样，竟然意外的没有半点不合适，仿佛没有她压不住的衣裳一般。
邓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暗戳戳问道：“她身上那套我瞧着挺好看的……”
“那是因为小郡主生的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书童委婉的提醒他，“而且那是女子样式，就算是改成男子样式……公子，您日日晒得黑不溜秋的，这白色只能衬的——”
“你快闭嘴吧。”邓越瞪了他一眼，将脚蹬了两下，“我爹让你跟着我就是为了烦我的是不是？！”
书童不为所动，认认真真的答他：“没有，公子，将军让我跟着您，是为了监督您的。”
他瞥了眼远处，低声道：“公子您可快去换衣裳吧，等会儿先生来了，又该骂您了。”
“人家小郡主都换好衣裳了，您可莫又要让人家瞧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