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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鼻的气息熟悉异常，却头一次让江乐霏生出作呕的欲望。
她没回头，只木讷的看着身前。
沙哑的嗓音好像被碎玻璃划过，她的眸子里，是支离破碎的暗光。
“放开我……”
她拼尽全力挤出三个字。
身子在不住的颤抖。
霍屹开心尖坠痛。
怀里娇小的身子被他揽在怀里，却没有一丝真实感。
她颤抖着，周身连呼吸都透着脆弱和破败，好像被风化的纸，都不用用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无数片，再也拼凑不回来。
霍屹开手指也在抖，却在江乐霏看不见的地方。

他后悔了，在醒来时，看到江乐霏身上那一身的青紫的时候就后悔了。

那是他继五年前失去江乐霏后，这辈子第二次生出那样无所适从的恐慌和无措。
可是视线落到她小腹上的那道疤上，他又忍不住的生气。
她是他的老婆，她的身子，明明只能他碰，可她却一点都不乖，居然背着他和别的男人连孩子都有了。
难怪她不回来，难怪她那么抗拒自己，他想罚她，想让她知错，想让她给自己服个软，他甚至还给她做了饭，可她不肯。
她连朝他低个头都不肯，明明，只要江乐霏服个软，他就能原谅她。
一口气一压再压，他有气，面对这样的江乐霏，却发不出来。
算了……
他叹气，颇为无奈。
将脑袋埋进江乐霏的颈间，他再一次让步，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服软的味道
“阿菲，别跟我闹了，发生过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孩子生了就生了，我会视如己出，我只求你乖一点，你乖乖的，我们好好过日，好不好？”
霍屹开已经将姿态放的一低再低，只要她点头，她今后做什么他都纵容着她。
早在五年前他就看明白了，这辈子，他是彻底折在江乐霏身上了。
江乐霏的身子却颤的愈发厉害，单薄的身子如蝉翼一般，脆弱不堪。
“霍屹开！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江乐霏甚至都分不清是委屈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一颗心，好像被人赤手揉拧，疼的她呼气都不敢用力。
男女力量悬殊，江乐霏逃不开霍屹开的桎梏，她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离他远些再远些。
意识消散前，男人最后那句话还历历在目。
他凭什么把她当成生育工具。
见她不动，霍屹开便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客厅。
饭桌上摆着两个小瓷碗，一个他的，一个她的。
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的霍屹开，这辈子唯独没有伺候过人。
端着满满当当的饭碗递到江乐霏身前，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接时，他皱着眉，拿着筷子一筹莫展。
“江乐霏，你想饿死自己报复我吗？”
他无奈极了。
江乐霏却一动不动，眸子还湿哒哒的望着前方。
霍屹开拗不过她，只能认命的跑到厨房去换个勺子来。
盯着那勺子，他小心翼翼的喂出了这辈子第一口喂人的饭。
江乐霏还是不动，哪怕那饭送到嘴边。
两人僵持不下，那口饭上滚着的热气都没了。
霍屹开只得把勺子收回来。
低头时，视线触及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青紫，他的手生生僵住，心中愧疚更深。
“阿菲，对不起。”
他声音低沉下去，眼底的光也碎了。

第31章
江乐霏身子极小幅度的轻动，却也只是一瞬。
她倔强的含着眼底的热泪不肯落下。
身上的疼痛还在刺激着她的大脑。
霍屹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皱着眉想起身去拿药。
江乐霏却好像受了惊，瑟缩着就要躲，抬手的幅度稍大了些，放在桌边的碗被打翻在地。
白嫩饱满的米饭散落一地。
霍屹开却被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刺的心间皱缩。
她，怕他……
他动作停住，整个身子僵在原地。
江乐霏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惊慌一瞬，往后退了些许。
霍屹开看了她好久，才硬邦邦的吐出一句话：“没事……”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自然。
“碗碎了，你先别动，等我收拾好。”
话落，他敛了眸子里的情绪，不再开口，好像这样，就能维持住眼下这不可多得的平静。
偌大的客厅，一时之间只剩扫帚和撮箕相互碰撞的声响。
等到收拾妥当，霍屹开额角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
再坐到江乐霏跟前，他手里多了一管药膏和几个棉签。
这一次江乐霏没再抗拒他的触碰。
白色的药膏涂抹在身上，冰凉异常，霍屹开力道很轻不会让她感觉到什么疼痛。
霍屹开的眼睛却有些红：“阿菲，疼吗？”
他不记得自己下手有多重，可是他长了眼睛，看得见。
江乐霏缄默了好久都没说话。
直到那药膏被霍屹开全部挤在她身上。
江乐霏忍着眼底的酸涩，手指落在他脸上。
“霍屹开，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
她声音极轻，跟阵风似得，不仔细听，或许都听不见。
霍屹开也的的确确装作没听见，将用空的药膏连带着棉签一起扔进垃圾桶，他起身去厨房重新盛了一碗饭回来。
“阿菲，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
江乐霏冷眼看着他，眸子里尽是寒凉：“不用，我待会儿回去吃。”
拿筷子的手一顿，霍屹开扯了扯发僵的嘴角，继续忽视她的话。
“阿菲，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捡着冰箱里有的菜做了这些，你要是不喜欢吃，我带你出去吃？”
“霍屹开，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江乐霏不傻。
可她真的不想再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没意思，真的很没有意思。
“霍屹开，你相信人有轮回吗？你信不信，我已经爱过你一辈子了。”
她这话明明是说给霍屹开听的，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却一直看着窗外那轮冰冷的月。
上辈子，她不止一次对着月亮发呆。
四季轮回真的很快，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每天的月亮都不一样，他们除却冷，再没有其他共同性。
霍屹开只觉得心头有什么在慢慢抽离。
因为他的鲁莽，因为他的盛怒。
“霍屹开，其实你挺好的。”
江乐霏从沙发上站起身，长长的吐了口气，好像累极了。
眼角的泪，这一次是真的哭干了，心间的血也流尽了。
“放过我吧，像你娶我那天一样，果断一些。”
“你不是一早就想和我离婚了吗？这一次，我们谁都不缠着谁了，好不好？”

第32章
“不好。”
霍屹开鼻酸的厉害。
他固执的伸手拉住江乐霏的手腕，那里还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红，这一次，他却再不敢用力。
“江乐霏，我找了你五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怎么能再离开我？”
“当初结婚，我承认那时候我是不情愿，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真心我看得见的，我也会因为你而心悸，为你动心的。”
“江乐霏，你不能在我喜欢上你之后，又说不要我。”
他都不介意她和姓韩的有一个孩子，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回来。
霍屹开不会哄人，他不知道要怎么把江乐霏哄回来。
今天要她，也不过是吃醋。
在看到那孩子的那一瞬，在听到外人说他们才是一家人的时候，霍屹开呼吸都滞住了。
没人知道那一瞬，他有多痛，他有多绝望。
那时候，他只是想着，或许他和她有一个孩子，她是不是就舍不得了，是不是就愿意留下来了。
可是，一辈子顺风顺水的霍屹开，在今天翻了船，这船还翻的彻底。
江乐霏没有甩开抓住她的那只手，她只是麻木的看着身前的男人，问了他一个问题。
“霍屹开，你当时不爱我，我却缠着你的时候，你痛苦吗？”
霍屹开抿唇，眸子无声的落下。
答案不言而喻。
江乐霏会意，看了他数眼后，斟酌着又问：“那你觉得，我不爱你的时候，你这样纠缠我，我会不会痛苦？”
她口都说干了。
霍屹开的眸子却被这句话刺的通红。
他身子颤了颤，眸子里稀碎的光逐渐暗淡晦涩。
江乐霏觉得自己大抵是无药可救了。
看到他失魂落魄，她居然会觉得心疼，她居然还会心软。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硬逼着自己狠下心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霍屹开就好像那精美的玫瑰，很美，却多刺，她爱他，便只能抓着他满是尖刺的躯干。
想要不疼，她只能放手。
霍屹开缄默了好久，久到满桌的佳肴热气散尽，他才一点一点拾起眼底散落的亮光。
“可是，有用啊。”
他没头没脑的吐出几个字。
眼底却恍然多出几分坚定，好似落水之人抓住了水面最后一块能救命的浮木。
“阿菲，起初我不喜欢你，可是日久生情，我最后还是喜欢上你了，你成功了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如果换过来，如果他坚持不懈，江乐霏是不是就也能重新喜欢上他呢。
答案，明明昭然若揭，可他偏要自欺欺人。
江乐霏咬紧牙根，强硬的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窗外的冷月落被云层遮挡，落在窗户上的光都变得朦胧。
她的话却逐字逐句，异常清晰。
“霍屹开，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我爱过你，可是再多的爱终有被耗尽的那一天。”
没有人的爱是持久不变的。
最后那句话，她到底是没能说得出口，她从没见过这么落魄的霍屹开。
他好像再受不得一点打击。
抽了手回来，江乐霏再待不下去。
这屋子有两次欢爱的经历，同样的人，同一天，她的心疼了两次。
她怕她再待下去，会窒息。
看着江乐霏单薄却固执的背影，霍屹开头一次没有上前的勇气。
“阿菲……”
他似风一样轻的声音从嘴里挤出来，回应他的，是无情的关门声。
那抹瘦小的身影，彻底在他眼中消失。
她好像真的不想再要他了……

第33章
江乐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楼上下来的。
身上的酸劲还没过去，拖着颓废泛疼的身子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清冷的月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下探出头来，将她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心中的悲恸也被无限放大，汪洋大海似得，又深又沉一眼都望不到头。
江乐霏用手指绞着裙摆，薄唇咬出了血。
她原以为，和霍屹开能好聚好散，她以为，那些话不是那么难说出口。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痛到，每一寸呼吸进入体内，都像是在凌迟，割的她的心肺，鲜血淋漓。
江乐霏脱力的靠着躺椅。
意识恍惚间消散，脑袋重，眼皮也重，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迷糊中，她好像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踏月而来，身长玉立的，像极了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那样美好的人，怎么可能让人不心动。
“霍屹开……”
她哑着嗓子，连叫那两个字都显得格外小心。
下一瞬，她的身子便被人打横抱起。
鼻尖是熟悉的清香，催的人昏昏欲睡。
耳边，男人嘶哑压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意与虔诚。
“阿菲，对不起。”
……
江乐霏做了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和霍屹开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没有嚷着要嫁给他，他也没有做过任何让她痛心的事情。
在那里，他们互不相识，一辈子数十载光阴，不过两次擦肩的机会。
到死，她都没有跟梦里的霍屹开说过自己的名字。
她的意识处于第三视角，安静的看着平和且毫无交集的两条直线，好像，这才是他们生活该有的轨迹。
……
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江乐霏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脑袋都是浑浑噩噩的。
入眼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入口的呼吸带着一股浓郁且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哟呵，这是终于舍得醒了？”
韩墨的声音陡然闯入脑海，她浑浑噩噩的意识才终于回笼。
看了眼从手背一直连接到头顶药瓶的输液管，江乐霏嗓子疼的发干：“我这是发烧了？”
“你也知道啊。”
韩墨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嘴贱的揶揄。
“你烧了三天，我都怕你给这脑子烧坏，到时候这世界上可就要少一个男科权威专家了，多可惜啊。”
江乐霏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身上疼的厉害，还没力气，她实在没精力跟他拌嘴。
喝了水润过嗓子，江乐霏才知道，那天她是被霍屹开给送回来的。
回来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连夜送到医院来，今天才醒。
再次听到‘霍屹开’这两个字，江乐霏的心头依旧还是会一触。
捧着水杯呆呆愣了半天琅嬛付费整理，她到底是避开了那个人，和韩墨扯起了工作上的安排。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烧退出院后，江乐霏没敢耽搁，在家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打起精神重回了岗位。
而霍屹开，好像从那天之后，就在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她再没看见过他，身边人刻意避讳着不去提那个名字。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遇见他之前，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直到这天，她休假，带着福宝出门。
逗弄福宝的间隙，她没注意前方来人，猝不及防与那人撞在一起。
“抱歉抱歉。”
江乐霏下意识皱着眉就要道歉。
却听对方陡然拔高了音调——
“江乐霏！居然是你！”
江乐霏闻声，疑惑的皱眉。
抬头就见身前站着个短发黄面，沧桑尽显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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