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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大门处落针可闻。
韩北琛面色依旧冷淡，可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走到沈潇月面前，凉薄开口：“又想逼本王？”
轻飘飘的五个字落下，沈潇月身体猛地一颤。
下一刻，她下巴上措不及防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韩北琛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沈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沈潇月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韩北琛的意思，可为了姐姐，她只能如此！
韩北琛甩开她的脸，转而扣住她手腕，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沈潇月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韩北琛眉心微皱，沈潇月何时这般轻了？
这念头不过一瞬，韩北琛满身怒意，毫不顾忌扯着沈潇月进了府。
沈潇月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直到王妃院，韩北琛将沈潇月狠狠推进院子。
“从今日起，你老实呆在这里，少给本王在外面丢人现眼！”
沈潇月浑身一颤，眼见韩北琛要走，还未站稳便扑上前拉住了韩北琛的衣袖。
韩北琛用力甩开她的手，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沈潇月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沈家逼走了林雪舞。”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林雪舞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沈潇月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韩北琛。
韩北琛微顿，眼神讥诮。
“沈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
他冷眼看着沈潇月，讽声道：“若是沈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沈潇月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韩北琛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沈潇月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韩北琛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飘飘。
看见韩北琛，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琛，你回来了？”
韩北琛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沈潇月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韩北琛。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沈潇月：“姐姐这是？”
韩北琛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沈潇月扎的千疮百孔。
韩北琛见沈潇月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沈潇月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沈潇月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韩北琛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沈潇月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沈潇月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韩北琛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韩北琛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韩北琛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沈潇月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韩北琛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沈潇月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沈潇月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沈潇月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韩北琛：“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韩北琛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沈潇月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4章
韩北琛顿住脚步，眼神沉了沉。
沈潇月浑身一僵，紧接着，韩北琛冰冷的嗓音如惊雷响彻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沈潇月心脏像是被拧成一团，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许久，她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王爷教训的是。”
韩北琛抬脚从她面前走过，临出门时，吩咐了一句：“赶紧打扫干净，别让雪舞见了恶心。”
沈潇月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院内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着手上的伤，疼的沈潇月止不住的发颤。
她拧了抹布，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擦净。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双绣花鞋停在她面前。
沈潇月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便看见林雪舞带着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王妃辛苦了，打扫的很干净，起来给我奉茶吧。”
沈潇月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来，低声道：“夫人，请喝茶。”
林雪舞看着杯盏上的血迹，用手帕捻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沈潇月怔怔看着林雪舞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林雪舞抿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轻声开口：“我当然要离开，这样一来，阿琛会永远都记得，是你逼走了我。”
沈潇月瞳孔一缩，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个人，可她却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发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与得意相融，显得诡异至极。
“我除了出身青楼，哪点不比你强？”
“可你是先帝赐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么？”
“沈潇月，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沈潇月浑身一颤，竟无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入夜，沈潇月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骤然红了眼：“王妃，我去请大夫。”
沈潇月疲惫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护膝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沈老爷子七十寿诞在即，她本想给祖父做一对护膝当寿礼，可如今却办不到了。
很快，春桃带着顾泽进了院子。
顾泽踏进房门，脚步便是一顿。
桌前的沈潇月，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素手更是惨不忍睹。
顾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沈潇月，是丞相府惊才绝艳的二小姐。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王府日渐失去光芒的女子。
他诊脉后，看着沈潇月，语气微沉：“王妃不曾按时用药？”
沈潇月淡淡答：“昨日事忙，忘记了。”
顾泽心里蓦的腾起怒意。
“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堂堂王妃活成这幅样子，说出去简直坠了沈家名声！”
“你过得这样惨，还要同那青楼女子相争，不肯和离么？”
沈潇月愣了愣，随即心里猛地发酸。
顾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外头人都怎么传的。
她忍了忍，却终究没忍住。
“顾大夫知道的不少，但你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
“若我是男儿身，若我真能想和离就和离，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沈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可以，我甚至不会选择嫁给韩北琛！”
她压下喉间刺痛，字字句句如同泣血。
若不是韩北琛当年毁约闹的人尽皆知，她祖父又怎会求先帝赐婚？
沈潇月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顷刻染湿手帕。
她抬头，苍白脸上血色染唇：“若是自甘堕落能护住沈家，我甘之如饴。”
顾泽彻底怔住。
“你走吧。”沈潇月站起身来，指向门口。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看去，呼吸骤然一顿。
韩北琛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至极。
下一刻，他走上前，抬手便给了沈潇月一耳光！



第5章
沈潇月的脸偏向一边，瞬间浮起红印。
她耳朵嗡嗡作响，可韩北琛的话却再清晰不过：“要不是雪舞心细，本王还想不到你胆子竟大到在王府私会奸夫！”
他眸色冰冷，字字如刀，划在沈潇月心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顾泽脸色大变：“王爷慎言！王妃与草民再清白不过，此番前来，只因王妃病重。”
“什么病非得晚上看不可？”韩北琛扫他一眼，眼底凉薄尽显。
顾泽还要再说，却被沈潇月拦住。
“顾大夫，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还请你离开。”
顾泽抿紧唇，只得背上药箱离开。
韩北琛冷冷一笑：“你倒是想护着他走，但他跑得掉吗？”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侍卫的声音：“拿下！”
下一刻，顾泽被人压着重重跪倒在地，不得动弹！
沈潇月浑身一震，她看着韩北琛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声音发颤：“你放了他！我以性命起誓，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韩北琛上前一步，声音森寒：“你这条命，也配拿来起誓？”
心脏像是被捅开一个大洞，浑身血液都透过它往外涌，手脚瞬间冰冷。
沈潇月脸色惨白，就在此刻，春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出声。
“王爷，王妃真的是清白的，她的守宫砂还在啊！”
灵魂仿佛被再度拉回躯壳，沈潇月听见春桃的话，却只觉得一股耻辱遍布全身。
她眼眶骤然酸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韩北琛看她不说话，心底的怒意更甚，他攥住沈潇月的手腕，声音森森。
“本王只信自己看到的！”
他动作发狠，扯着沈潇月就往里屋走。
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沈潇月心底生寒，下意识开口：“你要做什么？”
韩北琛扫了门边的顾泽一眼，嗓音冰冷：“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清白！”
沈潇月恍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瞬间挣扎起来。
可她病弱之躯，又怎抵得过韩北琛？
沈潇月被重重摔在床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反抗，身上便是一凉。
手臂上那颗嫣红似血的守宫砂瞬间暴露。
韩北琛看着，眼底似有火焰升腾，他猛地覆了上去。
一阵剧痛袭来，沈潇月不受控的喊叫出声，下一刻便死死咬住唇瓣。
肌肤相触青丝纠缠，沈潇月如同巨浪下的孤舟，在浪头下一点点破碎……
这日过后，接连几日，沈潇月都昏昏沉沉的反复发烧，连床都下不了。
自然也没能赶到为祖父庆贺寿辰。
沈家。
主厅内圆桌一张，人影一双。
沈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声音低低：“都这么晚了，我们先吃饭吧。”
沈清央见他情绪低落，忙道：“祖父别担心，如今摄政王府诸事繁杂，潇月或许是抽不开身……”
沈老爷子无奈的扯扯唇：“莫要诓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怎会不知你姐妹二人艰难，只恨祖父人老无用，护不住你们……”
“都是祖父的错，若是你们父母泉下有知，只怕都会恨我。”
他语气悲凉，沈清央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强撑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偏开了头。
沈老爷子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翌日，沈潇月终于清醒。
春桃见她醒来，忙擦去眼角的泪，将她扶坐起来。
“王妃，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沈潇月张了张嘴，嗓音沙哑：“不关你的事，我睡了多久？”
“五日有余了。”
沈潇月瞳孔骤缩，她掀开被子下床。
“祖父的寿辰我没回去，他老人家定然担心，春桃，给我上妆，我要回家。”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王妃确实该回去，否则，怕是都见不到沈老爷子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沈潇月呼吸一窒，她惶然看向出现在门口林雪舞，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雪舞施施然走进屋内，语调带笑：“我说，沈老爷子为了向王爷求你的和离书，如今还在府门口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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