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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盈一嗓子几乎吼醒了整栋家属楼，窗户里纷纷探出睡眼惺忪的人。
见状，杨虎吓得一缩，推开人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顾晓芸重重摔在水洼中，伞也飞了出去。
她顾不得疼痛，只小心翼翼捂着胸口的药。
忽然，一双穿着解放鞋的长腿挡住视线。
抬头望去，郑云升冷峻的脸庞让她呼吸一窒：“云升？”
几乎是瞬间，手腕就被他扼住，踉跄跟着他的脚步被拽上了楼。
一进屋，门被“砰”的关上，巨大的响声震的顾晓芸心发颤。
郑云升撒开手，深眸间翻涌着刻骨的寒意：“顾晓芸，你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淋了雨的衣裤沉甸甸的，却不及他不问青红皂白的斥责来的沉重。
顾晓芸浑身颤抖，白着脸辩解：“云升，我没有偷人……我怕你病重，所以去卫生所给你……”
可话还没说完，郑云升像是厌倦了她的把戏，直接冷脸进了房。
委屈压得顾晓芸眼眶鼻头发酸，他连一句解释都不愿听完吗？
拿出怀里的药，她才发现擦破的掌心正渗着血，染红了包药的黄草纸……
一夜未眠。
虽然还发着烧，但郑云升却在起床军号响起前离开。
他像是铁了心不信顾晓芸，不想多见她一眼。
一大早，顾晓芸就被妇联主任叫到办公室。
进门后，主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顾同志，按理说我不该掺和你跟云升夫妻之间的事儿，但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撇开你经常在家属院大吵大闹不说，作风问题是最严重的！”
顾晓芸脸色微变，对方指的俨然是她和杨虎的事。
上辈子自己也被主任谈过话，只是没说几句就跟她吵了起来，不仅没解开误会，反而又惹了不少流言蜚语。
想到这些，顾晓芸连忙辩解：“主任，我跟杨虎一点关系都没……”
“你现在解释也没什么意义，名声都已经坏成那样了，能是一两句说的清的？”
主任不耐打断，神情严肃：“云升经常执行任务，一旦在任务中因为你的事分心，你知道我们要付出的是什么吗？不只云升的命，还有老百姓的命！”
听到这儿，顾晓芸的心被锥子扎了似的疼，却说不出一个字。
见她不说话，主任将一份离婚申请报告扔了过去，字里行间多了压迫和警告：“你回去后好好反思，如果再有下次，要么你签了字自己走，要么我以破坏军民和谐为由，强制送你离开。”
顾晓芸收紧手，狼狈又惭愧。
许久，她收起报告，深吸口气：“主任放心，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了。”
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主任这才点点头。
天渐黑。
蜂窝煤烧的通红，顾晓芸坐在炉子前出神，心绪沉重。
尽管她重生后已经努力改变，但她和郑云升的关系反而越来越差。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无力和迷惘在心里交织，让她倍感疲惫。
踌躇间，门忽然被推开。
郑云升回来了。
没等她开口，便见他将几张大团结放在桌上：“这个月的津贴。”
顾晓芸愣了愣，想起郑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便说：“要不改天把钱给爹妈寄去吧，他们在家也不容易。”
然好心却惹来郑云升一顿呛白：“管好你自己就行，少打爹妈的主意。”
顾晓芸瞬间刷白，心像被刀子划似的：“我只是……”
“当初你嫁给我时不就是为了我的津贴？还哭着闹着管着钱。”
他的不耐，让她面色发僵。
这些自己说过的话都没法反驳，只能哑声回答：“从前是我错了。”
郑云升瞥了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几天后。
趁着难得的太阳天，顾晓芸想将部队分给军属的地翻一翻，种上白菜，以后也少往供销社去。
菜地上蹲着不少一边聊天一边儿干活的军嫂，见她来了，也没人跟她打招呼。
刚走到自家长满杂草的荒地上，一瓢水突然泼来，鞋瞬间湿了。
顾晓芸脸色一变，抬头看去。
只见苏盈叉着腰，假惺惺说：“对不住了，没想到搅家精也来干活，是因为姘头跑了，没人勾搭了吧！”
这番话引得一片哄笑，但还是有人看不过去，劝了她一句：“怎么说她男人还是连长，你收着点。”
苏盈冷哼，高声回答：“我就是看不惯她妖里妖气的模样！”
顾晓芸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说。
忙了一天，天空飘起了雨，她才洗了手回去。
可还没进院，就看见楼下围了一堆人。
蓦然间，脚步不由慢了下来，莫名的不安攀上了心。
没等她上前细看，便听见有人卖报似的大喊：“大家快来看，顾晓芸她爹来告她自私不孝，弃爹不养了！”
第6章 
顾晓芸心一咯噔，连忙跑进去。
匆忙间不慎崴了脚，顾不得疼痛，咬牙忍着挤进人群里。
只见顾伟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我生了病，顾晓芸不照顾我就算了，连个买药的钱都不给，大家伙儿给我评评理，怎么会有这么不孝顺的女儿……”
几乎是瞬间，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因为顾伟的颠倒黑白，她和郑云升的婚姻彻底终结。
因为离婚要办手续，导致她原定的回家看外婆的时间被拖后，最后，外婆意外丧命，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翻涌的憎恨霎时冲去顾晓芸的不安和理智！
她跨到顾伟面前，将锄头重重一立：“我呸！当初你抢走我妈难产时的手术费，带着小三跑走，怎么没想着给我们娘俩留点救命钱？”
“你害死我妈，几十年都不见人，现在又来害我？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干脆跟你拼了！”
话落，举起锄头就冲了上去！
周围一片吸气声。
顾伟吓得一咕噜起身闪躲，放声嚎叫：“救命啊！女儿要杀老子了！”
这一嗓子，把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脚踝钻心的痛已经让顾晓芸冒了冷汗，对方的恬不知耻更是让她怒火更甚。
握着锄头的手越发紧，眼看着就要砸到顾伟背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她的手臂。
转头过去，是郑云升阴沉的脸。
军人的凌冽气势如山压来，顾晓芸顿时泄了气：“云升……”
见顾晓芸被拦住，顾伟又恢复了匪气：“郑女婿啊，刚才你也看见了，她要杀人，赶紧把她抓起来关进……”
“干扰军属正常生活，要么拘留，要么罚款，自己选。”
郑云升不大的声音带着致命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眼见局势不占好，顾伟忙悻悻离开。
顾晓芸放下锄头，冷静下来后，不敢看男人的目光。
就在她做好挨骂的准备时，脚下忽的一轻，整个人被双有力的双臂抱起。
愣看着近在咫尺的郑云升，心跳恍然都停顿。
坚毅流畅的下颚线，目不斜视的模样像是在执行任务。
郑云升不言，径直将人抱上楼。
没了热闹看，大家也很快散了。
进了屋，将人放在椅子上后，郑云升就去抽屉翻药。
拉开最后一个抽屉，见到里头只有几包黄草纸包着的退烧药丸，纸还很潮湿，药片倒是保存的很好。
微蹙的眉不由拧紧，他想起顾晓芸那天晚上冒雨跑出去，原来真的是给自己买药。
抑着心头的异样，郑云升合上抽屉，看向椅子上的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覆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顾晓芸声音低哑：“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前几天才向他，向妇联主任保证不会再生事，没成想又闹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和软让郑云升面色滞了瞬。
沉寂片刻，顾晓芸才缓声解释：“那男人的确是我爹，只不过他当年偷了我妈的救命钱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
“从小到大，我确实一直就跟外婆相依为命，前几天他突然回来，还张口闭口的要钱，被外婆打走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我刚刚一时气急，只是想把他吓走，没有要杀人……”
她语气小心，瞄见郑云升依旧冷着脸，不安的心微微紧缩。
良久，郑云升才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有些生硬地扔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晓芸再一次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点下沉。
他还是生气了吧。
不仅耽误了训练，还让别人看了笑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警卫员送药酒过来，才把顾晓芸从沉思中拉回来。
“嫂子，连长临时有事，让我把药送来，每天擦一回就行。”
顾晓芸愣愣接过：“谢谢小同志……”
原来郑云升还记得她的伤？
瞬间，心头的失落散去了很多。
天彻底黑了，雨也停了下来。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顾晓芸一瘸一拐地进卫生间冲澡，等洗完时才发现忘记拿换洗衣服了。
懊恼间，目光扫到挂钩上郑云升的散发着皂角香的军绿衬衣。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把衣服拿下来穿上，左右郑云升还在训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抬起头，顾晓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觉红了脸。
镜子里的女人披着半湿的长发，宽大的衬衣堪堪遮住大腿，细腻的双腿在钨丝灯光下好像白的发光。
顾晓芸想到自己衬衣下什么都没穿，羞得不敢多看，捱着脸颊的滚烫拉开门，准备回房。
恰巧，大门也‘哗啦’一声被推开——
呼呼冷风吹进来，掀起了衬衣的衣摆，与此同时，郑云升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