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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黎陌桑刚才快走到时就听见这边嚷嚷的全过程，对这两个闹事人的身份心存疑惑。
这一碰上，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人目光看向的方向，不正是苏家药铺么...
苏堰既然要故意设计，那她何不将计就计？
“这位大哥，你带着众人要去告状，可是有什么不满？”
“当然了！”那穷苦人似乎接受到了什么暗示一般，不再看向右边，而是扭头理直气壮地盯着黎陌桑，“你们南疆药铺不是说要惠及我们这些穷苦流民的吗，怎么明明他看起来没病，却给他诊治那么久！”
那穷苦人指着里面的有钱人愤愤不平，又上下打量一番黎陌桑。
“我看王妃你也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穷苦人的处境！我们本来在京畿耕种，有家有业的，若不是你们这些皇族贪心不足，又怎么会突然提高地税，叫我们无家可归！”
这话，戳中了流民们心中最痛的地方，一时间他们虽不敢上前，但怨声不断。尽管那大汉企图相劝，却也无用。
这群流民并不知提高地税的始作俑者是皇后，只根据眼前情况将一切都怪罪到了夜翊宸身上，话也越说越难听。
傲雪和凌霜担心极了，生怕越闹越大，让别有用心之人听见了会对摄政王府不利。可黎陌桑却依旧很淡定，将余光瞥向那穷苦人指着的有钱人。
她刚才到时便瞥见屋内那人嘴角荡着得意，如今众人闹起来，她又瞥见他笑得更得意。
这一看，就是和那穷苦人一样，被派来闹事的。
于是，黎陌桑忽而长叹一声，说出来的话立刻让那人得意的笑僵在嘴角。
“谁说他没事？他这一看，简直就是病入膏肓啊。”
“他这病，今天若不治疗，不出后天就要死了。大家说说，是不是该给他仔细看看？”
“咱们这都是心善的，总不好见死不救吧。”
流民们一听，纷纷面面相觑，似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可等着看病的人群中，不仅有流民还有住在这附近的百姓。他们是亲眼见过上次黎陌桑争夺店铺时的表现的，于是喊道。
“王妃娘娘医术奇佳，能在一个时辰内让断骨重生，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她说的不会有错。”
如此一来，流民们纷纷相信了黎陌桑的话。
谁都不愿意做那心地不善良之人，于是赶紧又退回去，老老实实等那有钱人先被救治。
可黎陌桑这话，却让来闹事的两人一时僵在原地，尤其是那屋内的人，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他是病人又如何。”那穷苦人还在继续伪装，嘴硬道，“你们也不能只给他治疗不给我们看病啊，这不是耽误我们的时间吗！”
他说得也有理，一时间流民们又把质询地目光投向了黎陌桑。
一来二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也都忍到了极点，面上很明显地带着不耐烦。
见气氛终于烘托到位，黎陌桑开始了她的反击。
“可是，真正耽误时间的，不是你吗？”
一句话，让那人摸不着头脑，立刻闭嘴。
“第一，你若真想治病，从刚才起便不会怂恿人去衙门闹事，而是找医师给你的弟弟治病。”
“第二，刚才也有人说了，你面前站着的我，就是位好医师，可你却无动于衷，只想着如何激怒众人对付我摄政王府。”
“第三...你这身上的衣服，还有穿着的鞋子都是新做的吧，没有半分杂乱和污泥，一看就是在冒充流民。”
三条一出，那人脸色“唰--”地就白了。
原来她刚才突然说自己的同伴病入膏肓，是为了引出这第二条，可有了第二条便更加坐实了第三条...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瞬间明白自己被愚弄了，立刻冲上来围住那装穷的人要说话，还有流民包围他口中的弟弟，伸手一摸，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发烧，好生生的，什么事都没有。
流民们瞬间愤怒。而黎陌桑在众人涌向那骗子的瞬间，抽身置身事外地添油加醋。
“你们苏家药铺之前故意一副药卖半吊钱，如今被我识破，断了财路，就想着报复么？你可知，你在这里故意闹事，若真整垮了我南疆药铺，谁来给他们看病？难不成让他们继续被你苏家搜刮么？”
谁还不会戳痛点了？
黎陌桑此言一出，流民们想到之前被骗的钱财，纷纷围殴起门口两人。果然，动起手来，两人外衣被扒下，露出里面苏家小厮统一的衣服。
“真的是苏家派来的骗子！太可恶了！”
众人嚷嚷着围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地揍着那两个骗子。
“苏家药铺搜刮我们这些苦命人仅剩的家底不说，还把我们当傻子？乡亲们，我们以后就来这南疆药铺看病，不要再去那苏家了！”
不知人群里谁嚷嚷了这么句，众人立刻附和。
黎陌桑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她反击的第一步已然完成，于是便开始计划第二步。
她悠悠抱臂绕路进了药铺，对着那有钱人微微一笑，“这位大哥，不如让我给你好好看看？你的病，店主可治不了。”
那有钱人是苏家派来的，之前亲眼见识过黎陌桑的医术。他瞬间忘了来此的目的，连连点头，腿怕得都在抖，哪还有刚才闹事的劲。
黎陌桑暗自憋笑，冲店主道，“你先给流民们看病，缺药的事，我们一会再说。”
局势终于安定，店主擦擦额头的汗，重新镇定下来，吩咐店内小厮与门外那大汉一起，重新组织流民看病。
而黎陌桑则对那有钱人比了个“请”的手势，而目光却落在那人钱袋上，嘴边勾起一抹狡黠。
这肥羊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她自然要好好宰宰...
第五十四章 上门闹事？宰死你！
从刚才黎陌桑反击开始，苏堰便在对面苏家店铺气得大眼瞪小眼。
尤其是他听到众人说再也不来苏家药铺时，又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前段时间靠这些好哄骗的流民搜刮了不少银子，结果这下，直接给断了财路。
不仅如此，店内一些正在诊治的百姓，见到苏家药铺这么个德行，生怕自己也被当冤大头坑钱，一时间宁愿去南疆药铺外排队，都不愿看了。
“黎陌桑...就你烂好人，非要拦我财路么！”苏堰急得跳脚，“实在是太过分了...”
“主...主子...”一旁的苏管家指着苏堰未注意到的第三人，“这黎陌桑将那人带进去，她不会是...盯上了您那袋金子吧！”
苏堰想起刚才黎陌桑说那人得了重病快死了，惨叫一声，“哎哟，我的金子啊！”
他说着又踹了苏管家一脚，急急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叫人随我一同去将金子抢回来！”
苏堰急吼吼出门，可又怕被那群在气头上的流民当成众矢之的，于是只好从后门绕路去南疆药铺的后门。
只是，等他到时，已经晚了...
“你这病啊...”黎陌桑摇摇头，“真是世所罕见。”
那骗子更紧张了，咽了咽口口水，哆嗦地问了一连串问题，“这...这...我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到？我平常可是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啊。”
“没有感觉就是问题之所在啊。”黎陌桑敲了敲桌子，眉头越发蹙紧，“就算是我这样医术超群的人，偶尔都会不舒服。可是你什么不舒服都没有，这正是失觉症啊。”
“你从前是失去感觉，身体不舒服都觉察不出，可之后就会发展成失去五感，最后突然暴毙啊。”
黎陌桑说着，见那人虽然害怕，但脸上还闪着将信将疑，于是悄悄用放在桌子下的手调出了一袋麻痹粉，趁着添茶时洒在其中，又将茶杯推到那人面前。
麻痹粉是她研究出的麻药变种，可溶于水，短距离内可以让人失去五感，喝下后会麻痹所有神经。
果然，这茶一推到那骗子面前，他立刻就慌了。
他闻不到茶的味道，紧张得脸色煞白，哆嗦着手端起茶抿了一口，发觉深黄的茶水在他口中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心中惶恐，生怕自己如黎陌桑所说的那般突然暴毙，吓得将茶杯摔碎在了地上。
“哎哟，我这茶盏可贵，你怎么给我摔了。”黎陌桑心疼地叫唤。
那人闻声赶紧蹲下去收拾碎片，结果一不小心给手指划破了。鲜血流出，可他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这下他彻底慌了，哪还敢不信黎陌桑，“啪嗒--”一声跪在地上。
“王妃娘娘您行行好，救救我，我不想死啊。”那人不住地磕头。
“哎，倒也不是我不想给你治，只是...”黎陌桑叹了口气，“这治起来很费钱啊...”
“我有钱！”那骗子哪里还顾得上这钱是不是他的，立刻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金子递上。
“这这这够不够...”
“你这情况比我想得还要严重，这点钱...”黎陌桑说着摇摇头。
那骗子咬咬牙，又从袋子里再掏出两锭金子递上，“三两金够吗？”
黎陌桑瞅了眼那钱袋里还剩下十几两金和一些银票， 眼眸微眯。
“也算够了，”她很勉强地起身，假装在身后柜子里捣鼓捣鼓，实则从六方链里拿出一个糖丸，“三两金够买这颗药了。”
“这药你吃下，应该能暂缓你的症状，只是，还要多加观察。若是能顶过去，便性命无虞，若不能顶过去...你剩下的银子便让家人给你办场风光的葬礼吧。”
闻言，那骗子刚想拿药的手一顿，眼中刚燃起得生的希望再次黯淡。
“你...你不是说可以给我治好的吗。”那人又慌又急，神经都被折磨得有些衰弱了。
“是啊，可是你就给三两金，买不起更好的药啊。”黎陌桑语重心长，又指了指柜子中间一格抽屉，“这里面的药倒是能救你，可你却为了节省银子不要命，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骗子看了看手中不属于自己的钱袋，又看了看那中间的柜子，心脏因慌乱狂跳，一时间更让他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暴毙。
瞬间，那骗子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将手中钱袋递过去，“都给你都给你，你快给我治病！”
黎陌桑接过钱袋，仔细数了数里面的钱加在一起竟有100两金，她投资店铺的钱一下子就赚回来了十分之一。
她努力憋笑，收好钱袋，转过身假装打开了那中间抽屉拿药，实则是从六方链里掏出了麻痹粉的解药递给那人。
“你服下此药，若能恢复五感，便无性命之忧，可长命百岁了。”
那人赶紧接过吞下，立刻“药到病除”。手指上疼得不行，可他却笑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多谢娘娘...不...多谢神医！”
那骗子赶紧给黎陌桑磕头。
可后院院门外，刚赶到的苏堰，看着黎陌桑紧攥着自己的钱袋，心痛得正要冲进去好好理论一番，却立刻忽而被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肩膀。
“谁啊！谁敢拦我！我打死...”苏堰在气头上，破口大骂，一转头却看见了黎清清。
他立刻收声，“表妹，你怎么来了。”
黎清清见他一脸怒容，反问道，“你又是怎么了，要和黎陌桑动手？”
苏堰捶胸顿足地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通，闻言黎清清脸上忽而扬起了一抹笑。
“她抢了你一百两金？真是够贪心啊。”
“表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把这一百两金赚回来，你干是不干？”
苏堰立刻点头，“我干我干！表妹你说，要我怎么做？”
“我听说黎陌桑差凌虚草，估计是要从外地进货，你去把她的凌虚草烧掉。若是南疆药铺要继续收购凌虚草，你就把你的草药高价卖过去。”
“到时候，你想赚多少钱就赚多少钱。”
黎清清嘴边荡起一股恶笑。
反正如今王府中馈如今在她手上，只要她不点头，黎陌桑到时候远在外地，无人能从她手里拿走一两银子。
所有买药的钱，都得黎陌桑自己想办法。
届时，不仅能整垮她，重新收编摄政王府的人心，还能将南疆药铺彻底搞乱。
那夜翊宸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苏家药铺了...
只要她能帮夜翊宸解决燃眉之急，她就不信，他不会对她动心！
第五十五章 凌虚草被烧
听完黎清清的计划，苏堰笑开了花，也不再心疼那一百金。
不过，那被他派出去给南疆药铺捣乱结果反被骗钱的小厮他也没有放过，抓着他打了一顿出气，而后便派他去负责烧毁黎陌桑的药草...

阴谋翻涌，天光渐暗，春日的第一场雨似落不落。

黎陌桑回到药铺前厅，见那大汉正在一边维持秩序，一边逢人就说摄政王和王妃妃对他们流民的功绩。
一时间，众人刚才对摄政王府的误会不仅尽数消散，而且还好评如潮，纷纷说要好好感谢他们。
黎陌桑是医者仁心，才帮助他们，也不是听谁说谢谢，于是躲在帘后待人走干净了才出来。
“今日辛苦你了。”黎陌桑对那大汉道，又递给他一包刚才在后面偷偷撕掉包装，用纸包好的感冒灵颗粒，“这是给你的药。”
那大汉本来今天帮忙是为了感激黎陌桑那天晚上的帮助，不想还收获了药，赶紧掏银子。接过被黎陌桑制止。
“不用了。今天多亏你维持秩序，还跟他们说了我们这么多好话，谢谢你。”
那大汉被黎陌桑一声道谢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接过药，憨笑道，“王妃您太客气了。您是什么身份的人，不用和我说谢谢的。而且您愿意帮助我们，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要报答的。”
“帮助都是互相的嘛，”黎陌桑笑笑，“我家王爷处理你们的事情，有时难免太忙而不周到，还请你们多多担待。若有什么需求，直接和我们说，不要憋在肚里，免得又和今天一样，被有心人挑唆利用。”
今天幸好是她来得及时，否则若是晚了一步这事闹大了可对摄政王府没益处。可她南疆药铺都能被有心人闹事，更别提朝中那些盯着夜翊宸的人。
“是是是，王妃说得有理。”那大汉连连点头，“不过我田汉子在我们十里八乡也是有信誉的，若是有谁闹事，我自然会帮着王爷调节。”
听他这么说，黎陌桑才放心下来。
“嗯。那辛苦你了。”
送走了那田汉子，黎陌桑这才回头和归云店主商议其他事宜。
“依你的记录，现在每日来看病的人有多少？”黎陌桑问道。
“约莫也有三五百人。”归云店主叹道，“这春日风寒本就高发，流民们一路进京吃不好睡不着的，就更容易发病了。”
三五百人...
黎陌桑心中算着。
听夜翊宸说，这次流民约莫有一万多人，照这个数字算下来，流民将近有三分之一已经感染了风寒。
一般而言，风寒要七天痊愈，这药品需求量也太大了。她不可能短时间内突然拿出这么多包药，否则定会惹人怀疑。
“归云，这样吧。你先叫店铺伙计快去江洲多进些凌虚草。”黎陌桑吩咐着，“我后日给你送颗粒过来。若是严重的病人就给颗粒，若是症状不太严重就用普通草药吧。”
“是。”归云立刻吩咐小厮去江洲采买，而后又道，“对了王妃，在下还有一事禀报。现在这药铺实在是太小了，又只有我一人看病，人手和店面都不够。我想将店铺搬去吉安街一处上下三层的大店面，这一间店铺便做仓库使用，再叫上从前几个相熟的南疆医师一同出诊。”
“吉安街？”黎陌桑觉得名字有些耳熟，转头问傲雪，“王爷是不是正在吉安街处理流民事物？”
傲雪点点头，“是的。吉安街是京郊和内城的交界处，所以流民们以吉安街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聚集。”
“也好。离王爷近一点，彼此间有个照应。”黎陌桑答应了归云所说，又想着帐上银子不够，便将手中钱袋递过去，“那这两件事都交给你办。不过药记得一点，为了避免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吉安街的店铺一楼为百姓看病，二楼为乡绅，三楼为官员。”
“还有，到时候若王爷有什么需要，你便带着医师们一同处理。”
“在下记住了。”归云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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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这头再无其他事宜，黎陌桑便回了王府专心备药。
两日后，她按时出门送药，顺便去新开的南疆药铺看看。
结果刚出门，就见南疆药铺的小厮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跑来。
“王妃，不好了！江洲那头飞鸽传书过来，说是...说是我们订购的所有凌虚草都被烧了！”
“被烧了？”黎陌桑心中咯噔一下，“被谁烧了？”
“说是被流民烧了。”
江洲，在记忆里是裴府的故土，是它发际的地方。地税改革中，影响最小的就是江洲，那里怎么可能有流民？
这事有蹊跷...
况且，如今正是需要凌虚草的时候，不能再出意外了...
“凌霜，你将药送去吉安街。”黎陌桑立刻吩咐，“傲雪，你快去收拾行李，随我一同亲自去江洲搜购凌虚草。”
“等等...”那小厮又道，“这江洲的凌虚草，市面上的几乎都被我们收购一空了。这会子怕是买不到...”
“买不到也要想办法！”黎陌桑出言打断，“现在首京流民正需要这批药。我亲自去，一定能收到。”
说干就干，傲雪和凌霜不敢耽搁，立刻分头行动。
不过半柱香时间，黎陌桑便踏上了去往江洲的旅程。
由于她太心急，让那小厮驾车太快，路上差点撞到一同行进的马车。
黎陌桑怕耽误，赶紧露面道歉。只是一掀开马车车帘，却发现差点被撞得是夜景之。
“景之？”黎陌桑一愣，而后又急急道歉，“抱歉，我太赶时间了，差点伤到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夜景之摇摇头，“倒是你，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黎陌桑快速和他讲了一遍来龙去脉，却不想夜景之道，“这不是巧了吗？我也要去江洲一趟，继续处理地税的事。”
“不如...我们一道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夜景之的提议，黎陌桑立刻应下，“也好。我要办的事，确实还需要你帮忙。”
“乐意之至。”夜景之笑笑，“我这辆马车是特意加固过的，行进很快，不如我们共乘一辆？”
“好。”黎陌桑赶时间，自然答应，“钻”进了夜景之布下的圈套里。
夜景之扶着黎陌桑上车，看着待在他身边的她，嘴角不觉笑意更深，眼深透过飘起的车帘看向了街角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是黎清清。
也不知怎的，她素来爱穿红戴绿，今天倒穿得和黎陌桑一般素净。
她冲夜景之点点头，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后，便带着一众搬着米面肉蔬的下人前往吉安街。
“侧妃好筹谋。”一旁的李嬷嬷拍着她马屁，“故意支走王妃娘娘，又带人去吉安街分发食物。这下王爷定然会对您刮目相看。等王妃回来，这摄政王府，可就没她的位置了。”
“说不定，她还要退位让贤呢。”
李嬷嬷的奉承让黎清清心情很好，她挑挑眉，脸上扬起一抹得意和莫名其妙的自信。
“退位让贤？不，王妃的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黎陌桑只是将属于我的位置还回来而已。”
“至于王爷...他本来就只能爱我一人，旁人，别想抢走他！”
第五十六章 美梦落空
吉安街
夜翊宸已经在吉安街和流民同吃同住好几日了。
原本安置流民，便是要替他们找一条生路，提供活计安顿住处。可是现在，别说这些了，一些流民中的妇孺发起了高烧，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夜翊宸头疼不已，巡查完所有流民驻地后对淮稜道，“去王府请王妃过来。”
一开始，淮稜就有提议让黎陌桑来帮助处置，只是夜翊宸觉得这风寒似是会传人。他担心黎陌桑来了也染上，所以才一直不肯松口。
只是如今局面已然很糟糕，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淮稜领命，正欲退下，却被黎清清拦住。
“王爷，你不必派人去请王妃姐姐了。”
黎清清迎过来，一身白衣未施粉黛，乍一瞧和黎陌桑有三分相似。但，不论她怎么装扮，她眼中的做作算计与黎陌桑那一双灵动皎洁的眼眸完全比不了。
相反，还让夜翊宸十分厌恶。
故意扮成黎陌桑的样子，却没有她半分神韵，真是恶心...
夜翊宸眸光中闪着几分嫌恶，但看上去还是那副低沉冷然的样子，黎清清没有察觉，反而走上前，微低着头斜着抬眼，装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将一切道来。
“妾身亲眼所见，王妃姐姐她不知为何跟着景王上了马车，看方向，是要出城呢。”
一听黎陌桑和夜景之在一起，还共乘一车，夜翊宸忽而皱眉，向来冷然的面容出现了一抹明显的怒容。
虽然经过了上次淑娴宫的事，夜翊宸知道自己应该相信黎陌桑，但是，他还是不免...心中气闷难受。
夜景之那厮就是个笑面虎，心机深得能把她卖了她还乐呵呵替他数钱。也不知道，黎陌桑喜欢他什么，居然和他如此亲近...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酸酸的醋味，熟知夜翊宸的淮稜闻到了，但黎清清却没有察觉，还以为夜翊宸单纯是因为黎陌桑和他的死对头亲近而生气，于是继续挑拨。
“王爷，你在前线如此辛苦，姐姐她却跟着景王外出，真是不知道姐姐安的什么心...”
“够了。”
不等黎清清说完，夜翊宸一声冷喝打断。黎清清感觉他这气似乎是冲她发的，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却对上夜翊宸盛着愤怒和冷气的眸子。
“黎陌桑是摄政王妃，她再如何，也轮不到你对她指手画脚。”
黎清清实在没想到，夜翊宸都到如此艰难的节骨眼上了，可听到黎陌桑和夜景之出去，他居然还维护黎陌桑。
一时间，嫉妒的潮水涌上黎清清心头。若不是夜翊宸这一双眸子冷得能将她冻住，她得赶紧应对，她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是妾身多嘴，妾身错了...”黎清清尬笑两声，压下心头不平，又赶紧转移话题，“王爷勿动怒，其实妾身今日是来帮助王爷的。”
她赶紧挥手，示意李嬷嬷等人上前，“王爷，妾身见这天似要下雨，乍暖还寒时最要喝吃些热汤热饭，所以妾身特意从私库里支了银子，买了米面肉蔬带来，给流民们改善一下生活。”
夜翊宸原本看着黎清清就恼火，想赶她走。可是，她带来的东西，也确实是如今需要的。
虽然朝廷拨了银子赈灾，但一日三餐只有清粥小菜，少见肉腥。
罢了...
夜翊宸压下心头嫌恶，冷冷道，“那你便开始吧。”
黎清清见他态度似是软了些，心中窃喜，赶紧命人搭起施饭的棚子，起锅烧菜。
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的人们似乎也因为食物的香气而恢复了几分精神。他们纷纷拿起碗筷去饭摊前排队，死寂的空气重新浮现几分热闹。
黎清清原本是想靠着施粥施饭博取夜翊宸好感，可却没想到真到了上场时，她却嫌弃的不行。
本来流民们一路流浪进京，衣服身上脏兮兮带着味道。黎清清本能地嫌弃，可夜翊宸就在不远处，时不时朝她投来目光。
黎清清以为他是对自己青眼有加，于是只好强行压下去心头恶心，没将嫌弃写在脸上。
可是，下一秒，一个小孩子饿急了，用手去抓递过去的馒头，带着污垢的小手碰到了黎清清。
她猛地缩手，那馒头忽而掉进了热粥里。
黎清清心中的恶心升到极点，下意识不住擦手。那小孩子饿急，见她没给自己新的，竟然直接将手伸进粥里拿。
可大锅下火烧得正旺，刚一伸手，粥便烫得那小孩子大哭起来。
一旁的夜翊宸早前就觉得黎清清突然过来施粥施饭不正常，所以一直偷偷观察她那边的情况，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丢下手头事务，快步走去查看那小孩子的情况。
他记得，这孩子的父母早前便死在了进京的路上，是个孤儿。
一时间，夜翊宸压不住心头火气，对黎清清喝道，“你若是做不好，便不要做。”
夜翊宸周围低气压太强，这一喝，不仅喝退了一众围着那小孩看伤势的流民，也让黎清清委屈至极。
她明明是过来帮忙的，刚才那些拿了她发放的食物的人还个个夸赞，怎么夜翊宸看不见这些，就盯着她一个小错处不放...
再说了，也是这个孩子有娘生没娘养的，脏兮兮又不懂规矩，像个傻子一样去捞馒头，关她什么事？
都怪他...本来她和夜翊宸关系可以更进一步，都是这个饿死鬼投胎的小子害的...
黎清清看着那哭泣的小孩子心头怨怼，眼神就算极力忍耐，却仍见透着几分恶毒，见状，周围的流民纷纷议论。
谁都不是傻子，黎清清嫌弃他们，他们都看得出来。现下，这黎清清又如此嫌弃这命苦的小孩，他们心中也越发不忿。
可黎清清听见这群她好心施惠的流民不仅不帮她说话，居然还跟着一同嫌弃她。
她心中委屈升到了极点。可为了挽回夜翊宸的心，尽管她又急又气，也只能僵着笑脸凑过去。
“王爷，不如我带他回苏家药铺医治，你看可好？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
黎清清陪着笑脸，话未说完，却听一旁流民嚷嚷起来。
“苏家药铺？她是苏家人？”
“王爷，您可不想将孩子交给她！苏家都是群丧尽天良的人，搜刮我们家底儿不说，还想着整垮帮我们的南疆药铺，真是一群吸血虫！”
“就是就是，怪不得她刚才那么嫌弃我们，我呸！也不知道到底脏的是我们，还是她们！”
听见流民们这些话，淮稜贴在夜翊宸耳边将前日发生的事简单道来。
夜翊宸听此，眸色渐暗，伸手推开黎清清，摆明了和她划清界限。
“不劳烦你们苏家了，本王自会找人替他医治。”
这下，黎清清心中越发焦急，耳边对她的嫌恶之语不停，正当她焦头烂额时，忽而听见黎陌桑的声音。
“别去另找人了，我来替他医治吧。”
第五十七章 丢尽脸面 毒计又起
黎陌桑和夜景之要去江洲，得从西北城门出城，这样一来就要路过吉安街。
夜景之没有处理流民的事，所以并不清楚吉安街就是流民的大本营，还特意想着快到京郊，怕黎陌桑觉得马车里闷，于是掀开车帘，让她看看吉安河沿途风景。
结果，这一下，正好被她看见了流民遍布的吉安街。
眼前景象令她心惊，这才发觉夜翊宸每天都在独自面对什么。
吉安街临着吉安河，一边是店铺，因流民聚集都歇业了，只有新开的南疆药铺门开着，不过还有些细节未装修完，暂未开业。
而另一边是漫漫河堤。而河堤上，到处搭建着破破烂烂的帐篷。
透过每顶帐篷的破洞，可以窥见其中躺着的流民，大部分是妇孺，个个面色煞白，有气无力。耳边小孩子们因不舒服的哭啼不断传来。就算是还有力气的汉子，也几乎都是满脸愁容，端着碗筷步履匆匆。
夜景之见黎陌桑眉头紧锁，生怕她被眼前景象困扰，不愿和他一起去江洲，于是赶紧放下车帘。
“别看了，这些事，自有人处理。我们不妨来说说去江洲之后的行程，江洲美景很多，你想去...”
“等等。”
不等夜景之说完，黎陌桑在街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墨色身影，赶紧制止夜景之的动作。
夜翊宸正抱着一个手上烫伤红肿的孩子，脸色焦急。
“我得下去，这孩子再不治疗，手就废了。”
夜景之心中“咯噔”一下，赶紧阻拦。可是黎陌桑还是掀开了门帘，这下，她又瞧见了施粥施饭的铺子边站着围着厨布的黎清清。
黎陌桑知道，黎清清向来养尊处优，此时她能“纡尊降贵”的亲自来施粥，一定是想趁此机会在夜翊宸和流民们面前表现一番。
她可不想黎清清在这种时候充好人...
“景之，”黎陌桑对着也从马车内出来，站在车头上的夜景之，有些愧疚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不能和你去江洲了...”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凌虚草被烧一事的真相？”
江洲是裴府的地盘，夜景之在江洲行事方便，她去与不去都一样。
“我知道这次麻烦你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吃望江楼最好的席面。”
黎陌桑的脸上写着愧意，夜景之不愿意看到她这幅样子。
她的愿望他都会满足，不计回报。
只是...他实在是可惜，不能和黎陌桑一同去江洲。他还想着，要和黎陌桑一起去看看风景，品品美食，让她忘了夜翊宸...
“你和我道谢就太客气了。”夜景之摇摇头。他虽不舍，但他知道他绝无法撼动黎陌桑决定要做的事情，“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凌虚草被烧一事，我定会为你查出真相。”
夜景之说完，黎陌桑冲他感谢的笑笑。
而后又吩咐了两个跟车的小厮随夜景之一道去江州重新搜集凌虚草。
一切办妥，黎陌桑带着傲雪下车，走进吉安街。
-
黎清清见黎陌桑来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
“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很有意思。仿佛就像是笃定她不会来一样。
黎陌桑察觉异常，黎清清自然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于是赶紧着补。
“妹妹的意思是，今天我出门时正好看见姐姐和景王一起，所以才这么说...”
和景王一起，她就不能来这吉安街了？
看来此事，很有蹊跷啊...说不定，那凌虚草就是她烧掉的，想调虎离山...
不过这笔帐，等夜景之来了消息她再和黎清清算，现在她要先处理一下这小男孩的伤势。
夜翊宸按照黎陌桑的吩咐，将那小男孩报回了他的帐篷里，而后支开所有人，取出六方链里的纱布酒精还有烫伤膏给他处理。
外间，夜翊宸的视线始终离不开那帐篷。而一众流民也对黎陌桑充满好奇。不过，夜翊宸总是一身冷气，他们有些害怕，于是站得有些远，偷偷打量着那帐篷。
“刚才那就是摄政王妃啊，真是又漂亮又心地善良。”
“可不吗，摄政王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有那边那位母家是苏家的侧妃，恐怕好福气都要被她败光了。”
出了刚才那一茬，人们都知道黎清清嫌弃厌恶他们，谁也不愿意吃嗟来之食，宁愿等着中午派的清粥小菜。
这下，黎清清花了银子又不讨好，还惹得一身骚。
她脸色一阵青白，心生愤怒于那小孩的搅局，又生气于苏堰昨日好死不死闹得那么一出，害得她今天丢人极了。
偏生当她孤零零站在人群外，为人所鄙夷时，凌霜带着两车药来了。
药箱太重，她和家丁们走的有些慢，不过路上遇到田汉子一众人帮忙，终于紧赶慢赶赶来了。
“”此时黎陌桑正处理完那小孩子的伤，将他哄睡了从帐篷里钻出来，凌霜很惊喜，凑到她跟前，“王妃？你没去江洲？”
“正巧路过。看这里的情况，我打算先留在这里，其余事宜我让景王殿下代为处理了。”黎陌桑说完，看看满车的药，又看了看南疆药铺，见一楼装修完毕，只剩下二三楼没装完，于是道，“一楼能用就好，大家的病情拖不得了。田大哥，你帮忙组织乡亲们去药铺门口排队吧。”
“诶。”田汉子应下，声大嗓粗地站在对街新开的南疆药铺前一喊，“乡亲们，王妃带了药来，大家快排好队，一个个来看病诊治。”
田汉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好人，不管是在南疆药铺看过的，还是没看过的，一时间都凑到了南疆药铺跟前。
黎陌桑继续开始忙碌地诊治工作，夜翊宸也没闲着，帮没有生病的青年壮汉继续想办法安排生计。
一时间，整条街上，只有黎清清一人被排挤在外，像个透明人一样被人无视。
她脸色不好看，李嬷嬷也是如此。她流民们一个个拿着药从药铺出来，个个直夸黎陌桑，心中不忿。
“一群贱民竟这么维护她。怎么不吃死他们呢。”
李嬷嬷一句话，却突然给黎清清指了条明路。
既然这些贱民这么讨厌她，既然黎陌桑没跟着夜景之去江洲，那可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李嬷嬷，去告诉我表哥，不论何处，但凡是听到见到南疆药铺要收凌虚草，一律全买给他们陈年的旧草。”
“凌虚草...”李嬷嬷就算不太懂医术，也知道这味药对治疗风寒的重要性，“这不是治疗风寒的吗？侧妃为何要卖给他们这草？”
“新收割的凌虚草确然功效极佳，对风寒颇有疗效。”
黎清清看着南疆药铺外的人来人理啊，嘴边忽而荡起一抹恶笑。
“可是，这陈年旧草若是多食便颇具毒性。一旦这些贱民多吃几味方子，待毒性累计，便是神仙也难救。”
“既然黎陌桑非要逞能在这医治这群贱民，那我便给她添把火，让她引火自焚...”
第五十八章 情绪波动 不安蔓延
当黎陌桑忙完时已至傍晚，开春的一场雨要落不落，乌云聚集在首京上空，沉闷地压人。
天色比以往都要黑些，黎陌桑收拾了南疆药铺后院，给夜翊宸做临时的下榻之处，这样一来，他便不用王府和吉安街两头跑。
“今天辛苦了，用饭吧。”
夜翊宸咳嗽两声，走进后院主房，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两碗粥和三两碟小菜，和灾民们吃的一模一样。
黎陌桑累了一天，支着脑袋瞧着那粥碗打趣道，“哟，王爷千金贵体，居然只吃这个？”
夜翊宸瞧了眼她，又语气平淡走近，“那不然我应该吃什么？”
“怎么着...也得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嘛。”黎陌桑换了个姿势继续支着脑袋，嘴边黠笑更甚，“那些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说完，黎陌桑见夜翊宸坐下，又挪近几分，憋了憋嘴，“王爷你该不会是在我面前装样子，实则是将好东西都偷偷藏起来自己吃了吧。”
黎陌桑突然凑近，夜翊宸下意识低头看向她，却对上两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不停眨呀眨。
她这又是玩哪一出...
今天诊了一整天病，不吃不喝的，她不累么....
“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和他们不一样。”夜翊宸又是两声咳嗽，移开有些不自然的目光，语气平平，给她端了碗粥，又夹了两筷子小菜，“少说话，多吃饭。”
夜翊宸是关心她身体，可惜他一张冷脸上向来没有表情，黎陌桑没听出来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嫌她吵。
于是她推开粥碗，又凑近几分，“王爷，你和他们哪里不一样？你看，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拿粥菜堵我嘴。”
“王爷，你绝对有好东西，拿出来给人家也吃吃嘛，做人不能这么小气的。”
黎陌桑在耳边闹腾，清泠的春日晚间，她温热的馨香气息呵在夜翊宸耳边，又从衣领灌入，顺着脖颈抚挠过他心窝。
又是不经意的撩人...
夜翊宸攥着拳才勉强忍住浑身忽而的微颤，面色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可却又不得不正色解释。
“朝廷赈灾的银两不够，灾民们只能吃这些，本王自然也只会跟着他们吃这些。我既然是摄政王，自然应该与民同甘，与民共苦。”
这番话倒是正气满满，只是夜翊宸紧拧的眉，还有微垂的目光，却将脸上两种神色的纠结暴露的一览无余。
见此，黎陌桑挑挑眉，嘴边黠笑尽显。
这王爷长得冷，可惜太不禁逗了。还什么不近女色，这不轻而易举就挑得他“原形毕露”了么...
一身的疲惫被“调戏”美男的快乐取代，黎陌桑满意地坐回去，捧起粥碗开始吃饭。
夜翊宸看着她突然靠近，又突然离开，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盯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复杂，心里没来由得突然有些空落。
但最后，他没说也没问，只是又夹了几筷子自己的小菜放到正大快朵颐的黎陌桑碗里。
两人刚吃了没一会，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哭闹。
是早上伤了手的小孩，此时黎陌桑给的止疼片已经过了药效，孩子太小受不住，半昏半醒间哭闹不止。
“阿爹，我疼，我想吃肉...呜呜，阿娘说过，一疼起来吃些肉就不疼了...”
小男孩哭得眼泪汪汪，可他哪有父母心疼呢？
他的父母，在就死在了逃荒路上...
和他同帐篷的妇孺们也是眼泪汪汪。她们都有孩子，也心疼他，围着他哄，可惜她们都不是他阿娘，也没钱给他买肉吃，根本哄不好不说，这小男孩一哭，周围帐篷的孩子们都跟着哭吼起来，嚷嚷着肚子饿想吃肉。
清粥小菜，只能果腹，根本吃不饱。
这一点，他们的父母清楚的知道，可是他们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上头为了充盈国库，多征地税，让他们这些交不起税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被世家贵族不断收购侵占。
从前他们还能在田野间养鸡养猪，时不时还有顿好肉好菜，可如今，他们只有被赶出来的份，连田野间的家畜家禽都不再属于他们...
孩子们的哭叫，无滋味的清粥小菜，心头酸涩涌起，这群妇孺们也跟着低声哭起来。家里的爷们更是无奈，眼眶红红。
悲泣的气氛蔓延着整个营地，众人的心和不远处的吉安河一般，冷透了。
田汉子刚才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从另一边走来。他刚想劝劝，一旁的田桃儿拿出上回夜翊宸给的那锭金子，捧到他面前。
“阿爹，小弟弟哭得好可怜，阿爹用王爷哥哥给金子给小弟弟买肉吃吧。”
一听见有肉，那受伤的小男孩倒是不哭了，窝在一个妇人怀里眼巴巴地盯着那金子。可其他小孩却哭得更大声，吵着闹着要自己阿娘阿爹给自己买肉。
可他们的阿爹阿娘，哪里和夜翊宸一样，随手就能拿出锭金子？
穷苦面前，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
“一锭金子，购买多少肉？怕是只够分三两个帐篷的孩子们吧。”
“凭什么...凭什么充盈国库，最后要让我们老百姓吃苦...随随便便便是一两金子，哪里还需要充盈？”
“天杀的，我们难道就该过这样的日子吗？”
“我们吃苦无所谓，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小声的议论夹杂着哭声逐渐扩散。虽说他们都知道夜翊宸是好人，但看着这锭金子难免也眼红。
眼瞧着田汉子也无法控制大家的情绪，一些不安定的气息逐渐扩散，黎陌桑终于明白了流民一事有多棘手。
改革地税是皇后党主持的，可这烂摊子却丢给了夜翊宸处理。即使如今夜翊宸忙前忙后无一错处，这些灾民一旦闹起来，皇后绝对不会放过夜翊宸...
皇后是黎襄和黎清清的靠山，是夜翊宸的敌人，更是她黎陌桑的敌人，她绝对不会让皇后得逞。
她转过身，假装在柜台里捣鼓片刻，实则是从六方链上的蓝琥珀里取出一箱午餐肉罐头，将他们藏在柜台里面。
这蓝琥珀是她前世储藏生活用品的地方，毕竟有时候她会去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做任务，吃食、手电、卫生用品她都会放在其中。
夜翊宸正皱着眉，心里盘算着是否要从摄政王府私库里出钱改善众人生活时，忽然见黎陌桑扬起笑脸，走到了有些群情愤慨的人群里。
虽然这群流民虽然大都善良，但夜翊宸总怕他们情绪不稳，会突然闹事伤到她，于是追着她出去...
第五十九章 不是普通风寒
“小朋友们，”黎陌桑笑着走到那哭闹地最凶的帐篷里，弯下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端出一盘午餐肉，“你看...这是什么？”
肉香四溢间，小孩们一时停止了哭闹，纷纷看向那盘中肉。
“想吃吗？”黎陌桑又笑问。
一众小孩眼巴巴，但因为和黎陌桑不太熟，眼睛里都还有些克制，一同小小声，奶声奶气道。
“...想。”
“想吃的话，就不要哭了，自己拿碗过来排队。”
黎陌桑蹲下身，给乖乖停止哭闹，迈着小短腿过来排队的小孩们一人分了两大块肉。
不仅够他吃，还够他们父母吃。
孩子们吃的开心，可大人们眼中又是惊喜又是错愕，还有些些许愧疚...
见黎陌桑分好了肉，端着最后一块走到那受伤的小孩子旁边，似是要自己动手喂他。
那抱着那小男孩的妇人赶紧道，“王妃...您金尊玉贵，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不用了。你病了好几日，去和你女儿一起吃吧。”黎陌桑笑笑，单手将那孩子抱起搂在在怀里，一点点喂他吃肉。
那孩子饿了，大快朵颐吃地很快，一边吃一边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黎陌桑，可爱极了。
帐篷内众人看着丝毫没有架子的黎陌桑，看着盘中肉，心中更加愧疚刚才说的话。
只是...
“王妃...王爷之前说，银子不够每日买肉吃的，这会吃了肉，该不会以后...”
一个汉子问。
“放心吧，这个...是我私库出的。以后每隔一天，我都会给大家发肉吃。”
六方链里的午餐肉供应不断，但是每日都发，这来源不好交代。况且，他们很多都是病人，要忌荤腥，隔一日吃一次肉不影响药效，而且也能补身体。
众人眼中的愧疚更盛，还多了几分感激。
虽然他们不理解朝廷增加地税的做法，但是无疑，摄政王和摄政王妃都是好人。
门外，其他帐篷的孩子都被肉香吸引过来，他们见这帐篷里的伙伴有肉吃，个个吵吵起来。
黎陌桑见此，多站在门外的夜翊宸勾勾手指，“王爷，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来帮我？”
夜翊宸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但她既然叫他了，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可他前脚踏进帐篷，黎陌桑便一手将怀中小男孩放在他怀里，一手将还剩下半块肉的盘子塞给他，又冲他眨眨眼。
“王爷，这孩子还没吃完，而我要去继续给外面那群孩子发肉了，你来喂他吧。”
夜翊宸可没带过孩子，一张冷脸上满是错愕。
他低头，瞧见那孩子吮着另外为受伤的手的大拇指，冲他嘿嘿一笑，他脸上更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旁人都觉得他冷怕他，可那孩子却不怕，在他怀里一阵闹腾，又搂着他的脖子伸手说去够那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