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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总队和许暮洲互相对峙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良久之后，总队看他态度坚定，沉叹一声：“黎医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队里可以安排直升机把她接回来，放在队里照顾，毕竟她也是我们的英雄。”
许暮洲神色微动，没想到黎清允还活着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队里。
他张了张嘴，但还没开口，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总队，将电话摁掉。
“您的要求呢？”
总队定定的看着他，将那份辞职信递了回去：“许暮洲，2019年加入搜救队，参与任务共800件，立下三等功50次，二等功16次，一等功一次。”
“这样好的人才，总队怎么能够随便放走。”
“其实就算你不说辞职，队里也打算去接黎医生，只是一直在审批。”
说着，总队拿出关于黎清允的文件。

许暮洲拿起，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犹豫片刻后，他放下文件，无比诚恳：“谢谢。”
总队摆了摆手：“你和黎医生都是搜救队的骨干，我希望你们能永远坚定信仰，无论受了什么苦难，这里永远是你们的依靠。”
许暮洲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到极致的笑容。
“带上你的东西，走吧。”总队不耐烦的敲击桌子。
许暮洲拿起那封辞职信，放进口袋，离开办公室。
出门的瞬间，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许母……
许暮洲犹豫了一瞬，接起。
母亲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暮洲……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许暮洲微不可查的拧起眉头：“怎么？钱不够用？”
许母沉默良久，才说：“我摔了，没人照看很不方便。”
“那您应该找医生，或者你把医院的位置给我，我给您找护工。”
许暮洲说着，又有电话进来，是楚淮。
楚淮已经接连打了许暮洲几个电话，但是每次都没有接上。
急促的铃声让他的心里升起不安，宛若大片雷云压顶。
“我这次没有骗你……是真的摔了……”
许暮洲眉头紧皱，脸上显出不耐：“我知道，您现在在哪？”
“医院……409病房。”许母唯唯诺诺的，生怕再次惹的许暮洲不高兴。
许暮洲“嗯”了声，挂断电话，开着车去了医院。
路上，他给楚淮回拨，可无论怎么打，听筒里都只有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许暮洲心烦气躁，恰逢路上又堵车，他只好给楚淮发信息：“出什么事了？”
屏幕上，楚淮迟迟未读。
许暮洲深吸气，强行平复情绪。
二十分钟后，路终于通了，许暮洲踩下油门，直奔医院。
医院病房内。
许母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左腿包裹着层层纱布，高高吊起在病床上。
医生严肃叮嘱：“三个月不要下地，一会儿等护士来给你上药。”
许母立即点头，她想着自己还没等到孙子呱呱坠地，可不能就这样死去。
“你的家属呢？”医生一边开药一边问。
许母期望的望了门口一眼，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不少时间，许暮洲还是不见踪影。
医生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是赶来的许暮洲。
许母一脸惊喜：“儿子……”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许暮洲扫过母亲腿上的伤，先一步接起电话。
就听楚淮慌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许队，黎医生……不见了。”

第20章 

许暮洲脸色骤沉，捏着手机的的指节发白。
整个心从云端坠落到地底。
饶是一贯镇定的他，也慌了心神。
许暮洲咽了咽喉咙，声音沙哑：“你慢慢说，什么是不见了？”
楚淮下意识吞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去缴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黎医生不见了。”
“她的病床上空无一人，我问护士，护士说没有看见。”
许暮洲听着，整颗心止不住的下沉，像被绵密的海水裹住，压的心酸胀难耐。
他焦急的往病房外走，可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似的，止住脚步。
“医院怎么说？监控呢？看了监控没有？”
楚淮呼吸急促起来：“正在调取，你什么时候过来？”
“黎医生并没有恢复意识，病房内外和窗口我都仔细检查了，既没有看见人，也没有看见……尸体。”
许暮洲的嘴角抿的笔直，额头上渗出汗来。
自从黎清允出事以来，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疲累焦躁和担忧使他无法诚心思考。
许暮洲打开门，正准备往外走。
医生忽然开口：“这位家属，您的母亲还在这。”
许母定定的看着许暮洲的背影，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期盼。
许暮洲咬紧后槽牙捂住手机听筒，回过身：“接个电话。”
说完，他转身出门。
楚淮那边兵荒马乱，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短的时间内黎清允能去哪儿。
他问许暮洲：“会是有人带黎医生离开吗？”
许暮洲沉思片刻，仔细思索了黎清允的人际关系：“她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我真的想不到她还认识什么别的人。”
余璐半个月前在救援中也牺牲了，他将她埋在了黎清允的爷爷奶奶的墓旁。
楚淮沉默，半响后才开口：“那……等我看完了监控后再联系。”
许暮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妈病了，我可能暂时过不去，清允的事情……”
楚淮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边我先看着，找到消息了再联系你。”
许暮洲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身回了病房。
之前的医生已经离开，只剩下裹的结实的许母。
许暮洲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疲倦：“医生怎么说？”
许母见他低落，焦急的安慰：“没说什么，只是小磕碰，你要是实在有事就去忙。”
许母或许不是一个好婆婆，也没有什么文化，骨子里还是以前重男轻女的那一套。
但不能否认的是，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许暮洲垂眸，各异的情绪焦灼着快要将他撕裂。
他搞不懂，母亲为什么这么割裂，没病的时候就算装病也要达成目的。
真正有病的时候却说没事，让他去忙。
感情原本就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宛如此刻，他的心紧紧系在黎清允身上，就差没有
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左手不停的抚摸着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上的婚戒：“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
许母仔细打量着许暮洲的神色，犹豫着说：“我哪儿有什么要求啊，我就是想你尽早安定下来，早日给我添个孙子。”
许暮洲面无表情：“还有吗？”
许母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狂喜：“没了，没了，你这是答应了？”
许暮洲颔首：“对，我答应了。”

第21章 

得到许暮洲肯定的许母喜形于色。
她微微坐起身，激动的拉住许暮洲，语无伦次：“儿子……你……你是说真的？”
许暮洲定定的看着她，淡然的抽出手：“之前清允冰冻过卵细胞……”
“不可以！”许母脸色骤变，立即打断。
许暮洲神色不变，对母亲的反对视若无睹：“她出事的时候，我们还是夫妻，现在她已经找回来了。”
许母一脸难以置信，声音颤抖：“找回来？怎么可能找的回来？”
“我听说她从直升机上跳下去，那么大的山火，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回来？”
“暮洲，你是不是犯癔症了？”
许母说着，就要起身去拉许暮洲：“走，我带你去做检查。”
许暮洲剑眉一拧，果断抽出手：“她没死，我娶别人就是重婚罪。”
许母脸色一白，表情无比复杂，大约是没想明白黎清允的命为什么那么硬。
“我一直很想问您，究竟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明明刚刚开始的时候，你们相处的还算不错。”
提起以前，许暮洲的表情柔和一瞬，可那抹柔和转瞬即逝，下一刻又冷硬起来。
许母拒绝直视他，支支吾吾：“她……一天天在外面又赚不了几个钱，又天天不顾家，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这样的儿媳。”
“而且她吃你的用你的，在家带孩子不是理所应当？”
许母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坚持的是什么亘古不变的真理。
许暮洲心如刀锯，从始至终都没想到，一切龃龉的源头竟然只是因为这样小的一件事情。
“妈，房子是用我们一起买的，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们一起拿的钱。”
许暮洲冷声解释：“我们从在一起开始，所有的花费都是平分。”
“她没有占过我任何便宜。”他说着，周身的气压低落下来，“而且，这么多年，我只送过她一个戒指。”
“现在连这枚戒指，她都还给了我。”
许暮洲兀的红了眼，恍然才明白这些年错过了些什么。
明明他们曾经约定过，要去海边度假，要带着女儿去坐摩天轮。
可这些诺言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岁月磋磨的只剩下对彼此的怨怼。
许母如遭雷击，久久回不过神。
许暮洲的悲伤把自己和病房隔开两个世界，他声音沙哑：“我不会再娶，如果您想要孙子，我可以去做试管。”
“现在我去给您找个护工，您好好养伤，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许暮洲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完这些，接着转身出门，去中介机构找护工。
与此同时，川府医院。
楚淮正在想办法调取医院的监控。
黎清允是川府山火中的英雄，这件事引起了院方的重视。
院长亲自陪着楚淮去了监控室，可病房内的监控是之前的老配置，固定的摄像头内外满是死角。
楚淮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院长没有几根毛发的头顶上不断渗出汗来，他死死盯住屏幕，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在楚淮离开病房的十分钟后，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棒球服的高大男人推着轮椅进了黎清允的病房。
两分钟后，他推着黎清允离开病房，再往后就进了死角，再无踪迹。

第22章 

监控室鸦雀无声。
带走黎清允的男人全程没有露出整张脸，最清晰的监控也只能看见他尖削的下下颌线。
楚淮第一时间拍下男人的照片，发给了许暮洲：“就是这个人接走了黎清允，你看看认不认识，是不是她家里的亲戚或者熟人。”
毕竟没人会无缘无故去带走一个素不相识的重症患者。
发出信息的那刻，许暮洲正好登上去往川府的飞机。
楚淮良久没有等到许暮洲的回信，正准备报警时，许暮洲来了。
他步履匆匆，眉头紧皱，接过楚淮手机，仔细观看他拷贝下来的监控录像。
楚淮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是简单的帮个忙，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渐渐脱离掌控。
他问：“要不要报警。”
许暮洲没有回答，他翻来覆去将监控看了三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很眼熟。”
楚淮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在搜救队见过这个人。
“不是救援队的，我没在救援队见过他。”
许暮洲烦闷的闭上眼，细细在脑海中思索过后才开口：“算了，报警吧。”
他拿起手机，刚打算按下警方的电话，手机铃声却先一步响起。
是串未知号码。
许暮洲眉头微拧，犹豫一刻后接通电话：“喂，哪位？”
“余旭辉。”余旭辉声音低哑，是当下最流行的那种男低音。
许暮洲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屏幕中的那个男人为什么熟悉。
埋藏在心里的那些过往被瞬间激活，余旭辉——余璐的哥哥。
他和黎清允、余璐青梅竹马，余旭辉比三人大四岁，是属于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少年老成。
余家在三人读高中的时候移民国外，余旭辉跟着余家离开，余璐则是留在了国内，三人毕业后就追寻梦想，进了搜救队。
许暮洲面沉如水：“你把清允带去了哪儿？”
余旭辉避而不答：“我给你打电话，只是基于少年时的情谊，通知你她在我这儿。”
许暮洲双拳紧握，后槽牙都快要咬断：“你带走她的目的是什么？因为璐璐吗？”
听筒里沉默一瞬，只剩下些许的电流和呼吸声传来。
许暮洲还想说些什么，“啪”的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许暮洲霎时青筋暴起，拳锋被捏的发白。
愤怒和不安在胸膛里肆意冲撞，无处发泄。
听了全程的楚淮大致猜了一下始末，他拍了拍许暮洲的肩膀：“熟人？”
许暮洲点头，低下头默然一段时间后才开口：“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楚淮摊手有些吊儿郎当：“是挺麻烦。”
许暮洲拿出一张卡，递了出去：“给你的谢礼。”
楚淮顿时眉头紧皱，一边上下打量许暮洲一边摇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朋友了。”
许暮洲贯然冷淡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收着吧。”楚淮把卡往他怀里一推，“把我当兄弟就别说这些，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许暮洲咽了咽喉咙，没说话。
感性来说，他想要去寻找黎清允。
可理智和责任不允许他离开许家，离开岗位。
楚淮见他的情绪瞬间低了下去，整个人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
他正要开口安慰，许暮洲的脆弱顿时消失不见，恍惚刚刚的一切只是楚淮的错觉。
许暮洲起身，又变回那个理智的冰冷的许队：“回京都，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待我们救援。”

第23章 

楚淮有些意外，但终究没说什么。
许暮洲的情绪几经转圜，不断劝慰自己，只要黎清允还活着就好。
活着离开比死去更让人能够接受，何况余旭辉是余璐的哥哥，无论如何他总不至于伤害黎清允。
他成功的劝服了自己，转眼又将之前的责任扛起，做回人民的搜救员。
川府机场，人潮拥挤。
许暮洲和楚淮一同登机，随着飞机的引擎声响起，一阵剧烈的失重感传来。
楚淮这几天累狠了，往椅背上一靠就睡，没几秒钟呼吸声就均匀了起来。
窗外云层渐浓，月明星稀。
许暮洲偏头看着窗外，眸色沉重。
他抬手，按在窗户，无名指和尾指上的戒指互相依偎熠熠生辉，恍若黎清允还在身边，从没离开。
可这些都是自欺欺人，那种失去爱人的孤寂会在深夜幻化成藤蔓，紧紧束缚着将人拖往深渊。
川府抵达京都需要3小时。
许暮洲强逼自己闭上眼休息。
飞机平稳的在三万英尺之上穿行，他的思绪被潜意识拉回到过去。
“许暮洲！许暮洲！”余璐呼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许暮洲猛的睁开眼，入目是排列整齐的书本和课桌。
物理老师正在讲台上强调纪律：“你们怎么回事，讲小话的讲小话，睡觉的睡觉！”
“知不知道高一是最重要的一年？这时候不打好基础，高考的时候怎么考的上大学！”
许暮洲的心脏骤然紧缩，他回头黎清允正坐在自己后面，安静的记着笔记。
压抑到极致的思念在此刻迸发，眼里的情绪顿时铺天盖地的宣泄出来。
黎清允被他看的耳尖红，小声问：“你怎么了？”
许暮洲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嘭”的一声，一个纸团砸过来，稳稳砸在他头上。
许暮洲顿时黑了脸，咬牙切齿：“余璐！”
余璐毫不畏惧的吐了吐舌头，示意黎清允打开纸团。
黎清允弯起嘴角，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不是说好晚上翘课去看流星吗？”
黎清允看向余璐，用力的点了点头。
许暮洲看着言笑晏晏的黎清允，眼底闪过抹不易觉察的落寞。
他正入神，放学铃声响起，周围哄声一片。
许暮洲开口，声音却被同学们的玩闹声吞没。
余璐立即从教室的最那边穿过来，靠在黎清允身上：“我哥也去，到时候要是被老师发现，就叫他替我们打掩护。”
黎清允无所谓的点头，接着关心的看向许暮洲：“你怎么了？”
许暮洲微顿，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拿起自行车钥匙：“走吧。”
三人一路欢声笑语，走到自行车棚时才发现余旭辉早早就在那里等候。
他身材高挑，严肃板正，许暮洲很少见他露出笑容。
只有在看见余璐和黎清允时，余旭辉的眼里才回闪过一丝微末的宠溺。
多了余旭辉的加入，原本活跃的三人团伙此刻有些压抑。
四人一路无话，骑到天子山上时，夜幕已经降临。
几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大大咧咧的坐下开始等待流星雨。
这时，许暮洲的手下忽然摸到个光滑的东西。
他悄悄回头，发现是个信封。
许暮洲勾起嘴角，以为是黎清允准备给自己的。
他自在的拿过，塞进口袋，正准备开口，漆黑的夜空猛然被一道流光划破。
许暮洲心一动，装作不经意的靠近黎清允，接着在下一到流星到来之前，悄然握住黎清允的手。

第24章 

少年人的感情存粹且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黎清允蜷了蜷手指，接着回握住许暮洲。
下一秒，漫天的流星划过天际，点亮了沉睡的城市。
余璐高兴惊呼：“流星！是流星！哥！清允快看！”
黎清允也笑弯了眼，用另一只手搂住余璐：“听说对着流星许愿会很准哦。”
闻言，余璐赶忙闭上眼，双手合十：“那我要和清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许完后又看向黎清允：“清允的愿望是什么？”
黎清允看着天上的流星，诚恳又坚定：“希望爱的人能陪在我身旁。”
许暮洲的心口恍若被利刃狠狠刺了两下，痛的喉间发苦，眼角都渗出泪来。
可那个十几岁的许暮洲恍若未觉，他的目光落在黎清允身上，不断在心里默念：“希望黎清允喜欢我，希望黎清允一直喜欢我，希望黎清允和许暮洲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余璐觉察到他的视线，“啧”了两声问：“许暮洲你看什么？你再不快许愿，流星就要消失了。”
“许完了。”许暮洲淡然自若。
余璐顿觉没劲，又去问余旭辉：“哥！你的愿望是什么？”
余旭辉扫过在场的众人，在视线经过黎清允时开口：“希望你……的愿望都视线。”
闻言，余璐高兴的抱住他的手腕：“不愧是我哥，真好。”
余旭辉眼底闪过笑意，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信件的事情被许暮洲抛诸脑后，几人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一直到躺在床上，他才想起那封信。
许暮洲兴高采烈的打开，入目确实刚强有力的字迹，开头是黎清允，而落款确是余旭辉！
此时，川府飞往京都的飞机猛然颠婆了一下。
许暮洲猛然惊醒，一股说不出的苦闷刺入骨髓，疼的人忍不住落泪。
谁也没有想到，十几岁许下的愿望，竟然成了未来刺入自己的尖刀。
余璐和黎清允决裂，直到死前才和好。
黎清允……黎清允挚爱的一切都离她而去，爷爷奶奶，女儿和朋友，她爱的人最终一个也没有陪在身边。
而许暮洲，即使黎清允没有开口。
但在她出事前，不止一次提出了离婚，如果还爱，怎么可能会舍得远离？
残忍的现实变成利剑，一下接着一下的剜进许暮洲的心口，鲜血淋漓，创痛至深。
他大口吸气，却仍旧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
被惊醒的楚淮还没回神，就听见身边传来忍耐到极致的呜咽声，一阵接着一阵，久久不停。
楚淮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半小时后，京都到了。
楚淮收拾东西下机时，许暮洲已经收拾好情绪，除了眼尾发红，他的一切都看不会出异样，恍惚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下机后，许暮洲买了几条顶好的烟塞给楚淮：“下次再聚，有事帮忙记得找我。”
楚淮也没再推辞，两人分道扬镳。
许暮洲没回医院，而是去了墓园。
此时已经初冬，满园鲜红的枫叶落了一地。
许暮洲还没到墓碑前，就看见一个修长的黑色人影站在余璐的墓碑前。
他心中一震，狂奔上前。
不料黑色的人影回头，满眼冷光的看着他：“许暮洲，久违。”

第25章 

京都的天气多变，初冬的昼夜温差更是大到离谱。
就像是许暮洲离开时，京都还热的可以穿短袖，可西伯利亚的冷风冬季风一吹，京都就能够开始穿保暖衣了。
余旭辉站在飘散的枫叶中，冷冷的注视着许暮洲，没有一丝要跑的意思。
他镇定自若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偷走了别人老婆的人，反而像那种夺回自己所有物的正派。
许暮洲的拳头紧了紧，沉声打招呼：“好久不见。”
余旭辉抬手，双手合在一起扭动了手腕，又活动了脖子和肩颈。
这是典型的格斗前热身，许暮洲定定的站着没动，实际已经全身紧绷，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
下一秒，凌厉的拳风袭来，许暮洲抬起左手格挡，右手则狠狠朝着对方的腹部挥出。
余旭辉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同时用右肘锤了许暮洲一肘。
许暮洲没想到他的搏击技巧不输自己，微愣过后全神贯注应敌。
可惜余旭辉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薄唇轻启：“你就是这样照顾璐璐的？把她照顾到坟墓里？”
许暮洲一愣，然而就这走神的瞬间，就又挨了余旭辉一拳。
他的侧脸已经有了红肿，嘴里也泛上血腥。
然而余旭辉却不想放过他，继续开口：“璐璐回国前，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会让她和清允和好。”
“你们假装亲密刺激黎清允，就是你所谓让她们好的方式？”
余旭辉说的话宛如最尖锐的长矛狠狠扎进许暮洲的心脏，且他的手上也没有留情，一拳接着一拳打的许暮洲节节败退。
许暮洲已经顾不上余旭辉的动作，他满眼都是悔恨。
心底最阴暗脆弱的地方被扒开，被光照的无处遁形，更加显得如今这一切的结果都是他自作自受。
余旭辉将他抵在余璐的墓碑上：“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你说你该不该以死谢罪。”
许暮洲不说话，喉间满是血腥。
他承受的太多了，谁也没想到一个错误的决策，竟然会弄成如今这样沉重的结果。
又或许冥冥之中，从他没有处理好黎清允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开始，就注定了这个家不会有好下场。
“清允……在哪？”许暮洲咽下喉间的血沫，艰难开口。
余旭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配问吗？”
“你女儿的墓碑还在这里，你觉得你配吗？”
许暮洲眼里闪过泪光，他双手抓住余旭辉的袖子：“咳……不是我的错。”
余旭辉那张冰冷到极致的脸上露出嘲讽：“对，你只是不闻不问。”
“众所周知，不做就不会错，你什么都没做，怎么会错呢？”
许暮洲的背紧绷在一起，胸膛内各异的情绪肆虐，他时刻都有反击的能力，可他没有。
似乎他也需要这样一个宣泄的名头，来强逼自己低头，承认那些被遗忘在岁月深处的过错。
不料余旭辉却猛的松开了许暮洲，还抬手整理好他身上的衣服：“我会让你失去最爱的人，永远活在痛苦中。”
说完，余旭辉丢下他离开。
许暮洲靠在墓碑前，久久才回过神，颤着手拂过墓碑上的许意二字。
此刻许暮洲才深刻的意识到，那个和他血脉相连，会乖巧叫他爸爸的女儿，再也不会出现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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