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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漫在天际，又像就在眼前，瓢泼大雨几乎遮挡了所有视线。
滚烫的鲜血了落在冰冷的雨水里时，姜颜兰攀着崖边的断树，身形躲在树下的阴影里。
那雨点砸在树上哗啦作响，却也洗净了她身上掉落的血迹。
“人呢？”
“看着像是朝这边来了。”
“怎么不见了？”
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颜兰紧紧咬着嘴唇，屏住了呼吸。
她没想到自己会重生回来，更没想到会重生到这个时候，与人私奔，遇上山匪，她清白还没丢掉，也还没将那个狼子野心的男人当成依靠。
她只来得急奋力杀了一人逃掉之后，这些人就追了上来。
足足逃了快五日，却依旧被追到穷途末路。
姜颜兰朝着崖下看去，脚下云雾弥漫，深不可见底。
她记得这崖底下方就是玉澜江，连续几日的大雨江水大涨，这么高掉下去活下来的机会不足三成。
可与其被抓回去，她宁愿赌一赌……
崖上的人已经走到了边缘，甚至朝着这边看来。
姜颜兰狠狠一咬牙就想松手，却不想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却传来惨叫。
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头颅飞了下来，那瞪大的眼珠子里满是惊恐，而鲜血顺着崖边溅下来时，落了她一头一脸。
唰。
树梢被挑开之后，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她脸上。
“姜氏沅娘？”

崖边站着的人穿着暗红色的圆领锦袍，系着深紫披风，丹凤眼微微含着凉意。

哪怕刚杀了人，却丝毫不影响他站在伞下仿佛浸着阴沉之色格外冷峻的脸。
“我叫沈延非。”
少年垂头看她，“是你在一个月前跟人私奔，让萧大哥丢尽颜面？”
姜颜兰看着沈延非一时恍惚。
上一世见他时，被她逃婚的萧家早已经被抄家灭族，萧家上下全死在南域，而从小被萧家养大的少年率兵围城时与皇室玉石俱焚。
她记得那时少年已长成俊逸青年，容色无双，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时，也问了句“姜氏沅娘？”
“杀了吧。”
他说的格外淡漠，而刀锋落下时。
曾经哄着她私奔弃了萧家，与她山盟海誓的陆琢将她推了出去，而后临死前就是沈延非满是嗤笑的目光。
“问你话呢。”沈延非拿着剑尖戳了戳断枝。
姜颜兰身形晃了起来，好像那崖边树枝随时都会断掉：“不是私奔。”
沈延非挑眉。
“我跟萧家的亲事是我父亲生前定下的，我绝不会违背，是婶婶哄骗了我，说有我阿弟的消息。”
“我阿弟四岁就被拐走，从此音讯全无，出嫁那日我婶婶突然拿着我阿弟的贴身之物来找我，说我阿弟出现在衢安。”
“我一时情急才会出京，谁不想后来在衢安被陆琢强掳。”
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姜颜兰有些睁不开眼。
她手中几乎快没了力气，死死抓着断枝。
“沈公子，我如果真跟人私奔，自会寻个富贵安乐之地，离京城越远越好，我又怎么会一路返回京城，甚至落到这般地步。”
沈延非见她狼狈不堪，头发贴在脸上时，那脸白的跟鬼似的。
也对，谁私奔会奔成这样？
他追着这人消息一路到衢安，后来又辗转到了这里。
这路线的确是返回京城的方向，眼见挂在崖边的人抓着树枝的手不断发抖，下一瞬就会掉下去。
沈延非在崖边一点便腾身而起，片刻就到了姜颜兰身边。
他一手揽着姜颜兰的腰，手中仍旧撑着那把伞。
伞翼挂在树上一借力，就带着姜颜兰上了崖上，而刚一落地他就满是嫌弃的放手，就见姜颜兰脚一软栽在地上，身上全是烂泥。
“抱歉呢姜小姐。”沈延非微微一笑，“手滑了。”
姜颜兰默了默，咬牙看着笑容灿烂的少年，哪怕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又能怎么着？
沈延非虽不是萧家亲子，可自小长在萧家，跟萧家几位公子如同亲兄弟，就连名字都是顺着萧家几位公子朝下排。
是她逃婚在前，萧家的人对她不好也只能忍着，更何况眼前这位将来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她可没兴趣拿着自己的小命去试探他的脾气。
沈延非丝毫没问半句她身体如何，只撑着伞就朝着山下走。
姜颜兰连忙一瘸一拐的跟上。
山中泥泞，大雨滂沱。
先前被追杀的时候姜颜兰就伤了腿脚，此时朝着山下走时好几次都摔倒在地。
沈延非见她摔进泥坑里，手肘都见了血，他后退了半步笑得温和：“姜小姐需要帮忙吗？”
“不用。”
这人摆明了折腾她，姜颜兰没去自取其辱，她咬牙爬起来就继续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山下破庙时，姜颜兰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不说，浑身上下也摔的青紫，冻得直哆嗦，反倒是沈延非除了脚底沾了些泥泞，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干干净净。
破庙里绑着一群人，姜颜兰一眼就认出来其中几个是之前一直追杀她的人。
见沈延非回来，那几人都吓得直哆嗦，嘴上塞着东西“唔唔”直叫。
沈延非从他们身边路过，突然挥手就朝着其中一人斩去，那人手臂齐肩而断落在地上，疼的眼球突出嘴里发出唔唔声。
沈延非垂眸：“吵死了。”
那人叫声猛的停下，旁边原本发出声音的几人也是安静如鸡。
沈延非转向姜颜兰：“姜小姐别怕，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惩大诫罢了。”
他笑容明媚，露出一口白牙时，眼尾微挑带着几分薄凉，
“咱们萧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只可惜没抓着那陆琢，否则我定然砍了他一双手，一寸寸的敲断了他的骨头，让他给姜小姐赔罪。”
姜颜兰唇色微白。
她见过眼前这人杀人如麻的模样，也见过他谈笑间要人性命。
这话与其说是在替她撑腰，倒是不如说是在警告她，而他口中那句“萧家人”说也不是她，而是萧家大公子萧云熙，也是她原本一个月前要嫁的那人。
姜颜兰深吸口气：“沈公子，那天我不在，那场婚宴如何了？”
“姜小姐被人劫走，婚宴自然继续不下去。”
沈延非浅笑时那丹凤眼中却带着寒气，
“迎亲的队伍没接到人，姜家说你与人跑了，要不是刚好那天南地急报入京，大哥和萧叔点兵出征，恐怕萧家上下都成了笑话。”
“大哥出征前还想着替你遮掩，让萧家上下不许议论，只对外说你病了，命我暗中寻你。”
沈延非挑眼时格外的冷，
“姜小姐，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第2章饿死鬼
姜颜兰身子忍不住抖了下。
她知道自己就算找了借口，可大婚当天突然离开，无论什么原因都是她对不起萧家，而且萧家那般门楣，府中子弟大婚时宾客众多。
她就这么跑了，不管怎么遮掩萧家都成了笑话。
姜颜兰深吸口气：“我知道我那天做的不妥当，等回京之后我会亲自跟老夫人还有大公子他们赔罪，只是还请沈公子送我一程。”
“回去萧家后，要打要杀，全凭萧家处置。”
沈延非瞧她顶着一张花里胡哨的脸，那脖子细的好像一折就断。
他浅笑了下，“姜小姐说什么呢，你是萧大哥未过门的妻子，萧家又不是土匪窝，哪能打打杀杀的？”
他手里的剑还滴着血，地上那截胳膊也还新鲜。
姜颜兰满脸木然：“沈公子说的是，萧家最是讲理的人家，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沈延非微笑。
沈延非一个人占着火堆旁边，伸着腿时几乎占据了左右。
姜颜兰哪怕冻得簌簌发抖，也无比渴望火堆边的温暖。
可是面对着满是恶意的沈延非，她完全没试图靠近，只找了离火堆不远勉强能汲取一点暖意的角落靠着，环着自己瑟瑟发抖。
沈延非见她冻得唇色乌青，浑身直打哆嗦也没服软求饶，倒是诧异了一瞬。
收回目光时，他嗤笑了声。
……
姜颜兰靠在角落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对面的少年恣意的伸长了腿拨弄着火堆，那俊美的脸在火光照耀之下肌肤泛着冷白色泽，一双狭长妖冶的丹凤眼透着疏离。
卸掉了刚才的笑意时，淡红嘴唇薄而清淡。
他挑起一点儿火星，随即又将其压下去，嘴角轻扬了一瞬朝后微靠，闲适的像极了外出郊游的二世祖。
谁能想到他将来能血洗皇城，又有谁能想到他会变得那般冷硬如铁，一把火烧了宫城。
镇国将军府萧家一门上下皆是武将，在朝中也举足轻重，姜家比起萧家门楣却差的远了，按理说以她的身份是没机会嫁进萧家的，可是她父亲当年却以命换命救过萧将军一命。
她母亲早逝，弟弟幼年走失，府中只剩下她一个孩子。
父亲死时便将她托付给了萧将军，而萧将军为感激她父亲拼死相护，便在她父亲断气之前答应将长子萧云熙的婚事订给了她。
萧云熙比她大九岁，按年岁早该娶妻，可她年少不到婚龄。
萧家便也让他等着她及笄，而萧家比他小的几位公子都已娶妻，唯独萧云熙拖到了现在。
人人都道她虽然死了爹娘，却也有了将军府庇护，只要嫁进去后就能得一世富贵，就连她婶婶也日夜眼红这婚事，觉得她捡了大便宜想要夺了去。
可谁又能知道，萧家再过不久就会满门俱丧，背着叛国通敌的罪名被抄家灭族？
眼前这少年是萧家唯一留下来的人。
他父亲是萧将军麾下副将，十余年前战死之后，怀孕的妻子悲伤之下生下遗腹子而亡，萧将军将他抱回府中养着，取名延非，视若亲子。
而萧家满门抄斩之后，也是眼前的沈延非扛起萧家门庭，一手杀出一条血路，灭了整个皇城替萧家陪葬。
“阿嚏！”
姜颜兰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沈延非抬头，见她冻得脸色发青更像鬼了，突然收回腿说道：“过来。”
姜颜兰看他。
沈延非懒声道：“萧大哥让我将你带回去，我要是真把你冻死了在了这里，他会怪我照顾不周。”
见姜颜兰没动，他挑眼，
“你不过来，是要我帮你？”
姜颜兰连忙摇头，从地上起身时腿上一麻险些栽倒，她慌忙扶着身旁的柱子，等站稳后就对上沈延非满是戏谑的眼。
“腿麻了。”
姜颜兰有些尴尬的解释了一句，这才挪到了火边。
周身瞬间温暖了起来，哪怕衣裳还是湿的，可有了火堆的热度，她也渐渐止了哆嗦，伸手汲取着热意时恨不得将手都塞进那火堆里去。
沈延非扔了个饼子给她。
姜颜兰手忙脚乱的接住，抬头时就见少年又靠了回去，她半晌才低声道：“沈沈。”
那饼子干硬，可对于饿了很久的姜颜兰来说却是世间美味。
从她回来之后杀了伏在身上那人，后来又被人一路追杀，她已经有好几天都只能靠着山里的野果和野草果腹。
骤然吃到米面，姜颜兰眼睛都红了，她将饼子塞进嘴里就疯狂咀嚼，强梗着脖子往下咽，片刻之后就被噎住，整个人猛的咳嗽起来，狰的脸上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