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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二人对峙良久，南农妥协：“行吧！”
至少在楚皇无恙之前，他们俩不会有任何事。
刚要去休息，南农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我说，你不会是看上盛璟尧那小子了吧？”
虞莞莞一惊，瞪大眼睛：“小叔你胡说什么？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想到盛璟尧那张脸，南农眼眸中满是怀疑。
他嘀嘀咕咕：“果真是蓝颜祸水，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要是嫁到楚国了可怎么办？这远隔千里……”
虞莞莞被气笑：“小叔您放心，我回南越就招婿。”
两日后，盛璟尧苏醒。
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张在不远处打瞌睡的脸。
虞莞莞单手托腮倚在桌上，白皙如玉的脸上，眼下淡淡的青黑十分明显，但却依然不损她半分美丽。
盛璟尧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直到胸口处的疼痛传来，盛璟尧才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警惕性十分强的虞莞莞瞬间清醒，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她眼中露出一抹喜意。
“你醒了？”
盛璟尧开口，嗓音喑哑：“过了多久？”
虞莞莞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道：“两天。”
盛璟尧蹙眉：“那我皇兄……”

虞莞莞打断：“放心，我小叔照顾着。”

盛璟尧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笑了笑：“公主，可否赏在下一杯茶水？”
虞莞莞漂亮的眼睛眯起，这人现在怎么回事，这么贫？
一点没有当年楚国第一君子的风范。
但她还是倒了杯水端给盛璟尧。
一边递过去她一边说道：“那天的刺客查清楚了，还是北疆的，你们到底和羌国什么仇？”
先是盛玄，又是盛璟尧。
不就是半年前她杀了个羌国的拓拔炎，至于吗？
盛璟尧接过，又忍不住咳嗽一下，手中茶水顿时洒出来几滴。
虞莞莞烦躁地接过杯子递到他嘴边，盛璟尧眼中笑意更浓。
顺着她的手喝完水，盛璟尧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五个月前，我潜入羌国王庭，杀了羌王的所有皇子。”
虞莞莞动作一顿，握着杯子手指泛白：“为什么？”
盛璟尧看着虞莞莞那张脸，又有些恍惚起来。
半晌后，他往后一靠，云淡风轻道：“不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虞莞莞神情一滞，作出评价：“疯子。”
之前云鹫城那一战几乎把羌国打残，羌国无力再掀起战争，羌王再想报复便只能用这种方法。
可话是这么说，她却总感觉这背后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看盛璟尧这模样，显然不想说。
沉默片刻，虞莞莞忍不住问出心头压了许久的疑惑。
“那天……为什么要帮我掩盖刺伤你的事实？”
盛璟尧看着那张脸，虽是逆光，却感觉无比清晰。
他淡淡道：“南越公主刺杀楚国永安王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便是生灵涂炭的战争，你想看见？”
虞莞莞反驳：“我没想杀你……”
盛璟尧苍白俊逸的脸上眉梢一挑：“那不就行了，是个意外，你也是被我连累，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吗？”
虞莞莞不再说话，脸上神情复杂。
她没想到只是一瞬间，盛璟尧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能猜到她的意图，并选择帮她掩盖真相。
顿了顿，盛璟尧仰头闭上眼，声如轻烟：“若是当初，她也如你一般就好了。”
虞莞莞猛地看向他，心不知为何狂跳起来。
“干脆利落的一刀刺进我的心脏。”
盛璟尧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绝望笑容。
“那样，她就不会受这么多伤害了！”


第27章

你不是已经有苏清荷了吗？又为何总惦记着一个已死之人？
虞莞莞想问出这句话，最后却只是沉默无言地咽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虞莞莞了，再问这些毫无意义。
虞莞莞起身：“你伤口还未愈合，好好休养。”
说完她往外走去，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亦是见了鬼一般惊声道：“王妃。”
虞莞莞还未来得及否认，身后盛璟尧的声音传出：“卢风，你认错人了，这是南越的南词公主。”
卢风神情惊异，却又极快地掩下：“公主恕罪！”
虞莞莞摆摆手，盛璟尧已经起身披着衣衫来到她身边并肩而立。
“卢风，是王府出什么事了？”
这半年，盛璟尧将王府交给了卢风看管，自己身边只带着暗卫。
卢风小心翼翼看了眼虞莞莞，虞莞莞识相地欲离开。
盛璟尧却淡淡道：“说。”
卢风垂眸禀报：“王爷，苏清荷逃了。”
虞莞莞脚步一顿，眉头紧蹙。
苏清荷逃了？
什么意思？
一旁，盛璟尧眼眸冷厉幽深：“逃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受了伤的女人，如何逃得出守卫森严的王府？”
卢风一脸羞惭：“王爷，您许久未归，王府出了奸细，是属下失职！”
盛璟尧神色冷漠：“自己去领罚，领完后三天之内将人抓回来。她的账还没清完，想跑，没那么容易！”
卢风面容一凛：“是。”
离开前，卢风又看了眼虞莞莞，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夹杂些许欣慰。
虞莞莞被这眼神看得发毛，转移话题道：“苏清荷？什么人？”
盛璟尧意味深长地道：“这还是公主来到楚国第一次对别人感觉到好奇。”
虞莞莞：“……爱说不说。”
关于苏清荷和盛璟尧的问题，她一直刻意去避开。
可她不在这半年，盛京似乎发生了无数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虞靖被封异姓王。
苏清荷似乎被囚禁在了王府。
盛璟尧更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她几乎不认识。
说完那句，虞莞莞一甩裙摆，翩然离去。
看着那背影，盛璟尧眼神变换不停。
刺客出现那天晚上，她翻转手腕的姿势，就是虞家的十八路枪法转换而来。
一个人的习惯在下意识时绝做不得假。
待再看不见那道身影后，他轻声呢喃：“阿颜，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听说南越国的南词公主十八岁之前性子孤僻痴傻，而半年前昏迷过后再醒来便变得聪明伶俐。
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吗？
可若是换了人，南越王和南越太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更遑论还有个被称作当世药圣的南农在。
这谜团一个缠一个，越卷越大，压得盛璟尧几乎无法喘息。
在别院待了两天，盛璟尧醒来后，虞莞莞再也坐不住。
当天下午，她便说要出门。
侍卫应声道：“公主要去哪？属下这就去为公主准备马车。”
虞莞莞垂眸沉吟片刻：“我觉得来到楚国之后十分不顺，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让我去拜拜？”
侍卫毫无迟疑道：“镇国寺。”
虞莞莞漫不经心的语气：“那便镇国寺吧！”
只是在她出门时，看着马车旁的身影，虞莞莞俏脸一变。
“盛璟尧，你不好好养病，出来干嘛？”
“咳咳……咳……”盛璟尧以手抵唇，苍白的脸因咳嗽漾上一丝红润，“我答应过南前辈，贴身保护你！”
虞莞莞斜眼一睨：“就你现在这样，你确定是你保护我？”
盛璟尧姿态淡然地颔首：“确信，公主可要试试？”
虞莞莞握拳，又松开：“行，你真行啊盛璟尧，监视我是吧？”
盛璟尧眼含笑意：“不敢。”
虞莞莞看着面前病弱公子模样的人，有火发不出。
镇国寺山路虽不算颠簸，到底不适合重伤未愈的人。
再者，带着盛璟尧，她如何单独去找镇国寺住持问话。
虞莞莞上了马车，一脸悻悻地道：“去近月楼喝茶！”
盛璟尧又若有所思道：“公主当真是把盛京这吃喝玩乐之所打听得清楚。”


第28章

虞莞莞心一提，随即又变得无所顾忌。
反正盛璟尧曾经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了解她。
就算以为她是虞莞莞也无妨，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要她咬死不松口，无人能奈何她。
盛京吃喝玩乐纨绔子多如牛毛，此刻的近月楼竟然没有包厢。
这两人一个王爷，一个不便露脸，更不可能坐在大厅。
虞莞莞眼眸一瞥旁边的盛璟尧：“你作为一个王爷，在近月楼竟然没有常年预留的包厢。”
她记得之前明明是有的。
盛璟尧面色不改，淡定自若：“没有，我甚少踏足这些地方。”
虞莞莞以舌抵颊，只觉得手越发痒。
“王爷，撒谎可不是君子所为？”
盛璟尧还不知死活的凑上前：“你怎知我撒谎，你以前又不认识我？”
以前确实是有，但在虞莞莞离去后，他也真的再没来过这地方。
观察着虞莞莞极力压抑火气的表情，他只觉得十分有趣。
突然，不知哪家没长眼的蠢货少爷对着近月楼弹琴的姑娘调笑道：“这小模样倒是不错，不如跟少爷我回家当个姨娘，也不用再干这人前卖笑的活！”
台上的小姑娘大抵刚出来没多久，有些无措。
虞莞莞蹙眉望去，这么久了，盛京城唯独这点没变。
便是这无处不在，无所事事，每天领着一群狗奴才欺男霸女的碎嘴子纨绔没断过。
她火蹭的便冒了出来。
虞莞莞阴阳怪气道：“给人卖笑，总比回去伺候狗强。”
“哪个贱……”那蠢货少爷一扭头，看见虞莞莞身后眼神冷凝如冰的盛璟尧，声音立时咽了下去。
盛璟尧这张脸，盛京谁人不识。
那男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带着仆从灰溜溜离去。
盛璟尧面无表情瞥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对着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队末一个侍卫悄无声息离开。
台上小姑娘对着虞莞莞感激一笑。
虞莞莞略一颔首，又转头对盛璟尧兴致缺缺道：“既然没位置，那便回去吧！”
盛璟尧看着那双懒散又漂亮的眸子，突然思绪飞远。
如果他能认识最早的虞莞莞，会不会就是这般模样性格？
以前只听皇兄说，虞靖家中有一妹妹性子极有趣。
他见过那小姑娘一次，那是她刚随兄长来盛京，一身红装漂亮至极。
朱雀街上，一群纨绔围着调戏她，却被她一手利落漂亮的功夫全都揍趴下。
打完人她还拍拍手故作感慨：“这盛京的公子哥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扔到军中，只怕活不过一天。”
可功夫再好到底年纪轻，她差点被人偷袭暗算，盛璟尧折扇甩出去随手一救。
而后他面容淡漠，语气不虞地看向那群人。
“对个小姑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去盛京府领十个板子，如果不然，便邀各位的父兄进宫饮茶探讨一下教育问题。”
或许正是那次种下的因果。
后来他去了西南，虞莞莞回了北疆。
再次见面便是被逼成婚，他心中带着怨气，竟忘了，这小姑娘原来也是这般骄傲飞扬的性子。
虞莞莞不知他在想什么，已经自顾自往外走去，突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越嗓音。
“姑娘真是女中豪杰，直言不讳，上次是我言语冒犯，不若上来饮一杯，也好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虞莞莞和盛璟尧同时抬眸望去，只见二楼一风流公子持扇而立。
正是林邺。


第29章

虞莞莞回眸看一眼盛璟尧，似乎在问——你这朋友什么意思？
林邺不急不忙，含笑等着回复。
盛璟尧忽地想起半年前，也是在近月楼，林邺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若是我能娶到她……”
盛璟尧看了眼身旁的女孩，眼眸幽深，情绪难测。
这是一个全新的，更耀眼的虞莞莞。
再看林邺紧盯着虞莞莞的眼神，盛璟尧只觉得心口发闷。
他想直接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想上去吗？”
想到这人虽帮自己说过话，收起自己的兵书却也毫不手软。
情绪不佳的虞莞莞顿时没好气道：“不去，哪有空搭理那么多不认识的人。”
林邺笑意僵在嘴角。
盛璟尧莫名地心情舒畅起来。
他点点头：“这盛京有意思的地方还有许多，我带你去新的。”
虞莞莞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没兴致，不如我们南越。”
醒来后，她跟小铃铛悄悄溜出去王宫玩过不少次，南越王城民风淳朴多了。
见他要走，林邺终于忍不住走下楼。
“抱歉，姑娘，我不是什么坏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镇南侯世子，我叫林邺。”
虞莞莞盯着他看了两秒，点点头：“哦！”
见她毫无留恋地转身往外走，林邺跟出来幽幽道：“上回见到姑娘，只觉得跟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姑娘可曾听说过已逝的永安王妃，骁卿侯虞莞莞之名？”
虞莞莞停住脚步，看看林邺，又看看盛璟尧。
这俩……也闹掰了？
不然这位怎么上赶着来自己面前给盛璟尧拆台。
她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故作兴趣道：“我是南越来的，不曾听闻，我跟那虞莞莞，当真如此相像？”
林邺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他派出去的侯府暗探打听到这位是南越来的南词公主，盛璟尧若对她有意，必不敢叫她知晓虞莞莞之事。
盛璟尧看着虞莞莞脸上露出的兴味神情，心中叹息这位怕是又起什么坏心眼了。
他又望向林邺，没想到林邺当初说的那话，当真不是戏言。
两人相识数十年，他从未想过两人会走到这一步。
林邺见虞莞莞模样，温声道：“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
盛璟尧垂眸。
正好，他也有些话需与林邺说清楚。
几人又返回林邺的包厢。
虞莞莞坐下后，林邺问道：“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虞莞莞不想惹麻烦，淡淡道：“鄙姓南，林世子唤我一声阿南小姐吧！”
林邺也不纠缠，看了眼面色有些冷凝的盛璟尧，又问道：“不知阿南小姐与永安王是何关系？”
盛璟尧皱眉：“林邺，你逾矩了！”
林邺丝毫不惧：“朋友之间的随意问候，王爷何必紧张。”
虞莞莞却毫不客气道：“林世子莫要自作多情，我只是想听一听骁卿侯的事，我们还称不上朋友。”
林邺：“……”
被接连怼了好几次的他终于确信。
这人绝对不是虞莞莞，虞莞莞温柔又懂礼，哪有这般牙尖嘴利。
盛璟尧抿了下嘴，止住差点溢出唇边的笑意。
虞莞莞又催促：“说吧，林世子，我耐心有限。”
林邺意有所指地看向盛璟尧：“没想到王爷喜欢这样的性子，怪不得当初骁卿侯那般温柔至极却不得王爷青眼。”
虞莞莞：“……”
阴阳谁呢？
这人怎么能一句话同时骂到现在和过去的她？


第30章

盛璟尧神在在不说话。
果然，虞莞莞耐心告罄：“林世子若再说这般不着边际的话，我便先走了！”
林邺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位不能以常理以待。
他回神，面色亦变得认真起来：“王爷可曾告诉过阿南小姐，您与虞莞莞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你比她看起来年纪小些？”
虞莞莞似笑非笑：“废话，我才十八！”
林邺有些无力，但随即打起精神。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绝不能再错过一次。
“那王爷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初他是如何对待骁卿侯的？”
盛璟尧终于冷冷看过去：“林邺，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邺不甘示弱：“王爷在心虚什么？”
虞莞莞斜眼睨盛璟尧，托腮浅笑：“愿闻其详。”
林邺定了定神，将当初虞莞莞所遭受的苦难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描述出来。
随着他的讲述，盛璟尧的手不知何时早已握紧。
然而虞莞莞却心如止水，外人看到的，不过十之二三。
死去后的那困在盛璟尧身边的半月时光，她的心脏更是早已被磨砺得如磐石。
但她仍是十分配合的不时发出感慨。
“竟有这样的事？”
“当真不是东西。”
“真是荒唐至极。”
盛璟尧一言不发，眼中的痛苦却似又被凌迟一遍。
但他又眼珠一刻不错地紧盯着虞莞莞，生怕错过她的半点反应。
待林邺讲完，虞莞莞收起惊讶感叹的悲愤神情，慢条斯理问：“发生这些事时，你呢？”
林邺愣了下：“我？”
虞莞莞点点头：“对，你。”
看着林邺不解的神情，虞莞莞冷笑：“你现在作出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可当初，那虞莞莞在遭受这些痛苦时，你不也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
林邺哑然：“我……”
虞莞莞打断：“你与永安王曾是好友，但你可曾劝诫过他一句？你没有，你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在她死后叹息一声，可惜了这样的好女子。”
这是林邺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他眼中出现一抹茫然。
虞莞莞步步紧逼：“盛璟尧不是个东西，你们也是帮凶，谁也没比谁高贵！”
“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让我鄙夷盛璟尧？你们俩一路货色，跟我装什么情深不寿。”
她本不愿说出这样的话，可这些话，早已压在她心头许久，不吐不快。
这整个盛京皇城，只有她的哥哥虞靖是从头至尾，真真正正的在心疼着她。
见这两个男人都愣住，虞莞莞起身：“不过要我说，这整个故事中，最蠢的还是虞莞莞。”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看向她的眼眸冷冽不悦起来。
虞莞莞丝毫不惧，而是笑道：“她的人蠢，她的爱更蠢，她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盛璟尧声音发涩地辩驳：“不，错的不是她，是我，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
虞莞莞看了看窗外已经被夕阳布满的天，她漆黑双眼被暖橙的光染成琥珀色。
“重要吗？反正她都已经死了，两位自己慢慢缅怀感动自己吧！我就不奉陪了。”
她转身离开，这次盛璟尧没有再追。
待只剩两人后，林邺才惊醒似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清晰浮现。
看着对面的好友，过了许久，他率先苦笑道：“璟尧，你知道吗？虞莞莞死后，我真的恨过你。”
盛璟尧抬手捂上心口，他又何尝不恨自己。
但林邺回想起虞莞莞刚死时，盛璟尧那些疯狂的举动，心中又一颤。
“这次是我不甘心，我也……替她觉得不值，这才半年，你身边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姑娘，偏你对这姑娘满心呵护，百依百顺，那她算什么？”


第31章

盛璟尧没办法跟林邺解释这其中纠葛，因为就连他也还未搞明白南词究竟是什么情况。
见他不说话，林邺试探道：“你是……将她当成虞莞莞的替身吗？”
盛璟尧摇头：“林邺，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但我从未想过将任何人当成阿颜的替身，南……”
南词的名字说到一半，盛璟尧又止住，“她身份特殊，我绝不会有那样荒谬的想法，若是事情解决，我会再告诉你。”
盛璟尧说出的话，林邺自然不会怀疑。
他自嘲一笑：“我又输一次。”
在看见那张脸时，他是真的起过将她当做虞莞莞替身那样荒唐的念头，甚至可笑地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盛璟尧向他举杯：“阿邺，抱歉，为我曾经那些愚蠢的话，阿颜确实值得所有人爱！你也永远是我兄弟。”
林邺愣了愣，随即举杯相碰。
“就像那位阿南小姐说的，活着时不珍惜，到最后我们只能感动自己。”
说着他又想起那位的性子，龇牙有些怵的样子。
“你跟她相处时可小心些，她可不是虞莞莞，这性子……”
林邺一言难尽的模样，不过酒杯到嘴边又笑出声：“有趣！只可惜不适合我。”
他还是喜欢曾经的虞莞莞那温柔模样。
盛璟尧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他见到的已经是成为永安王妃的虞莞莞，或许并不知晓，曾经的虞莞莞就是这样。
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去打破好友心中的幻想。
解决完林邺的心结，盛璟尧道：“我先走了，不能放那位在外面乱跑，事情结束后，我们一醉方休。”
林邺眼中也闪过一抹释然：“去吧！”
盛璟尧这半年做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私下更有人称盛璟尧已经疯了。
但今日他却这样忍下自己，林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璟尧，别逼自己，向前看吧！”
盛璟尧沉默着，最后笑笑，摆摆手往外走去。
另一边，虞莞莞见盛璟尧没跟出来，心中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周围隐藏有许多暗卫，她看似毫无路径地乱逛，最后却走到了曾经的将军府，现如今的镇北王府。
“哥哥，你过得还好吗？”
尽管南晟南离对她也极好，可虞莞莞心中还是无一日不挂念虞靖。
这是她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将她从奶娃娃一点点带大的哥哥。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告诉虞靖，自己就是虞莞莞，可这事终究太过神异。
退一万步，就算是虞靖真的信了，那自己又如何让他再忍受一次离别之苦，告诉他自己从此以后只能生活在南越。
最终，虞莞莞只决定找机会让南农治好虞靖，自己不出面。
只偷偷的，远远的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就行。
正出神，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一道熟悉的轮椅出现。
虞莞莞身体一僵，下意识将自己隐藏到树后。
虞靖先下来后，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推着轮椅往府里走去。
虞莞莞定睛一看，喃喃道：“大哥，英英。”
走到府门口，那两人动作一顿，虞靖突然转头往这方向看来。
虞莞莞心中一惊，往后猛地退去，却撞进一个胸膛。
盛璟尧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躲在这里看什么？”


第32章

虞莞莞飞快掩去眼中的慌乱，抬头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盛璟尧看向将军府门口，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点点头，语气无奈：“好的，迷路的公主殿下，该回去用膳了。”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拐角时，虞莞莞又往将军府看了一眼。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感伤和依恋。
回到别院时，南农已经回来。
饭桌上，虞莞莞指着盛璟尧道：“小叔，你给他治伤时能不能把他咳嗽顺便治了，天天听着怪烦的。”
盛璟尧瞥她：“多谢公主关心！”
南农神情一言难尽：“……亏你还听得出来是关心。”
说完又瞪一眼虞莞莞：“你还挺会指挥，我一药圣，你用的比你们家御医还顺手。”
虞莞莞谦虚：“我们俩分什么你家我家啊小叔！”
南农蓦地有些怀恋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南词。
盛璟尧听着两人拌嘴，忍不住道：“不碍事的，不劳烦前辈。”
南农点了点虞莞莞眉心，却还是转头看他：“王爷这咳嗽的毛病从几时开始的？”
盛璟尧顿了顿，默默道：“半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平时无甚影响，一到变天就会咳嗽几声。”
看着虞莞莞抱着碗悄悄坐远，他哭笑不得：“不会传染。”
虞莞莞埋头吃饭，心内却琢磨开了。
看来她有必要搞清楚，盛璟尧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判若两人。
南农点点头：“等会儿我给你开个药方，吃上半月，药到病除。”
盛璟尧又礼貌道谢，心中还觉得不愧是九州大陆最神秘和平的南越国之人，药圣前辈人真好，没有一点世外高人的奇怪脾气。
他哪里知道，南农还记得自己乖乖小侄女捅了别人一刀。
心虚着呢！
接下来几日，虞莞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盛璟尧心中还暗自纳罕。
此时的他还不明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道理。
果然，就在阳光明媚的一个安静午后，还在喝药的盛璟尧收到消息。
“南词公主又逃跑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精妙。
盛璟尧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两日施针到了关键时刻，南农都住在宫内，这位倒是会选时间。
淡定自若地喝下最后一口药，盛璟尧眸色淡淡：“去哪儿了？”
暗卫脸色羞惭：“属下不知！”
盛璟尧也不恼，南词的厉害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
若她真是虞莞莞，甩开几个暗卫更是不在话下。
那天在近月楼，她说虞莞莞蠢那几句话，不是辱骂，而是一种近似于自我厌弃的嘲讽。
盛璟尧想起南词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人戳了个洞，狂风呼啸，却无法填补。
他收回思绪吩咐道：“将寒鸦放出去。”
暗卫领命：“是。”
早防着虞莞莞的盛璟尧第一日就在她住的房间熏了一种特殊的香料。
只有一种专门豢养的叫寒鸦的生物能循着这味道找到想要找的人。
这手段是虞莞莞死后盛璟尧才培养的，是以她并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
虞莞莞刚踏出镇国寺，便看见寺庙门口巨大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熟悉人影。
一身黑衣，脸庞俊美到妖异的盛璟尧转头望过来，看见虞莞莞，他脸上寒冰消融。
“我来接你回去。”


第33章

这句话像是演练过无数遍，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虞莞莞愣了，蓦地回想起当初盛璟尧以为自己在镇国寺祈福时那冷漠面孔。
“让我去接她？痴心妄想。”
虞莞莞跳动的心瞬间冰冻，眼眸也冷下去。
他会来这里，是来接南词公主，而不是那个卑微到无人在意的永安王妃虞莞莞。
回去的路上，虞莞莞垂眸沉思，一言不发。
镇国寺的住持见到她后只说了一句话：“涅槃重生，各归其位，一切皆是因果宿命。”
而后不管虞莞莞如何问，住持都只有一句：“施主不必纠结，你只是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
虞莞莞琢磨着这话，百思不得其解。
哪里是她该回的地方，南越国吗？
为何又偏偏是南越？
盛璟尧见状也不说话打扰她，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眼底酝藏了许多不可名状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
刚到山底，一个清脆声音唤醒虞莞莞的思绪。
“虞大哥，对不起，都怪我丢三落四今天才来这么晚。”
一个沉稳男声道：“无妨，今日来得晚还可以在山中看到日落。”
虞莞莞一惊。
虞靖？夏英？
她下意识就想藏身，却无处可躲。
蓦地，一个帷帽从后面扔过来。
虞莞莞转头一看盛璟尧，却见他已经策马上前挡住那两人。
她连忙救命稻草般赶紧戴上。
前方，盛璟尧垂眸打招呼。
“大哥，夏小姐。”
虞靖神色淡漠地颔首：“永安王。”
夏英虽神色不虞，却也是在一旁回礼。
倒是身后的虞莞莞听见这称呼十分诧异。
大哥？盛璟尧一定是让人夺舍了吧？竟然会叫她哥作大哥。
几人打完招呼，夏英又看向盛璟尧身后。
在看见一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后，她眼中出现一抹不屑与鄙夷。
当初阿颜刚死，这人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还不是另寻新欢。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地开口：“没了一个苏清荷，永安王这是又寻了一个新王妃？当初那样，我还以为永安王打算为我们阿颜终身不娶。”
虞莞莞背脊都僵住。
盛璟尧面容不改，依旧好声好气：“夏小姐误会了，只是朋友。”
夏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虞靖阻止：“英英莫再胡言。”
无论那两人是什么关系，都已经与他们虞家再无半分干系。
夏英悻悻住口。
虞靖冲盛璟尧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两方人马擦肩而过。
在走过那名白衣女子身边时，虞靖只感觉心中一动，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升起。
但看着那两人走远，他又摇了下头，将那奇异的感觉挥散。
另一边，盛璟尧轻声道：“他们俩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镇国寺为虞莞莞祈福。”
没人看得见，那帷帽下面，虞莞莞早已泪珠流了满脸。
见虞莞莞不说话，盛璟尧又自言自语道：“对了，虞将军与夏小姐定亲了，半年过后便会成婚。”
虞莞莞眼眸瞪大，随即涌出巨大的惊喜与神采。
她突然想起当年夏英总来虞家找她玩，一看见虞靖便眼睛发亮的模样。
只可惜那时的虞靖已经与太傅千金有婚约，而夏英看着飒爽，大家闺秀的教养却不少，故此两人从未有过私下交集。
又转眼看向远处那两个背影，虞莞莞不禁失笑。
夏英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她的大哥亦是这世间少有的伟岸儿郎。
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能在一起，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但她依然嘴硬：“我又不认识他们，你与我说这个干什么？”


第34章

盛璟尧也不拆穿她见到这两人就惊慌失措的模样，顺着她道：“只是闲极无聊，与你找些话题。”
虞莞莞透过帷帽看他，薄纱晃晃悠悠，她看不清这人眼中情绪。
怔忡片刻，她终于问道：“我来盛京，已经听到许多次苏清荷这名字，你当初为她……负了虞莞莞？”
盛璟尧还以为她会一直逃避这问题。
见她问出，漆黑眼眸中漾出一抹笑意。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想起苏清荷，他又抑制不住心底升起的寒意与恶心。
他顿了顿，看向前方，冷冽声音中是无法压抑的恨意：“那女人，是个贼。”
一个清晰的答案在虞莞莞心中呼之欲出，但她还是故作茫然地问：“她偷了你东西？”
盛璟尧摇摇头，看向虞莞莞，眼中似乎有着莹然水光。
“她偷了阿颜的东西。”
虞莞莞轻轻呼出一口气，突然间想透了许多事情。
——果然如此！
所以当初盛璟尧是被苏清荷欺骗，而现在这一切转变，又是因为知晓了真相。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虞莞莞将帷帽揭下，面容上已是一片沉静。
“斯人已逝，王爷现在做这一切并不能抹去你曾带给她的所有痛苦。”
盛璟尧痛苦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露出一个十分苍凉的笑。
“真的……无法被原谅吗？”
虞莞莞与他对视，神色淡漠而冷凝。
当初那些伤害几乎刻入骨髓，让她如在地狱滚了一遭。
凭什么他一句知晓错了便得原谅。
虞莞莞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的模样。
“死人怎么说得出原谅呢？”
盛璟尧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去，他嘴唇微颤，想说什么，开合几次却出不了声。
虞莞莞却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立时疾驰而去，头也不回。
话说得那般绝情，她却只觉得心脏处火烧火燎般疼，她不敢停，一旦停下就会被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的心碎淹没。
虞莞莞不知道盛璟尧看出了多少才会同她讲这些话，但她至死不会承认。
她得离开这地方，她要回南越。
她不想再知道她为何会重生，就当上天垂怜好了。
再待下去，虞莞莞不知道自己又会坠入一个怎么样的深渊。
翌日，夏英外出买东西的路上听见几个路人谈论。
“你听说了吗？当世药圣南农来了盛京。”
“就是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圣？”
“是的，好像住在永安王的别院，你说我去求他治治我这常年的顽疾他会治吗？”
“得了吧，就你这点小病，可别去打扰人家，据说药圣非疑难杂症不治，你要是病的快死差不多……”
看着那两人走远，夏英脸色变了又变，惊喜与踌躇交织。
“药圣南农……”
她琢磨着这名字，眼睛里满是希冀。
当初虞靖受伤残疾，便是想求南农医治。
只可惜南农云游四方，除非运气好偶遇，否则没人能找到他的行踪。
现在天大的机缘就在眼前，莫说永安王别院，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得拼命一试。
当天下午，夏英没给虞靖说一声便独自一人上了临兰别院求见。
盛璟尧听闻夏英来访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问道：“公主呢？”
侍卫答道：“公主自昨天起，就一直没出过自己的院子。”
盛璟尧眸色变换半晌，还是起身去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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