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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楚安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墨楚安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墨楚安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墨楚安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墨楚安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墨楚安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
第9章
墨楚安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墨楚安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墨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上官堇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上官堇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上官堇，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墨楚安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墨楚安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上官堇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墨楚安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墨楚安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上官堇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墨楚安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上官堇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墨楚安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墨楚安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上官堇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墨楚安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墨楚安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上官堇一般无二！
墨楚安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
3
玄明与上官堇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迟生片刻，按照皇家双子不能同堂的规矩，十二岁那年便送来了皇家寺庙出家为僧。
玄明微微躬身：“贵妃有礼。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签，眉心一皱。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个下下签。
墨楚安心底发寒，她张了张嘴：“是死路吗？
玄明扫过眼前这张苍白至极，不复往日明媚的脸。
绝美容颜上，染上病弱之气，就像最好的山水画被晕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神佛之念不过求个心安，皇嫂可信，人定胜天？
墨楚安身子一震，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吟霜唤道：“娘娘，陛下出来了。
墨楚安只能还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惑。
便朝外走去。
她身后，玄明那双冷寂黑眸中，异色浮动。
……
第二日，上官堇率众人回宫。
却在寺门口遇见等着的玄明。
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僧袍浮动间，整个人飘然欲仙。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上官堇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你来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礼：“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酿，昨日见贵妃娘娘不断咳嗽，又听闻她不喜用药，所以特地送给她试试。
墨楚安一怔，看着玄明递过来的酒坛，正欲接过。
下一刻，她手臂却被上官堇抓住。
上官堇锁着眉，冷道：“贵妃的身体自有宫中太医调理，此物她不需要。
墨楚安只得收回手：“大师好意，本宫心领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与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将酒坛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
上官堇凤眼微眯，下一刻，竟当着玄明的面一把拉住墨楚安的手。
墨楚安浑身一僵，只能跟着他大步向前。
她看着上官堇宽阔肩背，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只剩满心苦涩。
寺门口。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合体统的一幕，留下的妃嫔更是嫉恨得眼都红了。
而沈芯竹脸色苍白无比，想起沈太傅上次传入宫中的话，猝然狠狠攥紧了手。

回京之后，凤鸾宫再次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

秋猎前一天。
上官堇踏入凤鸾宫时，墨楚安正在窗边认真刺绣，阳光微微洒落，一片岁月静好。
他拦住奴才即将出口的通传，自己走了进去。
在墨楚安身后看了片刻，他才出声：“初初。
墨楚安一惊，放下手中东西就要行礼，却被他虚扶住。
“这里并无旁人，不必多礼，这是绣的什么？
墨楚安轻声道：“流景婚期将近，臣妾想给她添妆。
上官堇一挑眉。
“朕记得，流景出嫁之日还早，你现在就开始了？朕的香囊呢？
墨楚安眸光一顿，声音轻柔。
“陛下坐拥天下，怎的还惦记臣妾这一个小小香囊，臣妾不绣，陛下也总会有的。
上官堇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舒服。
这丝不爽，不知从何而起，似乎是从上次宫宴之后开始的，又或许更早……在墨楚安第一次让他去其他人宫中开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这是不愿给朕绣？
语气虽淡，可任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本以为墨楚安会立即朝他撒娇认错，谁知却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苍凉。
这一瞬，上官堇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离他而去。
而墨楚安接着却是向他请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绣工让陛下蒙羞。
曾经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要霸道的让他戴上之人，何时如此懂事？
这懂事，让上官堇无比心烦。
久久看着眼前人，他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晚膳时，上官堇没来。
墨楚安仔细的瞧着那副绣品，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一世，她的流景该是得遇良人，安乐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墨楚安指尖突的一痛，她顾不上溢血的指腹，仓皇回头。
却见吟霜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娘娘，您父亲墨首辅被言官状告酒后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将人打入昭狱！
第10章
墨楚安天灵盖似被重锤一般，大脑一瞬空白！
怎会如此！？
前世直到她死前，墨家即便大不如前，她父亲至少性命无忧，为何今生会有此变故？！
她顾不上染血的指尖，站起身便朝勤政殿冲去。
夜色浓厚，长廊重重，犹如噬人巨蟒。
墨楚安喘着粗气，对满脸惊色的守门太监开口：“本宫……墨楚安求见陛下。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去了。
可一刻钟过去了，那人再没出来。
夜风冰凉，将她身上的汗意与热度一同带走，留下的，只有满身寒气。
直至她手脚僵硬，浑身冰冷，勤政殿的门才打开。
上官堇逆光而立，看向黑暗中那道倔强的身影。
墨楚安重重跪下，膝盖砸在地面，发出闷闷一声。
“陛下，我父亲向来忠君，臣妾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如此逆事。
上官堇：“后宫不得干政，贵妃之前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墨楚安一怔，随即重重磕下头去！
“陛下，是臣妾逾越，求陛下明察！
“嘭！
的一声，额头砸在青石板的声音，让上官堇眉心一皱。
他脸上暗影浮动，终究开口。
“此事，秋猎之后再议。
墨楚安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只得颤然叩首。
“谢陛下隆恩。
出发当日，秋风猎猎。
墨楚安仍如往年一般，和上官堇共乘一辆马车，以示恩宠。
在她背后，无数道嫉恨的视线犹如附骨之疽紧紧跟随。
墨家的事压在心上，墨楚安一夜未眠，随着马车的摇晃，她也昏昏欲睡。
就在她头往旁侧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斜里伸出，稳稳拖住了她。
上官堇看着睡过去的墨楚安，眸色晦暗复杂，半晌，才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墨楚安惊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缩到了角落边，而车厢里，早已没了上官堇的身影。
她撩开车帘，吟霜赶紧说道：“娘娘，咱们到了。
墨楚安走下马车。
围场树木繁多，枯叶遍地。
墨楚安刚走到自己的营帐前，便见旁边帐中探出一个人影。
竟是沈芯竹！1
原来如此，上官堇还真是处处不忘自己这挡箭牌的妙用。
墨楚安心中一叹，收回视线径直走入营帐。
吟霜嘟哝道：“这是谁安排的，怎的将她这样的人跟娘娘安排在一处，真晦气！
墨楚安正要开口，便听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住嘴！
墨楚安突然厉声呵斥吟霜。
“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竟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惯，自己掌嘴！
吟霜吓得跪倒在地：“娘娘，奴婢知错！
就在这时，帐帘被撩开，上官堇迈了进来。
他看着墨楚安，淡道：“这丫鬟，不必跟着你了。
墨楚安心下一颤，连忙跪下：“陛下，她自幼服侍我，还请陛下念在初犯，饶她一命。
上官堇冷声道：“滚去门外跪着，掌嘴八十！
上官堇又沉着脸看向墨楚安。
“还有你，教得好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背后编排宫中主子！
墨楚安脸色惨白一片。
只得叩首谢罪：“臣妾知罪，只求陛下饶她一命。
上官堇没有搭理，冷哼一声，大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另一边便传来沈芯竹请安的声音。
闻言，墨楚安猛地塌下肩膀，眼眶不受控的泛了红。
转眼夜深，万籁俱寂。
墨楚安躺在塌上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既为墨家担心，又为吟霜担忧。
就在她翻身的一瞬，外面有刺耳惊声：“贼子闯入，护驾！
墨楚安猛然坐起身来，可下一刻，她的帐帘被撩起，竟是沈芯竹生生闯入！
墨楚安瞳孔骤缩！
沈芯竹进来的一瞬，她身后跟着的刺客也一并入内。
“贵妃娘娘，救救臣妾！
沈芯竹扑到她面前，尖声唤道。
那刺客一愣，顷刻上前，将泛着寒意的剑刃架在了墨楚安脖子上！
“原来你才是贵妃，险些抓错了人！
“跟我们走！
墨楚安几乎是被那人拖着走到了围场的山坳处。
“首领，皇帝不在帐中，我们只抓住了他的两个妃子！
见到为首之人，这一刻，墨楚安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瞬！
为何今生，拓拔野造反的时间会生生提前这么多？
拓拔野一见她，眼中划过一丝觊觎，又转为可惜：“贵妃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可惜了，只能借您的性命一用，助我们逃出生天。
那刺客疑惑问：“一个女人，真的会有用吗？
拓拔野勾唇一笑：“这是那狗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墨楚安看了眼躲在她身后战战兢兢的沈芯竹，很想告诉拓拔野，上官堇真正看重的人是谁。
话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
这话她说了，这天下又有谁会信呢？
四周火光冲天。
禁卫军很快将此处包围。
拓拔野亲手持剑抵住墨楚安喉咙向前。
“上官堇，让我们走！否则你最爱的贵妃性命不保！
这时，上官堇策马，从禁卫军中走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墨楚安身上。
可墨楚安却注意到，上官堇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无人问津的沈芯竹。
却一眼都未施舍予她。
这一刻，墨楚安仿佛听见心中有什么彻底碎裂开来。
她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陛下。
上官堇这才回眸看她，当触及她那双绝望的眼时，他心口突的一缩。
墨楚安看着他，笑容明媚得让上官堇几乎晃了神。
“这一次，臣妾是最后一次做她的挡箭牌了。
“臣妾不怨，只求陛下给墨家一条活路。
闻言，上官堇瞳孔骤缩。
这些时日来的种种事情片羽般倏忽划过脑海。
他下意识怒喝出声：“墨楚安！
墨楚安却不再看他，眼中闪过坚决，她猛地握住架在自己脖颈处那把刀。
接着，重重撞了上去！
这一次，是她自己选的死。
这一次，她不想再做另一个女人的挡箭牌，被所爱之人亲手下令刺死！
利刃划开血肉不过一瞬。
白的衣裳，红的血。
墨楚安最后映入眼中的，是上官堇从未有过的恐慌神情。
第11章
不过转瞬，上官堇的眼睛犹如被那抹血色沾染，猩红一片。
他暴怒出声：“将这群逆贼就地格杀！
说罢，他径直从马上跃下，竟不顾安危，抽出剑便朝着还在怔愣中的拓拔野攻去！
“陛下！
上官堇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能看到的，只有软绵绵倒在地上的墨楚安。
拓拔野慌忙架剑挡住他的攻势，可上官堇双眼赤红，甚至以伤换伤，剑光如练，血色满身。
拓拔野怒骂一声：“上官堇你这个疯子！为了个墨楚安，命都不要了？
“朕今日便要你死！
上官堇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
拓拔野狞笑：“行，你想当情种，本王就成全你！全都围攻，用我们的命换他的，部落勇士定会拿下京城，为我们复仇。
“为了部落！
所有逆贼眼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此处。
上官堇手臂、胸腹之间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就在他站在墨楚安身边时，却听身侧传来沈芯竹苍白无力的声音。
“烨哥哥。
上官堇猛然顿住脚步，他挥剑刺入贼子胸膛，冷冷转头：“还能走就站起来，朕会带你出去。
沈芯竹看了眼他身后毫无声息的墨楚安，竭力按下心中欣喜，听话走到上官堇身边。
拓拔野带来的手下在禁军的包围下逐渐减少，最后能站在上官堇身前的，不过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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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堇眼神冰冷，他对沈芯竹开口：“朕会护着你二人，只有一点，你看好她。
沈芯竹还没来得及说话，上官堇眼神一厉，抬剑狠狠往前劈去。
温热的血液瞬间落在了沈芯竹白净的脸上，她瞳孔一缩，整个人瘫在了墨楚安身边。
半个时辰后，上官堇单膝跪地，靠着手中剑才勉力撑住没有倒下。
他身上的衣物，已然被鲜血尽数染红，而身前，逆贼尸首堆积成山。
上官堇鹰隼般的眼眸扫视四周，警惕有漏网之鱼从某处窜出。
禁卫军统领跪在他身前。
“陛下，逆贼三百七十二人，尽皆伏诛，无一活口。
当啷。
上官堇手一松，利刃落地，他慢慢转身，边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去唤太医过来，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他身后，沈芯竹满脸仓惶的看着自己，而本该在她身侧的墨楚安，却消失无踪！
上官堇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怒，他厉声喝道：“贵妃呢？
沈芯竹被他吼的一颤，泪即刻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