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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燃你干什么？”
天色已经黑下来，老太太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没用。阿凉头上还有伤，不如你跟阿凉回去吧，等你们爷爷从手术室出来，再让顾越给你们打电话。”
“不要。”沈桑立刻拒绝，挽住老太太的一只手臂，“奶奶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在这里一起等。”
不管爷爷有没有出事，她都要第一个见到爷爷。
“奶奶，我们陪你在这里一起等。”顾燃也说。
老太太见他们坚持，也没在说什么。
又过了两个小时，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终于转为绿色。
沈桑顾燃，还有顾越以及老太太，同时站起身围在手术室门口等医生出来。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

“林院长，爷爷的情况怎么样？”顾燃立刻问。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沈桑红着眼睛，紧盯着林院长，双手合十在心口。
李院长摘下口罩，“手术成功，先在危重病房观察两天，没事的话再转入普通病房。”
沈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眨眼之间泪水落下，悬着的心落地。
“好，谢谢林院长。”
接着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被推去危重病房。
沈桑看着老爷子双眼紧闭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一阵抽痛。
就在前几天爷爷还在跟她下棋，笑容鲜活，这才几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桑等人一起跟去了危重病房。
医生提醒，“病人现在需要静养，请家属们耐心等待，不要大声喧哗。”
“唉，谢谢医生。”老太太说。
“不客气，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们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医生走后，老太太说，“现在你们爷爷没事了，你们可以放心了吧，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回去吃点饭吧。”
“奶奶，你也等了这么久，可得千万注意休息。别到时候爷爷没事了，奶奶却病倒了。”
“阿凉说的对，奶奶，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爷爷只怕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可要养着点精神，等爷爷醒来见爷爷。”顾燃说。
“是啊，奶奶，现在爷爷还没醒，我们先守着爷爷，等爷爷醒来我们就去接你，怎么样？”顾越说。
“也好。”
“那奶奶我送您回去，阿燃，你跟弟妹在这里守着爷爷。我送完奶奶就回来。”顾越上前扶起的老太太。
“大哥放心。”
病房里只剩下沈桑与顾燃，安静下来。
“等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吃晚饭。我让人送来吃的，先垫一下。”顾燃说。
“嗯。”
顾燃大步走出了病房。
他先是去了一趟林院长办公室。
林院长年纪也不小了，连续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浑身疲累，正在办公室里休息，敲门声响起。
“进。”
李院长揉着眉心，“阿燃，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林院长，我想问问，我爷爷的病情怎么样？您放心，这里就我一个人，不必瞒我，直说就行。”
林院长坐直了身体，面色凝重，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老爷子的身体年轻时候亏损太多，年纪大了，尽力养着，却还是不尽如人意，更何况还要一直服用排异的药物，身体早就扛不住了。这一次手术虽然成功，但情况也并不乐观。”
“能撑多久呢？”
林院长抬起眼皮看着顾燃，伸出三个手指头，“我只能尽力保他三个月，再多的话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顾燃浑身一震，胸口仿佛被一只铁锤重击了一下，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三个月。
爷爷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顾燃只希望这是一个玩笑，可他知道这不是。
可是林院长是这一方面的顶尖专家，连他都束手无策……
“阿燃，我知道你无法接受，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你爷爷心里有数，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这段时间我也看了新闻，你跟你媳妇是不是在闹离婚？”
林院长走上前，拍拍顾燃的肩膀，“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既然真的过不下去，林叔也不能劝你不离，只是，你爷爷就剩下这么点时间，让他开开心心的离开不好吗？”
顾燃眼眶微微泛红，咽了口唾液，“我知道了林叔。谢谢。”
顾燃落寞的转身离开。
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颓废地坐下来，像一尊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太太，先生让我来给你送饭。”
司机提着饭盒走进来，帮沈桑打开包装。
沈桑问，“阿燃他人呢？”
“这个我不知。不过先生没有用车，想必还在医院里。”沈桑点点头。
她相信爷爷病情加重，顾燃心里的难过不比她少，现在约莫是一个人呆着静一静。
沈桑没什么胃口，想着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是多扒了几口饭。
顾燃从外面回来，面色一切正常，只是双眸一片漆黑，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阿燃，你还没吃饭吃点吧。”
“嗯。”顾燃坐下来，拿起筷子简单吃了点，最后把垃圾收拾干净扔到垃圾桶。
“你身体还未痊愈，在这里守了那么久，只怕吃不消，回病房休息吧，今晚上我在这里守着，爷爷要是醒了我就去叫你。 ”
沈桑点点头，“你也别守太久，半夜的时候叫大哥过来替你。”
“我知道。”
顾燃送沈桑到她病房门口，又回到老爷子的病房守着。
回到病房之后有护士来查房，了解沈桑的身体状况，查房结束，沈桑简单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隐约可见，窗户外面仍旧一片漆黑。
“谁？”沈桑打开床头灯下床穿衣。
外面传来顾燃的声音，“阿凉，爷爷醒了，想要见你。”
“我知道了，我这就来。”沈桑飞快的穿好衣服，打开病房门，“走吧。”
“等等。”
“怎么了？”沈桑停下脚步。
顾燃走到她面前在她的注视下，伸手将她衣服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又重新扣上，“急的扣子都扣错了。”
一个扣错，后面的就全都错了。
“哦，我没注意。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十分。”
两人并肩到了老爷子病房。
老爷子坐在病床上，脸色枯黄，气色颓败。
沈桑快步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吸了吸鼻子，“爷爷你终于醒了，吓死阿凉了。”


第五十四章 难以两全

“阿凉，你的头怎么了？怎么受伤了？严重吗？”老爷子看着沈桑头上的纱布，非常担忧。
沈桑赶紧摇头，“爷爷放心吧，就是不小心磕碰到了，不严重。”
她的眼睛只是模糊，影响不大。
“没事就好，你还年轻，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跟爷爷一样，爷爷身体不争气，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老爷子有气无力的说，
“不。爷爷您千万别这样说，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您一定会长命百岁。”沈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说哭就哭。”老爷子抬手拭去沈桑脸上的眼泪。
“只要爷爷好好的，阿凉就不哭。”沈桑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说。
“阿凉啊。爷爷年纪大了，人都会有这一步的。爷爷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爷爷不怕，爷爷希望你也不怕。好不好？”
沈桑绷住嘴唇，唇角重若千斤，克制不住的往下弯，最终还是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她何尝不知道，人总会有这一步的。
自己的爷爷奶奶，父亲，正因为经历的太多，她才不愿意接受。
让她如何接受，最疼爱自己的爷爷也快要离自己而去。
“好孩子，别哭了。”老爷子慈爱的抚摸着沈桑的头。
顾燃上前把沈桑扶起来，轻声哄道，“别哭了，阿凉，爷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桑破涕为笑，用袖子擦着眼上的泪水，“我真是疯了，爷爷好好的，我哭什么，我应该笑才对。”
顾燃看着她强扯出来的笑意，抿着唇抬手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阿燃，阿凉，这里就我们爷孙三个，我们说说心里话，其实你们今天是要去离婚的是不是？如果不是爷爷身体突然不好，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婚了吧？”
沈桑顾燃互相对视一眼。
“你们不要想着瞒着爷爷，爷爷虽然老了，但没糊涂。你们心里想什么爷爷心里清楚着呢。”
“对不起，对不起，爷爷让你失望了。”沈桑泪水溢满眼眶，她眼前已经糊成一片光晕，完全看不清楚了。
“阿凉，你别哭。爷爷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爷爷知道你表面上最坚强勇敢，实际上你是最胆小的。”
爷爷说的没错，真正的她胆小，怯懦，自卑，敏感，甚至都不敢让顾燃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
她怕被嘲笑，怕被拒绝，怕失去，所以表现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伤。
她看似对什么都毫不在乎，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阿燃，爷爷知道你想要与楚思宜在一起。爷爷也不能自私的毁了你的一辈子，只希望你能答应爷爷一件事情。”
“爷爷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顾燃面色郑重的保证。
“爷爷希望你能跟阿凉真心地好好相处。若爷爷走之后，你们仍旧要决定离婚，爷爷会提前告诉你们奶奶，她绝不拦你们。能做得到吗？”
顾燃看向哭的不能自已的沈桑，喉咙上下一滚，点点头，“我答应爷爷，接下来一定会跟阿凉真心好好相处。”
“阿凉，你呢？”
“阿凉也答应爷爷，一定与阿燃好好相处。”
“好。这就好，爷爷也放心了。”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么晚把你喊起来，没休息好吧？快去休息吧，爷爷也有些累了。”
他刚刚做完手术醒来，能坚持这样大会儿已经不容易。
“爷爷，你睡吧，阿凉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阿凉再走。”
“好，乖孩子。”
老爷子很快就睡着了。
顾燃无声地给沈桑使眼神，然而沈桑看不见。
他只能轻声走上前拍拍沈桑的肩膀，指了指门口。
沈桑慢慢站起身，跟在顾燃身后走到门口。
顾燃低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沈桑看着他雾蒙蒙的脸，“你呢？都熬到现在了，还不去休息吗？”
“我已经给大哥打电话了。待会儿他就会过来，等他过来了我再去找你。”
“嗯，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上去。”
沈桑进病房之时问顾燃：“要不要给你留门？”
“留吧，我一会儿就来。”
“嗯。”
沈桑在床上睡下，却已经没有了睡意，辗转反侧。
一想到爷爷的病情，她心中便背痛悲痛不已。
还有老爷子方才让顾燃答应的事，爷爷为了他用自己的死来给她换来了一次跟顾燃好好相处的机会。
她何德何能值得爷爷这样对待。
如果反过来，她跟顾燃分开爷爷就不会死，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顾燃划清关系。
可是没有如果。
世间之事难以两全。
走廊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停在她的病房门口。
顾燃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到病床边，轻声问，“还没睡着？”
“没有，我有点睡不着。”
顾燃借用病房的独立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脱了外套，掀开被子上床：“睡吧。”
“嗯。”
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起爷爷的话。
沈桑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天将将亮的时候，沈桑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她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
那不是她的手机铃声。
顾燃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掀开被子下床。
沈桑以为他会出去接电话，谁知他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喂，思宜。”
“阿燃，我做噩梦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抱歉思宜，你若是害怕的话就让王妍去陪你，爷爷生病了，我得在医院陪着，没有办法过去。”
“啊？爷爷生病了严不严重啊？我记得以前爷爷对我很好，我能去看看他吗？”
顾燃沉默着，看了床上的沈桑一眼。
沈桑匆忙收回视线，闭上眼睛装睡。
显然被顾燃识破了。
他捂住话筒，问沈桑，“思宜说她想来看看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沈桑装睡未遂，只能睁开眼睛，撑起身子看着他：“我觉得不妥。爷爷昨天刚做完手术，现在情况还不是很稳定，况且爷爷现在恐怕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如果她真的要来，那就等爷爷转入普通病房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燃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抱歉，思宜，现在还不能，以后若有机会我再让你来，另外，这几天我都没有时间去看你。”
“阿燃，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梦到了那天的事情好可怕，我梦到我被抓到一个小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的嗓子都喊哑了。他们对我又打又骂，还……”
“思宜，如果害怕的话就去找心理医生。”
“我只是想让你来陪陪我……”
“思宜，你是想让我在你跟爷爷之间选择一个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我也要告诉你，你跟爷爷，我选择的一定是爷爷，懂吗？”
“懂了……阿燃你不要不要我，我一定听你的话去看医生。”
“嗯。”
顾燃挂掉电话，简单穿上衣服，对沈桑说，“我下去看看爷爷怎么样，你再睡会儿。”
“嗯，好。”沈桑迷迷糊糊的应着，快要睡过去了。
片刻之后顾燃又上来了，“爷爷还没醒。大嫂守在床边。”
顾燃脱掉外套重新上床，“再睡一会儿。”
沈桑又眯了半个小时的功夫，起身洗漱，跟顾燃一起去病房看望老爷子。
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仔细辨认，便知说话的人一个是一早就从老宅赶过来的老太太，另一人是顾越之妻苏青云。
沈桑走进去之际，顾燃牵住她的手，与她并肩走进病房。
“奶奶，大嫂。”
到了病房，沈桑顾燃与他们打过招呼。
“你们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老太太说。
“睡不着，就来了，爷爷现在怎么样？”沈桑往里面看了两眼。
“还睡着呢。你们还没吃饭吧？快去吧，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
“嗯，奶奶，大嫂，那我们先去吃饭了。”
顾燃牵着沈桑从病房出来。
他转头看着沈桑，“我让人送过来，还是……”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医院食堂吧。”沈桑说。
“食堂里人多，你眼睛又看不清，还是先回病房吧，我去买。”
“也好。”
顾燃把沈桑送回病房，又去医院食堂带了两份早餐过来，跟沈桑一起用餐。